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是我小时候玩的玲珑鼓耶!”扬扬双眼一亮,一蹦一跳的翻出陈年旧物。
小时候?杨锦弦不以为然的轻哼,“你现在又多大了?”
扬扬才不理她,注意力一下子就转开了,拿着个木偶惊叫,“哇,还有这个木偶娃娃!”
“看吧,我就说是你乱丢,你还硬赖我。还敢给我哭闹半天,死活要我赔你一个新的。”她的书房几乎要成了他扬扬小公子的玩物房了!
“知道了知道了……”扬扬一点也不介意母亲差劲的口吻,开开心心地寻宝去了。
杨锦弦也没阻止他,迳自整理手边的事务,嘴边还不忘说点风凉话,“搜干净些,别再把些有的没的往我这儿塞,到时再来找我哭诉,看我理不理你?喂,扬扬,你的脚小心别……”
突然看到他跑起来,杨锦弦出声示警前,扬扬一脚绊上地面的杂物,跌了个七荤八素,才刚收拾好的东西,又被撞了一地。
砰……
杨锦弦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五十三】梦(二)
【五十三】梦(二)
旁边的东方凛扶起扬扬,“没事吧?”
扬扬摇摇头,却扁扁嘴,看着母亲。那可怜兮兮的呀……
“少装可怜相,早要你别莽莽撞撞的了!”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拉过他的手察看,“有没有摔疼哪里?”
扬扬抿紧唇,很心虚地瞄了眼杂乱的地面。看杨锦弦叹了口气很认命地动手收拾。怕被打屁股,扬扬跳下模样和自己如出一辙的人的怀抱,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东方凛捡起地面上掉出木盒的信件,不发一语,一封封地拆开来看。
杨锦弦没有阻止他,“我爹临终前,曾经交代我将它一起烧了,可是当时我太伤心,再加上忙得心力交瘁,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我爹生前从不让任何人窥探这个木盒,本来我是打算今年给我爹上坟时,一并烧给他的。”
一封又一封,他的神色愈见阴沈,拆完了信,他找出木盒中安放的帐册,看完后,森冷的容颜如覆三尺冰霜,幽瞳迸出点点致命幽寒,似要冻结空气。
“你知道……他为什么到死,都惦记着要你毁掉它么?”短短几字,冷得没有温度。
“什……什么……”他的表情太可怕,她望之心惊,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拿去,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他将所有的信件,连同帐册用力往她身上扔去杨锦弦伸出微颤的手,忐忑不安地拾起,愈看……愈惊骇,到最后,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分明是在说……她心目中最敬爱的父亲,居然曾经与江湖中以行事诡谲出了名的杀手组织和朝中高官勾结,以高价买下府氏一门的命,而为的,只是垂涎方家那座蕴含无尽矿源的宝山……
一封封的书信往来,全是抹不掉的铁证,遗留下来的帐册记载,更是明白指出,秋家今日的财富,有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于此!怎么会?她真的不敢相信,她的父亲竟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想知道得更详尽些么?那片山地,是东方氏历代先人的祖坟,东方家祠堂也是起建于此,因而,以忠孝节义持家的东方氏夫妇才会说什么也不肯卖出,却没想到,竟会因此而在一夕之间惨遭横祸。
上自东方氏夫妇,下至老幼仆佣,无一幸免!只留下他们的一双儿女,女儿,才六岁,她何其无辜!而他们的儿子,因为拜师学艺,长年离家,所以躲过了这场浩劫!”
“你……”她哑了声音,瞪大眼惊惶万般地看着他。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是么?”他重重喘了口气,狂戾暴怒地逼视她,“因为我就是那个被害得家破人亡的方氏遗孤!苍天有眼,留下我这条命,为的就是要我代东方氏一门、以及受尽磨难的可怜妹妹讨回一个公道!”
