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管皇妹应不应战,都是我的死期。皇妹怕了我不成?”他的话语沉稳,又蕴着受刑前的最后请求,也笃定萱芸不会示弱,她的狂傲,不容许她做出怕了他的样子。
但他料错了,她会同意单打独斗的话,并非是被他的话语激的,因为她不是冲动的人。而他也算赌对了,她的确会答应他,因为他们毕竟有着相连的血脉,既然是天定的兄妹,她想着,就算是将他押回京城,也要让他心服口服的好。
说完,她从马鞍侧面抽出挂着的长枪,用行动告诉他,她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推迟了一天~~o(╯□╰)o阿5不找借口,迟了就是迟了~~
☆、第五十二章
身后的副将阿东与阿北心中暗叹:“不好”,立刻翻身上马,疾驰上前劝道:“殿下无需应付叛贼,他从未当殿下是手足。”
萱芸沉静的面容陡然划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她一身白色的银甲,头上的盔帽亦是嵌上精美的花纹。而此刻悠然地坐在马上,手中那一杆银枪在夕阳的照射下光彩夺目。
易凌夜与她的军队全都伫立在几十丈开外,而他二人勒马对立,蓄势待发的凝视着对方。萱芸本就有一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睛,此时正漾着淡淡笑意,优美的唇角依旧似笑非笑,令人看了觉得还有一丝慵懒的气韵。
这副神情,无疑让易凌夜还有她身侧的阿东与阿北感觉到她的轻松,这更让易凌夜恼上加恼,她的武力与他相比,应当没有多大胜算,可这幅轻视于他的样子,仿似自己能得她的应战便应三生有幸。
萱芸知晓易凌夜的暴怒,所为战军之将,当抛开情绪,理智应对各种情况,令人看不出愤与悲、恼与喜才能更有胜算。如今他满腔怒意,虽会尽全力想借机将她诛杀,可她如若沉稳应付,便能比如同莽夫一般的他更占优势。而且她与他相比,武力虽无优势,但她却有着一项优势,那就是她比他更有在战场上厮杀的经验。
在马上长、枪相弈,显然易凌夜更习惯于使用刀剑,而她则在这方面已下了几年的功夫,故而她没有惧意。只是扬手让阿东与阿北莫要参与,只要驻守原地。
易凌夜手上攥紧的长、枪旋了旋角度,在他二十余载的认知中,这个妹妹只是桀骜与傲然,其余并无什么令人敬佩之处。
他的双腿一夹马腹,催马上前,与萱芸战在了一起。
刚开始萱芸仅是微微躲避,旁人心惊不已,而易凌夜显然非常急躁,每一次都急于取胜地使出全力刺向萱芸。
当萱芸又一次躲避险些刺中她的枪尖,众人才看出,萱芸早已判断出他的每一次出手,所以每次躲避算准了角度而侧身,没有过多的动作,却每次令他徒劳。
她的不动神色,令易凌夜气恼,只因自己执枪杀敌的速度似乎永远都慢了半拍,看得出全在这个丫头的掌控之中。
不应这样,她的每次出战都是父皇派了最精锐的队伍前去相助,而她仅要坐享其成,哪需要真本事?
萱芸与他战了三十多招,终于觉得差不多了,她抬手直接用袖子拭了拭额际泌出的细汗。一个枪影袭来,她立刻向后倒去,仰卧于马背上,让易凌夜横扫过来的枪杆扑了个空。
说时迟那时快,萱芸一个侧身,拔出斜挂在身上的一柄短剑。而易凌夜本判断她应马上起身勒住缰绳才是,否则因为躲避的马儿慌乱,随时可能将她甩下马背。
却不想,萱芸的马儿可是与她在战场上相伴几年的,这与主人的配合,哪是他跨、下得黑马所能比拟?
