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这一刀下去会不会死,你的家人会不会一起去我不敢保证,我只能说,你胆敢在皇宫内苑动刀,这‘淑女阁’上上下下的人都会受你的牵连,包括你进宫当日在宫门值守的侍卫们,都难逃干系。”东方诀淡淡地看着她,完全没打算阻止她。
什么?杨锦弦心里诧异,手险些一松。
“你这一刀下去,死的人,可就不止是杨家那么些人了。万一闹不好有人借题发挥煽风点火,那死的人可就更多了,你确定你就是想用自己一个人这条命去连累那么多人么?”东方诀更不担心杨锦弦会对自己做什么。
“凡事,三思而后行。如今你是婕妤,并不是秀女,你一死,陪葬的人以你双手双脚二十指都数不过来。”东方诀慢腾腾捡起匕首,收在手中,“这东西以后你还是别碰的好了。”
他说着,走回桌旁去,悠然喝茶,“我知道你有心上人,更想为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更不会碰你,只要你不出宫,在这淑女阁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杨锦弦从震惊到惊讶,最后归于平静,无比平静地看着东方诀,“我只是不明白,如果,那封给我的信真的是你写的,如果,你真的是他……的亲侄儿,如果,你们真的是一家人,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为什么非要我进宫不可?”
“这个啊……我现在好像没办法告诉你为什么。”
“为什么?”杨锦弦坚持想要一个答案。
东方诀却故意装疯卖傻了,“都说了没办法告诉你为什么嘛,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十七叔现在还好好的。你懂么?他好好的,所以你也应该好好的。好了,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最后,杨锦弦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堂堂的皇帝——东方诀他就自己在地上打起了地铺……她愣在当场。
一夜都盯着地上的皇帝,她毫无睡意,满脑子的疑问,没有人能回答她。
见过纡尊降贵的,却没看见过一个皇帝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夜尽天明,杨锦弦一夜没睡。
东方诀却好像一夜睡的很舒服,自行起身,收拾了东西。
“昨夜是你侍寝第一晚,该有什么你比我清楚。”他收拾着东西时,说道。
杨锦弦一愣,瞥见桌上的匕首,毫无犹豫地取过匕首就划破了自己的手,鲜血落在白色帕子上。
东方诀瞥了她一眼,这才呼唤了外头候着的公公进来。
杨锦弦从头到尾都傻眼看着,看着他穿了一身明黄龙袍,看着他浩浩荡荡地离去。
踏月和淑女阁上上下下的一干人等恭送圣驾,回头来伺候杨锦弦起身洗漱,兴奋地说着:“婕妤,您知道么?这几年踏月在宫内伺候着,还是第一次看见皇上在一个娘娘处过夜,以前通常都是两位娘娘一个伺候上半夜一个伺候下半夜……婕妤,皇上好生宠爱您呢……”
“踏月。”杨锦弦唤了一声,希望叫住她。
踏月不知觉,继续滔滔不绝,“婕妤,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外面等着候着,就等着皇上离开要伺候您洗浴,没想到等了一个晚上都没等到。可是我很开心,既然没有等到那就表示皇上对婕妤您是特……”
“踏月!”
“婕妤,从今天开始,整个宫里都会知道你……”踏月说着说着,自己停了下来,不大确定地看着杨锦弦,“婕妤?”她终于意识到杨锦弦一直在叫她的名字是让她别再往下说了。
杨锦弦低垂着眸子,淡淡地说道:“你出去吧,我想休息。”
“可是……婕妤不先沐浴么?”
杨锦弦摇摇头,“不用了,你先出去吧。没有吩咐,任何人都不要进来吵我。”
踏月抽走了床上那张染血鲜红的白色帕子,乖巧地欠身退下,走了几步却又转了回来,“婕妤不用早膳再休息么?这样恐怕……”
“什么都不用,你出去吧。”
踏月点点头,正要带上门,却才发现……婕妤看上去真的很不对劲。无精打采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样子……不过,也许是伺候皇上伺候了一夜的缘故?
