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总是充满着各种转机,就在沈蘅芜还在为离别小小的哀愁了一把的时候,一个流言开始传遍京都的大街小巷。
太极殿,
花容推搡着石榴,小声的道:“你先说。”
石榴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指了指花容,轻声的道:“你胆子大,你先说。”
就在两人小声的叽叽喳喳的时候,沈蘅芜的声音从内殿里传了出来:“你们俩站在外面嘀咕什么呢?”
两人一听沈蘅芜的声音,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顶着头皮走了进去。
球球跟在沈蘅芜的脚边滴溜溜的转着,沈蘅芜反而是没有什么精神,只是拿着一本书倚在软榻上。
“主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还是为人老实的石榴最先开了口,她朝沈蘅芜指了指那本拿反了的书,小心翼翼的问道。
沈蘅芜低头看了看,这才发觉自己刚刚出神到什么地步了,她轻轻咳了一声,朝两人问道:“说吧,你们俩刚刚在外面说什么呢?”
“这个……”两人一阵无语。
“这太极殿,你们俩算是我的心腹,若是连你们都同我吱一声,那我跟活在井里有什么区别。”沈蘅芜朝两人委屈的眨眼。
“主子,我……”石榴最见不得沈蘅芜这种小眼神儿,她瞅了瞅身边的花容,只见花容一个劲儿的朝她使眼色,她本就是老实性子,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索性就将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我和花容刚刚去内务府拿料子,结果就听见刚刚探亲的宫人们在说,在说……”
“你不要吞吞吐吐,直说就是。”沈蘅芜这好奇心被她撩的老高,石榴越是吞吞吐吐,就越证明这事情不小。
“那些宫人们说,京都里已经传遍了,说,说主子您是祸水,说,说海城这次的旱灾同您有关,还有人传您是淮北的探子,说您要害整个淮南。”石榴见沈蘅芜眼中也漫过小小的吃惊,越说就越想割了自己的舌头。
“这是宫外传的?”沈蘅芜自然是吃惊的,她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诶嚷嚷着要进宫呢,闹半天这传的是她自己的流言啊。
“是,听紫英她们说,现在京都城里已经传遍了,有的歌坊甚至已经将这事情变成了词,开始传唱。”花容的五官都快纠结到一起了,她边说边看沈蘅芜的反应。
除却刚开始小小的惊讶,沈蘅芜几乎就是没反应,在两个丫头心惊胆战的说完之后,沈蘅芜竟然很是淡定的朝两人摆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歇会儿。”
两个人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只得又硬顶着头皮出去。
当偌大的内殿只剩下球球和她自己的时候,沈蘅芜这才正儿八经的坐起来,一手捞过球球,一边理着它的毛,一边在想,这个损招要怎样解。如今正值海城大旱,她这个“祸水”恰巧被推了出来,在这种时候,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许多人原本就比较信奉神明,这种天灾面前,但凡有冲撞神明,祸国殃民的事物出现,一定是找死。到底要怎么化解呢?
