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里面的杏花膏却十分滋润。芳菲试了试,果然轻薄润滑,且杏香味儿浓郁。
“这是你自己做的?”
芳菲打量着对方,明芳忙垂头颔首:“回四姑娘,奴婢在家时也喜欢摆弄这些东西,父亲只我一个独女,因心疼我,所以时常买这类书叫我念。”
芳菲暗暗点头,原来还是个念过书,认识字的丫鬟。
人长的漂亮,又能做香膏,还文墨粗通……
这样的丫头放在身边,不是一等一的心腹,就是一等一的心腹“大患”。
芳菲收了花囊:“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回去告诉她们,只要安分守己,不惹是生非,大太太知道你们伺候的妥当,心里高兴,必定给你们一个前程。”
明芳闻听这话,眼前骤亮,如同得了圣谕,千恩万谢的去了。
靖童不知几时从屋里走了出来,悄悄站到芳菲身后:“姑娘瞧着这丫头还好?左右只是个佃户家的女儿,不如姑娘赏她一个名儿,收在身边伺候?大太太那样疼姑娘,不会怪罪的。”
芳菲并不听靖童的胡言乱语,只是将那花囊抛给对方,自领着肉团子去花圃附近戏耍。
文鸢和紫英并肩走了出来,文鸢不高兴的拍了拍靖童的肩膀:“亏你白白跟了咱们姑娘这些年,姑娘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眼下咱们前途未卜,你少在这里出歪点子。”
靖童被拍的龇牙咧嘴。
立在柱子前的紫英看着她俩亲热劲,不禁暗暗羡慕在心。刚刚四姑娘和那个明芳说了什么,紫英早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平心而论,她与文鸢相反,还真盼着那个叫明芳的丫头被分派在四姑娘身边伺候。
紫英是个有心计的女孩儿。
她是大太太赏的人,跟四姑娘时间短,论信任不及文鸢,论讨巧不如靖童。紫英常暗急在心,文鸢、靖童当着四姑娘的面儿很是敬重自己,但私下里却抱成团儿,四姑娘许多私密从不叫她知道。
紫英被排挤在外,早盼着大太太再拨出个人放在四姑娘身边。
这个明芳在府里没有根基,自己只要稍稍拉拢一下,对方必定对自己死心塌地。
想到这儿,紫英的目光就落在墙根下正抛球给肉团子的四姑娘,心里已经暗暗有了主意。
……
一连过了三四日,城中并没有消息传回。张庄头也是无功而返,他和庄子上的人到了外院就被撵了回来。连正经主子的面儿都没瞧见。
庄子上渐渐有了不好的风向。
不知是哪个碎嘴的小厮,从城里回来后就到处嚷嚷,说四姑娘是因为得罪了大老爷,才被大老爷扔在了田庄上自生自灭。
靖童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险些要出去与那些人理论。
芳菲叫人拦住她,独坐在房正中的大太师椅上,冷冰冰的一笑:“对方是乱吼乱叫的野狗,难道你也是不成?快收了这破落户儿扮相,没的叫人小瞧咱们。”
她叫双儿去唤红玉:“再把那个叫明芳的丫头带来。”
双儿点头,不大会儿,红玉行色匆匆进了院门,身后果然跟着那个漂亮的佃户丫头。
“姑娘,可是有大少爷的消息了?”红玉眼下最关心的,就是闵云泽。
芳菲摆摆手:“大少爷平安无事,你且坐在一旁。我有话问明芳。”
红玉诧异的闪在一旁,不解的目光在四姑娘和明芳之间游移。明芳倒是淡定,始终不卑不亢。
芳菲一概往日的友善和煦,板着俏脸,肃然的看着明芳,明芳被她瞧的浑身不自在,偷偷避开芳菲的目光,不敢直视。
“我叫你来不为别的,只想知道,近来在田庄上传那些流言蜚语的是什么人?”芳菲淡淡的看着对方:“前两日我和你说的话还算数,事关你的前途,劝你细细考虑再回答。”
明芳原本心乱如麻,可听了这几句话,不知怎的,竟像着了魔似的,直勾勾看着芳菲:“我不敢瞒四姑娘。诋毁姑娘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庄头的侄儿。”
“胡说!”芳菲一拍桌角,怒道:“难道你还欺我年幼无知?张庄头的侄儿是本地良民,有秀才功名在身,怎么可能是寻常小厮?”
