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收手,处处与姑娘作对,若不叫她吃些教训,以后还会有太平日子吗?”
芳菲拉着她坐下:“瞧你,气的脸红脖子粗,我都不知该谢你好,还是笑你好!”
文鸢擦着眼角,闷闷的坐着:“别人的事我也犯不着操心,只姑娘不行。我从小跟着姑娘,你受过什么苦,吃过什么罪,别人不清楚,只我和靖童明白。靖童是个傻大姐儿,忠心无可挑剔,可说起斗心眼,她还不及我一半。好容易来了个紫英,却是太太原身边的人,我瞧得出,姑娘想重用,有时却有不敢。”
“你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可见咱们没白白做了主仆一场。姨娘早早弃我而去,太太又不像现在这样待我,都是你和靖童忙前忙后,给人赔笑脸,说好话,我才衣食无忧。日子越来越好,这心才越来越懒。”芳菲苦笑:“我若是和大姐姐一样是太太嫡出的亲生女儿,索性就闹起来。左右有人给收拾烂摊子。可你明白,咱们没有那样的底气!”
文鸢沉默无语。
“我不能拿着太太待我的好当做攻击别人的武器。”
“那姑娘就甘愿受表姑娘种种欺凌?”
芳菲笑道:“欺凌说不上,就是她动了个坏心眼而已。你忘了,在府里的时候。二姑娘和三姑娘也是联手惩治我,结果呢?还不都是落败而归?”
文鸢不服气道:“可姑娘也该记得,有好几次,那两位小姑奶奶都把你逼到死胡同,姑娘是被迫反击。今时不同往日,咱们也该……”
“表妹,表妹,你在家吗?”
敲门声响起,芳菲连忙止住文鸢的话,起身往门口来。这西厢房总共三间。和黄姨娘的屋子格局一模一样。芳菲住了左边这间,靠大太太更近些,丫鬟们就住在右手边,虽然显得拥挤,但好歹不用去后院跟粗使婆子住在一起。
芳菲出来的时候。正撞上紫英来开门。
这深更半夜,周粟乔又来干嘛?
紫英冲芳菲点点头,靠在门扇上:“表姑娘有事?”
“有要紧的东西给你们姑娘瞧,快开门!”周粟乔一边说,一边敲打门扉。
紫英回头看着自家姑娘,见芳菲颔首,这才拉开门闩。
周粟乔捧着一包袱衣裳。跨步就走了进来:“表妹快来瞧瞧,这可是好东西!”说完一屁股坐在门厅里的花桌前,将手中包袱往桌案上一铺:“我和绿果儿几个丫头翻箱倒柜子,忙活整整一下午,连晚饭都没来及吃,才找到。你瞧!”
芳菲走到近前。就见包裹一开,里面华光闪烁。“这是,练鹊锦?”
周粟乔得意的点头:“还是表妹有眼光,可不就是鼎鼎大名的练鹊锦?你别看花样老旧了点儿,不过这料子实在难寻。据说这一块还是当年织造局在进贡的贡品里剩下的。进京之前。外祖母叫金线楼的阮师傅连夜赶制。表妹你瞧……”
芳菲轻轻抚着锦面,她的指尖细腻光滑,可与这练鹊锦比起来,还真怕指尖划破锦面:“我早听说,练鹊锦以紫海特产之花染色,以五采丝蹙成团花,各一千二百络,织成之布匹就恰如朝日所照,光彩动摇,观者炫目。”
芳菲将锦面轻轻折好:“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得以一见。可见,老太太多疼表姐,这样贵重的东西也舍得拿出来。”
周粟乔笑靥如花:“我也知道,老太太那么疼大表姐,都没说拿出来,却成全了我。如今我就借花献佛,送表妹成就青云之路。”