“阿芜?”过了没多会儿,沈蘅芜就听见慕非止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只不过这声音有点怪,带着点小心翼翼,又好像刻意的压抑着什么。
“我在这里。”她随口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福海尖细的嗓音哎呦了一声,只听他道:“王上,老奴说了娘娘肯定在这里。”
“把那些嘴杂的人给我砍了。”慕非止忽然恶狠狠的来了一句,吓得福海立刻跪了下去,连球球都嗖的一下子窜到了沈蘅芜的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别动不动就砍人。”沈蘅芜起身,抱着球球走到慕非止的身边,从表情到动作没有一丝异样,可就是这样淡定的表现被慕非止看在眼里才更加的心惊胆战。
“这件事我会处理。”慕非止双手扣住沈蘅芜的肩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福海,你先下去。”沈蘅芜朝跪在地上颤抖的福海说了声,待他走后,这才转过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她微微叹了口气,道:“真糟糕,我好像又给你惹麻烦了。”
“我说了,这件事我会解决。”慕非止顺势将沈蘅芜抱进怀里。
“原本就是因我而起,由我出面解决不是更好?那些人已经拿我当祸水说事,若是我仍旧躲在你的身后,于你于我都不好,所以,我方才已经想过了,海城一行,我跟定了!”沈蘅芜语气很是坚定的道。
“不准。”慕非止拉开两人的距离,脸上跟浸了一层寒霜似得,他一用力,就将沈蘅芜推到了身后的柱子上“我不准你去冒险。”
“难道夫君保护不了我吗?”沈蘅芜仰着头,眨着一双大眼睛,盈盈的看向慕非止。
“……”
“夫君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既然夫君连我都保护不了,那么我以后还是自力更生好了。”沈蘅芜不顾慕非止渐渐暗下去的眸色,很是干脆的说道。
“阿芜,别逼我。”慕非止眉头微皱,深沉的目光紧紧的覆住沈蘅芜的脸颊。
“我不想躲在你身后,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你承担!”沈蘅芜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上了慕非止的唇。
☆、第五十九章 慕非止,你混蛋
慕非止绝对是一个很偏执的人,沈蘅芜装可怜,耍无辜,甚至真的连美人计都用上了,但是他依旧不肯同意带她去海城。眼瞅着出发去海城的日子就要到了,沈蘅芜却依旧没有拿到慕非止的承诺,这个现实让沈蘅芜很是头疼。
出发前的前一天早晨,沈蘅芜在慕非止上朝以后就一直趴在桌子上发呆,连饭也没有吃,慕非止回来的时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的脚步忽的停了下来,就那样站在桌子边看着呆愣的沈蘅芜。或许是感受到了气氛中的诡异,沈蘅芜抬头,只见慕非止那一双黝黑的眸子中已经开始泛滥着熊熊的火苗。
“你连饭也不吃了吗?”慕非止见沈蘅芜抬头看他,他张口道,声音中的冷意比外面宫梁上的冰碴子还要冻人。
沈蘅芜先是一愣,然后就没有什么气力的点点头,脸上尽是一片委屈的道:“若是以后你不在我身边看着,我可能一天都不会吃一点东西,反正你也看不见。”沈蘅芜心想,将计就计吧,既然他以为自己是要拿吃饭来威胁,那她就威胁一把试试吧。
“阿芜,去海城,有时候一天应该也吃不上一顿饭。”灾区的事情那么多,哪能三餐顿顿好吃的,而且,以那里的食材做饭,恐怕是难以下咽。
“夫君,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喜欢一个人留在王宫里,即使四周都是保护我的武林高手,即使三餐顿顿大鱼大肉,可是我在乎的不是这些啊,我今天就问你,你让不让我去,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吃饭,你要是不同意,那我还是回房好了。”沈蘅芜直接拿自己来要挟,他到底能不能明白啊。
“阿芜,如果去了旱灾区,我们有可能真的会一天吃不上一顿饭,甚至还会有感染疫病的危险。”伫立了良久,慕非止这才开口,他眼中的怒火渐渐的熄灭下去,只是又变得深邃无边。
