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将军?”冯淇奥看清人,惊奇的喊道。
“果然是欧阳公子,原来……”卿婉想着,原来大哥说的会朋友就是找欧阳兰羲,可是他明明要去茉香居,怎又来了天禄坊?
这时候要问他们是问不出来了,却听到冯淇奥在一旁嘟囔道:“这两个人喝酒居然不带我。”卿婉一听便笑了,谁知身旁的茜儿气得说:“你怎么光想着喝酒!还不嫌这里的事不够麻烦呀!”
卿婉忽然有点奇怪,茜儿怎的和淇奥这么熟了,又想想此时却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便说:“冯将军,麻烦你把公子送到马车上,送回府里去。”
“好!可是欧阳将军怎么办?”
卿婉也觉得棘手,此时夜里的马车也都回家了,自己出来的急,竟没多备辆马车,回欧阳府和护国府,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也没法一次送走,便问一旁的孔老板:“孔老板,天禄坊可还有马车?”
“回小姐,天禄坊的车晚上都赶着去拉酒和原料,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卿婉思前想后,这么晚去通知欧阳府也不好解释,便说:“这样吧,冯将军,你先用马车把公子送回去,再抓紧派车来接欧阳公子吧。”
“那好吧,那郡主一起……”
“我先不回去!”卿婉脑子没思考就说出这句话,后来觉得不太合适,便说,“冯将军,你先把哥哥送走,我在这里等你便是,你来的时候带着两辆马车来,我过一会再回去。”
冯淇奥此时是摸不着头脑了,“郡主,我们一起回去便是,何必……”多此一举四个字还没说,茜儿便抢过来说,“小姐自然是有事做,你管这么多干嘛!快点回去吧!”
看到茜儿如此不知规矩,卿婉刚要说话,却看到淇奥拍拍脑袋,“也是,那我就先回去好了。那你和小姐就在这里等着我吧,我马上回来!”
卿婉完全没意识到淇奥居然一点都没有生气,忽然又想起,淇奥本是普通士兵出身,又没当过官,自然没有臭架子,和茜儿平时说话自然是放松的多,反而是自己此时多心了。
淇奥马上赶着车回去,留下卿婉和茜儿守着烂醉的兰羲,天禄坊里的人也各忙各的,谁也不敢管少东家的事。
卿婉就坐在一旁,目光柔和的看着这个人,自从他回来,每次都是匆匆见面,却没有注意到,他的面容如此憔悴,他比以前瘦了很多,想起那个跟自己谈笑风生的兰羲,心中一痛,或许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来了。
卿婉借了纸笔,提笔写下晏几道最著名的词作: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卿婉写罢折好,本想将这首诗留下,忽又想想,自己实在没必要再给他过多的回忆了,看着眼前的烛火,卿婉把本已折好的纸铺开,静静放在火中,看着这张纸慢慢燃尽,而茜儿却在卿婉的眼中看到满是冰冷。
情到断时,何苦坚持?
看着纸灰飞尽,卿婉静静离开兰羲,站在天禄坊的门口,等着马车到来。
不久后,两辆马车前后赶到,打破原有的沉静,是淇奥和小安子分别驾着马车过来。
两个人把兰羲送上车,卿婉便对要送兰羲的小安子说,“到了欧阳府,别说太多了,只需要告诉看门人,欧阳公子在天禄坊喝醉了,你帮忙把他送回来,其他一个字也别说,到了府上别耽搁,让下人把欧阳公子带走就赶快回来。”
“是,小姐。”
卿婉又对着淇奥、小安子和天禄坊的人说,“今晚的事,大家不必提起是我送林公子和欧阳公子回去的,他们二人以后问起来,就说是天禄坊派人把他们送回各府。我今日来这里的事,就不必告诉他们了。”既然大哥不愿让自己知道此事,自己就装作不知道此事好了。
坐马车回府的路上,卿婉净听到茜儿和淇奥一起驾车,欢声笑语,自己却懒得管他们,只是掀开车帘,看着路边空落落的街道。
既是当年明月在,何须再忆彩云归。
作者有话要说:
☆、冷月挂空府(上)
偌大的宫廷正殿,让人入而生畏,而当龙椅上的那个天下主宰勃然大怒时,更是让人毫无喘息之机。此时,一排排穿着官服的臣子便是如此以头跪地,无一人敢直视天威。
忽然间“砰”的一声,一份奏折从龙椅上摔到大臣们的面前,顿时打破了一切宁静。
“突厥当真以为我朝无人吗?竟敢把边境前线向我朝压进整整三百里!一群乌合之众,竟然在我朝如入无人之境!一入城池,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再就此姑息,你们是想等着突厥大进长安城吗!”
皇帝此番言论,令刚才几个主和的大臣把头低的更深,仿佛这地下有个洞能把头埋进去一般。
“传朕旨意,出兵十万镇压突厥,把突厥给我赶回去!”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皇上圣明!”所有大臣看皇帝心意已决,高呼万岁。
“林之颐、陈远山、冯淇奥听旨!”
