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国的公主,是我们久微的仇人!”
“所以呢?所以你就要杀了我为久微部族报仇吗?”站在地上的清菀仰头看着女子轻笑道,“不过这样的话,你不觉得太便宜我了吗?我一个人的性命就可以抵消久微的灭族之债?那真是太便宜我们王族了。”
“哼,临死还嘴硬。铁达穆!杀了她,现在就杀了她,为我们久微报仇!”
铁达穆凶狠的目光狠狠地盯着锦歌,喉结蠕动,他的一只手始终紧紧地抓着清菀的手臂,金色的眼眸在云霞黄昏中染上一片血色。良久,阴沉的声线终于缓缓开启。
“我说过,报仇的事,我自有主张。”
“你就是不肯动手。”锦歌讥笑地看着自己的同伴,摇头叹息,“铁达穆,你真是令我失望。”
须臾,夏风噌噌,飞针例无虚发地射向清菀,刹那间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脚下,这是比任何红色花朵都要艳丽、都要殷红的颜色。锦歌怒目交接地瞧着底下英雄救美的戏码,眼眸寒若冰霜。
“铁达穆,三年一度狂龙祭就要到了,看来这次,你未必能再成为塔帕雅了。”
塔帕雅?久微?铁达穆身为狂龙主号的船长,果然也就是现任的久微族长么。
黑衣女子身影一跃,离开了他们的视线,铁达穆抚着自己受伤的臂膀,锦歌似是料到他会有此一举,并没有用上毒针,否则那么近的距离,她要取他们的性命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就如锦歌所言,这次的狂龙祭上,他必然要少掉一个盟友,呵,还竟是些给他找麻烦的人。
清菀怔怔地望着为自己挡下所有暗器的男子,曾经口舌如灿的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什么,你的那个什么笨护卫,居然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虽然受了伤,男子的凶猛之劲却没有半分减损,仍是像往常那般狂傲,“你也不对,女人来逛什么青楼!”
“你的伤……”此刻,清菀的眼里只觉得从铁达穆指缝里流出的血点点刺眼,不想韩旭从一侧跃来,护在清菀的面前,质问男子,“你是什么人?!”
铁达穆瞥了一眼横空出现的韩旭,冷哼一声,“你该出现的时候在哪里?!现在出来逞什么威风?你就是这么侍奉主子的?”
“韩旭,退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啊?是,在下多有冒犯。”
然铁达穆斜眼一横,并不领情,清菀见他神色无碍,不尤松口气,“韩旭,你那怎么样?”
“属下无能,未能追获。”
“无妨,去和这的老鸨借用一间客房,准备好药物,我要替恩公疗伤。”
“是。”
夏日的虫鸣叫声配着红院的莺歌丝竹,扰扰在耳。雅阁里,清菀静寂无声地替铁达穆上着药,这几个伤口本该在她身上,而若在她身上的话,想来就应该是致命伤了。那个叫做锦歌的女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浓烈杀气,看来的确是很想要她的性命。
灭族深仇啊,恨得越久,便越难放下。
清菀将药瓶放置一边,斟了两杯茶水,“久微被灭族的时候死了多少人?”
铁达穆睨了女子一眼,应道:“六百三十七个族人,只剩下一百八十五个。”
“海上一战,我们折损了七十四个,你们呢?”
“三十个。”
清菀薄唇一扬,茗了一口茶,觉得有些闷热,“所以……我还欠你四百余条人命么。”
“你要还?”铁达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你要怎么还?”
“应该是我问你吧,铁船主,你想要我怎么还?我这条命,铁船主不是看不上么?在海上求和的时候,你也拒绝了,那么你到底想要谁的命呢?还是只要人数相抵就可以了?”