杨锦弦倒抽了口冷气,沁冷的寒意由脚底升起,贯穿全身。
一抹邪佞的光芒闪过眼瞳,他忽然欺身向她,大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上她的咽喉。
“你……”她惊慌地想说话,却艰难地只能发出单音,再想说话,便使不上力气了。
“你父亲,会不会很高兴我助你们父女团圆呢?”冷冷的笑充满嘲弄,他的手劲蓦地缩紧,“我相信,此刻他应该已经在地底下等着你去团聚了!”
杨锦弦震惊地倒抽了口气,他真的是这个意思!
“不,你不可以……”颤抖声轻不可闻,她瞪大眼,几乎昏厥。
“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么?”
她张口欲言,很困难地挤出声音,“扬……扬扬……善待她……她……是……是你……”
呼吸逐渐困难,面容一片惨白,凝着泪光的眼,显得格外灵彻晶莹,就这么定定地望住他,无怨、无恨,只有满心凄楚。
他手上骤然一用力……
————————我是梦里梦外的分界线————————
“啊!”杨锦弦惊叫着从梦里醒过来!一头冷汗。
直到汗珠从额头滑落掉在手心一阵清凉,杨锦弦定了定神,才恍然明白过来——那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却是那么可怕的噩梦。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她为什么会梦见自己有个儿子,可为什么爹在她心里会是那样的人?
她日日夜夜想着的,是和阿凛一起,和他有一个美满的家,生儿育女,她相夫教子那样多幸福。所以,儿子是这样送来的么?
可是爹爹……为什么梦里的爹爹是个大坏蛋?是因为在皇帝一纸宣召她进宫的时候,爹爹没有能力反抗,眼睁睁看着她走,所以,她在心里记恨了么?不……她不会记恨爹的!她不会的!怎么可能会……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杨锦弦正被自己的梦弄得手足无措,外面传来踏月惊慌的嗓音和拍门的声音。
她深深吸口气,定了定神,下床开了门,踏月急急忙忙进来了,“小姐,你这里是出什么事了么?”
露华在后面也进来了,“小姐,方才我们在外面听见你这里大叫,怕你出了什么事,特意过来了了。”
杨锦弦看了看露华,又看看踏月,嘘口气,“我没事,只是刚刚做了个噩梦。把自己给吓醒了。”
“小姐休息时闩门了?”露华没头没尾地问道。
杨锦弦也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机智地顺口掐了个理由,“是,刚刚进宫还不习惯,想睡一觉安抚一下自己的情绪,我便睡下了,闩门是很自然的,有什么不对么?”
露华看杨锦弦神色除了那一头的汗之外,一切如常,便也没多追究,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姐,这宫里不比外头,以后睡觉就不必闩上门了,若是您屋里出了点什么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才好方便处置。”
“露华姑姑的话,我记下了。”杨锦弦有礼道,温和优雅,在她这个所谓“宫里红人”的面前,也是不卑不亢的。既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也没有张狂跋扈,所以点到为止,恰到好处了。
露华轻轻点头,吩咐旁边的宫女道,“踏月,好生伺候小姐更衣梳洗一下,马上就传膳了。”
“是,露华姑姑。”
“小姐,露华就先下去督促他们给小姐置办的晚膳了,露华先行告退。”露华说着欠身便退场了。
踏月等她走后,才扶了杨锦弦坐下,先前她端来的一盆热水已经冷了,踏月端走,到门口又换了一盆热腾腾的来。
杨锦弦这才知道,门口还有其他人在。
她也是在宫里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弄明白,原来宫里的宫女不单单分宫女,还分上、中、下等,踏月,是属于上等宫女,她这种上等宫女的,才有资格贴身服侍皇上和皇上的妻妾们,也就是皇后、贵妃、婕妤、美人等等的。还有皇上的儿子女儿什么皇子、太子公主等等等等。
最下等的宫女是粗使的,连进这些宫室的资格都没有,只配在浣衣局等等地方做粗活。
中等宫女,便是宫里最常见的,比下等的高等,可以欺负欺负她们,却要为上等宫女差遣。可谓夹缝中求生存。
不过,这是后话了。
踏月拧来热毛巾为杨锦弦擦了脸,“小姐,看您这一头大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什么了。”
“我就是做了个噩梦。”杨锦弦随口说,一个她现在想想都后怕的噩梦。
踏月没说什么,替杨锦弦擦脸之后,又将她重新梳妆了一番,杨锦弦整个人看上去就精神多了。
☆、【五十四】下马威
【五十四】下马威
看着眼前的人的样子,踏月破颇满意,这才领着杨锦弦出了门……
虽说杨锦弦心里很是不愿,却有句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那是不行的。
用膳的地方自然不是寝室,而是有专门的地方可以吃饭。所以,此时,那东方已经备好了一小桌菜。
杨锦弦一看,一桌菜,四菜一汤,却只摆着一副碗筷,桌旁还有两个内侍、两个宫女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
这样的景象,看着就令人食欲全无了。
杨锦弦在门口便顿住,不再往里走了。
“小姐,您这是……”踏月发现她没跟上,也跟着顿住不前了。
“我不是很想吃了。”杨锦弦说道。
“可是……”踏月正想说什么。怎么可以说不吃就不吃呢?