这么想着,踏月都脸红了。
杨锦弦却直到躺下来,也不得安宁。她心里疑虑重重疑问堆积成山,却不知道去问谁不知道跟谁拿答案去,更不知道眼前这种情况到底算什么。
那个人他是皇帝啊,他明明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有人了,他明明知道她是他亲叔叔的妻子,他为什么要强行把她弄进宫来,又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事情?
她当着皇帝的面想着别的男人,她还把匕首那种凶器带进宫带到皇帝的面前,说起来随便哪一个都是可以随便治罪的,只要他说一句话,可是,他非但没有喊侍卫,反而……
到底是什么,可以让一个皇帝做到那种地步?
杨锦弦越发的不安。
皇帝,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还是……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不,她杨锦弦只是个普通人,她没有什么是可以让人图谋的,难道……他是为了爹么?
只是一个大臣,他堂堂皇帝,何必那么委屈?
难不成,是为了凛?!杨锦弦被这个念头下了一跳。
此后挺长的一段时光里,杨锦弦都在苦思冥想这个答案,直到真正明白的那天,她才了解了一句话——无知无畏无喜无悲。
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幸福?
杨锦弦最终还是被吵醒了,原因是皇上赏赐了好些东西,塞了一个正厅。
杨锦弦是被拉起来谢恩的,浑浑噩噩睡意未消,看见那无数的珠宝首饰衣料布匹锦锻还有黄金白银下人成群,她就醒了,这阵仗……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五十八】怀孕了
【五十八】怀孕了
“皇上赏赐杨婕妤南海珍珠一串,夜明珠一颗,翡翠手镯一对,和田玉镯子一对,羊脂玉吊坠一件,绫罗五十匹,江南贡丝绸五十匹,玉如意一对,玉碗一对,玉碟一对,玉香薰一对,黄金白银……”
传旨的公公恨不得喊得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此后的半个月,东方诀天天大驾光临,淑女阁一下子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淑女阁的主人杨婕妤更是被推到了最顶端了。
说到“淑女阁”里的杨婕妤,那宫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半个月前入宫,硬生生把一整批的秀女都给比了下去,还让皇上破例一下子封了她婕妤,更是让皇上连续半个月只在她的淑女阁过夜,其他的主子们,根本就是摆设了。
这说起来,是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啊!
半个月过去了,宫里把杨锦弦已经传的神乎其神,什么天仙下凡什么人间绝色,更有甚者已经有“狐狸精”的传闻了——若不是狐狸精,怎么会这么厉害,一下子就迷住了皇上呢?
杨锦弦从不曾踏出“淑女阁”半步,自然听不见这些话,踏月、露华等人当然也不会主动向她提及,所以,杨锦弦就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杨锦弦记挂的,也不会是这些,她心里记挂的,是她的父亲她的妹妹,最记挂的,是她的丈夫——从此天各一方的人。
她整日在寝室之中也不曾踏出半步,最大的消遣也只不过是研磨写字。可是写着写着,她也不知道该写什么了。
搁了笔,她就坐着独自发呆。
“吱……”一声轻响,杨锦弦抬头,看见是宫女端着晚膳进来,却不是一直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踏月,“采绿,怎么是你?”
“婕妤……”采绿放下晚膳走到她跟前,这才施礼,“踏月姐姐被露华姑姑叫去了。好像是为了今天晚上皇上要过来的事情。”
为了皇上?他天天在这里打地铺,有什么可操心的?
不过,这话杨锦弦也就在心里对自己说说,自然不敢说出口。
“对了,采绿,你知道新任的雍州牧到了没有么?”杨锦弦突然问道。
采绿一下子就被问倒了,“这个……婕妤,采绿不知。”
……也是。采绿在宫里,她怎么可能知道?杨锦弦默默失落。
“那你知道十七王爷么?”
