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我——”
“清琼,你陪我一起躺会儿吧。”
***
唐欢难得强硬一次,楚清琼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得脱了外衣陪她一起躺下。他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眠,可事实上,被她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触着那暖人的温度,才刚沾上枕头意识就开始模糊起来。
唐欢本来还想跟他说说去灵空寺的事,说说她要去教书的事,刚想好怎么开口,耳边却传来他安稳的浅淡呼吸。她撑起头俯身看他,就见他双眼闭着,红唇微开,微微仰着脸,好看的细眉略略蹙着,没了那些胭脂水粉的装饰,满脸疲惫就露了出来。
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他为何总喜欢涂那么厚实的妆容了。这人是太过要强,不肯在别人面前露一丁点的软弱。
***
外头大雨倾盆,唰唰不停往下落。屋内光线昏黄,时间游走间,渐渐染上一片暗色。楚清琼这一觉睡了整整一下午,一直到酉时末才悠悠转醒。他睁开眼,身子动了动,才发现身旁躺着的那人已然不见。
他揉了揉昏沉的脑袋,撑着身坐起来。正想伸手撩起床帐,眼前却突然亮起了一点烛光,紧接着,脚步声传来,唐欢探进身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醒了?”
“嗯。”
他带着鼻音应了一声,揉了揉有些疼得睁不开的眼。他方才睡得很熟,屋里炭火燃得很旺,他双颊烧着红晕,青丝披散,两边的落发调皮地翘着。烛光明灭,映着他毫无防备的侧脸,微垂的双眼里眸光点点摇曳,一动就媚人地牵着她的心。
唐欢坐在床边,看着他微微敞开的里衣,那小巧精致的亵衣上绣着一朵怒放的红莲,让她一下子想起那晚身着大红嫁衣的他在她身下由着她为所欲为的模样。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跟着热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抚他白皙的脖颈。
楚清琼被她干燥的手心碰得身子一颤,总算恢复了点意识,只是,瞪大眼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红唇便被她含住了。她只是贴着他,沿着他的唇形缓缓移动,时而轻抿时而重吮。品尝完,舌尖才探进去勾起他滑腻的香舌。
她一直都从没碰过男人,那次洞房她虽然印象深刻,记在脑海里的却不是那情/事的滋味。如今才发现,无论是他柔软的双唇也好,还是他丝滑如绸的皓肌也罢,都让她有那么些爱不释手。
她干脆探进他的里衣,右手托着他柔软的细腰,左手一路沿着他的脊骨往上,去解他背上和后颈处的亵衣带子。楚清琼这会儿终于察觉到她的意图了,紧拽着她衣襟的手慢慢顺从地攀上了她的肩,仰着头生涩地回应起来。
比起她那些让他羞窘不已的举动,这么直接他倒是更能释怀,毕竟伺候她那是他天经地义该做的事。更何况,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与其磨得他难受,倒不如给他来个痛快。
他做完心理准备,只等着再重温一次时隔半个多月的洞房。那头,唐欢却突然停了下来松开他。楚清琼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她,就见她慌忙侧过头捂起了嘴。过了一秒,紧接着,极其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
“……”
***
楚清琼想笑又觉得挺尴尬,忍了一会儿,才将里衣裹了裹,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好像有些热,待会儿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唔。”唐欢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心里郁卒得要死,这算是在惩罚她之前对他的主动无动于衷吗?她叹了口气,转而催促他赶紧起来吃晚膳。
楚清琼穿好衣服出了里间,唐欢已然让人在外间摆好了饭。两人相对而坐,还是秋兰秋松在旁伺候,虽然是新婚以来第二次一起用饭,气氛却明显融洽很多。
“清琼,今日不是本来说好要去替祖父上香的吗?”
