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神色光明磊落,“小店刚开张,日后还要承蒙各位多多照拂一二,所以今日但凡是在我这里买的米粮,我都会在奉送一袋,一来也算是给新开的小店拨个好彩头,二来,也算是给今日没买着的各位赔个罪。各位意下如何?”
☆、第十七章:疑惑
他这话一出,顿时周遭噪杂的声音变为了欣喜,有便宜的米可买,临了还奉送一袋,这些人怎么能不高兴,方才没买着的那些不愉快统统都散到九霄云外去了。
纷纷跟卫七郎打了招呼,留下送货的地址,便三三两两的出了铺子散去了。
卫七郎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即把这些人哄得高兴了又夺得了人心,这份心思董如却是从来没想到过的,她大吃一惊。
她一直以为卫七郎和她都只不过是从小村子来到镇子上的,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可经由这几天下来,卫七郎身上表现的种种,她不是傻瓜,能看得分明,如果没有一些经商的头脑或者经验,他能这么快就把这件事安顿好?
所以,都是同村的人,这样的念头在她心里也是不甚稳固了。
待得人都散去了,卫七郎才回转身看着董如,而董如也望着他。
就这么看了半晌,董如却是敛下眼眸去,从怀里拿出秀帕替他擦拭起汗渍来,嘴里即轻声又疼惜地说道:“很累吧,这几天你一直东奔西跑,又是扛米又是求人,才算是把这个家安定了下来,我猜你一定累坏了。”
卫七郎眼眸弯弯,看着竟是极为高兴,伸出胳膊将她搂到怀里,呢喃道:“娇妻在畔,哪有累的道理。”
铺子位于大街上,卫七郎却是就这样大庭广众般抱住了董如,他是神色如常,看着好像还很高兴,可懂如就不一样了,顿时脸一红,轻啐了口,挣脱开来,羞道:“万一进来个买米的看见咋办,你也不嫌害臊。”
说着,人赶忙快步走进了后门,卫七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声一笑,自是知道董如害羞,不敢做出这样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大事的举动来。
当下,他将铺子收拾好,然后回身拿起一个账本和一个盒子,在门上挂了个歇业的牌子,便将门反锁上,也回了屋。
到了屋内,没看到董如,却是从东边厨房传来了声响。刚要过去,董如便端着饭菜出来了,院子里已经被她支好了一方小小桌椅,饭菜就放到上头。
董如示意卫七郎先吃,厨房里还有个汤没端出来,她去端汤。
待她出来的时候,看见卫七郎还是坐在那里,桌上的饭菜原封不动,显然是在等她。
董如心里自是欣喜的,侍候夫君吃饭起居是娘子本分,几乎成了定理。可自新婚以来,卫七郎一直便是宠着董如,这些从小事上就表露无遗。
但就吃饭这件事情上,董如便疑惑了。
每次上桌吃饭卫七郎都会等她,哪怕迟了很久,她再回来时,桌上的饭菜还是原封不动地放着,长久下来,董如也明白了,这是卫七郎的习惯。
她读过些书,而且从村里赵夫子口里也听到些关于大户人家礼教这方面的注重,是以她心里便有些狐疑,但又想不明白的是,记忆中卫七郎和她是一个村子里的,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习惯呢?
☆、第十八章:做账
吃过饭,卫七郎去洗碗,董如便拿着卫七郎交给她的账本细细看着。
其实她是看不明白的,虽然识得几个字,但是做账这种东西,不是光看或者将账本拿到手里就能懂的,这需要一些天赋和后天的学习。
旁边小几上摆放着一个盒子,是今日一天的总收入,和着账本上的数目一起交到了董如的手里,卫七郎这么做的意思很明显,往后这铺子的收入全部都交由董如管着。
可董如哪里会看,让她数盒子里的钱还可以,但是这账本就难倒她了。
卫七郎擦着手走进来,董如救星似得赶忙说道:“我不会看这账本,再说了,钱数数对不就成了,还做账干什么?又不是多大的生意。”
她抱怨着,其实是想说,你怎么会懂这东西。
董如不笨,生活中发现的种种反常现象,如果卫七郎不说,她就不问。卫七郎愿意,时候到了自会告诉她,若不愿,那说明这是他不愿跟任何人说的隐秘,那就不问,她没有窥探别人隐秘的习惯。
她是这样心无旁贷地相信着自己相公,憧憬着哪一天,他会自己跟她说起他的一些事。
“生意无关大小,每一笔都要谨慎,事无巨细才能走得长远。”
卫七郎何等聪慧,自是知晓自家娘子心里在想什么的,但她能做到不相问,只相信,却是他意料之外的。心里不免对她刮目相看,觉得自家娘子除了脸皮薄之外,性格却是不骄不躁,知道些处事之道,反而聪慧之极。
走上前去,接过账本,看了一眼跟她说道:“相信我,每一天的收入都要登记,不要只靠头脑记住,人有时候会出错的,多记一笔等出事查起来也不会阵脚大乱。”
董如眼睛一亮,还不等她说话,卫七郎便又说道:“我会这些,是因为我学过。往后家里的钱财都交给你,你若是不会记账,我可以教你。”
他都这么说了,董如自是不好再问,只一笑说道:“嗯,等我和你把今天答应好的那些人家的米粮送过去,回来了你就教我可好?”
