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淮胤谷
黑暗中,乌鬼举起了手,单手晃动,做出了一个怪异的形状。没过一会儿,林子里便亮起满地的月光。
顾晓语吃惊的看着。此刻的乌鬼宛若天神,蓝眸黑发,身姿削瘦而挺拔,月光落在他的乌黑长发上,就像是流淌的河流。
“刺啦”一声,面前的树开始聚集,若从上空俯视,会发现这些树摆成了一个月字形。半刻之后,黑雾散去,出现在乌鬼和顾晓语面前的是一座紧闭的铁门,门上有环,那环的形状也是月亮,并雕刻着繁杂的符咒,神秘而诡异。
顾晓语探头,“太神奇了……”
乌鬼双唇紧闭,无声地刺了顾晓语一眼。顾晓语立刻闭嘴。乌鬼拉开顾晓语的手,径直走到铁门前,伸手,扶住铁环,叩了三下。然后退后两步,接着向左侧步,一步一步极其的缓慢,如同一个古老的仪式。
顾晓语就这样看着那道铁门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她的眼前闪现了满满的白光。而后出现在她眼前的便是一个山谷。
青山环绕,竹林青翠,入耳还有叮叮咚咚的流水声。很美丽,又很清冷的山谷。
正面还有一个破败的大殿,殿前有两根石柱,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不过有一根像是被砍断了,只有另一根一半长。
淮胤谷。顾晓语默念石柱上的名字,心里想着这里就是乌鬼说的地方吗?她去看身边的乌鬼,发现他似乎有点奇怪。
从刚才就一直很奇怪,不冷嘲热讽的,还有一点恍惚。不过身体好像好了一些,也不需要她扶着。
“要进去吗?”顾晓语指了指这个破败的大殿。
乌鬼掀了掀唇,没有说话。
“幽婆婆,这个妖孽不能留!”
“怕死吗?那就喝药。怎么,不喝吗?”
“现在山谷外面到处都是官兵,你这个孽畜,都是你害的!”
“人不人,鬼不鬼,你的名字便叫乌鬼吧。”
蓝眸中漫起白雾,倏忽变成红色。
乌鬼闭上眼睛,阴□□:“真是阴魂不散。”
顾晓语僵住。
“不是说你。”
闻言顾晓语撇嘴,嘀咕:“哼,解释什么,我又不在乎。”
咕——
好大的一声响。
寂静山谷中,顾晓语尴尬捂着肚子,干笑两声,弱弱说:“我饿了。”
乌鬼瞥了她一眼,似是不屑,抬步就走。顾晓语急急跟上,一边走一边嘀咕:“没人性。我真的很饿很饿啊。”
殿内更是安静,空气里是潮湿霉臭的味道。环顾一圈,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断壁残垣,零落的堆着各种块头的石头。乌鬼随意的找了一块空地坐着,顾晓语默默亦是跟着坐了。
咕——咕——
乌鬼看着脸露难过的顾晓语,微微勾了勾嘴角,“你出去。”
顾晓语欲哭无泪,不给饭吃,还不让呆着,太过分了。
“竹林后面有片野果林。”乌鬼幽幽道。
顾晓语倏的站了起来,马上往外面跑,边跑便喊:“你不早说!”
一个时辰后——
大殿内乌鬼微微皱眉。
两个时辰后——
乌鬼从地上站起,拍了拍灰尘,“果真是太麻烦了,女人。”他晃了晃,身形有些不稳,他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
“这次,是真的要变成鬼了吗?”
乌鬼慢慢穿过竹林,背影单薄瘦长。风吹竹叶响,窸窸窣窣。
穿过竹林,是一小块野果林,树上长着个头不大的果子。。乌鬼四处环顾,没多久,在不远处的一棵果树下,乌鬼找到了睡得香甜的顾晓语,嘴角带笑,怀里捧着一堆的果子。
乌鬼伸起腿,然后一点也不留情的往顾晓语的屁股踢去。
“啊!谁打我屁股!”