“嗯。”
“我一时没想起来,抱歉。”
楚清琼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愣了一瞬就摇头笑道:“今日本也大雨,不宜出门。改日有空了再一起吧。”她能跟他道一声歉,他心里便爽快了很多。
“也好。”唐欢点点头,夹了块菜放进他碗里,“你最近一直在忙,多吃些。”
楚清琼低头看了一眼,除了那山药他是吃的,其他的秋兰却从来不会给他夹。他犹豫了一会儿,将木耳和肉片挑剔地放在碗边,只将那山药片放进嘴里。唐欢抬了抬眉,心里转了一圈却问:“你不喜欢我给你夹?”
楚清琼一愣:“怎会。”
“那你为何不吃?我听何婶说你不挑食的。”
“唔。”楚清琼噎了一下,瞥了眼那已经被他弃置一旁的菜。不喜欢肉是嫌它腥味太重,不喜欢木耳是因为颜色不好,都是有正经理由的。至于在淮城,出门在外能简则简,他自然不挑,可在家里能精细他当然会精细啊。
可她话说到这个地步,他要是还不吃倒显得不给面子了。楚清琼闭了闭眼,终于视死如归地全部放进了嘴里。
☆、脉脉温情年前事(修)
唐欢不负众望地染了风寒,晚上的时候还只是打喷嚏,到了第二天早上却是发起低烧来,嗓音也开始哑了,楚清琼只好先放下手中的事,留在屋子里照顾她。
说是照顾,他其实也没起什么作用,最多就是在一旁等唐欢说渴了他给端杯水,等她说饿了又喊个下人给她去弄吃的。大多时候,他就坐在床边,尴尬地跟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昨日下了一夜的雨,今天倒是一早就晴了,阳光透过敞开的木窗照进来,把空气里细小的尘粒都映得清晰。
秋松端着盘子进来的时候,就见楚清琼背对着他,而唐欢则穿着一身中衣侧倚着床头,握着他家家主的手笑意愉悦地说着什么。她逆着光,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色似的,明明表情模糊,可那暖人的笑容却格外清晰,像是三月里的风吹进心里让他忍不住一跳。
他赶忙稳住心神,吸了一口低头走过去。“家主,少夫人的药来了。”楚清琼回过头的同时,用了力将手从她湿湿的手心里抽了出来。盘子上除了一碗药旁边还放了一只盖着盖子的小瓷盘,不知装了什么。
他也没在意,端着那碗递了过去。那药事先冷过了,有些热气却不烫人。唐欢却盯着那浓郁的黑褐色,皱着脸不接。“不过是受了寒,不吃药也会好的。”
她语气有点犹豫,这副模样倒有点像是耍赖的小孩。楚清琼神奇地看着她,在他的印象里,这女人喜恶很不明显,他一度都不知道有什么事是她接受不了的。这是——在怕吃药?
“大夫说有些低烧,再说你昨日淋了雨,天气寒,药都熬好了。”
唐欢叹了口气,无奈地接过他手上的碗,吸了吸鼻子,一股脑地灌下去,紧接着脸就皱成了包子,而且还越皱越紧。
楚清琼慢半拍地想到要给她找点甜的,秋松已然道:“家主,可要蜜饯?”楚清琼一愣,瞥了他一眼,才打开那盖子,果然里头放着的是果脯。心里却在想,他以前生病的时候喝了药最多就是灌点水,哪有她这么娇气,还要吃蜜饯,自己想不到也是很正常的啊。
他拿起一块果脯递过去,唐欢就着他的手含进嘴里,舌尖若有似无地掠过他的指腹舔了舔。
一阵湿痒的触感传来,楚清琼手指颤了颤,慌忙缩了回来,拇指一下下蹭着食指藏在了袖子底下。唐欢却像是没事人似的,招招秋兰又拿起了两块,一块扔在嘴里,一块却牵过他的手往他嘴里送。“尝尝,我喜欢这种味道。”
楚清琼往后仰了仰,才小口将那果肉咬住,往嘴里吞。他已经小心避免碰到她了,可即便如此,最后,温润的唇瓣还是划过了她的手指。他脸一红,下意识地就往床尾挪了一步。那蜜饯含在嘴里,酸酸甜甜,若是再加上窒息的感觉的话就跟他现在的心情一个样。
秋松识趣地退下了。唐欢拉着他的手,扣着他的手指,细细看他纤长的指节,才缓缓开口道:“我当然也有不喜欢的东西。”她刚才看他的目光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嗯。”楚清琼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应完才反应过来她竟是就这么猜到了他的想法。