“十七王爷已经去西北打仗了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婕妤,你也是仰慕十七王爷的威名么?我告诉您,我曾经在宫里见到过一次十七王爷,那个玉树临风、那个英俊挺拔、那个惊为天人,真是……”
十七王爷么?玉树临风、英俊挺拔、惊为天人……采绿是个多么羞涩谨慎的女孩子,一说到他,就蹦出这么多形容词来了。
采绿说说说,说着说着想发现主子根本没说话,她才讷讷地道,“婕妤,你……是不是生气了?”
杨锦弦愣了一下,回神,应道:“没有。”
采绿还是觉得自己失态了,于是,她放下晚膳就退出去了——这淑女阁里的人都知道,这位主子喜静,不喜欢别人去打扰她。
杨锦弦呆呆地对着窗口坐了许久,谁会知道爹的行踪?她又默默地想,皇上应该知道吧?
杨锦弦心里惦记着,东方诀打地铺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犹豫着上前问道,“我……帮你?”
东方诀回头看了她一眼,只是微笑,“想说什么?”
一眼就被看穿了的感觉。她在他面前,就好像没有秘密一样。
杨锦弦呆愣了一会儿,才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点,“我爹……我是说,我爹不是要到雍州上任么?他半个月该出发了,什么时候能到?”
东方诀顿了顿,“你是想见你爹吧?”
“……对。”
“明日我会交待吏部,让你爹上任之前先进宫看你。”东方诀淡淡说道,说完,就躺下了。
然后,什么话都没有了。
杨锦弦默默地躺回去,虽然这半个月以来,那个皇帝天天睡在这里,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可是想到快见到爹了,她还是忍不住一夜未眠。
阿凛……他怎么样了呢?
第二日。
正是上午最好的时候。露华和踏月一前一后领着杨淮进宫来,杨锦弦早就在正厅候着了,为了见自己的父亲见自己的爹,她手心里都攥出了汗了。
她最没想到的是,刚刚用过早膳,东方诀就派人来通知她:新任雍州牧杨淮杨大人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她便等着,虽然有露华和踏月亲自去接,她心里还是忐忑的。
“婕妤,您要不要喝水?”采绿看她一直张望着门口,也晓得婕妤是想念自己的父亲,便端着茶水上前。
杨锦弦看了一眼,接过就喝了一口。
便看见杨淮他们和露华、踏月他们进来了。
“奴婢们叩见婕妤。”露华和踏月先行拜礼。
杨锦弦本是要站起来的,看了杨淮一眼,硬生生又坐了回去。
杨淮顿了顿,才行礼拜倒,“微臣,拜见娘娘。”
杨锦弦硬是忍住冲上去把父亲扶起来的冲动,淡淡扫了露华和踏月等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一干人等鱼贯退下。
看着人都走了,杨锦弦急忙奔过来,扶起杨淮,“爹!快起来快起来……”
杨淮顺着她站起身,仔细地打量着她,“弦子,如今……大不一样了。”
“爹,阿凛……我是说方公子,他有消息么?”杨锦弦迫不及待地压低了声音问。
“没有。”杨淮摇摇头,却叹口气,“西月也下落不明。”
杨锦弦双眸为之一黯,“家里……还都好么?您……也还好吧?”
杨淮没说什么,只是点头。
家里,已经乱七八糟了。谁会想到,一道圣旨把一个好好的家弄成了这个样子?
“爹,您来了雍州,那西月知道么?有没有留了人手还在南梁郡寻找西月?”杨锦弦还是不放心地追问道。
杨淮点点头,说道:“已经请了南梁郡那边的人帮忙寻找留意了。如果西月回去,发现家里没人肯定会去驿馆和府衙问的,我都已经打好招呼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西月那边,有人在找,她就稍稍安心了。西月是因为她呀。
杨锦弦沉沉地坐下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突然间,一道圣旨就让她的人生完全改变了?