“可是小姐,这晚膳已经备下了,若是您不用的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都是要受牵连的。”露华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冒出来了。
杨锦弦顿了一顿,问道:“此话何解?”
她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好歹是太守家的千金,毕竟也见过些风浪,不是谁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够吓倒的。
露华信誓旦旦道:“小姐有所不知,皇上并非奢侈浪费之人,宫中主管大事的太皇太后更是曾经有命:膳食不得浪费,否则要处于刑罚,一宫的主子犯错了,所有下人要跟着罚——这是不曾劝诫之罪;宫里下人犯了,主子也会受牵连——这是管教不利之错。”
原来,她是来给自己下马威的呀。
杨锦弦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小弧度,却是道:“露华姑姑的话,我记下了。”这一句,百试百灵、屡试不爽。
“请杨小姐入座。”露华又是那淡淡的表情,说道。
四菜一汤,还有甜品,这一桌菜却只有一副碗筷。
杨锦弦落座之后,看看餐桌又看着露华,问道:“露华姑姑,太皇太后曾下令命宫中不得奢侈铺张浪费,那这四菜一汤和甜品一份一人食用,是不是也显得浪费呢?据我所知,应当很少有人能够一顿饭吃下这么多东西的。依露华姑姑之见呢?”
她这是在警告自己:下马威可以,可是,要知道并非人善皆可欺。
露华眼底微微有一丝尴尬,却很快镇住了,回道:“小姐放心,这小姐吃剩下的残羹剩饭自有下人们收走他用。不会浪费。”
“要做什么用途?”杨锦弦作势要追根究底了。
踏月有点觉得尴尬了,没做声。
露华回道:“这用途……说了怕小姐会吃不下,到时候皇上来了责怪我们没有伺候好小姐你,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就担待不起了。小姐,还是请您先用膳吧,有什么话等用完膳了,小人再跟您一样一样慢慢回。”
杨锦弦冲她微微一笑,权当她这话是真的……假的对她也没什么损失。
用过了晚膳,杨锦弦休息大概两柱香的功夫,那边便要准备好伺候沐浴更衣了。这两柱香的时间里,踏月一直跟在杨锦弦的身边,却也没多说话……主要是,杨锦弦并没有问她什么。
其实,此时踏月的心里是在打鼓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姐在路上和进了宫之后,好像是完全两个人的样子,在路上她一直忧伤满面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可是进了宫之后,她却整个人更有了活力,这到底是看透了看破了想活过来了,还是……最后的……
踏月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赶紧摇头试图驱散这个想法,“不对不对不对,不可能会是这样的……”
“你怎么了?”坐着,满腹心事在喝茶的杨锦弦也发现她怪怪的,出声问道。
闻言,踏月一愣,忙回道:“没、没事的小姐,踏月只是想起一些事情来……没什么,踏月惊吓到了小姐,踏月该死。”说着便要跪下去。
“起来吧,我也没说你该死啊。”杨锦弦说到,拉了她一把,“不要动不动就说自己什么死啊死的,你不是才十四岁么,还年轻的很呢。年纪轻轻的人不要老是说那么不吉利的字眼。”而且,在宫里这些字眼词汇不都是忌讳的么?