顾晓语是痛醒的,她松了手,怀里的果子滚落一地。很不巧的,一颗空中掉落的果子亦是砸在她脑袋上。
她彻底清醒了,又摸屁股又摸头的,泪眼朦胧,楚楚可怜。
乌鬼靠近。
顾晓语被一个大脑袋吓了一跳,不过她的反应和常人不同,她不是尖叫,而是愣神。半刻后,她才往后蹦去,却又撞到树干上,她很是难过,又很是害怕,顺手捡起一旁的果子,作势要扔过去,威胁道:“你是人是鬼?不要过来!”
乌鬼嗤笑。
听到声音,顾晓语不知怎的就红了眼睛,她委屈地说:“干嘛吓我,太过分了。”
乌鬼抱臂,阴郁道:“睡得很舒服?”
顾晓语低下头,有些局促地说:“吃饱了有点放松,所以才眯了会儿,不是故意的。”
乌鬼嗤笑:“两个时辰?”
顾晓语头更低了些。
乌鬼不再说话,转头就走。顾晓语边捡起果子边说:“等等我,一起走!”
顾晓语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那个,我刚才不小心迷路了,看到了很多房子,我们晚上可否去那里啊?”
“你回答我啊。”“你可知这里荒废了多久?”“啊,这个果子挺好吃的,你要吗?”
“……”
淮胤谷确实荒废了很久,没有一点的烟火气息。当初的住所也早已满布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不过该有的东西却都还在,只是尘封许久,不知是否还能使用。
顾晓语拿走床上的被子,被厚重的尘土呛了两声,闻到的是发霉的古怪味道,似乎连嘴里也是霉味。她瞟了一眼安然靠墙站着的乌鬼,默默的把被子拿出去扔掉。
想让乌鬼帮忙?她绝对是魔障了。
尔后,顾晓语打开衣橱柜,又是浓浓的尘土加霉味。柜子里整齐的摆放着一些衣衫,还有一床棉被,好似主人只是出远门太久未归。顾晓语关上柜门,门上刻着几朵缠枝莲花,她摸了摸,暗自点头,这间房该是女子闺房吧。
接着,顾晓语拿出不知从哪里找到的抹布,还有一个木桶。她又走出房门,准备去打水。她记得外面有一条小溪。
乌鬼还是靠墙站在,像尊俊美雕像,一动不动。
提回水的顾晓语咬牙切齿,嘴里不知道念叨什么,看也不看乌鬼一眼。
乌鬼还是做雕像,只是眼睛微微一动,证明他是活着的。蓝眸里映着顾晓语的小小身影,有些狼狈,身上往下淌水,头上还有一根水草。他垂眸,觉得有些奇异的惬意。
顾晓语转动不停,四处擦洗,花了好一段工夫才总算大概收拾出一个可以住人的房间。空气里现在总算多了些清新的气息。顾晓语擦汗,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这一番动作,湿透的衣衫也没有带给她冷意。吐气再呼气,顾晓语指着门外,有些得色道:“这个房间归我了,你去隔壁吧。”
乌鬼顺着墙滑落,他捂着胸口,脸色发青。
顾晓语疾步迎了了上去,勉强撑起乌鬼。她看着面色不大好的乌鬼,咬牙道:“我上辈子肯定欠了你很多。你撑着,我扶你到床上去。”
她一步一步撑着乌鬼,看起来削瘦的乌鬼却异常的重,她脚步踉跄,终于靠近了木床,正欲把乌鬼放下。一个眼晕,控制不住,跌倒在床,乌鬼重重的压倒在她身上。
滚烫。
这是顾晓语的第一感觉。
窒息。
这是顾晓语现在的感觉,此刻她的脖颈上是尖锐的疼痛感。
鲜红的顺着乌鬼的嘴角流下。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住的少年
幽幽洞穴,暗无天日。
幽婆婆拖着缓慢的步伐靠近墙壁。
墙壁上钉着四条细长的锁链,这锁链是由精钢打造,不易折断。更何况这精贵的锁链困住的只是一个小小少年。
