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做了那么久的夫妻,皇帝虽好色,对她也还算好了的。
况且皇帝这一把的年纪还没有子嗣,被天下的臣民耻笑,也是十分可怜的。
只见皇帝一个箭步上前,在床边坐下,拉住她的手边问:“怎么了?怎么脸色白成这样,宣太医来瞧了么?”
眉儿从被子里轻轻抽出另一只手,也覆上皇帝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不过是身上略软了些,并没什么大碍,想来是昨晚没有睡好罢。太医已经来瞧了好几次了,都说没事,只是胎儿现在还小,让臣妾好好在床上养着,不要伤了胎气。”
皇帝连连点头:“很是,我听人说头三个月是最危险的了,一个不小心可就要酿成大祸的,依我看,还是再宣太医来瞧瞧吧,否则的话朕都没法子安心处理国事了。”
此时的眉儿眉头轻轻一皱,一股绞痛的感觉从下腹传来,她知道是那些药起了效果了,只不过药效发作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她压下渐渐袭来的疼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只见她仰头对上皇帝,脸上的笑容娇羞又甜蜜:“瞧皇上说的,臣妾不过是贱命一条,和国事相比简直就是不堪一提,皇上这样说,臣妾实在受不起,皇上可是存心折了臣妾的寿。”
皇帝笑了起来,为着她那自贱自轻的语气:“你总是这样牙尖嘴利,在你面前我已经不再自称朕了,这可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优待呢,你倒不领情,你可知现在这后宫中,你才是最重要的呢!”
说完,便朝身边的太监说:“去请太医马上来,朕在这等着。”
那太监尖锐的声音答应着,福了身便跑着去了。
下腹的疼痛愈发明显,一阵阵的绞痛袭来,渐渐要将她淹没。感受到那熟悉的潮湿温热的感觉,她知道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却果真比平日里要汹涌许多。
脸色愈发地白了,额头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握住皇帝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皇帝看着她渐渐褪去血色的双唇,忽然慌乱了起来。
皇帝将她连着被子环抱,忙问:“眉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眉儿点点头,才要开口回答,方才刻意压下的呻吟却先于话语飘逸而出,将皇帝更是吓得手足无措。
一叠声地叫人去宣太医,皇帝看着眉儿那渐渐失去血色的脸庞。握着她渐渐冰冷的双手,一颗心慌乱了,宫女太监们瞧了这情况不对,催太医的催太医,去禀告太后的禀告太后,打热水的打热水,宣稳婆的也飞奔而去,一时间宫里乱作一团。
不一时几个太医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想来是路上已经听到一些消息了,都吓得不行,有一个甚至连头上的乌纱帽都掉了却顾不上捡,头发都有些许的散乱了。
见太医进来,皇帝连忙摆摆手制止他们要行礼的行为,不耐烦地吼到:“一群废物,还不赶紧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说每日来请多少次平安脉呢,若是朕的子嗣有什么闪失,朕定要你们陪葬!”
看到皇帝震怒,一群太医们也不敢多犹豫,立刻扑上前去拉了眉儿的手边开始诊脉,连平日里为后宫嫔妃们请脉要蒙着纱巾的规矩都忘了。
其实不用诊脉,单是瞧了眉儿那憔悴而痛苦的脸庞,就早已将太医们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待一诊清了脉,脸色更是刷地一下便没了血色。
只见一个太医颤颤巍巍地伸手撩起厚厚的被子,顿时吓得双腿无力,差点跪在地上——只见眉儿身下早已殷红一片,将身下的床单染得鲜红。
☆、第一百六一章 翠沼残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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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到这样的情形,也是吓得面无血色。他从未当过父亲,也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到底是什么回事,但眉儿怀孕才没多久便血山崩,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眉儿那气息渐渐弱了的样子,皇帝慌乱了,一颗心绞痛不已,从前的眉儿,巧笑倩兮,温婉的模样似春风化雨般沁入人心,如今,她却如破布偶一般躺在床上,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流失。
皇帝急急上前抱住眉儿,早已被可能会失去眉儿的想法夺取了理智,只是慌乱地唤着她的名,轻轻地为她拂去因为疼得满头大汗而粘在额前的秀发。
太医们急忙上前劝解皇帝,让皇帝放开眉儿,好让他们仔细瞧了,赶紧开药去,眼前的状况,就算晚一会子,眉妃的危险便会多一分。太医们心中明白,这样的血崩,孩子怕是保不住了,若是连眉妃也出了事,他们就真的没活路了。
可是皇帝何尝会听他们的话呢,只是紧紧地拥着眉儿,嘴里轻轻唤着她的名,试图将她从疼痛的深渊里救赎。
就在一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太后急急地进来了。太后虽也着急,但脸上却丝毫不露出来,只是脚步比平日里急促了些,但若不是十分相熟的人,却是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的。
太后一进来,后面便呼啦啦地跟进来一大群宫女太监老嬷嬷们,乌压压地站了一地,眉儿那本来就小巧精致的屋里便愈发显得拥挤了起来。
只见太后刚进得门来,便在门边站定,一眼瞧见了屋里混乱的状况。眉头便皱了起来,那强大的气场便向众人压了下来,虽这些年都不问世事,但到底是半辈子母仪天下的人,那高贵已经深入骨髓,叫人不由自地低下了头。
只见太后缓缓开口道:“都愣着干什么,难道现在是该发呆的时候?”