正当易凌夜,判断好萱芸起身后的方位,枪尖再次刺了过去,却感到自己的马儿一声惊异的嘶鸣。
他垂首望向马腹,只见萱芸当时急速的侧身,竟是用短剑刺入了他的战马。他的马儿因疼痛难抑,而不受控制地向前奔去。
易凌夜赶忙一手紧攥缰绳控制住马,另一手却因握着的长枪被追来的萱芸用银枪用力敲打了一下,失去平衡险些坠马。
他还想先抑制住失控的马,双目却也急红了起来,只因他知晓萱芸其实并未尽全力,仅仅一招便让他招架不住。
萱芸浅浅一笑,面上再次划出嘲弄与不屑,她取出腰间一个小哨,放在口中吹了一下。易凌夜不知晓她要做何?正在疑惑时,忽见迎面而来的一道白光在自己身前划了过去。
那战骜仅仅是听指令,在易凌夜马儿蹿去的方向扑身一下。易凌夜还未反应过来,他身下的马自是知晓竟是猛兽,本就受伤,于是更是躁动无比。
“坐在一边,不许出手。”萱芸对着战骜吐出一句,而后执着起银枪,对着易凌夜说道:“你现在应当明白,战场上,你单打不过我,就连我身畔的战骜亦能轻易取你性命,大哥还是乖乖随我回京吧!”
易凌夜恼羞成怒,纵身跃起,欲亡命相搏:“今日我必死无疑,但也要你陪葬。”他跃向萱芸的马背,怀中匕首早已拔出,上面浸着剧毒,只要划伤她的一点肌肤,她便没有生还可能。
可是萱芸早已防备他的最后一搏,见他扑来,早已一个侧身站立起身,而后便单脚立在马镫上,再抬腕射出手中袖箭,洒逸的一个翻转下马。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众人只感觉千里雪上的一袭白色盔甲的倩影如舞蹈般的旋身落下,飘然站立在地上的样子沉静得犹如天仙,没有一丝浴血奋战后的喘息。
阿东与阿北见易凌夜已中箭,萱芸显然不想再战,于是打马靠近萱芸战马,将马背上的易凌夜横扫枪杆,再用枪头轻巧刺向他的胸口。
易凌夜被刺中,却还是向后躲避,这个侧身却令他跌倒在地上。阿北立刻上前,使用长剑,瞬间将他的双手手筋挑断。
易凌夜努力挣扎了几下,再也爬不起来。萱芸面色淡淡走到他的身前:“大哥,别再战了,回去吧!”
易凌夜颓废地躺在地上,征征的样子不知想些什么?他的目光幽远而蕴着一抹水雾,萱芸从未见过他这份似有柔柔情感的模样。
“大哥,回去吧!”她蹲下身子,最后一次苦苦相劝,要他相信,她不会将他就地正法。
“皇妹,我杀不了你!”易凌夜在试着想要爬起来,却还是失败。唯有气恼地用早已断了筋脉的手挥去已歪挂在头上的盔帽。
萱芸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正要下令将他抬走,却见他牙龈一咬,面部紧崩。
不好,萱芸立刻探手捏住他的下颚,却还是迟了一步。易凌夜口中乌血已经溢出,目中漾出了一抹苦痛的笑意。
“皇妹,大哥一直想取你的性命,这是真的。”他的嗓音渐弱,已有些含糊不清了。
萱芸身子微抖,哪怕她昨日还下定决心势必将他诛杀,可是此刻见到垂死的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流泪。
她将易凌夜垂在地面的头轻轻扶起,嗓音有了一丝哽咽:“我知道!”
