“什么?”唐砚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正对着意随,满脸的不解,不解他为什么要帮助秦晖。
“想不到林公子心胸这般豁达,秦晖之前多有冒犯,公子还能不计前嫌,秦某已是感激不尽了。其余,就不用多说了。”秦晖一时也回过神来,诚恳地对意随说道。这人,除了冲动,倒还真是没有堕了秋水山庄的名头。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仅余那一眼的清明穿透黑暗,意随叹了口气,用无奈的口气说道:“不是不计较,只是不希望看到无辜者的生命平白流失而已。”转身踱了两步,又道:“哦!对了,你知道一个人么?叫做秦阳。”
“你,你真是玉鸣楼的风露公子,桃源县的县主林意随!”秦晖满脸错愕地说道。
“嗯!”意随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唐砚走去,留下一地暗黑,“是了,你若有空,就回去看看秦老板他们吧!”
“唐砚,我们走吧!你也快些把天香珠交给他吧,我知道,你即使不回本家,也必定还有的。”意随的声音飘落在空空荡荡的院子里。
“呃——,你怎么能这样?”唐砚抱怨道,脸上却是笑意无限。
意随突然想起,当初自己见到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梦然居的二公子秦阳,总是一副温和的笑脸迎人。只是,他总爱带着丝丝羡慕,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说,“我曾经也有一个哥哥,只是已经多年没有音信了……”,他笑着饮下手中的清茶,神色却带着醉意,他说,“其实,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么也就无所谓了。只是……”
情,是什么?爱情,亲情,友情?我得到过什么?也许,真的是从未得到过,又或者,得到了却不自知?又想起了那个如莲似冰的女子,还有,还有心中的一道模模糊糊的声音,但,那是谁呢?
秦晖默立在原地,努力想要回想父母。弟弟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当初毅然离家拜入秋溟门下,便在没有看过家人一面,自己也没有传过一丝消息回去。
恍惚隔了红尘万丈,只有脑中模糊的轮廓闪过。凉风乍起,忽生一阵凉意,略略一算,原来离家已有十五年了。
不过,若水,还是先治好若水再说吧!想到温婉若水,浅笑轻颦的女子,就心中一热,毕竟家人对自己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若水,这一次你能认真看看我了么?谪仙再好,也终究不是凡人可以企及的,除了妖,又有谁能走进。你怎么就如此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庄生晓梦迷蝴蝶
“林姑爷,可准备好了?”门外一个小丫鬟叩了叩门,问道。
意随略一颔首,轻轻“嗯”了一声。暗叹一口气,如果,如果早想到唐砚就有天香珠,是不是就不用弄到如今这般进退不得的地步?当初只想到要自己出手解决,完成和莫言的交易,哪里能想到,真完成了那事,如今却无法脱身了。而且,不也一样欠了唐砚人情吗?
唉——,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好了!”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意随已经穿了一身从未穿过的喜服在身上,腰间紧束的腰带,和披散到腰际的墨色长发,更显得他风骨清瘦,潇洒风雅。只是,到底又比平日多了一份人间的气息。那尚算清秀的面貌,反倒让他看起来更为不俗,有一瞬间真会让人觉得看见了仙人。至少门外的丫鬟就愣了好一阵。
“请姑爷到前堂,客人都已到了,只等着姑爷和小姐两位了。”回过神来的丫鬟说着,已福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转身在前边领路。心中却想着,这位姑爷似乎也不是面上那般相貌平平,比起小姐来,气度怕还要高上不只一层。只是,太过瘦弱了些,如果,他不是……
随着丫鬟穿廊过院,意随面上的神情看似轻松,心里却已是一片翻腾。
成亲!没想到,有一天这两个字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对方也是个女子!
似乎只有这时,意随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本就不是一个男子,而是一个女子的事实。也只有这时,他才会这般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当男子,当了这么多年,竟真将自己的身份忘了么?
原来,不管怎样,我是个女子的事实永远改变不了。若不是遇见倾雪,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
今日走的似乎特别的快,不过几瞬,便已到了前堂。宾客皆起身祝贺,意随一面回谢,一面想着这时如果出些意外就好了。这事一定不能就这么发生下去。
吴应是吴琼的亲兄长,充作长辈,坐在正位上。随着一声,“新娘到。”意随还没有搅清这一切,丝毫不知道,吴家兄妹二人为何放着条件更好的子宁,唐砚不选,却要选自己。
他只道自己一人心内恍惚,却不知道,此时的吴琼亦是心不在焉。吴琼的目光和吴应对上的那一刻,异样的情绪流转,虽然转瞬即逝,快的让人难以抓住,可是,那情绪确实有过。
无意一鳖,便见红衣如火,款款而来。原该是女子这一生最美的时刻,此时却成了一场最荒唐的错误。
一面木然的跪拜,一面疑惑自己怎落得如此困境。
不经意地瞟过一圈,却没有看到唐砚的身影。他,是因为没有娶得吴琼,生气走了?