说完对上皇帝:“请皇帝出去等着,这里有血光。男人在这里不吉利,而且也帮不上什么忙,在这里反倒太医们不好做事。”
皇帝见太后进来,一腔子的悲痛早已被吓掉了大半,只见他轻轻地吻了吻眉儿光洁的额头,握着眉儿手的大掌稍稍用力,仿佛在要将所有的勇气通过手掌传给眉儿。
感受到皇帝掌心的温暖,眉儿从疼痛的泥沼中稍稍抽出身来,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扯起一个勉强的微笑对皇帝说:“皇上,您先出去吧,臣妾便是舍了这条命,也要保住皇上的龙裔安全。”
皇帝方才听到太医们在窃窃私语地谈论病情,也知道月份小的胎儿其实还未成人,在母亲腹中不过是一滩血水,如今那血水流出来了,自然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但他看到眉儿那虚弱的样子和坚定的眼神,实在不忍说出心中的想法,只是重重地点点了头。那一下点头。却仿佛有千斤万斤重,艰难地迈开步子离开床边,却从未觉得脚步如此沉重,慌乱间的回头一瞥,那女子躺在床上,正处在生死关头,生怕这一眼便是一辈子的离别。
待皇帝一离开。太医们便急急上前诊了脉,再细细查看了眉儿的脸色,这一瞧不要紧,倒是将半辈子见过的世面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几乎不曾吓死,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眉妃的情况竟糟糕至此。
因着皇帝身体的缘故,后宫的嫔妃们从未有过受孕的情况。现今的太医院中,年轻的太医们平日里最多是看个头疼脑热的病症。对怀胎的病症并不十分熟悉,而那些老一些的太医,要么是已经昏聩不中用,要么已经解甲归田。
一时间太医们也乱了手脚,只好开了一些止血的方子叫人熬药去,一方面叫宫女稳婆们用熬得浓浓的热姜水替眉儿重新擦洗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
一个年纪较轻的宫女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只见眉儿身下的血似水流般源源不断地流出,身上越来越冰冷,气息也愈发微弱了起来,那宫女吓坏了,忍不住叫了出来,在外面等着的太后听到了,眉头一皱,一旁的两个嬷嬷便立刻进去了。
不一会儿,便见那两个老嬷嬷拖着已经晕厥过去的宫女出来,只见那宫女后颈脖处有明显的淤青,显然是被人打晕了过去的。
看到太后脸上的阴郁,也知道太后此刻十分生气,心心念念盼望着的孙儿危在旦夕,那宫女还在一旁鬼呼狼嚎的,若是再惊了胎儿可如何是好?皇帝只瞧了一眼,便知道太后打算如何处置那冒冒失失的宫女。
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对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太后说:“母后,那小宫女也不是故意的,如今眉儿在里头生死未卜,还是少沾些血腥,为她和孩子积寿吧!”
太后侧目看到一旁的皇帝,显然很少如此大胆敢质疑她的决定,所以倒有些战战兢兢的,太后静静盯着皇帝的眼睛,却没有说任何话,那压力却差点使皇帝失去了呼吸。
皇帝的手在身侧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还是鼓起勇气对上太后的眼:“孩子怕是保不住了,那也许是老天对我的惩罚,过去孩儿做了太多的错事,所以才没有子嗣,但我和眉儿都还年轻,这次能怀上,以后还会有的。”
太后静静地瞧了皇上片刻,这是她所有儿子中最疼爱的一个,从小,因着心中的私念,她便只对他疼爱有加,不想却造就了他窝囊又奢侈的性子,自小,他便是自私的、冷血的,从来只关心自己好不好,对他人的死活毫不在乎。
这是第一次他开口忤逆她,竟是为了令一个不相干的奴才。
太后的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也品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却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对上那两个抬着宫女的老嬷嬷,那两个老嬷嬷看到太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多年来服侍在身边的默契便让她们知道太后已经开恩,放过那个宫女了。
于是便招呼一旁的小太监们将那宫女抬下去休息。
其余的宫女和稳婆们在不断地进进出出,忙碌地端进去一盆又一盆滚烫的水,片刻之后再端出来,却是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皇帝看到这样的景象,心中也是凉了半截,他知道那是在为眉儿清理流出来的血。
想到眉儿那样娇弱的一个女子,明月清风般淡雅。小小的身体里流出了这样多的血,还如何来了得?!
只见他忽然暴起,拉住匆匆出来的一个太医,瞪着血红的双眼怒吼道:“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出来禀告一声!”
