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花容被他问的一愣,还以为他没有发觉他来了呢。今日的糟心事儿都凑一块了,教中的人手都快不够用了。教主去劝解隐君了,云栖呢,负责宽慰殇雪,而他自然要来陪着小叶。小叶失恋了,小叶傻笑了,小叶坐上断肠崖了。所以说,这么痴情有什么好处呢,若要动真情也可,千万别抱太多期望,否则登高摔得重,到头来惹一身伤都是自己害的。
他叹息着走到他身旁坐下,咋呼道:“地面这么凉,你还坐在大石头上,不怕生痔疮啊?”
叶无病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谢谢你了啊,兄弟。”
这话似乎前不久他也对他说起过,那时候为了给他采灵芝,花容差点毁容了,可是他除了一句谢谢,竟是也做不到别的了。这些年里,他的心思一门花在师妹身上,倒是这个好兄弟从旁一直照顾着他,给他做苦力,帮他解难题,就连失恋了他都好心地来相陪。他心中感念花容,想也没想就抓过了他的手。
把花容吓得一哆嗦,“你要干什么?我可不是你师妹啊!”
“哈哈哈。”叶无病被他的样子逗乐了,他只是想表达一下衷心的感谢,他笨,不知道如何表示,没想到这样把他吓着了,也是,都是大老爷们儿,不兴女人之间的那一套,于是松了手,照着他的肩捶一拳,“这辈子我能有你这个好兄弟,也算没白活。值了!”
花容揉着肩膀喊,“你这么用力做什么!给我捶散架了——”
“呵呵,放心,接骨我也会。”
都说起玩笑话了,说明他心里好受点了吧,花容稍稍放宽了心,轻松地笑了。
叶无病却忽然说:“其实我想通了,就这样也挺好,一个人倒是落得个安生自在。你看闫长老,活得多潇洒。”
闫长老潇洒么?你一定想不到,夜深人静时,老人家独自抹泪儿那情景多么的教人心疼。难得他不执著了,花容当然顺着他,还他肩膀一拳,他看着他吃痛的样子哈哈笑,“谁叫咱是好兄弟呢,你若是一直讨不到媳妇儿,我就一辈子陪你打光棍儿!”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更得比较早哦,哈哈,下班回来五点开始写,头一回提前完成了呢~~~话说,《秦时明月灯火阑珊》那个曲子真心不错,听得我都不舍得摘耳机了……
☆、报恩之四六
第四十六章
今年为防正道使阴招儿,圣教便推迟了招新的日子。闫长老把内贼处理完觉着没事可做,顿时空虚起来。
招新这差事是他主动争取的,每年的新弟子都要经过他的层层筛选面试,不但体格要健壮,脑筋要好使,长相更要过得去,然后那些被他相中的弟子们就会遭到闫长老给撮合亲事,都不用你去知会一声,他自动自觉给你提上日程,也不管你是否到了适婚年龄是否愿意,总之他乐在其中就是了。
虽说在说媒这条道路上,他老人家可谓是无往不利,但是这些年下来,闫长老心中却一直存着个遗憾,他一直没有给花容物色着个合适的。小花这孩子哪里都好,要模样有模样,要心肠有心肠,横竖挑不出一点儿不是。就是有心病,这心病最难医,若是新来的弟子里有这味药就好了,奈何今年的招新还不知要推迟到什么时候,闫长老背着手在路上正发愁呢,一不小心碰上了北堂。
北堂长老蹙着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连闫长老走过来了都没发觉。
“你丢魂儿了?”闫长老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着调侃。
北堂长老捋须思索了良久,才回答,“我方才去找小叶,在药草园竟然看见了大小姐,你说她去那里做什么?”
闫长老从来不把她往好了想,不齿道:“八成是想用什么下三滥的招儿来祸害咱们教主吧,咱们教主就是心眼儿太好了,还把她们接回来治伤,这不就是引狼入室么?你可别忘了,她这人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咱们得赶紧去告诉小叶,叫他去查看一下哪里不对劲儿了。”
北堂长老叹一口气,“小叶这孩子受打击了,这会儿估计还在断肠崖上吹凉风儿呢。”
“怎的了?发生什么事儿了?”闫长老不甘心,他错过啥了?为何一个才回来不多时的北堂比他知道的都要多?心里不平衡!
