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不答,径直走了出去。
哪有那么多的值不值得,他就是要白羽,这一辈子,没有任何人可以和薛文抢他。
薛文回了朝华殿,白羽房间的灯还亮着,他微笑,推开了他的房门。
白羽脱下衣服正准备睡了,看到他皱了一下眉,不说话。他们已经有很久没说话了。
“今晚我想喝酒,你陪我。”薛文对他笑道,一如既往的无赖。
白羽闷闷的说道:“你明知道我不会喝酒,一喝就醉。”
“所以我才要你陪我喝啊,那样才显得我酒量好。”薛文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回头让下人准备了一壶酒,几样下酒小菜。
他们坐在桌子上,薛文央求道:“一杯好不好,就一杯。”
白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薛文气了,夹起一筷子菜塞到他嘴里,“就知道吃吃吃,你猪变的啊。”
他还在气,某人却不理他,慢悠悠的吃着自己的菜,他才不要再上当了,他已经因为喝酒吃了几次亏,薛文这臭小子,就知道利用这一点整他。
头突然觉得重了起来,昏昏沉沉的有些迷糊,白羽看着正在喝酒的薛文,有些看不清楚,他摇了摇头,视线变得更模糊,他怎么了,他还没想通这个问题,人已经倒在了桌上。
薛文放下酒杯看着白羽,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对不起。”
迅速帮他穿好衣服,薛文拿着几天前已经收拾好的包袱扶着昏迷的白羽走出了朝华殿,好不容易来到浣芳园,马车果然在一个角落里,他将白羽抱上车,转身看了一眼周围的景物,夜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感觉到天空落下的冰凉,他深吸了一口气上马车,他想,从今以后,他绝对不会再踏入秦国一步。
天亮了,朝华殿的人来报,孟尝君不见了,赢正派人追查,发现他已经逃了,忙下令追捕,后据将士来报,孟尝君已出了函谷关,此事遂不了了之。
下朝后,吕不韦有要事求见赢正,是关于楚国与秦国修好一事,赢正也不甚关心,反正吕不韦只是例行公事的一提,他早已做好了决定,而赢正也只是例行公事的一听,听完了就算了。
临走的时候吕不韦回头对他说道:“魏无忌的事你处理的很好,魏无忌私自偷留在秦国,就算魏国君知道他死在秦国也不好随便发作,更何况你一把火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死不见尸,他们也无话可说,只是你已经不小了,有些小孩子的把戏可以不用再用了。”
赢正只觉得整个身体一片冰凉,他咬着牙说道:“你都知道了。”
吕不韦笑,“整个秦国,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所以,大王放心,秦国有我在,一定会天下太平。”
赢正的脸变得煞白,好一个天下太平。
吕不韦,这个怪物。
吕不韦出了咸阳宫,迎面碰上高泉宫的人,她们对吕不韦做了个揖,让他去高泉宫一趟,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快,还是和她们一同走了。
赵姬给自己画了一个美美的妆,越发衬得她妩媚动人。
吕不韦走进来,她看了他一眼,目光重新放回到了镜子上,“你来了。”
“你找我来干什么,我最近有很多政务要处理,有些抽不开身,所以待不了多长时间。”
赵姬起身,对他轻笑,“相国放心,用不了你多长时间。”
她问他,“我美吗。”
吕不韦道:“太后自然是美。”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会说谎。”赵姬笑了,又问他,“那你爱我吗。”
吕不韦眉毛动了一下,看着她“当然爱,微臣和太后是君臣之爱,是大爱。”
赵姬笑得愈发妖艳起来,眼里泪光闪闪,“相国说得真好,真好。”
良久,她对他说,“相国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礼物。”吕不韦心中一动,“微臣不知道太后所指何物。”
“当然是嫪毐了,以后我怕是再也不会召相国来高泉宫了,相国想必也松了口气吧。”她笑,然后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你看我这记性,相国,有件事情我一直忘了跟你说呢。”
她看着他,“其实呀,正儿,是我和你的孩子。”
吕不韦被她的话震住了,他干笑,“太后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你应该知道,正儿是正月出生的,那时候我嫁给异人不过九个月,那一次的意外到底是不是意外,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可是正儿现在好像不是很喜欢你呢,你把持着整个朝政,处处压制他,我想,他早就想除掉你了吧。被自己的儿子憎恨,是不是很伤心呢。”赵姬笑,妩媚的声音夹着报复的快意。
“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跟你说,我就是在等这一天,等你们的关系已经演变成仇敌的这一天,到时候即使你告诉他真相他也不会接受你,而你,注定了孤家寡人,呵呵,哈哈。”
吕不韦抓着她的双肩,眼里快要冒出火来,“你在说什么,赢正怎么会是我的孩子,不可能,你说谎。”
“怎么不可能,好歹我以前也是你的妾侍啊,你忘了吗,哈哈。”赵姬笑着,戏谑的看着他,她就是要看他这么张皇失措的样子,他们之间的较量,第一次,赵姬赢了,牺牲的,是她唯一的孩子。