卫七郎却摇头,放下账本点了点她的额头,宠溺道:“苦活累活我来做,你只管待在家里看账就成了。”说着,转头看了看天色,边往外走边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去了。”
董如点点头,等卫七郎出门了,她拿着账本看了会却是看不懂,便放到一边等着卫七郎回来了教她,然后将一边的盒子抱过来开始点算今日的收入起来。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
董如抬头看着大门外,神色闪过一丝疑惑,第一反应是卫七郎回来了,可转念一想又不对,他刚出去没多久,不可能这么快回来,那这么晚了是谁呢?
思量了一下,便起身出去开门,走到一半儿,她又折转回来,将小几上的盒子和账本全部收拾好,放入柜子里才出去开门。
将门打开,待看到来人,董如一愣,全都是陌生面孔,而门外的人却已经开口说话了。
“小娘子原来在家啊。”
说话之人却是那天董如刚来江林镇时,在缘来居客栈里,另外一桌的锦衣公子。他身后跟着一个侍从,两人都是神色暧昧地看着她。
他看着有些兴奋,末了眼神还往屋内瞟了一眼,仿佛在看她的相公在不在,待看到就她一个,神色更是高兴了,语气顿时有了些轻佻。
☆、第十九章:何公子
门外的锦衣公子不等董如说话,笑着和身后的侍从对望了一眼,那里面有董如看不明白,却感到浑身不舒服的恶心神色。
几乎是本能地,她心里将此人排除好人之外。
但小户人家出生的董如,又是在乡野山村,小老百姓天生便对身穿锦衣华服的富贵人家有些自卑畏惧,是以,她虽然厌恶此人,但还以为他是江林镇上县城老爷的公子,没有立刻关门,而是感觉县城老爷的公子也是大人物,不可得罪。
是以,在门内就像平日里见了县城老爷般将要跪地磕头,但却被那公子拦了一把。
他的手正好抓住董如的手,看着董如神色暧昧手还在上面捏了捏,董如浑身一跳,几乎恶心的要叫出来,想也不想,狠命拍开那只攥着她的手,也不行礼了,冷声说道:“公子请自重,民妇已嫁人,公子样貌秀卓,想来也是有斐君子,切不可做出如此下作轻薄之事,传出去有损公子名声。”
董如说的已经很客气了,她想着不能得罪县城老爷的公子,不然以后他们不好立足,所以先是夸奖一番再轻微斥责一下,算是给他一个台阶下。
却不想,那公子听完以后,一张秀气的脸却沉了下来,他后面的那个侍从察言观色,想来是跟着这位公子四处称霸,没受过一丁点乡里百姓的斥责抵抗。
是以,站在公子后面嘿了一声,高声呵斥董如:“好你个目光短浅的乡野村妇,连江林镇大名鼎鼎的何老爷家的明珠,何公子都不识得,太也不识抬举。”
董如听了那侍从的话,惊得非同小可。
何公子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一霸,而江林镇最大的官刘县城却是不敢管,只因何老爷上头有个大官罩着,具体是多大的官她也不清楚,但听说好像是京城里手眼通天的人物。
这样的人,一个小小七品县令是惹不起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何公子在镇子上为非作歹。而天高皇帝远,这样偏远的镇子,又有何老爷的压力,自是没人敢上报朝廷。
长此下来,镇子上但凡长得有些姿色的女子,都被何公子轻佻过,但他眼光甚高,轻易看不上那些女子,最多也就是轻薄几句或者动动手调戏一下。
而自从在缘来居,他无意中看到了董如,她羞涩低头的那个瞬间,只让何公子觉得满室尽皆失色,仿佛只有她一朵山花烂漫绽放。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世上还有如此美人,虽然不是绝色,但浑身的气质,从里到外却透着一种灵气,清雅十足,只让人捧在手里都好像觉得像水滴般要散开。
而今他再也忍不住,便在今日傍晚前来敲门了。
他本意是想着,花些钱财轻易也就能将这美人抱回家,可浑没想到这一个看似柔弱可欺的小女子却是个口齿伶俐的,三两句话就把他斥责了。
他在江林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从没被一个女子这样斥责过,当即视为羞辱,只恼羞成怒地看着她,想着要不要让侍从直接将人敲晕绑回去。
☆、第二十章:委屈
而董如却是另一番感受,知道了何公子不是刘县城的爱子之后,她心里多少没有了害怕之意,但还是有些畏惧,因为她听说过何家上头有个大官罩着。
是以不敢得罪,但要她屈从,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她即便宁死也不受辱。
当下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给自己壮胆,然后告诉自己相公马上就会回来保护她。
向着何公子福了福身,冷然说道:“民妇见过何公子,天色已晚,若是何公子没什么吩咐,民妇就要关门了。”
逐客令并不能让何公子退步,反而上前一步,一手撑开门板,阴沉着脸瞪着董如,董如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心都揪了起来,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后面还有个人高马大的侍从,到时候她就是想跑也跑不掉。顿时一颗心砰砰砰跳得飞快,浑身因为紧张,肌肉都有些轻微的颤抖,偏偏她脸色要维持住冷静的神色,只是那眼神深处的惧怕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
“嘿嘿,小娘子看着眼生,莫不是从乡下刚搬来的吧?”何公子却笑了笑,只是那眼神更加阴森,想来他是个极度小心眼的人,受不得一点气,只瞪着董如说道:“跟着你那个乡下土包子相公有什么好的,何不从了我,以后想做什么都不愁没钱,更不怕什么人,这岂不是人生美哉。”
他这样说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将董如带回去,好好惩治一番,看这小美人以后还敢不敢斥责于他,不将他放在眼里。
“我相公不是土包子!”