北堂长老便把隐君殇雪还有叶无病的事儿给他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你说,殇雪这孩子是不是太死脑筋了?隐君之所以一直没走,还不是放心不下她?宁可一辈子默默守着,也不叫她知道,这份情多难得啊。为了成全殇雪和小叶,他自己竟是牺牲了这么多。”
闫长老听得又潸然泪下了,也不计较北堂知道的比他多了,揉眼抹泪儿地说:“这隐君也傻啊,徒弟怎么了,喜欢就喜欢呗,干嘛要让给别人啊,这下可好了,害得仨人都白费了十年,都痛苦了十年,殇雪还好说,早晚有隐君接着,咱们的小叶呢,小叶咋整啊?和小容都孤苦伶仃的,”闫长老说到情动,猛地一拍脑瓜子,“把正事儿忘了,赶紧去找小叶,告诉他尚纤云的狼子野心。”
*
云栖安慰妥了殇雪,心里始终惦记着教主,就去缘起峰找尚尘寰了。就像上回带着大白梨来偷听时一样,这次又听见了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看样子,人家是故意不避讳她了,因为直到她进门,隐君都没有走。
云栖早就听闻隐君是圣教一等一的美男子,却是没想到美成了这样。他和教主坐在一起,简直难分伯仲。怪不得叫殇雪如此情牵,只是他到底有何难言的苦衷,竟是对殇雪狠心成那般。
云栖心里揣测万千,面上却是恭敬有礼,走过去微笑着道:“云栖见过隐君长老。”
隐君随即站起,问她,“殇雪那孩子,现下如何?”
云栖原原本本答,“她自然很不好,您一反常态的那些话让她接受不了,您就当是可怜可怜她吧,不要再让她伤心了。这十年里她过得已经够不容易了,难道您还想看着她往后的几十年里生不如死么?”
“云栖,”尚尘寰替隐君接了话过去,朝她招招手,“你过来,不要再给他施加压力了,这其中的缘由,你不懂。”
隐君向尚尘寰鞠一礼,“属下先告退了。”
“嗯,你回去好好考虑我说的话,结果如何,我也不逼你,相信你自己会想明白的。殇雪有我们给你看着,不会出事的,你且放心就是了。”
隐君走后,云栖被尚尘寰拉到了自己身边坐着。她的发上落了片花瓣,他细心为她摘去。“他们三人之间,总要牺牲一个,从前是牺牲了隐君,结果到头来殇雪和小叶同样痛苦。这回小叶也想通了,剩下的就看他俩怎么解心结了。隐君的故事,你一定听过,那件事对他的影响之深重你甚至想象不到,总之,不要责怪他,他也是身不由己。”
云栖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听他这一堆下来,竟是不知从何说起了。他一个身不由己似乎就可以罪孽全赦了,那殇雪呢?这些年里受的苦就是活该了?也罢,她终归是局外人,不知内情,那么,不帮倒忙就不错了,至于剩下的,还是他们当事人自己解决吧,左着她这趟过来也不主要为了这个。
还未等她问他的伤情,尚尘寰便微微垂了头,幽幽开口,“这两日,我瘦了。”
让人听着怪可怜见的。
云栖瞅了一圈他的脸盘,还是那样俊美得恰到好处,哪里瘦了?“莫非是教中事物繁杂,您操劳累心?”
“是因为想你想的,”尚尘寰如今说这些话已然不脸红了,把她的爪子按在掌心,揉啊揉,搓啊搓的,“吃不下,睡不好,心里惦记还捞不着。”
云栖嗔他一眼,“越来越油嘴滑舌。”
这小模样看得他的心里像是被蚂蚁爬过似的,还有这语气,分明就是小情侣之间调情的标准腔调嘛,如今这丫头的一颦一笑一语一行都能牵动了他,尤其是这会子,他就像极了那木偶,反正云栖不管提哪根绳儿,他都咧嘴高兴。高兴了的教主大人这个美啊,凑近她呵气道:“内心的真实写照,不用加以修饰,张口便出。”
“合着您还挺自豪?”云栖说着顺势避开了他,抓起他的胳膊,“我听说您手臂受伤了,好些了没?”