清菀素来都是一个果断的女子,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清楚自己要什么,该做什么。哪怕这是一场不平等的交易,只要她决定了便不会有丝毫的反悔。但这一刻,女子那双精明的眼睛却清澈如水,这个问题既不是交易,也不是谈判,只是最简单的询问。铁达穆直视着这双淡漠而真挚的眼睛,沉声回道。
“如果我说,我要你们整个王族呢。”
清菀没有半点诧异,淡淡道:“我们王族,现今只有一百人不至,这点人数恐怕远远不够吧。”
雅阁内的烛火透过纸灯泛出黄昏的光晕,耳畔传来歌女的靡靡之音,悠长轻语,铁达穆的皮制护腕被置在一旁,静坐的俩人之间只闻得到淡淡的药香。
“那么就来做个交易。”铁达穆浓眉金眸,声若浪涛,“你不是喜欢和我做交易吗?帮我赢得下一届的狂龙祭,这笔债我们就一笔勾销。”
这不是一笔普通的债,是灭族的血债,血债有那么容易就能勾销吗?清菀很想这样问他,号称海上血鲨的男人真得那么容易就能放下这笔仇恨?何况狂龙的盛会,又为什么要她去参与?但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两个字。
“当真?”
铁达穆低眉一哼,“你不要以为这很简单,狂龙祭的最终目标是所有人商讨后定下的,若是他们要杀掉王族,你要怎么去完成?”
“船到桥头自然直。”跳动的灯芯在女子幽深的眼眸里轻轻舞动,“说起来,狂龙祭是什么?又在什么时候举行?”
“是我们狂龙三年一度的九龙会,今年正好是重新选举龙头的重头戏,距今也剩不下三个月。你……”铁达穆难得顿了片刻,才道,“你最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也许你会一辈子生活在海上。”
一辈子生活在海上?
呵,不知道的是你,这可是我至今的梦想。
清菀拾起茶盏掩住自己偷笑的嘴角,“这个我自有主张,不劳铁船主挂心。只是在狂龙祭之前,现今的狂龙王者应当能确保我王族安然无碍吧?”
“就算不是狂龙,我也是海上的血鲨。”金色的眼眸微微一眯,想起她在大婚之夜唤起的那个男子,语调颇为不快,“比起你们的海上将军,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智轩?印象里,智轩的确曾多次带领水军出征无望海,亦曾与狂龙有过几次交集。清菀眼角一抬,问道:“你和智轩交手过吗?”
“哼,他可从来没有从我的手上得到过什么便宜,海上将军?呵,还真是一个虚名。”
清菀茗茶一笑,“不过据我所知,你也未能从他手上得过半点甜头。听舟含说,你曾为了七彩玉琉璃与他交过手,但最后不还是让他逃走了么。”
七彩玉琉璃?那个男人就是楚智轩?!他们虽多次在海上较量,却未曾面对面过。那夜一身平民布衣的护卫就是他?铁达穆记得当时这个男人曾说过,“我突然觉得,这世上能配得起这块七彩玉琉璃的,还是只有清菀公主。”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铁达穆问得声调虽是不大,可言语间显然有些咬牙切齿。不止是因为男人拼命保护七彩玉琉璃的作为,清菀大婚那夜,她羞红的面容轻唤智轩二字的模样,铁达穆至今记忆犹新,恨意犹加。
只是清菀微笑的面容回得不以为意,“你做什么关心我和他的关系?”
不想,铁达穆对此却显得十分激动,“你是我铁达穆的猎物!”男子睁大双眸怒吼的低沉声线有些慎人,令清菀微微一怔,半晌才喃喃笑道:“我觉得你想把我当宠物才对,不过如果是宠物的话,你应该要对我好一些,宠物么,多是要主人宠爱的。”
“疯女人。”铁达穆移开目光,有些泄气地将护腕重新戴上,凶狠怒骂对这个疯女人来说,似乎一点威慑的力度都起不到,难道真得要对她……好些?
清菀则习惯了铁达穆对她的这个称谓,不怒不恼道:“我很有可能就是个疯子呀,否则我怎么会专程到红院来见花魁呢。”
门外,轻轻传来几声叩门声,待清菀吩咐,韩旭便上前禀道:“已经找到了。”
“嗯。”清菀拂了拂自己的衣袖,站起身一展胸前的扇面,豁然一副贵公子的派头,对着铁达穆笑道,“铁兄,难得同来青楼一回,要不要一同去见识一下玉都花魁?”