董如听到何公子说卫七郎,顿时什么害怕畏惧都抛却了,心里满满都是愤怒,想起他什么都会,又对自己很好,她便容不得别人说一点卫七郎的不好。
倒是何公子被这吼声唬得一愣,他身后的侍从猛然反应过来,知道今天公子是要动真气了,还从没有人吼过他,刚要色厉内茬的上前动手绑人,却在他们身后传来一个阴霾的声音。
“阿如……”
是卫七郎的声音,董如听到顿时一安,一下子放松下来,浑身颤抖着就好像失了骨头般站不住了,只能靠着门板才不让自己瘫倒在地。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惊觉自己浑身都湿透了,额头更是冷汗淋淋而下,但听到相公的声音,她从没觉得有这么让自己振奋安心过,一双眼眸也是在这时候才染上委屈的泪水,哗哗流下。
但她哽咽着,却应不出声,只想伸长了脖子让卫七郎看到自己,奈何何公子两人将门口堵着,两人却是互相看也看不到。
卫七郎赶着牛车刚一回到家门口,就看到两个人站在自家门前,他眼力甚好,远远便认出那是何老爷家的独生子,何权。
当即便明白他是来干什么了,明白归明白,但他心里只念着自家娘子董如这会子怎么样了,也不去管门口的人能不能得罪,直接快步走到跟前,将人推开,进了门便看到董如站在门口不远处。
见她安好,他才松了一口气,眼光一凝,看懂如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惧怕之色浓烈非常,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愧疚心疼,暗骂自己就不应该将董如一个人留在家里。
董如见到卫七郎,浑身仿似有了力气般,起身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将头埋在他胸膛上,不说话,只紧紧抱着他。
卫七郎眼底涌动着狂暴的怒色,生生忍着才没发作,只抬起手也是如她般紧紧抱着她,一只手轻轻安抚她,低声说道:“别怕,我在你身边呢……”
安抚好董如,他才转脸面对早就愤怒的何公子。
将董如慢慢拉到自己背后护好,他才开口,“何老爷身为内阁首辅底下的重臣,怎会有你这样一个不堪重用的儿子。”
他语调低沉,蕴含着压制的怒色和威力,说的话董如却听不懂,可何公子却听懂了,当即不怒反笑,还很是沾沾自喜,颇为自豪地说道:“哼!现在知道怕了吧,识相的赶快将这小娘子交给本大爷,念在本大爷心情突然好的份上,或许还能放你一马,不然……”
“砰……”
他还没说完,便被卫七郎走上一步,一拳打倒在地,拳头含着武力,一拳下去何权的脸便高高肿起,他倒在地上捂着脸哀嚎,顿了顿,突然一张口,一颗大牙被他混着满口的血腥吐了出来。
旁边的侍从见状,脸色大变,欺身上来就要教训卫七郎,可卫七郎看都不看,眼睛只盯着地上的何权,那里面是将要溢出的嗜血和暴怒。
后面侍从欺身上来,可还没近到身前,就被卫七郎反身徒手一扭,胳膊脱臼了,他嘶声剧烈惨叫着倒向一边。这情形也吓着了一旁的董如,她惊呆了,平日里温和平静的相公仿似变了个人般,就像一尊凶神,狠辣非常。
紧接着卫七郎便一只膝盖顶着何权的腰部,一只手探手如爪,向着何权的脖子掐来,眼看着何权将要死于非命,他却是想起什么,顿了一下,转头望向自家娘子。
见董如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见他望来,更是一慌,眼底畏惧陌生神色一闪而逝,虽然很快,但卫七郎还是看见了,心底莫名有些疼痛,那股怒气也消失了大半。
松开何权,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说道:“欺我娘子者,当诛!别以为搬出你那个靠山,内阁首辅我就怕了,今日就看在我娘子的份上饶了你,往后别再让我看见你,滚!”
死里逃生,何权已经吓得心胆俱裂,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气势也消失无踪,赶忙捂着脸爬起来就跑,也不管还躺在地上疼得要死要活的侍从了。
那侍从知道今日他的娘子若不在一边站着,顾忌着不想让她见血,恐怕他这只手臂就要被折断了,他非常肯定这个人能做出来,当下对这人是又惊又怕,端着自己的胳膊也是爬起来就跑。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门口套着板车的老牛时不时地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