明芳急道:“不敢欺骗四姑娘,我所说句句属实。张庄头的侄儿虽不是小厮,但他仗着叔叔是庄头,田庄上的人无一敢招惹他。这人进庄子从无人敢拦,只是姑娘和大少爷住进来后,张庄头怕冲撞了两位小主子,不曾叫你们看见。”
“是何人指使了此人胡言乱语?”
明芳弱下了声音,支支吾吾道:“好像,好像是府里的什么人。”
好像是府里的人?
芳菲心中冷森森一笑。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有人妄图落井下石。芳菲几乎可以想象,当田庄上不再有长兄为自己压阵脚,流言又肆虐散播后,她就会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第47章、狗眼看人,故意为难
明芳见四姑娘许久不语,误以为对方并不信赖自己,情急之下,脱口道:“姑娘一定要信我,这些话都是张庄头的侄儿亲口告诉我的。他,他对我有非分之想,还劝我,还劝我……”
芳菲冷笑:“还劝你早点脱身,千万别和我有上瓜葛是不是?”
明芳尴尬的点点头。
四姑娘说的一点都不错,她也曾犹豫过,只是爹教过她一句话,富贵险中求。如今正是四姑娘需要雪中送炭的时候,自己想要飞上枝头,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抽身后退。
文鸢和紫英看向芳菲:“姑娘赶紧拿个主意吧。”
红玉也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眼下大少爷不在,我和醉书都只听四姑娘吩咐。”
芳菲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见她们一脸的大义凛然,忽的笑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大太太还真的舍得丢在咱们不成?”
芳菲叫了门外侍奉的双儿:“去请张婶子来说话。”
双儿去不多时,人却没领来:“姑娘,那张婶子说手上有要紧的差事,要姑娘多等会儿。”
靖童冲着门口啐道:“吃了雄心豹子胆,凭她一个奴才,也敢和咱们姑娘这样说话?”
靖童出了名儿的大嗓门,这一声足足传出院外,震得院中侍奉的婆子浑身哆嗦。
红玉心中也有了底气,等回了自己的院子后,把几个嘴巴不干净的小丫头一通臭骂。红玉能在闵云泽身边当十几年的大丫鬟,那嘴皮子也不是白给的,指桑骂槐的本事一半天生,一半靠练,把张庄头和她娘子损的颜面全失。
芳菲这样的举动,立即引来了强大的反扑势力。
第二日,小丫鬟双儿和瑶香去取食盒,厨房的两个婆子不但磨磨蹭蹭,言语中还带了几分讥讽。
双儿气鼓鼓的站在门口,瑶香更泼辣些,掐着腰冷笑:“这有的人就是嫌自己命长,不耐烦过好日子。什么狗屁地方,请姑奶奶来,姑奶奶还嫌这破地方脏了咱们的裙子呢!等着姑娘翻脸那日,瞧瞧谁是主,谁是奴!”
几句话说的又是干脆又是敞亮,把两个灶上婆子气的嘴都歪了。
得罪了人,早饭自然没有。双儿和瑶香回去复命,芳菲早有预料,她叫文鸢拿出二两银子:“叫咱们家的几个婆子去村里买些面饼馒头,若有新鲜的果子,也捎回来些。告诉她们,要把这二两银子全花完,才准回来。”
文鸢不解:“姑娘,这样花下去,只怕……”只怕支撑不了多久。
芳菲却笑望着众人:“你们只管放心,吃碗这顿饭,不到午后,城里必来人接咱们家去。”
众人不知四姑娘的底气来自何处,但瞧着姑娘胸有成竹的样子,众人不免有了底气。
几个出去采买的婆子更是腆胸叠肚,路上有拦路的,这几个婆子不问缘故,抄了棍棒便打。
张庄头的心腹一瞧,四姑娘这伙人已经饿疯了,谁还敢拦?任凭那些婆子如过无人之境,大摇大摆出了庄子。
等东西采买回来,不但有干净的面饼,更有熏肉,咸蛋,腊肉,各色酱菜。二两银子放在城里,足可以去家不错的酒楼饱餐一顿,何况是在乡下。
大伙儿眼见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美食,再瞧四姑娘信心满满的模样,不觉就将惶恐丢在脑后。众人甩开腮帮子,只管埋头苦吃。
反观另一边,张庄头娘子盘腿坐在自家屋子的大床上,笑眯眯听着两个灶上娘子诉委屈,她不屑道:“你们也是沉不住气,叫个毛丫头两三句话,反气着自己。”
其中一个婆子张着大嘴,舌头往前伸:“大妹妹,咱们什么身份,那丫鬟什么身份?就这,我们俩受了委屈,也不敢真不送早饭去四姑娘那儿。不过……按照大妹妹吩咐的,饭是冷的,菜是隔夜的。刚去送的时候,四姑娘都没见咱,只叫个小丫头将食盒都丢在了院子里,臊的咱们没处躲没处藏呦!”