方凛一去不回了无音讯,西月离家出走下落不明,她困在深宫……
可是,日子却不得不要照着这样过下去。
一晃,又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
自从一个多月前杨淮进宫那一次之后,也没再出现过,杨锦弦在宫里,没有任何人淡定消息,每天只能对着窗口发呆,然后毫无意识地重复写着《李商隐》的《锦瑟》,一遍又一遍……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一首《锦瑟》,聊聊数句,道尽了谁的心酸?
看着白纸黑字,杨锦弦莫名地泪流满面。好难过。
突然,她觉得胃里不舒服,便是一阵翻搅。她拉出床底下的痰盂,可是,却只是一阵干呕。
胃里一阵阵的翻搅,却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她蹲在那里干呕了许久,还是踏月进来看见了,才扶她起来。
杨锦弦早就干呕得脸色惨白、浑身发软、没有力气了。
☆、【五十九】狐狸精传说
【五十九】狐狸精传说
“婕妤,您没事吧?”踏月担心地问。
杨锦弦摇摇头,推开她的手,自己走向椅子。可是她突然眼前一黑……就失去意识了。
“婕妤,婕妤……”踏月吓到了,慌忙张口大喊:“来人啊,婕妤昏倒了……快来人啊……”
淑女阁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乱。
最后,还是露华姑姑镇住全场,叫人去请了御医过来。
御医在床边,隔着幔帐为杨锦弦诊了许久的脉,眉头微锁,叹口气,站起身来。
“御医,我家主子她怎么样了?”踏月按捺不住地上前问道。
露华姑姑瞥了她一下,却也问道:“御医,我家婕妤玉体如何?可有大碍?”
御医抬眼看了看露华姑姑,眉眼舒展开,带着笑道:“婕妤娘娘没事,婕妤娘娘是有喜了,怀了龙胎了!”
什么?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踏月急忙地问:“御医你是说我家婕妤她……”
“是,婕妤娘娘已经怀了龙种,有两个……”
御医正说着,却见杨锦弦缓缓睁开眼,踏月忙不迭绕开御医,把要起身的她按住,“婕妤,您现在不能起身,御医说,您怀孕了!怀龙种了!”
什么?!杨锦弦刚刚从晕眩中醒来,可是这一句话,却更像是一个雷就这么当头劈下!她怀孕了!
这个时候……
是……是阿凛的孩子。可是,这个时候,这是在宫里啊!这怎么可以……
杨锦弦一下子就懵了。
“婕妤,这是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皇上驾到——”
这个时候,皇帝出现了。他一身明黄色龙袍,尚未换成常服,证明他是收到消息,匆匆忙忙赶来的。
众人忙行礼,东方诀摆摆手道:“都免礼,起身了吧。杨婕妤怎么样了,御医,上前回话。”
御医连忙上前,兴高采烈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杨婕妤是有喜了,杨婕妤怀了皇上的龙种了。”
“有喜了?”东方诀看了看杨锦弦,微微一笑,道“你们都退下吧。”
连同御医等人在内,全部都退了出去。
杨锦弦怔愣之中,被一身关门声给唤回了心神。一看,东方诀走向她,就在床沿坐下。
“你,怀孕了。”东方诀看着她。
杨锦弦心里根本没底,心虚地躲闪着他的眼光,“御医说……”
“我都没碰过你,你是怎么怀孕的?”东方诀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杨锦弦哑口无言。这是事实,他们两个连手都没碰过,她怎么可能怀孕?
可是这个孩子,它不能有事啊。
她无比沮丧,“皇上觉得,应该怎么办?”
“按照宫规,或者是我朝例律,应该怎么办?”东方诀不答反问。
杨锦弦没勇气对上他的视线,低声沉闷道:“按照宫规,后宫妃嫔与他人私通者,绞杀;全家株连。按照我朝律法,已婚女子与他人私通,绞杀。”
“故而……”东方诀笑着看她,好像在等下文。
杨锦弦更加无言以对,许多话在嘴边,到最后,只能下床,跪在他脚下,磕头说道:“这件事情都我杨锦弦一个人的错,希望皇上能放过我爹,更放过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