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大将军送回府邸。”
这次真是明摆要赶他走,高澄面色不悦,忽道:“不必了!”说毕,突然上前数步,走至李祖娥面前,将她拦在自己怀里。
她惊颤不已,想要离开他的怀中,却挣脱不得,冲高澄大叫道:“放开我……”
高澄紧紧拥着她,似无赖一般狂笑不止,那个在殿上一脸严肃的权臣已经不见。
周围的婢女不仅没有上前制止,倒是很识相地退了出去。李祖娥见房里没有其他人影更是觉得害怕,只大声喊叫着,却无人理会。
她依旧在挣扎,试着挣脱他,却没想到左肩的衣料忽然被他撕破,只剩下一层薄纱,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李祖娥彻底惊惶,很快从高澄的怀里挣脱,在他面前跪了下来,“恳请大王放过祖娥,哪怕是看在与你的弟弟子进的关系上,也不能做出这种事。”
高澄喝问道:“怎么?难道,你还怕子进会知道?”
她垂首道:“祖娥不是怕……”
高澄问道:“那你还有何顾虑?”
“祖娥不只是一个妻子,也是一个母亲。我不能让我的夫君和儿子因为我而蒙羞,因为我而被人耻笑。”她一直低着头,始终不敢抬眼看他,“况且,大王权倾朝野,又贵为齐王,身边有多少美人佳丽,何必要为难祖娥一人。”
高澄冷声问道:“莫非,你对那个傻子动了真情?”
李祖娥道:“无论他是怎样的人,都是我的丈夫。”
高澄冷笑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他应该是非常在乎你的。”
她并未回答他的话,很快转了话题:“大哥,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吧。”
高澄怒目看着李祖娥,知道她口中突然唤出一声“大哥”,是想让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更是在提醒高澄,他们之间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李祖娥的话像是用一盆冷水泼向他,浇灭了高澄方才的欲火。他不想再这样僵持下去,于是愤愤然地走到房门正要离开,未曾想还没等他开门,就听房外传来侍婢与一个男子争执的声音。李祖娥听得很清楚,门外的男子便是丈夫高洋。
侍婢连连劝阻高洋不要进房,但是他不肯听,执意往里面走。推门进入房内,高洋看见李祖娥衣衫不整、乌发散乱的模样,还有离她站得极近的高澄。
四周寂静无人,唯有妻子和兄长呆在房里……高洋也看到李祖娥的双眸含着泪光,显然是受了不小的委屈。见此情景,他恨不能杀了眼前这个男子——即使他是自己的大哥。
他的双手紧紧抱成拳,咯咯作响,心里有一种打向高澄面颊的冲动。片刻后,却又收起脸上的怒色,勉强含着几分笑意,上前道:“没想到大哥会突然过来,不如我让下人备些酒菜,大哥就在这里用膳吧。”
高澄道:“不用麻烦了。我今日是特地来看弟妇的,现在既然人已经看见了,那我就回去了。”
见高澄走出房门,高洋回身看向了李祖娥,随后命侍女将衣服送进来。他从侍女手中拿过漂亮衣物,放在了桌案上,看着她笑道:“祖娥,你看看衣服上的花色,喜不喜欢?”
见他那张粲然的笑容,李祖娥不禁忿然,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还能这样淡定,当做一切都未发生过一样?是这人的眼睛瞎了,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
她越发恼怒,挥手将桌上的衣物摔落到地上,冲他喊道:“你能不能做点男人该做的事!”
她这一番话使他彻底愣住,没想到一向温柔娴静的妻子会突然对自己发火。
他怔怔看着她的面容,一言不发。随即,又听见她纵声吼道:“你知不知道大哥方才对我做了什么,难道你的眼睛瞎了,还是真的傻了?你可知他方才……”
高洋却立即打断了她:“别胡说!他是我的大哥,怎会如此对你,以后像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李祖娥苦笑一声,“好,一切都是我在胡说,挑拨你们兄弟间的关系,是我多事,你可满意了?”
