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这个时候,长孙长凡脸上的笑尤其欢快,看向云歌的目光也尤其温柔。初时,云歌也不觉得什么。可时间久了……云歌便是再粗心,也觉出了异样。
长孙向凡看她的目光……忒热了些。
可是长孙向凡并没有多说什么,云歌自然不好主动去问。何况要问什么呢?难不成要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云歌没那么厚的脸皮,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让长孙向凡倾心的地方。
便是世上任何男人都可以喜欢她,那些来求医的以讹传讹,以为她是个美人,又因为她是长孙家的小姐,而心慕于她。可只有长孙向凡不会,因为他清楚她的一切。她的不堪,她的过往,他都一清二楚。试问谁会喜欢上一个生过孩子,心又被伤的女人。
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所以最近云歌和长孙向凡相处,少了初时的自在,而是多了些拘谨,为些长孙向凡似乎看在眼中,于是在晚膳后,第一次没有和云歌说什么便告辞而去。
水灵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幅yu言又止的样子。
云歌轻轻一叹,这姑娘还真的是个心里装不住事的姑娘,云歌其实早就看出水灵似乎对长孙向凡有几分意思。爱慕自家年轻俊朗的主子似乎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云歌一直装做看不出。
心中其实也有帮水灵一把的心思。便是身份不配,可如果他们二人之间有情,云歌倒不是十分在意这些礼教上的东西,所以对于长孙向凡每日来院中陪她用饭,倒从未多说过什么,只是最近……
她越发的感觉长孙向凡看向她的目光隐晦,而水灵看向她的目光也是日渐深沉。“水灵,你是不是觉得我其实是配不是兄长的?”
“啊。不,小姐,奴婢从没这么想过。小姐是世上最好的人,配世上任何公子都配得。”水灵突然被问,手下动作一乱,可还是很快回道。这话,其实也是她的心里话,她确实觉得自家小姐很好。
脾气好,出身好,性情好,医术好,生的也是颇好的。小姐初来时小脸上一派死寂之色,那时她被派到小姐身边服侍,也曾心生怨怼。可随着与云歌相处日久,水灵的心境也在慢慢变化的,尤其是看过了吴玄的故事。
水灵看完徐如昔的遭遇,即同情,又害怕。害怕自己也会沦为徐如昔那样的人。
后来小姐告诉她,爱一个人,本该是件很美的事。
可如果这件美事中,硬生生拉上三个人,美不再,便只会有憾。她听后,沉默良久,最终觉得云歌说的对。
如果她在意的人能幸福,便是他娶了旁人又如何。
喜欢谁是她的事……那时水灵决定,心中独自喜欢着。不会开口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便是有一天主子娶妻,她便会像服侍主子那样尽心服侍夫人……
喜欢本是便是件很美的事。
她即可以拥有,为何还强求那些不属于她的。只是,眼看着主子眼中一日日染上情意,而那情意,却与她无关,她欢喜并痛着。
主子喜欢上小姐其实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
“小姐,奴婢真的从未这么想过。主子是好人,小姐也是好人,如果主子与小姐互生爱慕,水灵倒觉得这是件好事。”
云歌笑笑。以前如果说起男女之间的情事来,她还会脸红,可现在,她虽然不过十七八岁,却觉得自己已经老了。提起男女情事竟然波澜不惊起来。她清楚,自己对长孙向凡只有兄妹之情,却绝无半分男女之意。
长孙向凡确实是个好人,而且生的也很是俊朗,如果他生在锦阳,恐怕也会是锦阳闺秀们挤破了头想要嫁的人。只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啊……云歌心中突然心生去意。
她可不想才从一团乱的生活中择洗出来,却又跌进一团麻中。
“水灵,我想四处去走走,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要不要跟着我?”云歌突然问道,水灵则彻底惊住了,她知道云歌不是开玩笑。“小姐,主子是真的在意小姐,小姐若离开,主子岂不伤心。小姐,请三思。”
“我不离开,他最终才会伤心。”
云歌这样回道,水灵一脸疑惑,想不通这其中关键。云歌也不多言,即然心中有了想法,她决定现在便去告诉长孙向凡,倒不是这里不好,相反的,在这里的一年余,是她活到这么大,最是平凡安静的一年。