尚尘寰抽回手,笑容没有方才那么灿烂了,只道:“好多了。”
他的态度变得太快,云栖知道他也许不愿提此事,但是她愤愤啊,遂紧紧盯着他的眼神,“您不还手也就罢了,为什么不躲开呢?她凭什么伤害您?我的教主平白无故挨她一剑,她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尚尘寰沉默了一瞬,忽而笑了,“我还想听一遍。”
云栖打他,“那就再去挨一剑。你如今可是我的人了,以后若是再因为这种由头受伤,就别回来见我了!”
“好狠的丫头。”他的胸腔内被那种名为幸福的东西填得满满的,将她搂进怀中,摩挲着她的发,唤了一声“宝儿”。
云栖的心霎的一扑腾,只觉得连他胸前的衣裳布料都跟着烫起来,烫得她的脸颊更加灼热了。这个称呼,好新鲜,亦是好温暖,她喜欢。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他又深情唤了一遍,“宝儿啊,北堂长老回来了。”
她依旧沉浸在甜蜜中,缱绻地应了声“嗯”。
“今日我让他给咱们选了个日子。”
“啊?”
“定在下个月初九。”
“……”
“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您话题转得真快。”
“我怕你又怪我着急……你倒是不急,可是我不一样啊,万一哪天一不小心,再出了什么岔子,我娶不到你到哪儿哭去。”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云栖挣脱了他的怀抱,鼓嘴瞪着他,“我没有怪你,其实,其实,什么时候都行。”
有她这一句话,就算让他这一刻死过去也值了。
受过太多苦的孩子,一般都不太敢对美好心存太多的奢求。因为怕得不到,怕幻想的无法实现,那种心理落差难以承受。对于云栖,他亦是,从前离心无解的时候,他只是把她偷偷搁在心里,虽说是疼着护着守着念着,但是没敢想有朝一日不但可以抱着爱着宠着惯着,而且她也将他这般放在心上,有时候她对自己的心意甚至超过了他的想象。
这样就足够了!
热恋中的人儿话多,说多少都不够似的,一不小心就说起个没完了。俩人一直温存到了夕阳下山,教主大人掳袖子下厨房,给她做好了两菜一汤的晚饭,还殷勤喂人家吃了几口,后来云栖给他推到一边儿去,说是饿了,呼呼呼自己拿筷子扒饭吃了个底朝天。
他安静笑着将她看着,说以后都不用她刷碗了,家务活儿,全他包揽。
月亮坐到了树梢,差不多时候洗洗睡了。
云栖说要回去陪殇雪,这时候她身边应该有个人陪着。教主大人崩她一脑门子,人家现在需要的是安静,有你在旁边杵着看了都闹心。
云栖死心眼儿啊,听不进去,非要走。教主着急了,两手一抄搂过小姑娘,趁着吻人家耳朵的时候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今晚留下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报恩之四七
第四十七章
教主大人问完也不再看她,生怕见着人家摇头的样子。反正不管她同不同意,他就当她是默许了。
如此良辰美景,可是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些年才换来的,多么一往情深哪,多么从一而终哪,单是想想就觉着自己了不起,那么,就当是犒劳一下自己吧!这么自己宽慰着,他就给人家抱着走到了床边。
窗外有清风明月,怀里有温香软玉,人生得意不过如此。
溶溶的夜,忽然变得静谧。
一个俊逸潇洒如芝兰玉树,一个明艳动人若三月春花,上天当真是垂爱,总好将璧人凑到一块儿。
云栖屁股一沾床沿,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花容之前给她的那些书可没白看,关键时刻脑子里可不闲着,那些活色生香的画面在脑中纷至沓来,脸上早就烧成一片。此刻她多么希望有个人来,然后她就可以借机逃出狼口了。
大灰狼将小姑娘放床上之后,并没有像她想象地那样扑上身来,而是温柔地在人家额头上印下一吻,接着便起身去了里屋。
他说:“你等着,我有宝贝送你。”
