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林里都有什么?”
“那里是我们徐家的坟场。”
“什么又是坟场?”
“徐家人死后,都会埋到那里。”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啊。”
“以后,嫣儿遇到了危险,爹娘无法保护你的时候,你就往那里跑,明白了吗?”
若嫣看着眼前的雾霭林,心里一起一伏的,这就是父亲口中的徐家绝地,外人入者死吗?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她迈进了第一步。
火红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徐府,在雨水的浇灌下发出兹兹的声响,像人死前无望的呻吟,微弱的火光在也照不亮若嫣的世界。
“统领,她跑进雾霭林了,要不要追。”
“这林中长年有舞,雾成紫色,活人进去不到一刻钟就会气绝身亡,便宜她了,传令下去,三日内必须找到主人要的令牌。”
“遵命。”
“火鹰,你到这地方官员上走一下,将这件案子先压下来,说是土匪劫财不成,血洗徐府。”
“是。”
“勾魂,通知旗下人打探徐家夫妇的下落,放出话去,说,徐家千金已经落到我们的手上,逼他们现身。”
“是。”
“统领,刚刚传来主人的令牌,找不到东西就连人带府的全部烧尽。以免留下线索。”
“我知道了,金蝎,共有多少具尸首,可有逃出者。”
“共有一百三十七具尸体,徐家三口逃脱,不过徐家夫妇身中剧毒,活不了多久,千金徐若嫣闯入雾霭林。”
“不用说了,你认为他们会傻到把兵符放在徐府里,等我们来拿吗?”
“金蝎不懂。”
“没想到,那个死皇帝还有两个这么贴心知大义的女儿,哼,还有你认为银狐徐未羽是白给的吗?”
[第一卷 胭脂碎:第四章道路分支]
若嫣并没有往里走,她怕自己会迷失了方向,她呆在雾霭林十步处,她只要向前走十步就可以离开这里,进入一片血杀的世界。
她坐在一棵树前,无助的抖动着身子,黑色的眸一夜之间失去了灵性的美感,多了绝望的深沉,她不知道死亡离她还有多远,也许死了,她就不用痛了,破碎的衣服掩满了血渍,胳膊上全是一排排的牙齿印,已经结疤,出现在她的身上是那么的吓人,小巧的莲足被硬物划的一道一道的口子,触目惊心,她是海里的一叶帆,孤独也无助,更多的还是失去亲人的疼痛和绝望。
三天了吧,府里总有驻守的人不肯散去,在寻找着什么,那些恶人找遍了所有地方,包括那些布满苍蝇的尸体,小若嫣艰难的向前爬着,爬出了雾霭林,是死?是活?她……还在意吗?
一路爬来,留下一路的血痕,斑斑血迹那么灼人心扉,脏脏的小脸在地上抬起,以前的高房大瓦,以前富丽华美的院落,以前朝气旺盛的丫鬟仆从,以前的一切快乐源泉全部被火焚进,随风化了,满地满处的红,满地满处的狼籍,若嫣只是木然的爬过一切,忘记了世间还有一种东西,它叫泪水,忘记了世间还有一种东西,它叫童真,她知道世间还有一种东西,它叫做仇恨。
若嫣舔了舔唇,饿到了乏力,让她恐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有了从未有过的淡定,枯萎的姹紫嫣红,冒烟的湖水,浮起的鱼群,倒塌的房屋,一切都如黄梁一梦般短暂。
她坐在厅外的尸骸旁边,闻着尸体的腐臭味,望着飞来飞去的苍蝇、昆虫,被烧焦的尸身,她分辨不出谁是福伯,谁是彩君,谁是彩莲,谁又是彩蝶……她只知道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都是她的亲人,待她比父母都好的亲人,她想喊,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阿尼托佛,罪过,罪过啊。”
一身白色道装的静心师太,心中悲痛欲绝,紧赶快赶,还是晚了一步,这满院的沧桑让她如何不悲痛。