第三十八章 会友
更新时间2013526 20:50:26 字数:2699
浮萍阁的花魁果如清菀所料,被藏匿在一座偏僻静谧的水榭楼台里。其实老泉王爷在很早以前便有意将此女子除之而后快,幸亏他儿子泉淙深知自己爹爹的心思,一早未雨绸缪,面上似是为心上人赎了身,将她接出了浮萍阁,其实是暗中将她继续藏匿在青楼的内院里,活脱就是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才最为稳妥。
而此刻,泉淙的心上人茉莲姑娘大半夜地仍坐在回廊边,暗淡的纸灯照出她倾城的面貌,却是一脸默然忧戚的神色,呆呆地向一旁的池水里信手撒下绯红的花瓣,就好像是在哀叹那迅捷凋零的生命。夜幕下,一轮孤月空挂池中,在池水流淌间波动月缺。
“看见了她,我才知道这世上的女子果然是有用水做的。”隐在稍远苍木后的清菀一手环胸,一手摇着书生扇,颇有贵族公子哥的气派,只是同样环胸站在一旁的铁达穆不屑道,“弱不禁风,不堪一击。”
清菀合起扇面,轻笑道:“铁兄莫不是喜欢如刀剑般的女子?那可真是锋利划手了。不过这样也好,大家各有所好,你要是喜欢上她,我倒要自寻烦恼了。”毕竟,她还要完成对泉淙的承诺。
铁达穆见女子又欣赏起那个如水美人来,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还要偷瞧到什么时候?”
“平白让你瞧一瞧美人,可是件好事,铁船主不会是在海上待久了,失了欣赏美色的目光?只可惜,我们今日还不能一闻花魁那动辄天下的琴艺,委实是太过可惜了。”清菀摇摇头,不知是对铁达穆的眼光感到失望,还是对那颇负盛名的琴音。
“一个会对着池塘撒花瓣的女人,忧思过度,弹出来的曲子也多是这个调调,有什么好听的。”
“嗯?”清菀撑着自己的下颚,侧目打量着硕健的男子,“想不到,你一个粗人,倒挺有识人之珠的嘛。”
暖风吹拂过女子的黑发,即便那个花魁的确倾城貌美,但是眼前的女子却更能吸引住他的目光。铁达穆站起身,侧身要走,“你该看够了吧,走了。”
“去哪?”
男子的嘴角难得弯出一丝孩童般的皎洁,“泉都府那么大,公主的救命恩人,应当会得到厚待吧。”
他要住进泉都府?清菀蓦然一愣,一个海盗,竟然敢住在进守卫森严的王族府邸?铁达穆,果然是个狂妄的男人。
子时的泉都府里,雁禾和艳昭已对迟迟不归的清菀行踪着急万分,生怕她又会同在龙船那般遭逢意外,既不是意外,若公主又自己再去跳一次海,她们可要怎么办?艳昭几乎要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那个韩旭跟在公主的身侧,到底有没有好好保护公主?怎么就不知道提醒公主早些回来?!
“公主!”
当一身男装摇着纸扇,模样俊朗的清菀出现在清菀阁的院落中时,艳昭猛地就扑了上去,眼眶含泪,喜极而泣,只有雁禾瞧见清菀一身男装打扮,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一时有些错愕,只矩地行了一礼。
“公主,您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呀,担心死我们了。”艳照捧着清菀的衣袂,声若戚戚。
“没什么事,只是翡翠城夜市迷人,让本宫流连忘返。”
雁禾瞧了一眼铁达穆,和颜问道:“公主,这位是……”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给他准备一间上好的雅间,本宫要招待他在泉都府留宿几日,一尽地主之谊。”
“救命恩人?”雁禾担忧道,“公主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此刻锦袍加身的泉淙也匆匆赶来,因心里着急,也未顾上礼仪,上前便打量着清菀的状况,关切道:“你可还好?听说你迟迟未归,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如今看你安好,我也放心了。”
清菀笑道:“不过是在街上多转了几圈,误了时辰,让你们担心了。”
“往后还是多派些人随你出去,即便想晚些回来,也好派人回府报个信。”
月色朦胧下,相互凝视的这一幕若是落在史官的笔下,必是夫妻鹣鲽情深的白首之好,不过落在铁达穆的眸中,便是满满的惹眼尘埃,就算知道他们还不曾洞过房,也足以令他觉得分外刺眼。
“这位就是刚继位的泉王爷?”