踏月半天都低着头不敢抬,只是闷闷道:“是,小姐。”
说话间,露华来了,也没说什么,进门便站着。
她半天不说话,杨锦弦也懒得问,有好一会儿了,她还是没动静,杨锦弦才慢悠悠道:“露华姑姑来的正好,我正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听得杨锦弦出声了,露华才上前应道:“不知道小姐是何事吩咐,露华定当尽力办到。不会令小姐不快。”
“也不是很大的事情,对我来说却是很重要的。”杨锦弦绕了一下,才问道,“露华姑姑,皇上把我安排在此地是什么个意思,安排在这里是要做什么?皇上有没有说过他要过来,他什么时候会过来?”
露华恭恭敬敬地说道:“回小姐的话,安排小姐在这里是皇上的旨意,下人不敢多问皇上的意思更不敢揣摩。至于皇上什么时候会过来,皇上没有交待过,做下人的更不敢擅自与小姐您多说什么。若是有失职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小姐重罚。”
一推四六五,干干净净。把什么事情都丢给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高高在上、高不可攀深不可测的天子皇帝身上,果然什么事情都变得简单了。
尤其是在这儿宫里面,只要是“皇上说”的一句话,那就是绝对的圣旨。皇上喜欢的女人叫“宠妃”,皇上喜欢的男人就“红人”,皇上看中的大臣叫“股肱之臣”,皇上看中的地方都可以叫做“龙脉”、“圣地”,用的形容词都可以是“征用”而非抢占。
只要是“皇上说”的,都是对的都是威严的都是不可抗拒的不许违抗的!这就是皇权,这就是天威,这就是硬生生歪曲了她人生的巨大权力!
此时,杨锦弦真的想大发脾气,顺便把这个什么破“淑女阁”给砸了!
可是,最后她忍住了,因为,她惹不起。
如果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个在朝廷里当官的爹,没有那些需要她牵挂的人,她做什么都可以。可是,若是现在这种情况,她一旦动手干了什么,最先连累的,应该是在赴雍州任太守路上的爹吧?
于是,最后杨锦弦什么也没做。
这口气,她忍住了。她攥紧了掌心,口中却淡淡地说道:“露华姑姑说的好,皇上没有吩咐的事情,咱们什么都做不了。所以,皇上什么时候才会有吩咐呢?”
“这个……露华不知。”她还是一贯的态度。
所以,杨锦弦也就明白了。她就算是要死,也得把事情弄明白了再死,否则……死了也是白死。
没过一会儿,小宫女来说,供杨锦弦沐浴的地方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过去了。
杨锦弦就让踏月领路便去了。
就连沐浴的地方,都大气磅礴。宫里就是宫里,财大气粗,难怪有人说:皇帝做生意——天字第一号。皇帝通常都是有钱人。这宫里吃香的喝辣的,全都是老百姓的民脂民膏,他们在用老百姓的辛苦血汗钱扮阔气。
这一个地方,前前后后就有六个宫女,加上踏月……就是七个了。
杨锦弦没办法对着这么多人脱下来衣服,这种感觉,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适应的,她只得对踏月说道:“让她们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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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一个字:唉……
☆、【五十五】走错地方
【五十五】走错地方
“可是她们都是要来伺候小姐你的,这么做的话恐怕……”不大合适吧。踏月颇为难,看她纠结和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了。
杨锦弦却道:“那我让露华姑姑进来,你们出去也好?”
“不,不,小姐吩咐的是。”踏月明白了杨锦弦的意思,连忙叫了其他人下去,最后,自己要留下来的时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