“我其实不常生病的,上一次喝药都是一年前的事了。从小到大,大姐屋里就不曾散过药味,闻得多了,便十分不喜,倒也不是怕喝。”
他被她拉得不得不往她那里靠,听着她似是怀念的声音,抬头看她。四目相对,她笑意温和,目光澄澈得犹如一湾碧泉。“我也不喜早起。小时候还经常赖床,后来被爹打了一顿才算知道要念书,知道要上进了。”
她仍旧抚着他的手背,视线却错了开来,犹豫地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可过了半响却到底一个字也没说。她闭起眼,往后靠了靠,脸上泛着异样的红。
她其实想说:还有,我也不喜你总是擅作主张,不喜你防着我,不喜你有事只往心里瞒。可又觉得她们才刚刚缓和了一些,她也不好一下子把要求全提出来。
再说,这话虽然在心里转过了好几遍,可真要说出口,还真不是一般的艰难。
***
比起主院渐渐而起的温情脉脉,楚修文和楚修远这边倒显得冷冷清清,没有过年的喜庆,也没有祸到临头的紧张。
这一日上午,楚清薇本来已经出府去会她那些酒肉朋友了,却不知怎的半路又折了回来,一路就只往她娘亲的书房里去。
这几天,楚修文那只叫阿八的鹦鹉活泼得很,呀呀呀地虽成不了句,可一天到晚就扯着嗓子嚎。楚修文却不嫌它聒噪,心中欢喜,好几日都不曾外出,要么逗着它说话,要么就带着它在府里散步。
“娘。”楚清薇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碰的一声将门一关。楚修文见惯她这么神神秘秘的样子,也不觉得新鲜,轻手轻脚地将笼子里的阿八拿起来,让它站在她的手臂上,一边哄着一边给它顺着毛。
楚清薇撇撇嘴,对她这种重鹦鹉重过她的态度很是不满。“娘,您怎么每次都这样,就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吗?”
楚修文却头也不抬地道。“你说,我听着呢。”楚清薇见状,翻了翻眼皮,只好认命地开了口:“我出门的时候刚好碰上清岚。”
“嗯。”
“……她有意无意地跟我说嫂子身份似乎不简单,好像不像大堂兄说的那样。”楚清薇眉头困惑地拧了起来,其实她也觉得她那嫂子有点问题啊。
楚修文听罢却只是冷哼了一声:“她这是自己查不出来,探你口风来了。”楚清薇点点头,“那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大堂兄?”
楚修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有那么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清琼比你精不知道多少倍,你是去给人家当笑话瞧的吗?”
“……”虽然这是实话,可要不要这么直接说出来啊,多伤人!
楚修文却不管她那愤慨的目光,想了想,只叮嘱道:“清薇,楚家的事你少管。你只要记住,娘虽不喜他一个男人抛头露面丢了脸,可他对楚家的心,连我也自叹不如,有时候,能忍能让的我们都该给他担着。”
“哦。”楚清薇应得很爽快,她本来就对楚家的生意不感兴趣,今日会说上一说无非是有那么些担心楚清琼,不过她娘既然这么说了,而且她那大堂兄看起来跟个女人也啥两样,便也没多事,转而又出了门。
楚清薇走后没多久,楚修远却脚赶脚地也来了她的书房。楚修文心里冷笑,只觉今日可真够热闹的,嘴上却问:“你怎么来了?”她说完,又去给她那宝贝鹦鹉弄吃喝。
楚修远看着她这副万事清闲的模样,重重叹了一声。“二姐,你这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楚修文瞥了她一眼。“这都快过年了,还不能让我轻松轻松。”
“哎,只怕我们这下是真能休息了。清琼他,提前把你我管的地方的账册给收走了!”