她要不遗余力的报复他,报复他那句冠冕堂皇的“大爱”,报复他不惜一切想把自己甩掉的心情,她要在他身上深深的烙上赵姬的名字,让他永生难忘。
第一次见到异人的时候他说她是他府里的舞姬,异人信了,从他那里要了她,他一口答应,当时她懵了,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易的将她转手送人,她是人啊,不是礼物,她生气,冲动之下嫁给了异人,成亲那天,她便恨上了吕不韦,那恨意与爱意像两股强壮的根茎缠绕在一起,在她心里生长,愈发繁茂,她恨他,同时又无法抑制的爱着他,这藤蔓在心里生长了十八年,终于在这一天,爱意被恨意完全吞噬,她醒悟了,吕不韦的爱早已奉献给了权利,永远不会与她相关。
那好吧,既然如此,她便放弃他,如同他无数次放弃自己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二月,罗玉夫人怀孕了,在一个冰雪消融的早上。
芳菲已经去请大王了,她抚着小腹,甜甜的笑着,这是她和大王的第一个孩子啊。
赢正快步走进漱玉宫,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罗玉夫人,他要当父亲了,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
罗玉夫人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柔软的小腹,里面有一个小生命正在生长,是他们的孩子。
她看着他,笑着轻轻说道:“大王,我们的孩子是在冬天出生。”
赢正的手有些颤抖,“是吗。”
内心的感觉太复杂,困惑,迷茫,不知所措,激动,兴奋,一切的一切最后都变成了狂喜。
他握着罗玉夫人的手,笑着说道:“寡人有孩子了,寡人的第一个孩子,冬天出生,不如就叫他冬筱怎么样。”
罗玉夫人轻笑,“这么早就给孩子取好名字了,那臣妾要代孩子谢谢大王了。”
“大王是想要一个儿子还是女儿。”她问他。
赢正嘴角上扬,“寡人想要一个女儿。”
“难怪大王取的名字这么女子气,好,大王喜欢女儿臣妾就给大王生一个女儿,不对,是生好多好多女儿。”她把头靠在赢正肩上,妖艳的脸渐渐化为温柔,她想做一个温柔的母亲,为自己爱的男人生一个孩子,然后就这样生活在一起,永不分离。
绯月慌忙跑进凤仪宫,天空下着雨,雪在雨中融化,空气愈发的寒冷起来。
飞雪正在用早膳,她看着面前的羊乳糕皱了眉,她最不喜欢吃羊乳糕。
“来人啊。”她叫。
有宫女走到她身边,“本宫不是说过了吗,本宫不喜欢吃羊乳糕,为什么还要放在本宫的桌上。”
“对不起,奴婢现在就撤走。”宫女慌慌张张的撤走了羊乳糕。
“真是的,连吃饭也不安生,不吃了。”飞雪把筷子往桌上一摆,就欲起来,这时候绯月进来了。
“不好了夫人。”绯月喘着气,对着飞雪叫道。
“怎么了。”飞雪脑中的弦绷紧了,她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几个字。
“今天一大早太医就进了漱玉宫,那罗玉夫人,有了身孕。”
“什么。”飞雪跌坐在椅子上,紧紧攥着拳,宫外刺骨的风渗进凤仪宫,飞雪只觉得全身冰冷。
她又领先了一步,她到底想要怎样。
“夫人,继续这样下去对夫人可是很不利。”绯月在她身边说道:“到时候罗玉夫人生下孩子,说不定大王会封她为王妃,到时候夫人就惨了。”
“不会的,大王根本不爱她,她凭什么可以当王妃。”飞雪方寸大乱,她紧咬着牙,“就算是当王妃,那个人也是我。”
赢正出了漱玉宫,他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丝丝缕缕的激动如雾一般笼罩着他的心,雨的飘然而至让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凉风吹在他身上,他看着漱玉宫门口在风里摇摇欲坠的花想起了梅林,遣散宫人,他不自觉地就往梅林走去。
他撑着伞,雨打在伞上,劈啪作响,清脆动听。
怜卿站在梅林外,她没有撑伞,浑身被雨淋得湿透。
赢正把伞移到她头上,手不经意间触到她的肩,冰凉的瘦削的肩。
“下雨了怎么不带把伞,这几天的雨很凉的。”
怜卿没有回头,她看着地上满林梅花的残骸,雪白的花朵混在雪里,连死都是和雪死在一起。
她的声音轻轻浅浅的,“出门的时候没下雨,所以就没带。”
一会儿,她又说道:“好凄凉的一幕,满地梅花堆积,一夕之间,全都掉了,它们开放的时候静悄悄,埋在雪里很难发现,死都时候也是静悄悄,埋在雪里,仿佛不曾来过这世间一般,要多用心的人才能嗅到它们的香味。”
她看着他,“你说,我死的时候会不会也像梅花一样,被埋在雪里,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人发现。”
“你想多了。”他安慰她,“我们还这么年轻,我们的生命还有很长,怎么会死。”
怜卿微微一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以后,真的什么都不用我做了么。”
“嗯。”赢正的眼神落寞,不知是梅花的凋残还是其他的,“反正都没用,做与不做又有什么关系。”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如果你想离开秦宫,那我会在宫外为你安排好一切。”
“不用了,反正这世界之大,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不如把我调到梅林吧,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她的声音很轻,有一种对世事再无任何眷念的淡然。