她心底虽然愤怒,却不想与他再起争执,转身离开了这间房。
高洋并没有跟着追出去,而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整整一天都没有出房门,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里,直到夜深人静。
他不是不愤怒,不是看不见,只是他不敢顶撞高澄,甚至不敢在兄长的面前露出一丝不快之色。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么多年的隐忍,换来的却是高澄的嘲讽跟莫大的侮辱。
高洋越想心越不甘,越想越觉愤恨,气极之下,将手中的酒盏摔落地面,只听得一阵铿然碎响。
他看着地上已碎裂的酒盏,暗忖道:“凭什么我就要一味的忍耐,任由别人嘲弄!”
高洋知道只要有兄长的一天,自己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始终会被人踩在脚下,受人讥笑。与其这样屈辱的活着,倒不如铤而走险。他暗暗地想着,心中却没有一丝畅快的感觉,倒有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刺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江山频繁易主,人人都想登上帝位,高澄自然也不例外。
高澄的府中有一位叫做兰京的家奴,他是梁朝大将兰钦的儿子,在东魏与梁国交战时所虏,然后高澄便将他分配到厨房做了厨子。
兰钦虽然多次向高澄请求赎回兰京,但高澄却不肯答应。直至兰京再次说及此事,高澄非常不耐烦,就命人杖打了兰京一顿,口中还威胁他:“再在我面前说起此事,我就杀了你!”
兰京听了这话,愤恨不已,就想跟自己的六个同党图谋作乱。
高澄在邺城经常居住在北城东柏堂。当时,他非常宠爱琅琊公主玉仪,为了与她来往方便,不受打扰,所以常常将侍卫遣出门外。
一日,高澄与散骑常侍陈元康、吏部尚书侍中杨愔、黄门侍郎崔季舒等人在东柏堂一同密谋逼东魏帝禅位一事,不料兰京忽然进门送食。高澄不由惊了一瞬,对他喊道:“谁叫你进来的,还不赶紧退下!”见兰京出去,高澄便对众人说:“昨夜梦见此奴用刀砍我,应当赶快把他杀掉!”
高澄没想到兰京站在门外,并且这番话已经被他听见,于是兰京将刀子藏于盘下,以进食为由准备杀他。
高澄见他再次闯进来,不禁怒道:“我没叫你送饭菜,你怎么就进来了?”
兰京将盘子底下的匕首拿出,挥刀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道出三个字:“来杀你!”
高澄一听,立刻离座想逃开,却因为跑得太急而伤了脚。他很快钻入床下,兰京便上前把床榻掀起,一刀向他刺去,高澄因躲闪不及,所以被兰京杀害,一代权臣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而此时的杨愔早已狼狈逃出;崔季舒正躲在厕所里面;陈元康当时以身救高澄,在与叛贼争刀时被砍伤。
这场变故发生得太过仓猝,使得朝廷内外都非常震骇。
高洋正在城东双堂,听闻此消息却神色不变,立刻指挥部队准备去讨伐这群叛贼。
到了事发的地方,高洋看到的只有兄长的尸体,还有遍体是伤、奄奄一息的陈元康,地上鲜血淋淋,已惨不忍睹。
他抬头看向兰京等人,立即喝令一声:“拿下!”
士兵闻命上前,将兰京等人抓获。不待他们说出一个字,旋即高洋便命身边的侍卫杀了这些家奴——士兵们乱刀砍去,将他们剁成了肉酱。
接着,高洋徐步走到门外,看着杨愔与众多将士,缓缓道:“奴才造反,大将军受了伤,不过伤得不重,并无大碍。”
众人看见高洋镇定自若的模样,感到十分惊讶。
陈元康以身救高澄而被刺伤,伤势十分严重,当天夜晚因无法医治而离开了人世。
高洋秘不发丧,封锁了兄长离世的消息,不过毕竟纸包不住火,高澄的死讯终是传到了魏帝的耳朵里。
东魏主元善见听后十分欢喜,还悄悄地对左右说:“如今大将军死了,似是天意,威权应当重新归于皇室!”