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少年低着头,头发又长又乱,看不清面容。他是以坐的姿势靠在墙上,身材纤细修长,衣服上满是血渍和泥土。只是双手双脚全被拷住,不得自由。
幽婆婆手上拿着碗药,药里有毒,冒着腾腾的热气,这热气在洞穴里闪着森冷绿光。幽婆婆将药递了出去,幽幽的说:“起来,喝药了。”
闻声少年抬起了头,一张脸满布蜘蛛丝般的红色斑纹,长长的发丝间一双眼睛黯淡无光。他站了起来,锁链一阵晃动。
淮胤谷外——
“哥,师父能进去吗?”一个七八岁的可爱稚童歪头问。
“不知道,应该可以。”一个较大的少年不确定的回答。
“那进去后能吃到饭吗?”稚童又问。
“嗯,会有很多好吃的。”少年爱怜的抚着自家弟弟的小脑袋。
禁地内——
“还需三味药,你的婆娑印便可被压制,以后也无须锁住手脚。”幽婆婆背对着少年,淡淡道。
那少年最多不过十来岁,却像油尽灯枯的老者一般,没精打采的歪坐在地上,他没有言语,只是伸手把发丝撩了上去,嘴角扯了扯,犹如木偶。
幽婆婆敲了敲手里的拐杖,又道:“这十年间,无论是何人说要杀了你,我都没有答应,你不想知道理由吗?乌鬼。”
哗啦。锁链轻响。
“老太婆,你今天废话很多,怎么,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在说遗言吗?”乌鬼终于开了口,不过声音太过沙哑,话语又太过尖锐毒辣。
幽婆婆没有生气,她转过身,直视着乌鬼,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没错,我是要死了。二十年了,也该走了。”
闻言乌鬼身体一僵,转过头去,双唇紧闭。
幽婆婆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言语。只是眼眸间却是温柔一片。
兀然洞穴内传来一串桀骜的笑声。
“师妹,这么多年不见了。再见竟然是你的死期吗?”
一道身影破风而至,在洞穴的顶端停住,像蝙蝠一样倒挂着。
幽婆婆收了神色,幽幽道:“师兄,好久不见。”
洞穴上的人嘿嘿两声,飘然落下。
幽婆婆看上去白发苍苍,老妪一个。而她口中的师兄却不过不惑之年,双眸闪亮,四处打探,一看就是个不让人安心的主。他突然凑近乌鬼,摸着下巴嘿嘿笑:“啊,这次是个男的啊。”
乌鬼毫无反应。
幽婆婆说:“师兄,你跟我来一下。”
这位师兄跟着幽婆婆走进了另外一个洞口。这个洞穴平常是幽婆婆休息的地方,很简陋,只有一张石床,其它的就是冰冷地石壁。
他摸着石壁,啧啧有声,似乎很遗憾一般。随后他说:“那个孩子是下一代吗?”
“是,不出意外的话,他是下一个我,要守着这个黑暗的洞窟过一辈子。”幽婆婆说。
“但是你心软了。因为你老了。”
“也许是吧。当初这个孩子的母亲将他的孩子交给我时,其实我就心软了吧。实在是安静太久了。我被淮胤谷囚禁在这二十年,我恨过,悔过,现在,我不想这个孩子步我的后尘。”
他突然声音低沉起来,“你要不要跟我走?”
幽婆婆摇了摇头说:“当初我是自愿的,我必须遵守承诺,可这孩子他还是婴孩的时候就被中了婆娑印,他是被迫的。所以师兄,我恳请你,带这个孩子走吧。”幽婆婆转过脸来面对着她的师兄,已是满脸的泪痕。
他还未说什么,另一个洞穴里就传来一句大声斥责:“孽障!这都是你的错!”
幽婆婆皱了眉,几步晃动,就消失在他的眼前。
幽婆婆的师兄突然大叫一声:“糟糕,那两个臭小子!”