铁达穆猝然出声让在场之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这个气势威武的男子身上,金眸寒光,只是一眼就颇令人胆颤。院子里一干护卫被屏退在了外院,只留清菀几个亲近的人,这刻清菀微笑道:“本宫在街上的时候,故意甩开了韩护卫,本是想一个人自在些,不想碰到一些无理之人,是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泉淙拱手答谢,“公子义举,本王感激不尽。”
“王爷不必客气,公主很有本事,想必就算在下不出手,公主也能平安回来。”
泉淙客气道:“无论如何,公子救了公主,就是我们泉都府的恩人,公子若有什么所需,但说无妨。”
“我听说泉王爷往昔还是世子的时候,曾任玉都水军副指挥使,武功技艺高超。在下一届武人,不知可否领教一下泉王爷的高妙武学?”铁达穆立即不客气地提出了要求。
“这……”男子的言语里似乎有一些来者不善的意头,可偏偏他又是清菀公主的救命恩人,泉淙不尤向清菀小声请教,“公主以为如何?他到底是你的恩公。”
“若是点到为止,以武会友也无不妥。”清菀怔怔地望向嚣张的金色眼眸,稍稍一顿道,“还请恩公,手下留情。”
所谓令之以文,齐之以武,清菀想铁达穆就是狂龙的武,虽然不知道那个叫做聆风的男人是不是狂龙的文,但铁达穆着实是一个好战的男人,自己手上负了伤却还要同人拔刀相向,当真是个仗武犯禁的海盗。
须臾,清菀总觉得这样的比试委实太乏味了一些,不尤微笑地对泉淙补了一句道:“夫君,你要是输了,我可要罚你一个月不许进清菀阁。”
浓密的夜已过半夜,原本都聚在清菀身旁的人,齐齐站到了一边,留出一片宽阔的地域给两个持着刀剑的男子。侍卫们搬好了桌椅让清菀悠闲得在一旁观战,她吃着王兄特意从宫中送来的紫葡萄,神情淡然。其实铁达穆要和泉淙打上这一架的源头可以有很多,一个海盗,一个水军将领,本来就是两相对立的,只不过此时此刻,铁达穆当真是会了这个理由么?紫葡萄晶莹的果肉划过清菀的红唇,冰凉甜美。
夏风一拂,扫起一片绯色的花瓣,即便不适用于两个男人的对战,但是当清菀吃下第十四颗葡萄,而泉淙惨遭落败时,她并不感到太大的意外。毕竟一个是驰骋无望海多年的凶猛海盗,实战搏杀之技要比泉高明得许多。
清菀仍是一身男装,很是顺手得摇着她的书生扇,踱步到泉淙的身边,笑道:“恩公的刀法高深莫测,真是令本宫大开眼见。本宫已派人替恩公准备好了雅间,还请恩公早些歇息吧。”
铁达穆一语未发,黝黑的皮肤在一场打斗后只是蒙上了微微的细汗,他将护卫的钢刀丢还便扬长而去,这个人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境况,都是一派王者的高傲,不会有半点的屈就和妥协。
将宝剑收回剑鞘的泉淙望着铁达穆离去的背影,好似一团迫人的阴云。
“此人的刀法甚为霸气,煞气也重,若是平日狭路相逢,我当真以为他是要取我的性命。”
“那么往后便记得小心一些。”当那个身影逐渐消失在灯火通明的院落中时,女子收起了一直保持着的淡淡笑靥,清雅的声线在八月夏日里犹若寒蝉,“今日的恩人,未必不会成为明日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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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宁静
更新时间2013527 7:56:13 字数:2149
在这一段小小的插曲之后,雁禾和艳昭便立即为清菀准备就寝,自然泉淙无论是否赢得比赛,皆不会露宿清菀阁,而那一个约定,反而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