执盏慢饮,面上一直都是不变的笑意,不过一两杯,便觉头脑晕眩,眼前人影绰绰。醉了么?不知为何已然久远到恍若前尘的往事尽皆历历在目。
“婆婆,婆婆!你不要睡啊!快起来,快起来啊……”
那年风雪横肆,落了满天地的雪白,像是无声的灵堂,除了白,还是白。而雪地里,倒着一名老妇,衣衫褴褛,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曾睁开。一个小小的身子不管不顾地扑倒在老妇身旁,疯了一样地拉扯着,嘶喊着老妇,一遍又一遍。可是,再也得不到一丝回应。
已经不记得是怎样走过那段岁月的。
辗转一年,小小的孩子已经看尽人间百般丑态,父子反目,兄弟倪墙,弱肉强食。人心何在?当时便已看透这一切,是幸,还是不幸?
幼小的孩童回到了与老妇最初居住的地方,只是,再没有最初的美好。隔壁的小花姐姐是除了婆婆外对小孩最好的人。这一回,依然是。只是——
“小花姐姐,我回来了!”小孩穿的破破烂烂的,一脸兴奋地推开了熟悉的木门。却不想,推开的是又一次绝望,又一次悲哀,也是对这世事人心的深深的看透,厌倦!
“乞儿,是你——!”地上的女子也不过才刚刚十四岁,花一般的年纪。却是一身破烂的倒在地上,身上鞭痕累累,血肉模糊,已是奄奄一息了。
“小花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拿鞭子的不是别人,而是小花的亲爹,那个欠了一身赌债的猥琐男人。他粗声粗气地狠声说道:“你这个贱人,不过就是叫你去春花楼,那里有吃有喝,还有钱拿,有什么不好的。你还不去,你是想饿死老子吗?你这个不孝女!”
“啪!”
又是一道鞭子重重地落下,女子的身上又添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皮开肉绽。女子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什么了,只是微微抽搐了一下,声若蚊呐。
“叔叔,你不要再打了,姐姐她快不行了!”小孩失声喊出,一把扑到了女子身上,不知道,或者说是不想知道,为什么世人总是如此冷情,对自己的亲人也可以这般狠毒。婆婆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如果,如果小花姐姐也救不回来,那么,那么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不——,快走!”女子死命地张开嘴,无声地说道。
小孩紧紧地抱住她,不肯撒手,一阵鞭子就这样凌乱地劈头落下,不知溅的是谁的血,又流的是谁的泪。
“好啊!,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有骨气,我也就不多说了。就都卖到那里去好了!”男人气哼哼地说道。转身就一脸赔笑地找来春花楼的人,等着来人挑挑剔剔的看过两人的相貌后,高高兴兴地接过二十来两银子,然后让人将两人弄走。
只是,到了那里,不过半月,小花还是没有撑住,撒手人寰了,而且让人一卷破席不知丢到了哪里。临死前,她说,小乞,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逃出去,越早越好,越远越好,知道么?
她还以为小孩不知道那是什么的地方。可是她错了,其实小孩早在独自漂泊的那一年里就知道了。小孩这次之所以没有早早跑掉,只是因为不想再失去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而已。
在小孩的认知里,婆婆,小花就是自己最亲的人。
小孩的心也从此彻彻底底地冷了。在那个冬天,终于一个人逃出了那里,摔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想着,就这样躺着,再不要起来。似乎真的很不错。
直到一个人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孩子,跟我走吧!”随后,一片温暖包裹在了身上。
那个人,就是她后来的师傅,绝尘。
“你?”孩子的慢慢地醒转,睁着眼睛,懒懒地看着他,眼中一片漠然,那是于生的漠然,于死的漠然。似乎,已经看透人间百态,恍如心境沧桑的老人。用懒散掩去一切的情绪,古井无波。
“孩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绝尘浅笑着说道,似乎把她和自己看作了一样的辈分。
以为她不会回答,过了很久,却听她道:“她们都叫我小乞,或者乞儿。”
“呵,好吧!那么,以后我也叫你琦儿,只不过,是王奇的琦,如何?”
“我姓林!”
“你还记得自己的姓氏?”
孩子没有回答,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姓氏,只知道似乎有人叫过婆婆为林婆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弟子林琦拜见师傅!”走着的小孩突然停下,转身跪到了绝尘的身前,对满地冰寒刺骨的积雪似乎毫无所觉,就这么突兀地跪了下去,惊了绝尘一跳。
“为什么要叫我师傅,我——”没有收你为徒。
“从此后世上只有一个叫做林琦的男子,再没有以前的小乞儿。别人可以做到的事,弟子也一样可以做到,还请师傅收下弟子!”
那一年,小孩不过五岁。
作者有话要说:
☆、当时犹道是寻常
那时,他没有看见绝尘眼里的震惊。其实绝尘想说,你便不是我的弟子,即遇到了,我就定会将你带回谷中的。绝尘也知道,这时的自己怕是这小孩唯一的寄托了,所以也就顺其自然地认下了。
转眼间,已是身在与世隔绝的绝尘谷中。
一谷空寂,院舍疏落。绝尘和无忧互弈互侃,笑的意气风发。弈秋站在无忧身后不远处,定定的看着棋盘,两眼一眨也不眨。不一会儿,又手夹着棋子和绿染过招去了。
绿染一身绿衣,打不过,却闪地不慢,一手随意挽了一个剑花,一个转身却已经换了张脸面,龇牙咧嘴的,看见弈秋一惊,她却得意地对吐了吐舌头,“怎样,我的易容术不差吧?”