乌鬼幽幽的看着面前这个发狂的人,纵然这个人高举着鞭子,纵然他身上已经满是血痕,他也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而已。那粗壮有力的鞭子眼看就要落在乌鬼身上,一只手,一只枯瘦的手就那样轻轻的握住了鞭子。
那发狂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淮胤谷谷主,他看着这只枯瘦的手,不得动弹。
“我说过,不准动他。”声音沙哑缓慢,一字一字入耳,满心冰凉。
乌鬼别过脸去。
幽婆婆放开手,谷主暗自镇静,他拱手道:“婆婆,您该出手了,那些官兵已经到了谷外了!”
幽婆婆不紧不慢道:“你们淮胤谷不是自称为真龙天子办事吗?”
谷主脸色扭曲,“一个刚断奶的小娃娃,也刚自称真龙,那不过是有人狐假虎威罢了。”
此时山洞外已经是兵荒马乱,嚎叫声一片。幽婆婆握了握手中的拐杖,心里直叹气。一个封闭迂腐的门派,遇到敌人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这回淮胤谷难逃生天了吧。
幽婆婆一步一步迈向山洞口,只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是看向何处。
幽婆婆走后,淮胤谷谷主狠狠地瞪了乌鬼一眼,“以后再收拾你!”急匆匆的走了。
空洞阴森的洞窟内,乌鬼一动不动,只是他的眼睛里却似乎有微光闪过。
许久许久之后。
山洞外一点声响也没有了。乌鬼动了动身子,想站起来,却还是跌坐在地上。他嘴巴动了动,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三个字——幽婆婆。
“哥哥,这两个字念什么呀?”
“嗯,是禁地。”
“那,我们可以进去吗?”
“嗯,进去看看。”
乌鬼抬头,两个少年进入他的视线。两人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是华贵,似乎身份不低。那较小的看到乌鬼稍稍有些吓到,躲到另一个少年身后,探出头来直愣愣的看着他
“哥,他怎么被锁在这里了?”
大些的少年也有些惊奇的看着他,“外面的人都死光了诶,这里还有人活着啊。”他笑着对乌鬼伸出手:“虽然你长得很奇怪,不过……你要不要跟我走?”
乌鬼没有说话,只是听到人都死光了以后,身体僵了僵,身上的锁链一阵响动。
大些的少年“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你被锁着呢。没关系,有个老头武功挺厉害的,我让他来救你。”
这个少年口中的老头突然出现在洞穴里,阴测测道:“沧无涯,我是你师父,还有,不要给我惹麻烦。”他指着乌鬼,又道:“你知道他有多麻烦吗?”此人正是幽婆婆的师兄。
沧无涯笑嘻嘻道:“你拿了人家的宝贝,总要付出点代价吧?还有,我没有给你惹麻烦。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叫你师父吗?你救他,我就叫你师父。”
幽婆婆的师兄鬼雾子定定的看了毫无动静的乌鬼两眼,突然哼了一声。
乌鬼手脚上的锁链应声而破。
沧无涯立马上前扶起乌鬼,依旧是笑脸迎人:“我可是付出很大代价的。你要记得报恩哟。”
乌鬼没有动作。他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紧紧闭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味药
南朝的皇宫向来比较清幽安静。因沧无涯还未立妃,所以就更加的寂静。
一个穿着黑衣的老叟行走在宽大的走道上,他走路看上去有些歪斜,但是速度却很快。没过多久,他就出现在沧无涯的寝殿门口。
今天皇宫尤其的寂静,门口亦是没有宦臣守着。偌大的寝殿就只有风吹过的声音。老叟笑了笑,捋起自己的一撮银发,左脚跺了两下,四周竟接连发出惊慌的喊叫。
寝殿内端坐的沧无涯叹了口气。
“师父,四成的功力是否过分了些?”
老叟哈哈大笑,“这两年来你倒是长进不少,这些小虾米对付一般的高手也足够了!”他推开门,蹿了进去。
沧无涯面前有一把椅子,那鬼雾子就歪斜的坐在上面。
“乌鬼去了淮胤谷,七鸦没有跟着。”沧无涯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口。
鬼雾子冷淡的“哦”了声。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八年前师父你为什么会救乌鬼,你可不是什么好人。”沧无涯又道。
鬼雾子好笑的看着他,摸摸自己的指甲。
“所以后来我调查了一下,”沧无涯声音带了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