张庄头娘子冷笑:“哼,惯的这些小姐脾气。你们俩记着,中午和晚上仍旧迟一个时辰。看她什么时候服软。”
两个厨娘相望一眼,犹豫道:“大妹妹,不是我俩白操心,万一这事儿闹大了,叫大太太知道……”
张庄头娘子有恃无恐的一笑:“怕什么?我敢和四姑娘叫板,上面自然有照拂的人。放心,四姑娘和这位一比,连跟手指头都不如。”
她正在这里大放厥词,忽有小丫鬟急匆匆跑进来:“婶子,张大叔说,城里来了人,要接四姑娘回去呢!”
张庄头娘子脸色骤然大变,急忙从床上蹦下:“怎么可能?不是说大老爷厌弃了四姑娘,要留她在这儿囚困吗?”
“千真万确。这会儿张大叔已经去迎人了,还叫我告诉婶子,先稳住四姑娘,千万别叫四姑娘心生埋怨。”
张庄头娘子一头的汗从眉角梢滴答滴答,沿着鬓角往下淌。
这死老头子,早知有这样的变故,她今早何必与四姑娘翻脸?
但眼下已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张庄头娘子踩了鞋就往芳菲住的院子跑。
才一进院门,就被两个粗使婆子拦下,也不知芳菲身边这些人从那儿寻来的大棒子,一根足比张庄头娘子的大腿还粗。凶神恶煞似的挡在张庄头娘子面前,吓得既想往后缩,又不敢忘记身上的重任。
张庄头娘子头一次这样狼狈,两只手扒在大木棍子上,扯着脖子冲屋子里喊:“四姑娘,四姑娘!奴婢有要紧的事儿回禀姑娘。”
芳菲气定神闲的坐在正堂,刚刚吃了酒肉,文鸢贴心的沏了一杯女儿茶。茶香四溢,叶片碧绿娇嫩,碗中有徐徐白烟升腾,芳菲每饮一口,就觉得沁人心脾,留香悠长。
“那老刁婆子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招,”靖童黑着脸站在芳菲身边:“姑娘,要不要出去教训教训她?”
芳菲放下茶盅笑道:“你听听,张婶子急的嗓子都要冒烟儿了,还不端杯好茶去给张婶子解渴?”
紫英笑呵呵的推了推靖童,靖童不情愿的拿了半碗茶来到院外。双儿等小丫头趴在窗台上,偷偷往外张望。
张庄头娘子见屋里总算出来了人,高兴的连连招手:“靖童姑娘,靖童姑娘,快,快叫我见见四姑娘。有大喜事儿!”
靖童冷笑着将茶杯递给她:“咱们连口饭都快吃不上了,还会有什么大喜?不过我们姑娘可不是斤斤计较的小人,这不,瞧着张婶子嚷的干渴,一定叫我来送杯茶。婶子赶紧喝了吧,也好叫我回去交差。”
张庄头娘子呆呆的捧了茶盅,看着里面清亮亮的茶叶,就好像没熟透的大青杏卡在嗓子眼,脸色比刚刚更糟十倍不止。
☆、第48章、姑妈表妹,闵家避难
眼前就是一杯琼浆玉液,张庄头娘子也喝不下去。
更何况,靖童满脸的凶神恶煞样,张庄头娘子还真怀疑这茶碗里是不是下了什么药。她将茶碗端在手里,举了半晌,实在无计可施,这才屈下膝盖,哀求道:“四姑娘,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看在奴婢伺候大太太的份儿上,不和我一般见识。四姑娘,眼下千真万确是喜事,奴婢不敢欺瞒。”
芳菲挽着紫英的手出了屋子,身后有双儿撑伞,遮住细细密密洒在身上的炽阳。
“张婶子这是干嘛?”芳菲哑然失笑,忙走上前虚扶一把,“叫外人看见了,指不定就要误以为是我仗着主子身份,欺负张婶子。传进太太耳朵里,婶子说,太太是责怪我不懂事,苛待奴才呢!还是抱怨婶子奴大欺主?”