站在队伍中间并不起眼的冯淇奥心里一跳,虽然自己已入朝为官,可此等架势哪里见过,赶忙跟着林之颐出列,而旁边站出来的则是他并不相熟的人。
“臣等领旨!”
“封林之颐为大将军,总领十万大军!陈远山为副将,冯淇奥为先锋!十日之后出发!”
“臣等领旨!定不辱皇命,驱逐突厥!”
朝堂上一触即发,京城里也是人心惶惶,虽然他们离着边境战乱尚且遥远,可每日军队出入频繁,各府戒备森严,令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亦深感不安,这远在千里之外的战争隐患,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又要去打仗?”一个女声带着气愤和不满从房里传来,一个女子斜倚在床上,旁边放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而侧坐在床边的男子正满眼无奈的看着他们。
“如今突厥大军来势汹汹,正是我等为国尽忠的时候,我不去,谁去?”
“可我们的孩子才刚刚出世,连名字都没取,这满朝这么多将军,皇上为何每次出了事总要派你去?”
“我林之颐本就是军旅出身,如今还挂着兵部尚书的职责,怎能不为皇上分忧?何况我与皇上也算是表兄弟,为国为家,都该身先士卒!”
“子均,你当皇上是兄弟,可皇上未必把你当兄弟!他明知你与陈远山有嫌隙,不还是派他做你的副将?那皇上分明是……”
“若雅!”林之颐打断她的话,“这皇上的话你也敢说?”
“子均,你可怜可怜我们的孩子吧,他才刚刚出生连名字都没取,你就要这么急着走吗?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早早定下名字,可你呢?这孩子都生了,你连个名字都没想出来!”
子均摇头叹了口气,“取名字是大事,何况你是早产,很多事都没有准备。名字就让卿婉取吧,论起咬文嚼字来,她比我懂。”
“卿婉?”一声尖利的音调划过,“子均,这是我们的孩子,怎么能让卿婉取?就算你不取,也是由父亲取,她卿婉不过是你的妹妹,她有什么资格做主!”
林之颐有点不明白妻子这无名火是从何处点燃的,蹙眉说道:“这有什么?卿婉读过的书多,取其名字自然有意义,总不能随便找个名字安上。”
“不行!我的儿子,决不允许别人取名字!”
林之颐实在难忍她的脾气,只能随口说道:“好好好,我取我取!那……就叫林焘tao,字寿心。行了吧!”
听到这里,若雅才算是把一直皱着的眉头暂时缓解,笑着把孩子抱起来,“焘儿,听到了吗?你爹给你取了名字了,从今天起,你就叫林焘,是咱们护国府的长房长孙!”
林之颐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若雅,你性子太急,我出征的这几天要记得收敛。若是你和焘儿有什么需要,就派人去找卿婉,她肯定会帮你。”
“又是卿婉卿婉,你就知道卿婉!子均,你是这护国府的长子,她不过是个次女,有什么资格事事在你面前!碰到事情,父亲永远都是听卿婉的,可你呢?护国府这么多家业,凭什么她掌管的就是最重要的八家产业,而你堂堂长子,官居二品,在府上管的却都是写粮铺铁铺这些赚钱少的东西。这府上我这个少夫人,还得事事听你这个妹妹的,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林之颐看妻子这无名火越发越大,自己也急了:“卿婉手下的八家店铺都是她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当初的天禄坊、茉香居,不过也都是破店面,可里面上上下下卿婉都用心想法子,经过这么多年才有了今天的成就!由她管理府上的钱财,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今天是怎么了,干嘛事事针对她!”
“我事事针对她?那不是为了你!子均,你想想,她现在已经指婚了,嫁了人她一改姓,根本不是林府的人了!而我是你们林府的长媳,我的名字现在是林氏若雅,我才是你们林家的人!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你有没有想明白,我才是林府未来的主子,所有的一切家产都应该归我支配!她凭什么管这么多!她要是嫁了人,难道还要把咱们林府的钱拐到宁王府去吗!”
“什么你是未来的主子!父亲还在你就想这些东西!就算卿婉嫁了人如何?宁王府和我们林府是世交,我们把这几家店面送给卿婉又能怎么样?要是换了你管,你懂这些吗?恐怕只会关门大吉了!”
“林之颐!我是你的妻子,你怎么事事帮着外人说话!”
“什么外人!卿婉是外人?我告诉你,你以后要是再敢说这种话,别怪我无情!”
“你想怎样?你难道敢休了我!”
子均气得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背过身去,狠狠的喘了几口气,便不回头地往门口走去,临走前,他头也不回地说:“我告诉你!我走的这几天,卿婉便是这府里上上下下管事的,你最好跟她搞好关系,要不然你吃不上饭,别怪我没提醒你!”说着毫不留情地打开门,大步流星地离开,只留下若雅一手打在枕头上。
走出房门,子均只想着找个地方消消气,没成想刚走出没多久,就碰到了茜儿和淇奥有说有笑肩并肩地走过来,茜儿手里还拿了不少东西,想必是帮淇奥准备的。
“大公子!”
“林大哥!”
两个人一起喊道,连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笑意。
“哦?你们两个这是在准备东西了?”