“你……毁了何鸢一辈子,她唯一的夙愿便是让你不得好死,……”易凌夜说到何鸢,嗓音本就弱得难以有声,却更加柔情了几分,“……可是我没有办到。”
竟是这样,他是真的爱上了何妃?“她不是何鸢,她是何媛。”萱芸气恼这个女人让的大哥对她恨之入骨,更愤恨这个女人毁了他的大哥。原来问鼎皇位什么的并不是大哥的最大愿望,嫉妒她深受父皇宠爱也许是有,但最大因由竟是因为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她替他不值。
萱芸止不住眼眶喷薄而出的泪水,滴在了易凌夜的面颊上。
“大哥……你何苦呢?”萱芸有些语不成声。
“你……还叫我大哥……那我求你,死后,把我们葬到一……”易凌夜没有再说下去,脑袋歪向了一边,目光幽幽凝视远方,似不甘、似期盼,却再无一点声息。
前方易凌夜的大军本就早已投降静候萱芸发落,见到易凌夜倒在萱芸身前许久不曾动弹,便已知晓晋王应是离世了,全都跪了下来,将头磕在地面,似为首军哀悼,也似祈求从轻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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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芸木讷地走近营帐,易凌夜的死本是意料之中,仅管她想过将他活着押解回京,但他死在战场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萱芸心中很不是滋味,毕竟这是第一个死在自己面前的亲人。
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这般自作孽呢?萱芸将自己闷在卧榻上,任由阿东径自忙碌地安排回京事宜。
直到阿东收到张晋将军在敬梁山阻劫了支援晋王的赫王大军时,还成功生擒了赫王的消息传来,在营帐外求见了许久都没有听到萱芸的回应。
他不清楚殿下是睡了过去还是不在营帐,便让嫣儿进去瞧了究竟。
嫣儿撩开帐帘,小心踱步走近萱芸卧着的床榻,见她面容苍白,全身软绵无力摊到在床榻上,心中大惊。
只因殿下就算睡过去,也不会是这个姿势,这明显是她欲起身时,又栽倒于卧榻之上的样子。
“东副将快来!”嫣儿失声惊呼后,赶忙将萱芸歪倒的身子扶上床榻,并撵好被褥为她盖上。
阿东冲进营帐时,看到嫣儿俯下、身子轻轻呼唤殿下,手掌则轻抚上她的额头,看看是否发热。
他心知殿下身子有异,立刻让帐外的守卫前去唤池先生。
池先生博学多才,医术更是了得,本就比随军的大夫高上一筹。
萱芸醒来时,池先生正在为她把脉,她感到全身很是沉重,迷蒙转醒时对上了池先生有着错愕的目光,而那闪动的眼波中更有一缕看不清的纠结与伤痛。
“先生,殿下没事吧?”嫣儿担忧不已,望见沉默许久的池先生一言不发,赶忙询问出来。
池先生将探脉的手收回,将衾被为萱芸盖好:“无事,殿下近日太过忧心操劳,气虚了些,加上……”
萱芸见池先生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疑惑:“加上什么?”她觉得自己应当没有大事才对,虽然明白自己先前眼前眩晕而后一黑的症状是昏迷过去,但此刻神智清楚,应该不是中毒和什么大病才是?
池先生启唇微顿,犹豫中还是吐出一句:“加上殿下已有三月的身孕!”
这句一出,萱芸觉得犹如响起一阵天雷巨响,周身冰凉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口口,是“长、枪”o(╯□╰)o 阿5不晓得这都和谐鸟~~~
☆、第五十三章
萱芸犹如沉到谷底,四周萦绕着白茫茫的雾气,看不见周遭任何东西。
全身冰冻入骨,令她冷颤不已。她抬手想要拂去遮住视线的迷雾,奈何依旧被困在那片朦胧不清的世界里。
她不知晓该如何面对,不敢去想已经有孕应当如何处理?她彷徨无措地望向四方,在一切都看不清晰的情况下,她整个人呆滞了起来。
腹中竟有了孩子,这个一点都没有预料到的事实,令她觉得留在这个陌生无垠水雾笼罩的谷底未尝不是坏事。
她不想怀孕,不想这个时候做娘亲。可是池先生不会诊错,这个不应该来的孩子真的已经在她的肚子里了。
她该怎么办?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晓,他或她的存在无疑日日夜夜提醒着她想起那个不堪的一夜。
都是她那一夜造的孽,所以这个孩子无疑是孽种!想到这个词,她更加寒冷了几分。这都是她的错,难道要因为她犯下的错而弃了腹中的这条生命吗?