只是……
云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命中带煞。似乎到了哪里,都会给身旁的人带来灾难困扰。
不想给自己泥足深陷的机会,云歌起身。交代自己只是去长孙向凡的院子,知道庄子中不会有危险,水灵便没有跟着,她还在努力想,为什么云歌说,只有离开,主子才不会伤心。
云歌一路走着,护卫都宿在外院,内院里只有些会粗浅功夫的洒水婆子,不是出来躬身给云歌行礼。在这庄子里,云歌己经有了与长孙向凡同样的威仪。
云歌挥手,示意大家不必理会她。
暗中负责警备的婆子们便悄声隐入暗中。
长孙向凡住的院子靠近外院,与云歌住的小院隔着一个大大的园子。
园子里植着时令花卉,随着入夜,暗香扑鼻。云歌闻出是茉莉的香味,这种花一但绽放便芳香沁鼻。
云歌缓缓走着,长孙向凡的大门自然是永远是云歌敞开的。迈步跨进长孙向凡的院子,云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虽然白日里没少来长孙向凡院子走动。可这还是她第一次入夜后进长孙向凡的院子,白日里,只觉得他这院子妆点的颇为简朴,暗夜里看去,才发现不仅是简朴了,简直可以称为空旷了。
入眼是左右两边各一株人抱的梧桐,梧桐旁布着石桌石椅,白日里,她和长孙向凡偶尔坐在石椅上饮茶,夏日里颇为凉爽。除了这些,院中似乎再无甚名贵的东西了。
以长孙向凡的身家,这样的布置,颇有几分寒酸的。白日里倒不觉得,云歌只觉得长孙向凡住院中一立,景物到成了其次的了,只能看到那玉身临风的身形。
云歌知道长孙向凡院中是没有护卫的。
于是迈步向正屋走去。
只是……
云歌似乎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云歌不由得驻了步了,觉得自己这突然造访太过冒失了,毕竟夜了,闯进一个男人的院了。云歌便想转身离去,想着明天白天再和长孙向凡说也是一样的,
只是在她转身之时,隐约有字眼窜入她的耳中。
☆、二百二十九章 以退为进
二百二十九章 以退为进
说的是……“祖辈……宏愿……”之类的,最后她听到那女人的声音说的是她的名字。
明云歌……
云歌驻足,想了想,最终轻轻的向屋中走近,此时正起了阵夏风,吹得院中梧桐枝丫摇摆,便借着那有些凌乱的声音掩饰,悄悄接近了回廊。
立在廊边,声音更加清楚的传来,虽然屋中女人似己压低了,可是夜里寂静,云歌还是隐隐听出发声之人。
竟然是有几日未见的惜灵。
惜灵自从被长孙向凡调离云歌身边,似乎与她便突然间生疏了,以前服侍她时,那活泼的性子着实让云歌颇为喜欢。云歌觉得自己是个万事先想再动的人,便是比旁人多活了两世,似乎也没活出什么别样性情来。
性子中虽然也有果敢,可却是三思而后的果敢,而惜灵不同,她是个只要想到便要行动的人,所以便是性子莽撞,偶尔还会给她惹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可云歌还是没有动过将她调离的想法。
却不想,隔了几日,再听到她的声音,云歌竟然觉得出奇的陌生。
那声音窜入云歌耳中,依旧有些断续。
“主子……不可心软……长孙氏的祖宗为此大业,兢兢业业了百年。万不可在主子手中夭折……”云歌听不到长孙向凡的回应。只能听出惜灵的声音似乎颇高昂。便是极力抑制。也不可避免的偶尔窜出高音,而这些高些的音调一字不差的落入云歌耳中。
惜灵是个婢女,此时说话的语调却不是个婢女该有的。
似在劝解。可那提起她名字时瞬间的咬字发狠还是让云歌心中一沉。
她觉得自己尚算是个能识人的,就如以前的春桃竹桃几人。在她身边几年,哪个不是对她死心塌地。
便是小玉待她也是掏心掏肺……
可是这个惜灵,如果云歌还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成为‘长孙云歌’一定与惜灵口中的大业有关,她便真的是蠢到家了。以前看话本子时,总有这些串个门就听来秘密的桥段,云歌还一直对此嗤之以鼻。
总疑惑于秘密哪里是那么容易便听来的。
可她终于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了。秘密的存在便是用来被偷听的。想着她从不会在晚上出门的习惯也许该改改了,一年余。只晚上出门一次,便听来了这样惊天的秘密。
大业……什么大业。还需要祖宗数辈百年的努力。
这些又与她有什么关系?这点才是让云歌疑惑的。她心中确有几分失望,失望于自己识人有误,自己觉得心无城府的姑娘。却是个暗藏心机的,而且对她,明显有着恶意。