“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料子,宫中的娘娘们也未必人人都有。
周粟乔见自己一番好意被拒,颇有些赌气:“这也只是你,我才舍得将东西借给你,换了大表姐,她就是求我,我也不肯。何况,你别犯傻,刚刚听说,老爷预备换了大表姐顶替你进宫。我也是冥思苦想才想出这个办法。”
周粟乔压低声音,“明早你穿着这身衣裳去见舅舅、舅母,试探这二人口风。”
她将衣裳强推给芳菲,转身跑了。芳菲捧着东西在后面喊了几声,周粟乔却早已经出了垂花门。
第二日宝莲来叫两位姑娘去大太太房中用早饭,周粟乔早早就来候着,芳菲迟了一步,进屋的时候,云雀正带着碧荷布菜。
周粟乔见芳菲根本没穿昨晚送去的衣裳,脸上就有了几分不悦。
芳菲视而不见,笑着坐在大太太身边,大太太望着小女儿:“昨儿你叫人炖的那个乌鸡汤还好,就是肉有些老。我已叫宝莲取了些沙参,党参和黄芪,嘱咐厨房,每日炖些补汤给你们姊妹俩,采买那里,还要你多多盯着。”
芳菲笑道:“谢太太疼我们。那乌鸡是靖童出去买糖,恰好在巷子口见有人挑了挑子来卖。太太是知道的,以前这种东西都要宫妈妈亲自过关,自然没问题。咱们家初来京城,柴米油盐,日常琐碎还要适应一段时间。不过我已经叫人打听过,金安街上的这些人家多数都是请城东菜场每日来送菜。”
大太太微微颔首,夹了桌子上的薄荷香糕给周粟乔和芳菲:“也好,虽然单一了些。不过省去了很多麻烦。咱们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一个月的米粮有限,花费不了多少银子。只是原来府里有宫妈妈盯着,我们尽可以省心。如今没了这层便利。还要早些换上可心的人,大厨房里才能太平。”
从住进新宅以后,厨房里的几个灶上娘子就不得太太喜欢。手艺还算勉强,只是这三四个人暗地里互相排挤,争风吃醋,时不时就要跑来告一状。
大太太每日忙的头昏脑涨,还要受这些小事所累,早就不耐烦,所以今天借着乌鸡汤,特意点拨芳菲。
芳菲心下明白。略想了想,才道:“这四个煮饭媳妇,有俩是老太太的人,一个和二伯母的陪房沾着亲戚关系,唯有那个品婆婆看着老实。我原在宫妈妈身边学习的时候,她就常赞品婆婆厚道。”
大太太一皱眉:“品婆婆?是那个老实巴交,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的人?叫这样的人管着厨房,她能压住场面吗?”
芳菲笑了笑:“太太别看品婆婆不多话,但是心里有数。不妨先把厨房的钥匙交给她,看看一个月后如何。”
大太太有些无奈,这也怪她自己一时没有思虑缜密。就叫老太太瞧出了挖宫妈妈的举动。结果倒好,出发来京的时候,大太太为避嫌,就不敢在厨房里大动手脚。老太太趁机塞了她的人,二太太也没安好心。
如今这府里的差事都有领头的,唯独厨房里还是乱糟糟。
这四个人倒也不敢弄出大动静。顶多就是你咬我,我咬你,没的讨人嫌。
“也罢,就依你的意思,一个月后瞧。”
周粟乔吃着大太太夹来的薄荷香糕。眼珠子乱转,她见这二人说完正事,忙放下筷子,笑道:“舅妈,我昨天送了表妹一套衣裳,想着叫她进宫的时候穿,您可要瞧瞧?”