“你看,我胃口本来就小,至于感染疫病,我本身就是学医的啊,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怎么治病救人啊,况且,杜仲一个人也应该忙不过来吧。”经过这一段日子的了解,沈蘅芜对慕非止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了,听他方才说话的语气,分明就是松动了,她站起来,跑到慕非止的面前,像她惯常做的那样,拽住慕非止的袖子,仰头看着他。
“乖,先吃饭。”慕非止拉过她的手,一起迈过高高的门槛,将她摁在椅子上,他这才跟着落座。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答应了没有啊?”沈蘅芜对面前的饭是一点也不上心,她只关心慕非止到底要不要点头。
“你得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慕非止修长的手指拿过勺子,亲自给她盛了一碗汤,然后用小勺子舀了一口递到她的嘴边,淡淡的道。
“当然。”沈蘅芜的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来,她一边欢喜的笑着,一边握着慕非止的手,就着他的手将已经喂到嘴边的粥喝了下去。
……
“主子,您真的不带个人去吗?”晚上沈蘅芜收拾行李的时候,花容和石榴一前一后的跟着,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着。
“又不是去享福,你们俩上赶着去做什么?”沈蘅芜动作很是麻利的收拾着,对两人的问题只是时不时的回应一句。
“既然不是享福,那您为何一副欢天喜地的表情。”花容小声的咕哝着。
“跟着你们王上,我哪天不是欢天喜地的。”沈蘅芜下意识的就顺出这么一句话来。
而这句话恰巧被刚进内殿的男人给听到了,他站在原地,好似惊愣一般,待到回神的时候,原本还在捂嘴笑的两个丫鬟已经惶恐的看了过来,他朝两人摆了摆手,那两人很是默契的静悄悄的退了下去。
沈蘅芜背对着内殿的门,一个劲儿的在橱子中翻找着什么,找了一会儿才发觉刚才叽叽喳喳的两人怎么没动静了,她于是喊了声:“石榴,我那件白色的麻布裙子呢?”
还是死一般的沉寂,她忽的转头,偌大的宫殿中,灯火阑珊,唯有一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好似风景一般的模样在暖暖的灯光下也柔了下来。他也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这么快就回来了。”沈蘅芜将手中的包袱收拾好,然后笑着走到慕非止的身边,缩进他的怀里。
“嗯。”慕非止抱着她点了点头。
“我们明天什么时辰出发?”沈蘅芜发现自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赶去那里呢,或许是在宫中呆久了,也或许,她已经好久没有外出行医了,感觉脑子都要迟钝了。
“阿芜,你还可以后悔。”慕非止补了一句,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我为什么要后悔,我几时做过后悔的事情。”沈蘅芜立马顶回去,这男人估计到现在也还巴望她留下吧。
“时间不早了,我们歇下吧。”慕非止一如往常,朝沈蘅芜说完,然后伸手就要去脱她的外袍。
“哎,别。”沈蘅芜做出护住自己的模样,一张小脸也跟熟透的苹果一样,红彤彤的。
这着实不能怪沈蘅芜自己想歪,是慕非止,每次要做坏事之前都要来这么一句,所以才使沈蘅芜形成了惯性思维。
“想什么呢!”慕非止朝沈蘅芜的脑袋弹了一下,语气也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变得邪魅起来,刚才那般的深沉全然不见:“我倒是想,可是明天卯时就要出发。”慕非止将沈蘅芜扒得只剩下中衣,然后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塞进被窝里,这才有条不紊的开始脱着自己的衣服。
沈蘅芜窝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她看着身上衣服越来越少的慕非止,脸又开始烧了起来,到最后,她懊恼的啊了一声,转身就将自己的脑袋给埋了进去,天呐,没脸见人了,现在对慕非止已经一点抵抗了也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沈蘅芜的脑袋还是被掏了出来,她的身体被卷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习惯的抱住他,又往他怀里蹭了蹭,然后才安心的闭上眼。
