嫪毐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赵高听了吓得直摇头,“大哥,这,这会杀头吧。”
“没事,只要你小心行事,没人会发现的。”
“这。”赵高皱眉,“可是这和我们飞黄腾达有什么关系。”
嫪毐小声的说,“你只要听我的就行了,其他的你不用管。”
赵高看着他傻傻的点头。
罗玉夫人喝得有些多了,她抚着额头,头有一点沉。
这是赢正带来的梅子酒,好喝,但是后劲也大。
赢正带着轻笑看着她,“爱妃的酒量可不行。”
罗玉夫人也笑了,“我和我哥哥都不能喝酒,稍微喝一点就醉了。”
“是吗,哪个哥哥。”
“信陵君啊。”罗玉夫人扶着额轻笑,“小的时候哥哥偷喝酒,结果喝醉了,被父亲撞见了,把他打得可惨了,从那之后他只要一喝酒就会醉。”
赢正抿了一口酒,不动声色道:“信陵君送爱妃来的时候竟没发现他是酒量如此小的人,早知道当初该多敬他几杯。”
他继续道:“看爱妃哥哥气度不凡,十七岁第一次带兵打仗就击败了秦国,想必他有一个好老师啊。”
“哪有什么好老师,我看见我们那个老师就讨厌,总是一副文绉绉的样子,除了讲课,什么都不会,所以我经常趁他不注意捉弄他,只有他生气的时候看起来才可爱一点,呵呵。”
她笑,目光迷离的看着他,“但是我是不会这样对大王的,因为,因为大王是我的良人啊。”
赢正一怔,淡淡一笑,“爱妃喝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秋天是什么时候过去的呢,还没来得及细看,梅花早已开满枝头。
又是一年梅花开,此去经年,知否故人今何在。
前不久浣衣局出了一件大事,专门盛放洗好衣服的房间无故生了大火,火势大且急,扑了好久才终于扑灭。
更要命的是太后最珍爱的衣服也在这场大火中被烧毁,太后勃然大怒,下令将浣衣局的人全部处死,一时间,所有人吓破了胆,好在赢正为他们求情,浣衣局的人才活了下来。
嫪毐松了一口气,要不是他买通赢正底下的小太监向他报告了这件事,恐怕赵高真得死了。
赢正最近总是喜欢去漱玉宫,虽然晚上都是睡在凤仪宫,只偶尔留宿漱玉宫,可是飞雪还是急了。
他们是新婚,这是对待新婚妻子的态度吗。
可是飞雪忘了,罗玉夫人和赢正,何尝不是新婚。
心里无端的讨厌起罗玉夫人来,飞雪不愿意承认,她在害怕,害怕罗玉夫人的美貌,她在恐慌,怕自己敌不过那倾国之姿。
她从来都觉得自己也算是清水出芙蓉的佳人,自有自己的清秀之气,可是现在,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来由的不顺眼,她开始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不过是托词,她实在算不上漂亮,想到这里她生起气来,不自觉的伸手砸了镜子。
其实飞雪也是美的啊,只是罗玉夫人比她更美,她在罗玉夫人面前失了自信,再也捡不回来了。
她问过赢正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是不是罗玉夫人比她更好,赢正只笑她傻,轻触着她的额头,说喜欢的是她啊,那又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去见她。
飞雪发觉自己猜不透赢正,这种感觉让她痛苦不已。
十七岁,赢正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他又长大了一岁,他的野心,又多了一分。
怜卿在大殿中央跳舞,白羽的目光跟着她跳跃变化,他没有注意到另一个人的眼睛在他身上,辗转流连,目光里是闪闪的怒意。
晚上回到朝华殿,薛文又发了脾气,他讨厌白羽看怜卿的样子,魂不守舍,全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的眼里没有他,这让薛文生气,愤怒,还有深深的挫败。
朝华殿,满室烛光照得房间一片明亮,薛文讨厌这些光线,会让他看到白羽眼里残留的怜卿的身影,会让他的嫉妒无处安放。
他大叫,“屋里点这么多蜡烛干什么,来啊,快把蜡烛吹灭,一根也不要剩。”