若嫣听见了,拿起脖子上的小哨,用尽全力的吹了出来,这是她唯一的生机,她要活下去。
静心师父眸中闪过一丝亮光,还有生还者,会是谁?她快步的向声音的来源处飞掠去,若嫣满身是血,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瞳眸无波无谰,虚弱的迎视着静心师太。
“你叫什么名字。”
静心师父弯身,细细的打量着身前的小女孩,心中即高兴又难过,高兴徐家还能有生还者,难过这小小的年龄就面对了不符合她年龄的血杀。
若嫣张张嘴,还是无声,小手在地上写了一个‘嫣’字。
“嫣儿,从今天起,你就叫静嫣,我静心唯一的入室弟子。”
若嫣点头,她要学武功,她要变的很强,不在软弱的任人欺负而无力反击,她在也不要逃跑了,在也不要躲起来,在也不要眼睁睁的看着亲人被一个个杀死而无力阻止。
“来,师父背你。”
若嫣听话的爬上了静心的背,身子慢慢的放松,多日来的疲累在这个时候卷土重来,沉沉的昏了过去。
静心师太踩着沉稳的步伐,背着小若嫣离开了给她带来无边噩梦的地方,孩子,你要坚强的活下去,我没有办法救下你的父母,从今往后,我会加倍的弥补你缺陷的人生,你不要活在仇恨中才好啊。
若嫣梦见了濮阳情旃,她跑,他追,她累了,他就背着她满园跑,情旃哥哥,嫣儿要失约了,一滴滴泪从眼角滑下,湿了静心师太的后襟,这一年她七岁。**************************濮阳王府
濮阳情旃批麻戴孝的跪在兰馨的棺木前,满脸的淡然,让人无法猜测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旃贝勒,您别在跪了,王爷让您去大厅。”
婢女神色黯淡,很是伤感。
“小鲽,别在担心了,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没有人敢欺负你。”
濮阳情旃从软垫上起身,目光幽深而遥远。
“谢谢旃贝勒,奴婢一定会好好侍侯您的。”
小鲽今年十七岁,相貌姣好,是兰馨生前最宠的丫头。因为模样俊俏经常遭到其他贝勒的调戏。
“前面带路吧。”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躲都躲不掉,额娘去世了,这王府中他在无牵挂了,在也不必低三下四了,阿玛,你到底爱没爱过母亲,你到底有没有正视过你的小儿子--濮阳情旃。我想,没有过吧,不管以前的我如何,现在的我会让你正视我的。
王府大厅内已经站满了人,濮阳王和福晋辽阳坐在上座上,满身的贵气,没有人敢抬头与其对视,濮阳情旃,迈进门槛,没想到几位哥哥也都在这里,还有大嫂和二嫂,五妹,居然都在,他抬头看见阿玛和大额娘都坐在主位上,眉毛皱了起来。
“情旃给阿玛、大额娘请安。”
濮阳情旃无视旁人满脸的幸灾乐祸。
“起来吧,今日我把你们都叫到这里来,你们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儿等不知,还请阿玛明示。”
大贝勒濮阳秋锦抱拳。
“最近,皇家多灾多难,你们的二额娘服毒自尽,原因不明,前日,香馨公主满门被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死因不明,皇上年幼,无法掌握实权,我和其他三位王爷,商量后决定,各自选出一位优秀的贝勒,让名师传授武功和治国之道,将来好继承王位。也能为皇上分忧解难。”
“沉浮,你怎么都没和我商量一下。就草率的决定。”
福晋辽阳有些不满,脸上有着轻微的不悦,皱着眉,有些质问。
“这件事有关国体,你是妇道人家,在一边看着就好。”
“你……。”
濮阳沉浮扫了一下妻子,辽阳立即住口。
“阿玛可有认定的人选。”
大贝勒一脸的不可一世,这个人选非他莫属。
濮阳情旃身子微幌,嫣儿死了,他今生认定的唯一居然死了,他不相信,他不要相信,母亲刚刚离他而去,她怎么可以,她还那么小,不可以死的,他不允许,“阿玛,你可不可以在说一次,香馨公主一家无一逃脱吗?”