那太医被吓得不行,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磕头道:“眉妃娘娘腹中的胎儿甚小,至今还未长成型,如今娘娘体内燥热得厉害。下血之症严重,胎儿是肯定保不住了,连眉妃娘娘也十分危险,微臣正在想办法。”
皇帝听到这里,顿时浑身上下都将被人抽去了力气一样,重重地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脑中一片空白——自己的猜想是一回事,但真正听到太医们这样禀报时,便是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曾经要初为人父的喜悦。曾经的甜蜜。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看到皇帝呆呆地什么话也不说,双眸直直地却失神,那太医愈发地害怕起来,生怕皇帝一个生气,要了他的命来给那未出世的龙裔陪葬。
一旁的太后见了,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那太医忙去了,却没有多说什么。
在焦灼与等待中度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太医急匆匆地前来禀报:“皇上,太后,眉妃娘娘方才吃了药,精神已经好些了。”
听到这里,太后和皇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太后道:“眉儿那孩子能怀,说明她和皇帝有缘分,这次的胎儿没保住。也是命,今后等她好了。皇帝多疼爱她些,想来还是能有的。”
一旁的皇帝也是长长嘘了一口气,道:“是朕害了她,她怀这孩子十分辛苦,想来是老天要惩罚朕,却应在了她的身上,今后自然是要对她好的。”
太后大约也是乏了,或者是不想待在这血腥气重的地方,便打算起身离开,不料那跪在地上的太医却呐呐地开口道:“不过,眉妃娘娘身子弱,虽然吃了些药精神清明了些,下血却没能止住,微臣们学识浅薄,试了许多方法都未能见效。”
皇帝一听,一时便怒发冲冠,忍不住一抬脚,在那太医身上重重地踹了一脚,将那太医踹得个翻滚在地,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飞快地爬起来,重新跪在地上。
只见太后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恨恨地对那太医道:“该死的奴才,谁叫你说话说半截的?平日里看你们多能干,吊起书袋子来一套一套的,今天到了关键时刻怎么一个个都成了死人了?”
那太医尖太后如此震怒,也知道方才自己的禀报是错了的,正在他为自己的小命祈祷的时候,皇帝冷冷道了一句:“真的一点子办法都没有了么?无论多强壮的人,一直这样流着血他还能活么?你们果然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朕告诉你们,孩子没了朕也认了,若是眉儿没了,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
那太医一听这话,知道至少这会子小命是保住了的,也不敢再像前次那样故弄玄虚,于是便急急道:“微臣们方才商议过了,听说现在宫中住着一位小姐,她是神医的收山弟子,而且她与眉妃娘娘十分相熟,若是能请她来瞧,大约是没有问题了的。”
☆、第一百六二章 急煞阶前掌灯人
听到这个,太后有一瞬间的犹豫,她自然是知道莫言医术了得,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乐意让莫言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
她对莫言的感情是有些复杂的,她有些感谢多年前那小小的莫言点燃了皇帝对皇位的渴望,让她能如愿辅助他一步步走上那万人敬仰的位置,也算是不辜负了他父亲的一番情意了。
只是,这长大后的莫言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魔力,竟将她两个儿子都搅得不得安宁,她好不容易才维持下来的平衡局面也变得岌岌可危,让她不得不对莫言感到有些厌烦。
在她眼里,眉儿虽好不容易怀上了皇帝的子嗣,但终究没能保住不是么?她是宫里经年的老人,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自然猜到这场灾祸并不是像她表面上说的那样,只是老天的安排。
但是,有些事情,明说出来可就没有意思了,眉儿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保住,就算生了出来,也无法再风云变幻的后宫中安然无恙,所以还不如早些去的好。
但皇帝可不是这般想的,只见他如得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叠声叫人快快去请莫言小姐来。奴才们听了,也不敢怠慢,答应着便一溜烟去了。
却说莫言在房中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遍,到最后连宫女们都看不下了,问她为何如此焦躁她又不肯说,只是焦虑着。
直等到耗尽了耐性,忍不住想要再次打发人去瞧,便就几个宫女太监们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被她宫女的教养嬷嬷瞧见了,连连责备他们冒冒失失的。
莫言急忙出去。摆摆手打发掉那两个唠叨不止的老嬷嬷,忙问到:“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太监也顾不上行礼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请小姐跟奴才走一趟吧,眉妃不好了,连太医们来瞧了都说没办法,皇上和太后都在那里呢。立等小姐过去瞧瞧。”
莫言一听,不由得大吃一惊,她心中乱得很,猜着便是要出事,只是没料到竟会这样严重,也来不及多想。倒先越过太监们宫女们的身边便急急往外走一边交代:“叫太医们先不要退下,在那里侯着。一会子还得他们才知道有没有哪些药材的。”
自上次妹妹生孩子时她开的药方,她便知道师傅为何被人称为神医,因为师傅的方子与一般大夫开的是不一样的,他开的药方总是精简但巧妙。
小太监们反应了过来,便有两个先跑了回去传达,莫言也是疾步如飞。一边走,脑中便闪过无数个猜想,每一个都令她头皮发麻。她甩甩头。仿佛是想将脑中那些多余的想法都甩出去,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