宫婢纷纷进屋吹熄了蜡烛,房间终于暗了下来,渐渐地什么都看不到了,宫婢退了下去,房间只留下他二人,安静充斥着这巨大的空间,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填补着寂寞的空白。
“为什么把灯灭了呢。”白羽不解。
薛文不答,他站在原地,看着白羽模糊的身影,心里突然觉得悲伤,害怕,白羽会不会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他抓不住,远到他拼了命也走不到他身边。
要是,要是可以把他藏起来就好了,谁也找不到他,他就永远只属于薛文一个人了。
“公子,你怎么了。”白羽叫他。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有些发颤的声音,他在极力掩饰,掩饰自己的恐慌,白羽看不到,薛文的眼睛在哀求,哀求他说好。
“公子,我……”
“永远留在我身边。”薛文继续说道。
白羽心里没来由开始慌乱起来,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心里怪怪的,那种怪怪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他想控制,却更加肆无忌惮的爆发出来,他慌了。
“请公子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是魏国人,我是秦国人,我不可能永远留在你身边,如果公子当真这么喜欢男人,天下男人何其多,为何独独选我,我不是。”
他转身欲走,薛文抱住了他。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知道。”他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自己渺小的希望,希望听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句话,他是真的真的爱上白羽了,舍不得放手,不愿意放手。
白羽心里更加慌乱,他想挣脱薛文的手,手碰到他的手臂却心软了下来,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迷茫,仿佛置身在一片苍茫大雾里,他看不清方向,他该怎么办。
狠心推开了薛文,他想逃离这里,他需要冷静冷静,他到底在干什么。
薛文抓住他的手,苦苦哀求,“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放开我。”他的声音少有的暴躁,“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你,我不会,我有喜欢的人,所以,你别再白费力气了。”
薛文没有看到白羽脸上的迟疑,不忍,迷惑,痛苦。
黑暗的夜里,一场两个人的搏击,他要赢得他的心,而他,只想逃。
白羽逃走了,薛文看着他的背影心终究沉了下来,可是天生的傲气使他不肯认输,他对着门口大吼,“无论你再怎么喜欢那个舞姬也没用,你是我的,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的心被抽空了,跌坐在地上,黑暗的空间里,他望着门口,无声的坐着,没有人看得到他此刻的表情,没有人看得到他脸上的泪。
他绝对绝对不会让白羽离开他,无论用什么方法。
赢正正在凤仪宫陪飞雪吃饭,晚上的宴会她只吃了一点点,根本没饱,赢正也是一样,喝了几杯酒,也没吃什么东西,宴会之后,两人又在凤仪宫开了个小灶。
没吃几口,佩儿前来,“大王,孟尝君求见。”
他放下筷子,淡淡道:“是吗,好,回咸阳宫。”
他看着飞雪,“寡人现在有要事要处理,你自己先吃,寡人待会儿就回来。”
飞雪闷闷的看着他,没心情吃饭了。
赢正回到咸阳宫,薛文看着他,眼里没有一点笑意。
他淡笑,“好久不见,孟尝君,在秦宫过得还习惯吗。”
薛文没有和他绕弯子,“大王,我要回魏国。”