慕非止低头看着安然睡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半年前,她还死活不愿意同自己一张床,现在却已经能在自己怀里变得安心,甚至会主动抱着他的腰,他低声一笑,伸长胳膊又将怀里的人紧了紧。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沈蘅芜就跟打了鸡血似得,她换了一身相当朴素的衣服,头发也随意的挽了一下,然后就大大咧咧的在桌边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杜仲是不是还在睡觉,上次去军机营,他竟然是被那群侍卫从棺材里挖出来的。现在他睡床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好一些。”沈蘅芜吃得很急,一边吃一边嘟囔着,好似有人在后面追赶她似得。
“吃慢点,杜仲送走押送药材的车,会过来和我们汇合。”慕非止拍了拍沈蘅芜的背,示意她不要吃得那么急。
“海城距离京都不算远,这次的旱灾会不会直接影响到京都的粮行米市?”沈蘅芜看着面前的粥突然朝慕非止问道。
“影响不会太大,朝中有专门的监管部门。”慕非止简单的跟她解释道。
“我们微服出访,朝廷里没有人真的行吗?”沈蘅芜突然发现,临行前,自己的疑问越来越多了,突然好害怕走得不安心。
“当然,左右丞相都在,况且,少卿也会留下。”慕非止没有什么表情的道。
“嗯,那就好。”沈蘅芜心中的石头落地,又开始使劲儿的扒饭,她可不想第一天去就饿倒在那里。
过了不到一刻,福海就步伐匆匆的走了进来,声音有些颤抖的道:“王上,鬼医求见。”
慕非止听着福海颤颤的音色,心中有些了然,道:“让他进来吧。”
“你终于肯让她去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分离,我当初就劝你带着她,可你却对我动手,啧啧,真是。”杜仲的暗红色身影还没到,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已经传了进来。
慕非止擦了擦嘴,瞟了他一眼,冷哼道:“睡床睡久了,你话也多了不少。”
沈蘅芜听着两人的对话,貌似是又和自己牵扯上了,不过这其中的细节她也不想追究了,从里面拿了自己的包袱就要动身。
“你就这么走,不怕朝堂被那些虫子给钻了空。”杜仲贴在门框上,抚着自己衣袖上的暗红色花纹朝慕非止问道。
“咱们这次不就是去捉虫子吗?”慕非止冷静十足的回道。
“呀呀,可真好奇,这一根绳上最后会扯出哪些人来。”杜仲勾唇一笑,见两人已经收拾妥当,跟在两人的身后就走了出去。
海城在京都南100里地,慕非止他们这次没带多少人,明面上是这样,但是沈蘅芜知道,背地里,天机楼的人肯定在暗中保护着。杜仲原来是提议做马车去的,因为做马车舒服,可后来三人还是改骑马,一是因为马车的速度较慢,到达海城大概要傍晚了,二是,沈蘅芜极力推荐用马,在慕非止的眼里,自己女人的话自然比杜仲的话管用。
因为是上等的千里马,所以在午时的时候,三人就已经到了海城的范围,又往前走了大概十里地,眼瞅着就要到了,慕非止却突然停下来,见他停住,沈蘅芜和杜仲也下了马。
“怎么了?”沈蘅芜不解的问道。
“阿芜,你在这里等一会儿,不要乱跑,我们马上回来。”慕非止瞅着不远处的玉米地好久,忽然回头朝沈蘅芜道。
“你们要去哪里?”沈蘅芜心中十分的疑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后面有点发生了点事情,我和杜仲去去就回。”说完这话,慕非止拉着杜仲就朝小路边的林子里飞了去。
沈蘅芜将马系好,她不能一个人走,只好听慕非止的话,乖乖的留在这里,只不过,这周围一股子什么味儿?有点像烧焦东西的味道。
这边,杜仲跟着慕非止到了林子里,却并没有走远,他看着视野中的那个蹲坐在树干旁边的女人,朝一旁的慕非止道:“你倒是够狠心啊,亏他还以为你有事。”
慕非止没有回答杜仲的问题,而是朝身后做了个手势,黑鹰的身影瞬间就落在他的身边。
“人手都安排好了吗?”慕非止冷声问道。
“回主子,白雀就跟在王后身边,至于护送王后回宫的人手也全都安排好了。”黑鹰答道。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要送她回去?”杜仲跟看戏一般在旁边看着,听着这主仆两人的对话,他才明白慕非止是要做什么。
“我这次出宫已经将那些人的注意力全都引了过来,这个时候,跟在我身边远远没有在宫中安全,我不能赌那万一。”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