没想到第二天,高洋便进入昭阳殿,随行的士兵共有八千人,各个战甲铁盔,登上殿阶的就有二百余人,他们皆攘袂扣刀,似在面对强敌一般。
随即,高洋命令主者传奏,“臣有家事,必须到晋阳一趟。”说毕,拜了再拜,没等东魏帝开口便匆匆离宫。
元善见大惊失色,目送着高洋离去,半晌方叹道:“此人必定容不下我,朕不知要死在何日!”
次年正月,魏帝在太极东堂为高澄举哀,赐谥号为文襄王。
是年二月,高家要将高澄的尸体安葬,李祖娥也随丈夫来到了府邸。
府里来了很多人,除了官僚以外,其中也有不少高澄的小妾。她们都身着一袭素衣,未涂脂粉,只有一个女子仍是浓妆艳抹,虽不算满头珠翠,却带着精美的耳坠,红唇皓齿,窈窕婀娜,生得十分美艳。
李祖娥上前问道:“我从未见过你,你也住在高府吗?”
女子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才知是高洋的妻子李祖娥。半晌,她才道出一字:“是。”
李祖娥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女子答道:“回夫人的话,我叫李昌仪,是赵郡人……”
“你也是赵郡人?”
“嗯。”李昌仪点头应了一声。
经过一番闲聊后,李祖娥才知道这个叫李昌仪的女子,原本是东魏大将高仲密的妻子。
高澄曾因贪恋李昌仪的美色想侮辱她,但李昌仪坚决不从,高澄也只好作罢。待高仲密回来以后,她立即向丈夫哭诉。高仲密恼恨不已,便准备叛变报仇,没曾想事败后,高仲密却独自投奔西魏,弃下李昌仪一人。
原本她想坐在狱中等死,却被高澄所救,之后就被他纳为妾室。
一个女人被丈夫抛弃,无奈之下选择改嫁,从妻到妾,想想也算是天与地的差别了!
此时,高澄的妻子元仲华看见夫君的棺木,面色却相当平静,没有撕心裂肺的痛,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李祖娥不知道在她平静的面容下,会不会有一丝不甘或是埋怨,也许对于她而言这一切都过去了,就像一缕尘烟,被风吹散,再没有一丝痕迹。
元仲华看着那口棺材,淡淡地说:“子惠,只愿你一路走好。”
恨也罢,怨也罢,人既然已死,就没有必要再去追究什么,或是恼恨什么。
丧事办完以后,众人也都散了。
回到自己府邸,李祖娥缓缓步入书房内,看见高洋独自一人站在窗前,一动也不动,似在想些什么。
李祖娥走至他身侧,轻轻唤了一声:“子进。”
高洋侧头看向她,叹道:“祖娥,他走了,他真的走了!论关系,我与他是同父母所生的兄弟;论感情,我也不知对他是恨,是怨,还是其他。按理说,他死了你就会摆脱这个人,他的位置也将属于我,可是,我却始终开心不起来。”
李祖娥清楚,丈夫对高澄的感情是相当复杂的,或许,他自己也说不清对这个兄长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既然大哥已死,夫君还是节哀顺变吧。”见他伤心的模样,她便继续劝说:“子进,我不想看见你这样,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无论你怎样难过他都回不来了。”
高洋问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李祖娥浅笑道:“你是我的夫君,我当然关心你。”
高洋这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嘴上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痴痴地看着她的脸庞。
她微微低睫,面色瞬时变红;他也没有言语,只静静地凝视她垂首的模样。
良久后,李祖娥忽而开口:“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没想到大哥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高洋不语,只听她又道:“而且我听说,那时大哥与亲信们正在商议禅让称帝的事,未曾想恰巧是这个时候被家奴杀害……”
话音未落,高洋便问:“所以,你认为刺杀大哥的家奴,是受人指使才这么做的?”