一处草庐,凝碧在堆满了草药的草庐在中,翻翻找找,一边盯着一株草药,一边拿着医术比对,反反又复复。
而自己,懒懒地歪在一把椅子里,眼前的石桌上放着一杯香气四溢的清茶,一手翻开书卷,一看便是良久。
“‘无欲则刚’,果然是圣语!我这一生,不求别的,但求‘无欲’足矣!”那时,他淡淡地对自己说道。像是在下定决心,又像是在叮嘱自己,必须这样。
人生转瞬,当凌云阁得遇月倾雪,曲舞绝世的时候,那时又是何等的恍然。原来,人生也不是尽是不好的,原来,能有这样一个如此了解自己的人,是这么美好的感觉。
从来没有一人这般的与自己心意相通,身世相似。这是一个不同的人。大概就是师傅所说知己吧!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一生如跑马观花般在脑中掠过,心绪也随之起起伏伏。突然,听见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声声呼唤。
“意随,意随……”
“公子,公子……”
“大人,大人……”
声声叠叠,交错杂乱。胸中也传来阵阵痛意,努力晃了晃头,克制住那股不适。过了许久,终于吐出两个字,“别吵!”
声音虽不大,四周却顿时一片安静。
疑惑的睁开眼睛,眼中尚有一丝迷茫,难得一见的没有平日的洞测人心,看似潇洒,实则漠然。缓了缓神,才发现不仅原该在桃源的何乐,王家的风雨雷电四兄弟,秦阳,倪孺,李景在此,就连月倾雪也来了。一个个都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挣着仍旧有些昏沉的头坐起身,溪月立刻拿了一个软枕来给他垫在身后。
倪孺一下子扑了过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磕磕巴巴地说着,“先生……你……你终于醒了,太……太好……好了。”同时松了口气的还有其余众人。
“发生了什么事?”头脑清醒过来,意随慢慢地扶起倪孺,看向月倾雪,轻轻地问道。
“你中了幻花。”月倾雪简简单单地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多说别的,这倒也符合她的性子。
“便是那与摄魂香齐名的幻花?”意随了然问道。忽然便想起了那日打开玉盒的一刹,确实异香幽然。
“嗯”,月倾雪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点头答道。
意随心下一团疑惑,梳理着当日在吴府发生的一切。瑾王说,吴应有异,他已肯定,少的只是证据。所以特意请自己帮忙。
那个吴应看着也不怎么像,倒是一身光明磊落的样子。吴琼招婿这一事,各方人士来者都不少,如果,这些势力合起来,倒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只是,为什么最后会选择自己了?即便自己是想得到天香珠,可是最初也不过是想借机探探真伪,而后,大不了再做一回梁上君子。万没想到,他兄妹二人会选择自己。
“林公子放心,前日我们已经传书汪凝碧,苏绿染二人。汪姑娘现正在制药,只是少了一味药材,怕是暂时不能彻底解毒了。不过,苏侯爷已经去了青城,想来也是能够带回解药的。”溪月以为他担心的是幻花之毒这一事,遂开口解释道。
意随淡淡地“嗯”了一声,对这个到没有多大的感觉。再说,还有月倾雪在这里,怎么也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的,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我昏睡了几日?”意随忧心的是这个问题。
“你已经昏睡了三日了。”一旁的何乐皱眉道。
接下来,却是王雷接过话,如雷霆般的声音中似有着丝丝解气。“公子你是不知道,当日幸好我们赶来的及时。原来那个吴应是借着给自家妹子招亲,暗自招兵买马,意图不轨。还妄想控制在场的所有人,来掌握每个人手中的势力。不过,幸好瑾王英明,我们一把册子交上去,他当日便查了出来,而且立刻上奏,上边不日就派人来抄了吴府。也算是给我们桃源一个交代了。”
“我们都先出去吧!让他好好歇上一歇。”自意随醒来后就一直无声的李景突然开口道,众人这才陆陆续续地散去。
临末时,秦阳突然回头说了句“谢谢”。意随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秦晖一事。看来他是见过他的兄长秦晖了,意随懒懒地对他无声的笑了笑,这才见他离开。
不知何时,月倾雪已经端着一碗白粥走了进来,心平气和地一把放到他面前,一如既往,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说道:“先吃些东西吧!”
意随接过,用了几口,顿了顿,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吴琼怎么样?”
“按例,应该是没入官籍了。但是不会有性命之忧。”
唉!自己终究是害了一人。这都是自己的错!
呵!没入官籍?也不错吧。至少,至少还有命在,不是么?不过,真的是只要有命在就好了么?
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转换了话题,自问自答地说道:“此事怕不只是吴应意图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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