大太太有些诧异,但转而便释然:“瞧你们这小姐俩,真是要好的叫人羡慕。舅母替芳菲谢谢你这做表姐的。”大太太立即叫人取来衣裳,见竟是练鹊锦,更是百般感谢:“不过练鹊锦好虽好,穿进宫却不成。”
周粟乔小脸一绷:“舅妈……”
“好孩子,你的心意舅母明白,只是连宫里的娘娘都未必人人穿过练鹊锦,你叫你表妹情何以堪?”大太太将衣裳还给周粟乔:“何况你们姐妹俩身量又不同,勉强穿在她身上,也是张冠李戴,叫人看了笑话。”
芳菲挽着周粟乔:“太太早给我做好了衣裳,只是还没得。”
“表妹你也真是的!”周粟乔讪讪道:“既然舅妈早有准备,就该告诉我。”
芳菲俏灵灵的一眨眼:“表姐对我这么好,我都舍不得拒绝。况且我是真心喜欢这件练鹊锦,姐姐一说送我,我高兴还来不及!不过太太说的对,这衣裳和我这身份确实不配。再有老太太的心意,姐姐随便送了我,叫姑妈知道也不好。”
大太太笑着接过话:“是啊,过几日从宫中回来,郡王妃那边或许还要下宴客的帖子,粟乔丫头穿这件衣裳去赴宴,我看就很好。”
芳菲兴致盎然,拉着周粟乔要去后院:“我记得表姐有许多首饰,我帮你参详参详,看哪套和这练鹊锦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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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精选首饰,内造雀簪(二更)
周粟乔的家当确实很多,几个大箱子运进京,据说这还是她精挑细选后挑剩下的。大老爷当时想说几句,但转念一想,不是自己亲生的,说轻了说重了都不好,叫妹妹和妹夫多想无所谓,惹恼老太太可就不妙了。
故此,大老爷也就睁眼看着,什么也没讲。
他不说,大太太更乐的清闲,只是搬箱子上船的时候,特意嘱咐管家娘子,一定看好了表姑娘的东西,下船时少一件都不行。
家里的人因此都知道,表姑娘是很有些家底儿的人。
芳菲拉着周粟乔欢欢喜喜来到后院:“绿果儿,把你们姑娘最值钱的几套首饰都找出来,我替表姐把关,看哪个最般配!”
绿果儿小心觑着自家小姐的脸色,见没有大碍,这才答应着去取。不多时,就看她和身后的小丫鬟每人捧着三四个缎面锦盒进来。
桌子不够大,只摆了两三套就铺不开地方。周粟乔的脸色稍缓,叫明芳把里间屋子的方桌也抬出来,两张并排摆在一起,璀璨夺目,金光闪闪的首饰摆的满满当当。
芳菲捻了一根錾花金凤簪细细端详,这簪柄扁尖,錾头一只飞鸟立于祥云之上,伸展双翅,雀尾细长向后飘拂,上面錾刻细密的麦穗纹,整体大气华贵,明硕耀眼。
“表姐用这个配。”芳菲将簪子插在周粟乔的乌发之间,青丝,雪颜,金簪,颜色格外契合。
然而,周粟乔却皱着眉头,一脸嫌弃:“这是我娘原来的首饰,款式早就旧了,我也不戴它。可这次进京,老太太一定叫我留着,还配了同款的镯子,耳坠。我不喜欢。就叫绿果儿压在箱子底下。”
周粟乔啐着自己的丫鬟:“你这小蹄子,没的找了它出来做什么?”
绿果儿满脸笑意:“我就是听姑娘偶然一次说起过,这簪是宫里的东西,想着稀罕,所以一并翻了出来。”
芳菲顺着绿果儿的话去看那簪的内壁,果然有几个比米粒儿还小的字,上刻着“银作局内成造玖成色金壹两贰钱伍分”的铭文。
银作局专门为宫中娘娘们打造时兴的首饰,不能接私活儿。除非是宫里的太后或是有头有脸的主子们恩赏,否则少有外流之物。
宫外的显赫人家,一般都有一两件银作局的首饰压箱底。聘媳嫁女,添妆的那日亲戚们见了十分体面。
绿果儿想也知道,四姑娘这种身份,肯定没有见过银作局的首饰,所以特拿出来炫耀。不料四姑娘还真和她心有灵犀。别的都不看,偏偏一拿就是这支。
“四姑娘瞧,这飞鸟活脱脱就是真的一样,雀尾上的麦穗纹和那练鹊锦也搭配。只是……时间久了些。”绿果儿惋惜道,不过转而又释然:“话说回来,银作局的东西,别人就是求一件也难。”
芳菲笑着将簪子放下。又拉周粟乔去看别的。
绿果儿被晾在当场,十分尴尬。周粟乔一面回芳菲的话,一面偷眼瞪着自己的丫鬟,怪她多事,想奚落人,却反被人奚落。