***
唐欢喝了碗药,眼皮就有些耷拉,捂着两层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楚清琼坐在床边,低头有些怔怔地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说起来,他好像从来没给人看过病,他爹偶感风寒的时候,他也只是让人去给他送了药,等到祖父抱恙在床,他便开始担起楚家的生意东奔西跑。他不仅没看过病,自个儿也不常生病,最多的时候也就是饿过了头胃里难受会儿,可忍忍也就过去了,有时候忙得入了神渐渐也就忘了疼这回儿事。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头一侧看着这个跟他相处了两个多月,他却还抓不住心思的女人,心里止不住有些后怕。他这会儿先前被她闹腾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心思一转,一下子就察觉到她的转变。
前后对比,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人之前对他根本不算亲近,说不定从成亲前生着的气至少到前天为止都还没有消。
他想起他两次主动求/欢,她虽然言辞体贴,可到底都是拒绝了。他虽没怎么深入了解过女人吧,可所谓食色性也,他就不信她当真能坐怀不乱,唯一的可能只有她根本不想碰他。
她心中烦闷他能理解,可最大的问题是,他居然没看出她的疏离,渐渐相信她那是真体贴,在她假意编织的温柔里钻进去了出不出来。
他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的睡颜,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有些干的嘴唇。这会儿,他是不是该庆幸这女人为人正直,不屑那些低劣的手段,现在又算是开始接受他了吧?否则,他岂不是差点输得干净?
他正想得出神,书南却在此时撩着帘子走了进来。楚清琼给他递了个眼色,才小心翼翼地拉开唐欢握着他的手,与书南一起去了外间。他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双手背在身后,低声问道:“人来了?”
“是。”
书南应了一声。楚清琼听罢,嘴角一勾,眼里划过一丝寒意。他等了快十来天了,他三姨居然到现在才来找他,真是沉得住气啊。
☆、祸起萧墙情难控(修)
楚家三位当家人自从楚老太君死后,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状态,最多只是有时候闹点小摩擦。谁都知道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对方账册如何就算不细看也能猜得到其中必有猫腻,不过就是漏洞大漏洞小的区别。楚清琼之前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楚修远没想到她爹去世了五年他才突然发起难来。
她向来不喜欢吃力不讨好地打头阵,想着依她二姐的脾气怎么着都该坐不住地去寻人理论了吧,可谁想到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她怕再这么下去楚清琼直接就把她镇江那块收回自个儿手里了,这才急不可耐地催着楚修文。
主院那间待客用的偏厅圆桌前,楚修文和楚修远相对而坐,两人的目光都落在门口,只是一人焦急,一人虽是皱着眉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楚清琼进来的时候,一眼先扫过两人桌上的茶盏。茶水都还是满的,显然未曾用过。他走到主座旁一坐,吩咐书南也斟了杯茶,拿着杯盖去了去热气,才唇角一勾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二姨三姨这会儿竟是一起来了?”
书南听他开了口,便默契地低头退了出去,将门关上守在了门口。楚修远看了看楚修文,见她虽然脸色很不好,可却始终没甚反应,等了会儿终是忍不住了:“清琼,我那里的总管刚刚来信说,你派人去把账册收走了?”
“正是。”楚清琼端着杯盏小抿了一口,笑眯眯地看着她,“不知三姨有何指教?”唐欢那天虽跟他说不用特地为她穿素色的衣服,可也不知是这么十来天都习惯了还是怎的,今日他还是一身淡蓝色的小袄。只不过一笑,眼角上翘,瞬间那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