濮阳沉浮头一次看见小儿子脸上出现那种表情,焦躁、不安、愤恨、不信,甚至还有一丝狠辣的决绝。这个他从未正视过的孩子,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软弱。
“对,杭州的惊天大案,匆匆定案为土匪入宅抢劫不成,杀人懈恨,你很在意吗?”
在意吗?能不在意吗,在他人眼中的童言无忌,在他眼中却是这一生唯一的承诺。
“四弟退下,不许胡闹。”
“倾痕住口,让他说。”
“人已去,在意又有何用,阿玛,为什么不查明真相。强盗入宅抢劫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人证,物证全齐,朝中一半以上的官员都支持尽快定案,先皇刚去,已经是人心惶惶了。幼帝年小,没有足够的权利给四公主翻案。如果你想要给他们翻案,等你变的更加强大在说吧,现在不许在提那些事情。”
“好,我不问,我要离开这里。”
不是想离开,是要离开,意愿坚决,谁都无法阻止。
“不要以为你娘去了,我就会容下你,想走可以,留下王府的每一针一线。”
濮阳情旃冷笑,双目含冰的逼视着辽阳,这些年来,无论额娘做什么她都处处刁难,还有她那几个孩子,没有一个入他的眼,如若不是看在阿玛的份上,他会杀了他们也说不定。
“阿玛,这里没有我的落脚之地了吗?”
“你是我濮阳王的孩子,没有人可以赶你走,相反的你也不能说走就走。”
“阿玛,我想知道受训的其他三位贝勒是谁,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要变的强大,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好,看来以前阿玛对你太忽略了,没想到啊……哈哈。”
“他们分别是闾丘念颢;万俟忧绝;亓官熙杰,教他们武功的全是成名的杀手,如果你资质不够高,他们是不会瞧在眼里的,面对的训练是在生死边缘打滚,到了那里,没有什么贝勒,只是一只野兽,首先学会的就是杀戮,学习的时间是黑白搭配的,白日学文,夜晚学武,受训练的人没有太多的时间,只有十年的光阴,十年后打败他们就可以回来,否则只有死亡。朝廷不要无庸之人。”
濮阳情旃一直很认真的听,听完后他笑了,回身,“几位哥哥,你们有谁要去吗?还是将这个成名的机会让给我。”
谁还敢要这个这个机会啊,“阿玛,就将这个机会让给四弟吧,我和大哥都已经有了妻室,骨骼也硬了,练武是不可能了,对吧大哥。”
“对……对,二弟说的正是我意思。”
“王爷,既然情旃要去,你就让他去吧,博儿身子从小就弱,受不了那种折腾的。”
辽阳表情僵硬,那种送死的事情,当然要让别人的孩子去了。
“你们可想清楚了,这可是王位承袭的最佳机会。”
“想好了,想好了。”
就算他要承袭王位也得有命回来啊,他们各怀鬼胎。
濮阳情旃笑开了嘴,可笑不及眼底,全是轻蔑的冷笑。
“情旃,你可想清楚了。”
濮阳王多少有些安慰了,好在有这个孩子,不然十年后就只有京城三大贝勒了,濮阳王府就此落败了也说不定。
“阿玛我想清楚了,不过我有两个要求,第一,我额娘要以正室封位入土,其二,十年后归来,我要搬离这座府邸,以濮阳从立门户,只要阿玛答允了我,情旃明日就可以投入训练。并且保证以第一的身份回朝。”
嫣儿,不管你是生还是死,你都会长远的住在我心里,永不磨灭,那些伤害你的凶手,我一个不会放过,他抓紧腰际的玉佩,心越痛,眸光就越发晶亮。
“好,只要你有那份本事,我答应你,现在,第一个要求我就满足你。”
“谢谢阿玛成全。”
他给自己选择了一条充满艰难险阻的路,这一年他十二岁。
[第一卷 胭脂碎:第五章红颜初成]
十年后
在一片繁茂的青竹林里,有一个白衣少女正在舞动手中的长剑,上下翻飞,腿脚灵动的在竹木上飞转。黑亮的长发被一根竹簪有规矩的束缚在头顶略下方,因为舞动的关系落下了少许的碎发,遮住了她的脸。葱翠的竹叶飞满了竹林,强大的剑气惊飞了满林的鸟。
“师妹,师父让你去见她。”
另一名白衣少女硬是接下了她的剑招,手一震。
“师妹,你在拼命吗?别在练了,师父等你很长时间了。”师姐抱怨。
“好师姐,别生气了,师父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师妹有些不好意思的浅笑,拉着师姐的手就往静心观跑。
“师妹,你慢点,真搞不懂你,都这么大了,精力还是这么旺盛,看将来谁敢娶你。”
师妹脸色一黯淡,脚下的步伐也变的慢了。说不出来的忧伤。
“静嫣,怎么了?”