“是吗。”赢正脸色依然平静。
“我要带白羽一起走。”
“那可不行。”赢正眼里有了淡淡笑意,那笑意隐藏在瞳孔深处,捉摸不到,“如果孟尝君要走,随时都可以,可是白羽是秦国人,是寡人的臣子,就这么跟你走了,说不过去吧。”
薛文也笑,“大王派白羽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还有探听消息,您以为我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与其通过他,还不如直接问我来得更快一些。”
“哦,孟尝君的意思是终于愿意告诉寡人了。”
“当然。”孟尝君道:“因为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他顿了顿,“我倒是想和大王做笔交易,不知道大王愿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昨晚睡得不太安稳,赵姬醒过来,头还有点昏沉沉的,她皱眉,轻声叫着嫪毐,嫪毐快步走到她身边小心的扶起她。
他的眼睛很红,泛着血丝,好像没有睡好觉。赵姬看着他,淡淡的心疼如轻烟从心间飘过,她不动声色道:“你眼睛怎么了,这么红。”
嫪毐不好意思的笑了,“奴才眼睛没事,太后多虑了。”
她起床,突然瞥到衣架上的衣服,惊住了。
“这是……”
“奴才看到上次浣衣局那件彩蝶织锦裙被烧毁后太后一直闷闷不乐,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只好试着重做了一件,希望太后高兴起来,上面的刺绣都是奴才自己绣的,绣的不好请太后莫要怪罪。”嫪毐小声说道。
赵姬轻轻抚摸着光滑的料子,眼睛闪烁着朦胧的光彩,她的声音飘忽在空气里,摇摆不定,“这件衣服是你做的。”
嫪毐站在她身后,思考着要不要答话。
赵姬歪着头,继续道:“绣得很好,本宫,很高兴。”
她转过头看着他,“你眼睛那么红就是为了绣这个。”
嫪毐别过眼,不敢看她,只微微点了一下头。
心里突然暖了起来,赵姬对着嫪毐轻轻的笑着,“只有你是对本宫真心的。”
“为了太后,奴才就算是死,也是甘心的。”嫪毐说着,脸上浮出隐隐的红晕,衬得他的脸更加的俊秀了。
赢正突然召了怜卿去咸阳宫跳舞,一跳就是三日。那三日里他没有见任何人,连佩儿也不允许进去,只是偶尔听到宫里传出来的铮铮琴声,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三日后,怜卿出咸阳宫,赢正大悦,赞赏怜卿是“绝世舞姬”。
秦国一片哗然,大家都在预测,怜卿,会是秦王的第三位妃子,对此,怜卿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晚上,天空下起了小雪。
风,吹得雪花乱舞,飞到怜卿脸上,化成了冰,伪装她的脸。
白衣如雪,她着白色披风在雪中行走,飘飘然如仙子下凡。
出宫,又来到了熟悉的二层小楼,熟悉的门,熟悉的楼梯,还有二楼窗前那个熟悉的人。
魏无忌今晚没有看月亮,他坐在桌前喝酒,看到怜卿,他将手里的酒杯递给她,“你要不要喝。”
怜卿看着他,没有表情,“你叫我来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陪我喝喝酒。”魏无忌看着酒杯,平静的说道。
怜卿不想和他多浪费唇舌,转身想走,魏无忌的话幽幽的传来。
“你,在赢正宫里那三天,都干什么了。”
“没什么。”
“秦宫里现在都在传你将是赢正的第三位妃子。”
怜卿不说话,转过身看着他,他的眼里是隐忍的怒气。
魏无忌突然将酒杯奋力一扔,酒杯落在地上,声音清脆响亮,他站起来,看着她,怒气冲冲,“我不是说过不要让赢正碰你,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怜卿冷笑,“我是你的鱼饵,如果你不让鱼吃到饵又怎么可能钓得到鱼呢。你派我去秦宫不就是因为你相信我有诱惑赢正的能力吗,你现在这是什么反应。”
真可笑。