芳菲只当全不知这主仆俩的动作。专心致志挑选首饰。最后在一个红色锦盒中取出一串珊瑚挂珠:“我那儿有款差不多的耳坠,一会儿叫人送来给表姐,配成一套才好看。”
周粟乔忙称谢,投桃报李,也在自己珠宝中选了一件送给芳菲。
二人正说着。院子里便热闹起来,原来,今天恰逢管家命人送菜进府。这几日家里吃的新鲜菜蔬悉数采买自附近街摊,城郊的农户挑了担子进京,金安街街尾就有个小市场,管家每隔两天去一回,挑来的菜叫四个厨娘分选。
今日不知为什么,厨娘们的声音格外洪亮。
周粟乔将挂珠往锦盒里一丢,冷笑道:“这消息传的真快,多半是听说四妹妹推选了那位品婆婆当厨房主事,心里都不服气,知道你在我这儿玩,所以故意叫嚷闹腾。”
芳菲诧异:“还有这种事?那我可要听听!”芳菲兴不但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的叫人推开小窗,探头往外瞧。
周粟乔赶紧拉住她,嗔道:“你这鬼机灵!”她领着芳菲来到隔壁丫鬟们住的屋子,这里侧面有一扇窗,外面糊了水粉色的窗纱,屋子外的人往里瞧不真切。
芳菲忍不住笑:“原来表姐早就观察好的地势。”
“谁叫这几个婆子日日都斗嘴不安生,”周粟乔说到此就满心不悦,“开始我还叫小丫鬟去说她们两句,后来也懒怠理会。不过她们几个斗气,时常说些你们府里的腌臜事儿,都是陈芝麻烂谷子,我闲来无事,听听也当解闷了。”
周粟乔侧首望向芳菲娇俏的小脸蛋,笑眯眯道:“也有管姨娘的故事哦,表妹想不想听?”
不等芳菲作答,外面当即炸锅嚷了起来。那被领进来的两个挑菜的农户目瞪口呆,搓着手站在一边,不敢凑前。
品婆婆被三个灶上娘子围住,你一言我一语,骂的好难听,可就是不见品婆婆辩驳一句。
周粟乔推了推芳菲:“表妹快去瞧瞧吧,小心品婆婆被这几个人生吃了。”
芳菲淡淡一笑:“不着急,若连这个都应付不来,她也不配做厨房主事。对了,表姐刚刚说……你听过管姨娘的故事?”
周粟乔的笑意有些嚣张:“我就知道你在意!”
自以为拿住了闵芳菲的短处,周粟乔有些沾沾自喜,正想着怎么吓唬住这个平日里多有不顺眼的表妹,外面却跑进来个小丫鬟,却是大太太房里的人。
“姑娘,大太太刚刚问,后院儿里因何吵嚷,叫姑娘得空的话,就出来管管。”
周粟乔赶紧转过话题,不肯再提管姨娘之事:“我就劝表妹别叫那些人太猖狂,看看,还惊动了舅母,快走快走。”
众人来到院中,当下围着品婆婆的几个媳妇见了,忙闪身一字排开,都低头不语,不敢直视。
芳菲瞧了瞧四人,又见菜筐摆在地上无人理会,进府的两个菜农都是模样朴实的小伙子,冷不防瞧见芳菲和周粟乔,脸膛都红红的。
“两位小哥,这菜是你们挑来的?”芳菲问着年岁较大的一人。那小哥立即红着脸道:“回小姐,正是我家的青菜。”
“可给两位小哥算过账?”
芳菲一问,站在品婆婆身后的一媳妇忙赔笑:“姑娘,不急,不急!我们都说这菜不新鲜,想要退回去,可品婆婆不答应,大伙儿正理论呢,不想惊动了姑娘和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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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借机立威,溜进东厢
“你胡说,”挑菜的一个小伙子听了这话,立即不服气的叫道:“我们家的菜都是最新鲜的,京城里独一份,是你们几个看品婆婆不顺眼,借着选菜找茬。”
芳菲这才瞧清楚,小伙子个头不矮,却是个标准的娃娃脸,年纪也就是十五六上下,与自己相仿。嗓子正值变音期,有些沙哑,偏他刚刚喊的声音又大,听起来略显刺耳。
小伙子立即感到众人异样的眼光,又见芳菲正打量他,脸红的更厉害,埋着头难为情,却又不忘给品婆婆仗义执言:“这位小姐,你千万别错怪品婆婆,她可是好人!”
“什么错怪!”方才大声闹事的媳妇站了出来,觑着芳菲的脸色:“姑娘千万别听这臭小子胡说八道,我们不是故意陷害品婆婆,只是这兄弟俩一连送了几次的菜,都有烂菜叶子,我们也和管家说过,可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