她矛盾、她挣扎,心中噬骨的疼痛竟是从方才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是孽种而开始不断蔓延。
其他人会这样说,可是她自己竟会这样侮辱自己与腹中的孩子。她该一碗药打掉这个不应该到来的孩子吗?不,不可以?上天既然要让那件事发生,又让这个孩子这样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上天对她之前人生太过顺利而设置的障吗?
错的人是她,不是肚子里的生命,就这样把孩子留下来?她一直对自己说那夜的恶梦一定能够忘却,可上天竟要她将这个梦魇延续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怀了孕,可是孩子的父亲是谁?将来孩子若问起父亲,难道她要说是三个男人中的其中一个?何其荒唐?何其可悲?
不要,她不要面对这一个问题,不要让孩子承受这个被人耻笑的命运。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幕画面,那是一个穿着锦衣的娃娃,远远的,看不清是男还是女。但那个娃娃一直努力地向她奔跑而来。
他或者是她在跑什么?或者说恐惧什么?他(她)双手捂住两边耳朵,小短腿笨拙而吃力的向前跑着,终于一个趔趄,他(她)摔倒在地上。
他(她)很慌张的想要爬起,萱芸忍不住想要拨开眼前沙雾,想要看个清楚,也想要上前将那个娃娃扶起。
可是手脚似冰封住了一般,根本动弹不得。终于她看清了这个娃娃是在逃避什么,原来身后有数个孩童正追赶而来,全都衣装华贵,有男有女。他们将跌到在地上的娃娃围成一圈,手上拿着石子狠狠的掷向那个娃娃,嘴中骂骂咧咧,萱芸听不清他们在说那娃娃什么,唯一灌入耳畔的两字竟是“野种”。
在地上的娃娃狼狈不堪,长得分外像萱芸的一双明眸尽是泪光,嚎啕大哭间只是喊着:“我不是野种,我有娘亲,我娘亲是易萱芸,我不是,不是……我不是野种。”
不要,萱芸不要自己的孩子面对这样的情景,该怎么办?她更加慌乱起来,这是哪里?再次环顾周边,又是那个一片白雾遮住所有一切的山谷,方才那几个孩子只是幻觉吗?
萱芸终于缓缓屈身蹲下了身子,双手环抱住双膝,将头靠近膝盖骨上,整个人蜷缩起来,什么都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去面对。
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个世界,分外平静,分外诡异,但萱芸似乎一点都不想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约拂过声响;听不清是什么?萱芸终于抬头,向传来处聆听起来。
“萱芸——”嗓音很弱、很悲痛,甚至非常嘶哑,但她还是听出是父皇在呼唤她。
是的,一定是父皇。她征征地望向远方,想要判断是不是幻觉,那个嗓音再次响起:“萱芸,你不要父皇了吗?”
不要父皇?怎么可能?是的,她先前让自己什么都不想去想,害怕面对肚子里的孩子,竟忘记了身心疲惫的父皇。大皇兄谋逆丧命,父皇一定伤心难过,毕竟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而她都忘了去安慰父皇,去陪伴故作坚强的父皇。
“萱芸——快醒醒,父皇在这陪着你!”
“你在哪里?父皇,你在哪里?”她努力望向四周,竭尽全力想要喊出声响,奈何喉咙深处如同火燎一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是的,上天让她面临这种境地,她怯懦的暗自颓废是做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孩子留下便好好养着,她是父皇亲封得潋王,只要生下来,不管男女,她都要让他(她)承袭自己的爵位,安然一世,只要够强大,何必在乎人家如何想如何说?只要够资本,完全可以不被任何人欺凌。没有父亲又如何?父皇不是将她宠溺万千单独抚育至今?如若自己够残忍,那么一万堕胎药,一了百了,照样可以忘记那一切。可是萱芸自问没法做到这样,那竟然没法舍弃,那么只有安然面对。
想到这,她终于站了起来,孩子她会留下来,父皇,她必须去孝顺。她不能再躲在这个迷雾中,她要出去。
她凝聚所有力量,向雾气深处放声喊道:“父皇——父皇——父皇,你在哪里?”嗓音由原来被火燎似得压抑着,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