“不要让赢正碰你,除了我,谁也不能。”魏无忌紧紧抱住了怜卿,“你是我的,是我的。”
怜卿用力挣扎,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的控制,她拼尽全力推开他,恨恨的看着他,“你别忘了,我答应你进秦宫只是为了还赎身的债,我不是你的,我不属于任何人。”
魏无忌看着她,笑了,“你,喜欢赢正。”
他咄咄逼人,“说,你是不是喜欢赢正。”
怜卿不自觉地后退,他的眼神,好可怕,第一次,看到这么暴戾的他让她有些慌了。
魏无忌走近她,昏暗的烛光下怒瞪的双眼,他看着她,大叫,“贱人。”
一巴掌,扇得怜卿晕乎乎,十二分的力气打得她的嘴角瞬间出了血,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回头,看着魏无忌,咬紧嘴唇,想跑下楼,却被魏无忌一把拽住了,他把她推在地上,怜卿看清楚了他的眼睛,熟悉的眼睛,野兽般的眼睛。
那一瞬间她吓得尖叫,凄厉的声音。她浑身瑟瑟发抖,缩在一个角落里,抱着头,不敢再看他,嘴里只隐约发出两个字,“救我,救我。”
魏无忌不打算放过她,他拉着她的手臂,对她恶狠狠地叫道:“你看着我,看着我。”
怜卿依然把头埋在剩下的手臂里,她像只受到伤害的猫,发出尖利而凄凉的声音,“救我,救我。”
“我让你看着我。”魏无忌怒极,他摇晃着她的肩膀,对她大吼。
她的头撞到身后的墙壁上,发出闷响,随着魏无忌的每一次摇晃,她的头就遭受一次撞击,砰砰的声音如同有节奏一般在墙上回响,而怜卿好像失了魂魄,她恐惧的看着魏无忌,嘴里只有两个字,“救我。”
樊林听到楼上的声音觉得不对劲匆忙上了楼,见到魏无忌发疯了似的撞着怜卿,他急忙上去抓住了魏无忌的手,阻止他继续伤害她。
“公子,你怎么了。”
魏无忌推开樊林的手,对他大叫,“你不要管我。”
樊林看着怜卿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知不好,挡在了她身前,“公子,你到底在干什么,怜卿姑娘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怜卿躲在樊林背后,小心的拉着他的衣角,不敢看魏无忌,小声在后面说着,“救我,救我。”
她的声音哽咽,沙哑,魏无忌看到这个场面,妒忌之心更增,他拉过樊林就开始打他。
“你是不是喜欢她,说。”魏无忌一只手揪着樊林的衣服,一只手指着角落的怜卿,愤愤的问他。
樊林慌张的摇头,魏无忌却是不信,“你一定喜欢她,没有人可以跟我抢,她是我的。”
他一拳打在樊林脸上,樊林不想与他为敌,拼命解释,但是没有用,只好尽力躲避。
怜卿看他们打得正激烈,急急跑下了楼。
跑出小楼,雪越下越大,她在雪中慌不择路,只知道一直跑一直跑,所有的理智不见了,她只知道哭,拼命的哭,仿佛只有眼泪能拯救她,拯救她黯淡无光的生命,她又回到了七年前,十岁的,爱哭的怜卿。
这才是真正的怜卿,掩藏在冷漠背后真实的模样,她害怕,恐惧,没有安全感,对这个世界失望。
她的世界里只有尖叫,在她的生命跌到黑暗深渊的时候,她渴望有人能够救救她,可是没有,从来没有人愿意伸手帮她。那些人甚至在她苦苦哀求的时候戏弄她,嘲笑她,他们因为她的可怜而感到满足,感到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自豪,她被那笑弄懵了,这些人是怎么了,或者,她是怎么了。
十岁,她被拐到了春暖阁。
从那之后的六年,是她一生也不愿想起的记忆,所以在逃出春暖阁那一刻,她忘记了一切,十六年的生命,对于她,是耻辱的印记。
然而,无论怎么提醒自己,记忆还是在那里,只需一个巴掌,足以令她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
脑中不断变换着各种各样的脸,那些带着笑的,带着恨的,狰狞的,虚伪的,他们在她脑子里笑,笑她,她永远都逃不开过去的阴影,她,逃不掉。
她想到了杜娘,哭出了声,嘴里含糊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