“可是你的舞跳得真的很好。”
怜卿眼里浮现出一丝厌恶,僵硬的声音,“我最讨厌的,就是跳舞。”
雨越下越大,没有要停的意思,临走的时候赢正把伞放到她手上,最后才说,“罗玉夫人有喜了,我要做父亲了。”
怜卿接伞的动作一滞,勉强笑道:“恭喜你。”
她把伞还给他,“你是大王,如果染上风寒就不好了,所以伞还是还给你,反正我已经淋湿了,再湿一点也没关系。”
不等赢正回答,怜卿转身走入了雨中,冰凉的雨,刺骨的寒,酸楚的痛来自她的心。
天空阴沉沉的,黑乎乎的压下来,她被这压迫感逼得透不过起来,她想看看天空,眼里只有雨,不断下坠的雨落在她的眼睛里再溢出来,冰凉的雨也有了温热的触感。
走到艺苑,禾琴撑着伞在门口等她,看到她,他急忙迎了上去。
“你去哪儿了,出门怎么不带伞,看你淋成什么样子了。”
怜卿虚弱的看着他,身子一栽,整个身体倒在了他怀里。
“怜卿,怜卿。”禾琴把伞一丢,把她抱了进去。
现在禾琴和怜卿都有了自己的房间,他把怜卿放在床上,忙叫人过来给她换衣服,他匆匆去找太医。
太医到的时候怜卿已经换好了衣服,她的额头很烫,是染上了风寒。
开了方子,禾琴又跟着太医去太医署抓药,等到回来熬好了药已过了中午,他顾不得吃饭,将药端到了怜卿房间。
怜卿躺在床上,还是昏昏沉沉的,她在流泪,眼泪滑在枕上,湿了枕。
禾琴犹豫着,还是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怜卿本来只是无声的哭泣,现在竟然低低的啜泣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得到了一点爱,便将以前所有的委屈发泄了出来。
她在哭,哭得那么伤心,所有人都好像背弃了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不停地哭,希望有人看到她,小心的呵护她,她只是想得到关爱,她只是不想一个人。
禾琴擦掉她脸上的泪,小声说道:“怜卿不哭,我们喝药好不好。”
她在模模糊糊嗫嚅着什么,禾琴听不清,只好在旁边哄着她,“怜卿乖,我们把药喝了好不好。”
怜卿好像听到了他的话,安静了下来,禾琴一口一口慢慢喂着她,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眼睛垂了下来。
赢正回到凤仪宫,飞雪正在生气,她看到赢正进来,更是转过身不去看他。
“怎么了。”赢正问她。
飞雪眼泪汪汪的说道:“大王不喜欢我了,大王是喜欢上了罗玉夫人吧。”
赢正拉过他的手臂看着她,“你在胡说什么,我当然是喜欢你了,我最喜欢的就是飞雪啊。”
“那你怎么会和罗玉夫人有了孩子,我们都没有,凭什么你和别人先有了。”她很委屈,非常委屈。
赢正揽着她的肩,轻轻的对她说道:“罗玉夫人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夫人,和你是一样的,我对她,有责任。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去漱玉宫留宿了好不好,每天晚上都在凤仪宫就寝,你说可以吗。”
飞雪这才笑了,“那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可以见罗玉夫人。”
“可是罗玉夫人怀了我的孩子,我得好好照顾她,还有孩子啊。”
飞雪不高兴了,但也无可奈何。
她咬着唇,慢慢道:“我也想和大王有一个孩子。”
赢正轻笑,“好,什么都依你。”
萍翠突然失踪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赢正下令,萍翠私自逃出秦宫,罪不可赦,诛九族,以儆效尤。
嫪毐在旁边伺候赵姬用茶,赵姬看着他,看不出是什么意图,莫名的让嫪毐有些紧张。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说道:“吕不韦派你到本宫身边,给了你什么好处。”
嫪毐一听,吓得寒毛都竖了起来,他跪在地上,垂着头慌乱的叫着太后恕罪。
赵姬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突然想笑,她伸手托住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嘴里淡淡道:“啧啧,吕不韦的眼光真是好,给本宫找了个这么好的货色。”
嫪毐惊慌的看着她,手心渗出了密密的汗。
“既然是吕相国的美意,那本宫就接受了,以后你在宫里擦擦桌子,扫扫地吧,可不许偷懒。”她在笑,可是眼神冰冷如刃,她放下托住他的手,不再看他,“你下去吧。”
嫪毐起身走,心里却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走出去,以后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留下来,很可能会死。
他握着拳头,缓慢的走着,走了几步,他把心一横,转身跪了下来,“太后,我不想擦桌子扫地,我想陪在你身边。”
赵姬吃了一惊,而后笑了,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还没死心。”
“我当然没死心,和相国大人无关,是我自己,爱上了太后。”嫪毐跪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