“是呀,过几天我们就要出征了,茜儿姑娘好心为在下准备了些衣物。”
“好,好。”林子均一面说好,一面却心酸了一下。连淇奥都有人给准备东西,自己的妻子却只记得为小事争吵。
“对了大公子,小姐说有事找你,正在潇晖阁等你呢!”
“什么事?”
“不知道,不过这几天小姐可忙了,翻来覆去地看书,不知道在干什么。”
“好,我马上过去。”
说完,林之颐便心事重重地走到潇晖阁。
一进门,林之颐就被阁里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只见屋里原本的大书架上已经空了,各种书都堆在地上,卿婉一个人躲在书堆后面翻着什么,边翻还边在一旁的纸上记下来。潇晖阁里的书本就多,这下子,子均差点就看不见卿婉了。
“婉儿?你在做什么?”子均奇怪地问道。
“大哥来了!”坐在书堆后面的卿婉赶紧站起身,高兴地拿起身旁用来记录的纸,跑到子均身边,“大哥你看!你不是让我帮忙给小侄子取名字嘛!我这两天把所有的书都翻了一遍,挑了不少可以用作名字的,你看看哪个好?选一个吧!”
子均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地拿过纸,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名字,卿婉还仔仔细细地划分出来,名和字对应起来,很是认真。
看着这张纸,子均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大哥?怎么?你觉得不好?要不我再去找找!”
“不用了婉儿!”子均抱歉的看着卿婉,“刚才,若雅非急着要给孩子取名,我就随口取了一个,叫林焘,上寿下火,字寿心。”
“林焘?字寿心?”卿婉想了想说:“好名字呀!焘字,寿火焘,本意是长明灯,有长寿长安之意,取字寿心,与名字一脉相承。迈仁树德,焘寿无疆,这是有大意的!哥哥果然大气,取的名字比卿婉取的有意义!”说完便一脸兴奋的看着子均,丝毫没有失落之感。
“婉儿,对不起,本来说好是让你取的,可是……”
“哥!这有什么!我本来就是帮你作参考的嘛。若是你觉得对不起我,就和嫂子多生几个孩子,再用我的名字不就好了。不过下次一定要提前准备,等嫂子问起来,就说是你取的,这样嫂子也不会生气啦!”
“婉儿……”
“好了哥哥,快别说了。对了!刚才我让厨房预备了些饭菜,就想请你过来一起庆祝的。哥,陪我吃顿饭吧!”
“好!”子均干脆地答应,但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到这满地的书籍上,平常卿婉很在意她的书,摆放也很有规律。可这次急着让她取名,她竟然这么认真,把所有的书搬出来找。
卿婉也注意到这一地狼籍,便拉着大哥说:“这儿太乱了,咱们到外面的雪痕榭去吃吧!”说着便拉着大哥走了出去。
两个人刚入座,几个下人便端着几盘精致的小菜走过来,上完菜后,卿婉支走下人,只有兄妹两人坐在石桌上。
卿婉斟满两杯酒,笑着说道:“大哥,尝尝我这里的好酒?”
哪知平日里的酒腻子今天却满口回绝:“还是别喝酒了!你不知道,前几天我在你的天禄坊喝酒,结果喝多了,还是天禄坊的人派马车把我送回去的。我昨日路过那里,结果刚进去就被里面的人贬了一通,说是再不让我喝酒了,免得下次再派马车送我。你说,你手下这人怎就一点不把我这大公子放在眼里呀?”
卿婉掩面偷笑,心里却在庆幸那日跟天禄坊的人串了口供,连大哥都知道去天禄坊问清楚,兰羲肯定也去了,若是他们二人知道是自己从中帮忙,肯定又惹出段是非。
“明明是大哥丢人,居然跑到那里喝酒闹事,人家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恐怕就把你给扔街上了!还会派车送你?”
“哦?那今天我还得好好谢谢我的好妹妹了!”
“那是!你来尝尝我的酒,看看比起天禄坊来如何?只一条,别喝多了!”
“得令!”子均端起一杯酒,放在鼻前慢慢闻闻,再小小泯下一口,最后一饮而尽,咽下去后,闭上眼睛,片刻才睁开,“好酒!果然是酒坊的老板,居然有这么好的酒!看看我那里,别说好酒了,有的喝就不错!”
“那是大嫂管得严!”卿婉一旁笑着说,一旁把子均的酒杯斟满。
“大哥,卿婉知道大哥即将出征,今日给大哥备这小小筵席,聊表心意。小妹敬大哥三杯酒!”
“婉儿敬的,我怎能不喝?”
两人同时端起酒杯,“第一杯酒,卿婉祝哥哥此番出征,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大哥多谢婉儿!”
一个清脆的触碰,两人一饮而尽。
“第二杯酒,婉儿恭贺大哥喜获麟儿!大哥这次喝不了焘儿的满月酒,待大哥出征后,小妹定帮大哥大嫂和焘儿把满月酒办的风风火火,大哥放心!”
“有你在,我一百个放心。干!”
“大哥,这第三杯酒,婉儿要谢谢大哥。”
“谢我?”
“大哥,这些日子,你为小妹做了很多。你从小就这么照顾我,为我着想,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