张庄头娘子越发臊耳红:“我是被蒙了心的糊涂虫,不知轻重,得罪了姑娘。眼下府里来接姑娘回去,求姑娘不要和我们两口子一般见识。太太那儿……还请四姑娘多多帮我们美言!”
芳菲冷眼瞧着这个女人前倨后恭的模样,暗暗鄙夷。不过她的一句话倒是叫自己信心倍增。
闵家终究还是派了人来接她,这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究其原因,芳菲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
一身暗青色纱袍,短靴打扮的闵云海,手持马鞭,大步流星般进了芳菲的院子。他身后跟着的是鞠躬哈腰的张庄头,十几个庄上仆人和小厮诚惶诚恐尾随在后,被闵云海的人阻拦在院子外。
“四妹妹!”闵云海一进院子就瞧见地上跪着的妇人,不由得紧锁眉头:“是底下人气着妹妹了?”
张庄头惶恐,赶紧箭步窜上去,脚尖一点,轻轻踹在庄头娘子的后脊梁骨上:“还不快起来,怎么,是存心要叫四姑娘为难吗?”
张庄头娘子踉踉跄跄起身,小媳妇似的委屈站在一旁。
芳菲并不多瞧那不怀好意的夫妻俩,只将目光停留在闵云海身上:“二哥怎么来了?”
闵云海笑着指了指屋子:“先别忙着问,我这一路上连个喝水的地方也没有,四妹妹好歹先赏我一口水。左右是大喜的事儿,妹妹不急一时。”
张庄头夫妻俩闻听此话,头顶上更是焦雷阵阵,被打的魂不守舍。
芳菲领了人进屋,闵云海见桌上还有许多熏肉,酱菜,心下不悦:“这个张庄头,好歹也是太太的奴才,怎敢就上这些粗糙的食物打发四妹妹?”
靖童嘴巴最快:“二少爷还真瞧得起那夫妻俩,他们简直坏透了,就连这些,还是我们姑娘早起另花银子去外面买的呢?”
芳菲冲靖童一瞪眼,靖童立即偃旗息鼓,乖乖的站在一边。
芳菲笑道:“别听着丫头信口开河,我是自己吃惯了家里的山珍海味,一时换换口味。正好,二哥来瞧我,走的时候带些庄子上的野菜,祖母身体不好,吃些野物,比那些草药强百倍。殊不知,药补不如食补。我记得二婶时常说心口疼,待会儿叫人采些香麻叶回去,或是清炒,或是水煮,都很美味。”
闵云海见四妹妹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叹道:“我还担心四妹妹困在这小小的田庄上,心里该憋闷出病,没想到,四妹妹的日子比我们都惬意。”
“前一阵子从大哥哥那里借了玉山樵人的诗集来读,其中有一句我最喜欢。”
闵云海开怀大笑:“哦?愿闻其详!”
芳菲低声吟诵道:“‘朗月清风难惬意,词人绝色多伤离。’二哥刚刚还笑我舒心惬意,可殊不知,大哥哥无缘无故失踪两天,我这心里又急又乱,岂是一个‘伤’字就能表明的?”
闵云海渐渐收起笑意,摆手屏退左右,待屋中只剩下他兄妹二人,并那只敞着肚皮在花桌下打呼噜的肉团子时,闵云海这才开口:“老祖宗亲自发话,将大哥拘在府里,任凭大伯母求情也没用。”
芳菲一惊:“老太太最疼大哥哥,怎么会如此震怒?”
“嗨,你们在田庄上倒是无忧无虑,哪里知道家里近来的风波。”闵云海一脸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