“没什么,师父不是在等我吗?快走吧,不然又要害师姐被师父骂了。”
静嫣、静嫣,师父,嫣儿还是无法冷静,忘不掉要如何静,她扔下师姐静云独自跑开了。
“师妹。”
“师姐,我先过去了,你自己回去吧。”
静云一阵阵悔恨,明知道师妹怕受伤,她还开那样的玩笑,真该死。
静心观
“三师姐,你怎么才回来啊,又去练剑了吧。”
“静舞,师父在哪?”
“师父在静心居等你呢,快去吧,表情好严肃呢。”
“好。”
静嫣深吸了一口气,往静心居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做什么都做不好,又心烦气燥的,心神微定,人已经来到了静心观。
“进来吧。”
“是,师父。”
静嫣推开门,迈进了屋子,静心师太正背对着门,闭眼打坐,静嫣在师父旁边站好。
“静嫣,你来静心观已经十年了,告诉师父,当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历历在目,不曾忘却半分。”
“恨还剩多少?”
“恨淡忘了,只剩下不解了。”
“不解什么?”
“不解他们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害我全家。”
“阿弥陀佛,人死如风散,该过去的,岁月也都掩藏了。”
“静嫣明白,近来,徒儿总是心神恍惚,尽了全力还是无法放下。”
“师父明白,你已经尽力了,今日找你来,就是让你下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师父?”
“孩子,你能放下当年的仇恨,却始终无法淡忘童年的噩梦,经常在梦中惊醒,为师又怎么会不知呢,现在你已经长大了,有权利选择你要走的路。”
“师父,当年的事情,您知道多少?”
“唉,我也是一知半解,当年你爹让人送来书信一封,信中只说,徐府即将遭变,此次必是难逃劫难,希望我可以带着你远离是非之地,没想到劫来的那么快,还好你懂的自保,不然我真的无法向你爹娘交代,更无法对徐家的先人交代。”
“师父……您?”
“嫣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其实,我也是你的姑姑,世上唯一的亲人,只不过我小时候身体虚弱,才被爹娘送到静心观修养,呆的久了就不想凡尘俗世了。”
“真的吗?姑姑……我还有一个姑姑。”
“孩子,你是徐家唯一的希望了,我不想看到你出任何意外,所以下山后,你可以先回杭州看看,不过,不可久留,要直奔京城,去找濮阳情旃,他是你母亲在生前给你找的依靠。”
“师父,他早忘了我吧,九年的期限已经过去了。”
“事在人为,他现在是京城四大贝勒之首,他是你最安全的避风港。”
“我不想那样做,我不想用感情去利用他。”
“嫣儿,我不是让你去利用他,只是让你有一个强大的后盾,一个可以让你展开调查的安全居所,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谢谢姑姑,谢谢师父。”
“不要哭,你忘了你经常说的那句话了吗?”
“这是感激的泪好不好。”
“这次下山一定不要感情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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