云栖脸红彤彤得坐着不知所措,由于紧张,手心儿都冒汗了。她觉着自己像极了那大婚当夜的新娘子,安安静静等待着夫君来给掀盖头似的。那心情,既惶恐又欢喜。
教主说有东西给她,会是什么呢?呀!云栖一拍脑瓜子,前些日子与殇雪一起下山前似是与教主约定好,回来互相赠送礼物的,可是后来发生了武当山那档子事儿,她就忘下了,但是没想到,教主还记着呢。果然,她从来就不把教主的话放心里,总是辜负人家的好心好意。
云栖把自己从头到脚责怪了一遍后,教主大人掀了帘子出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长方形的红色绒盒子,来到她身边坐下,尚尘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盒子交与她手中,道:“打开瞧瞧。”
从来没有一样物事教她只看一眼便泪流满面。
尚尘寰做到了。
这不是寻常男女定情的信物,却胜过任何一件珠宝首饰。对于别人来说,这不过是一本毫无意义的记录,可是对于云栖,却是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爷爷说,将来若是找到了如意郎君,就把这本记录送给他,等于是连同自己交给了人家一辈子。如今,如意郎君和成长记录都找到了,终于可以告慰爷爷的在天之灵了。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浸在书页上,甚至将某些字都染晕了,尚尘寰看着心疼,扳过她的脸替她拭去了泪,笑着逗她开心,“你哭可以,别再对着书成不?这可是我这些年辛辛苦苦记录的,你要毁了它,我可不同意。”
云栖听了最后一句破涕为笑,抽着鼻子道:“谁要毁了啊,我宝贝它还来不及呢!说真的,我真没想到。”
尚尘寰凑近了她,嘴唇几乎要贴到她的脸颊上了,“没想到我对你这么一往情深?”
云栖知道他就近在咫尺,也不敢抬头去瞧他,只是低垂着目光,紧紧捏着手中的书角,“我没想到爷爷留下的这本书还在,而且还在你的手里,我一直以为再也找不到了。”
她边说边翻看着书页,六岁之后的字迹就开始变了,那笔锋苍劲有力,一勾一画都仿佛带着傲视群雄的霸气,这么不拘小节的一个人,竟是纡尊降贵为她记下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儿。
而且,一记就是十年。
到底她要怎样来回报他的情意呢?仿佛一辈子都报答不完吧,最近是怎么了,眼泪一拨接着一拨的,她慌乱抬手擦眼泪,谁知旁边递上来一白帕子,心下一暖,泪水再度涌出眼眶。
这一刻,她忽然很害怕,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太幸福了不是好事儿,生怕一个转眼间,再也体会不到那种置身云端的荣宠。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
“傻丫头。”
他不忍心再看,伸手搂过她的肩。本以为她看了会高兴,没成想倒教她难受了,也许自己还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往后还要更加努力才是。教主大人鼓励完自己,又去哄人家,“再哭明早起来肿眼泡儿的人可是你了啊,到时候你不好看了,我兴许会变心的。反正山上女弟子多,看对眼一个两个的,还是很容易的。”
“你敢!”云栖瘪着嘴抡他一拳,他夸张做吃痛状,总算把云栖的眼泪给笑没了。
“不看看?”他见她合上了书页问。
云栖将书捂在怀里,又将自己贴在了他怀里,笑着说:“等你不在的时候我慢慢看。”
现在看的话,岂不是把他晾一边儿了?而且,他方才说自己掉眼泪的样子不好看,万一看看看着又被感动了再哭成大花猫呢?虽说知道他是故意那么说逗她乐,可是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出现在他面前的永远是那个阳光灿烂的云栖,就像晨曦一般。
他是山,她便栖息在他的怀抱中,山不移,她便不弃。
其实,咱们的教主大人是个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