“我不知道,”李祖娥摇了摇头,“这些话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高洋看了她半晌,方才轻轻笑道:“那些人唯恐天下不乱,所以他们的话,你最好不要理会,更不要相信。”
李祖娥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话。
随即,高洋笑道:“想必你也累了,快去歇息吧。”
李祖娥问道:“那你呢?”
高洋叹了叹,“我的心很乱,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
李祖娥只好依言离开,在出门前又对他说了一些安慰的话,才替他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篡魏
现在的高洋可谓大权在握,不仅承袭兄长高澄的爵位,晋封为齐王,还总揽东魏政权,其母娄氏也封为王太后,妻子李氏为王后。
高洋在设立官署之时,任命渤海人高德政为管记,二人关系非常亲密,几乎言无不尽。
金紫光禄大夫徐之才、北平太守宋景业,皆善于图谶之术,以为太岁在午,将会有改朝换代的事情发生,于是将此预言通过高德政告知于高洋,劝其受禅。
此事正中高洋下怀,但他依然迟疑不决,想听听母亲娄昭君的意见,于是将此事告知于母亲,但从她口中听来的却是一句:“你的父亲如龙,兄长似虎都未能如愿,你是什么样的人,还想行舜、禹禅让之事?”
高洋将娄昭君的话告诉给徐之才,徐之才却道:“正因为不及父兄,所以才应该早升尊位。”
高洋因为人心不一,于是令高德政到邺城观察众位公卿的意向。未及返还,高洋便拥兵而东,到达平都城,召集诸勋贵一同商议,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半晌,长史杜弼出言道:“西边的宇文氏是我朝的强敌,大王若受魏禅,恐怕他们会自称义兵而向东讨伐,到那时大王要如何对付宇文氏呢?”
徐之才却道:“如今与大王争天下者,他亦欲做大王想做的事,纵然他屈强,不肯承认,不过也跟我们一样想要称帝建国。”
杜弼听了此话,无言以对。
在徐之才、宋景业与高德政的多次怂恿下,高洋让术士李密占卜此事,最后得到了大横卦,李密说这是汉文帝刘恒的吉卦。
然后又让宋景业以蓍草占卜,结果遇到了乾卦,后又变为鼎卦。宋景业称乾卦是君主之象;而鼎卦,是说改朝换代的事将在五月发生,应该在仲夏的时候接受东魏禅让。
有一人忽而开口道:“按照阴阳学的说法,五月不可入居官位,若犯了这一条,将会死于其位。”
宋景业却道:“大王贵为天子,自然没有离位的时候,岂能不死于自己的皇位上呢!”
高洋闻言大悦,遂向东进发,从晋阳赶赴邺城。
高德政将在邺城察访到的诸多事情都一一记录下来,呈送于高洋。高洋接过以后立即命侍从陈山提快马奔行,将高德政记录下的事条与一封密信一并送与杨愔。
是月,陈山提到达邺城,杨愔便召集太常卿邢邵造新皇帝登基的仪节制度,秘书监魏收起草九锡、禅让、劝进等诸多文告,并召集东魏宗室诸王进入北宫,留在东斋。
初六,东魏群臣拥戴高洋为相国,总领百官,加九锡殊礼,齐王如故。
高洋行至前亭时,没想到所乘骑的马忽然倒下。高洋本身心里就着急,想即刻到达邺城,因此他甚是厌恶,勉强到了平都城,却不肯再前进一步。
高德政与徐之才二人知道此事若再耽搁,消息很快会泄露出去,到那时只怕他们的性命不保,于是苦苦请求道:“陈山提已然到达邺城,若我们不前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