云歌不由得想,长孙向凡之所以将惜灵调离自己身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那女人声音又起,这次她的情绪似乎平稳了很多,开口中时了刚才的戾气,语调也很平静,声音不大不小。却堪堪透出窗棂窜入云歌耳中。
‘主子,奴婢便是万死,也一定要劝解主子。如果主子怪罪。便立时杀了奴婢吧。那明云歌绝不是主子良配,而且她可是事关大业,主子怎可因私心而罔顾大业。主子,惜灵知道自己逾越了,惜灵自请一死。”女子话音落下,屋中似乎有刀剑之音。
不过云歌却不担心。因为所有话本子里到了这时,想死的都是死不成的。
果然。下一刻,长孙向凡平静的声音扬起。“何必……”
下一刻,果然狗血的传来女子的哽咽的哭声,云歌撇撇唇,突然觉得话本子诚不欺人。然后,该是她被发现了,因为偷听这种事的结局似乎都如此。
云歌不过呼吸重了一下。果然,屋中一声冷喝。“谁?”然后木窗大开,有女子执剑而出。好在云歌这一年身子养的不错。
便在剑光来时,身子灵巧的一扭,那长剑便砍到了云歌身侧的廊柱上。
这时,长孙向凡也从门出走出。看到云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云歌从未在长孙向凡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在云歌的印像中,长孙向凡给她的感觉永远是温和的。便是初识时互不相熟,云歌也从没觉得这样陌生过。
“是我,惜灵,剑用的不错。”
也许是出于本能,惜灵脸色一变,竟然唤了声小姐,唤过后脸色又一变,最终恨恨的望了望云歌,垂下头去。
云歌心中嗤笑。
真狗血,又一出伪三角关系,天知道,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水灵误会她便罢了,这个惜灵……“哥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惜灵竟然会用剑……真厉害,她在我身边一年,我竟然没有发现,看来我着实粗心大意了些。”云歌一脸疑惑的望向长孙向凡。
长孙向凡脸上果然露也迟疑的神色。随后淡淡的开口。“云歌啊,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自然是刚刚到,突然想起过几日便是哥哥的生辰了,便忍不住想来问问哥哥想要什么寿礼?虽然暗中准备能给哥哥惊喜,可是如果准备的礼物哥哥不喜欢,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我的心意,所以想来问一问?”自然,云歌是随意扯来的理由。
不过长孙向凡过几日生辰倒是真的。
是水灵偶然提起的。云歌便记在心里了。
长孙向凡听完云歌一席话,脸色果然缓了些。温柔的笑意再次出现在他脸上。“只是要云歌送的,我自然都是欢喜的。外头有些起风了,云歌要不要去屋中坐坐。”
这时,惜灵猛然抬起头来。
脸上的表情……
大体是该成了愤怒吧。也许是觉得自己刚刚劝了半天,眼见着有些起色,云歌的出现却突然将一切打破,事情也许会再次回到原点,而且云歌刚刚一番话,惜灵显然是不信的。
云歌也没打算让她信,至于长孙向凡。不管他信与不信,他都会选择相信的。
便是知道她听了些什么,如果不想事情不发不可收拾,他也会选择沉默的。果然,他听完云歌的话,脸上除了笑,并没有其余的表情。
这时候,如果聪明些,该调头就走的。
可是云歌却点点头。“好,正好口渴了,便到哥哥屋中讨杯水喝。”
“调皮丫头,说什么讨字。府里的好茶从来都是任你牛饮的。”“哥哥这是心疼那些好茶了?”云歌难得一脸调皮的问道。她只是个十七岁的姑娘,生过孩子后,更是让她周身平添了几抹媚色,这样即清丽又妩媚的表情,让长孙向凡眼中一亮……
随后他侧身让开~房门,云歌便施施然的进了屋,没有半点心虚不安的样子。
这一举动,便是连惜灵眼中都露出疑惑。
难道,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
下一刻,长孙向凡淡淡吩咐惜灵。“给小姐上茶……”惜灵神情怔了怔,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她在长孙向凡身边虽是婢女身,可她的出身……只是,长孙向凡只拿眼风淡淡扫向她,惜灵便不由自主的挪动了步子。
她很快泡好了茶,端着托盘叩门而入,便看到长孙向凡和明云歌并肩坐在一旁的软榻上,他们竟然在合看一本书,云歌不是用手指点点书面,长孙向凡便不由自主的点头笑着。
这一幕,刺疼了惜灵的眼睛。
可是,她只能忍着。“小姐,茶来了。”然后颇有几分不甘,却又不得不低声下气的道。云歌没应,只是用手指虚指身旁,那意思是放到桌上吧。
那般的随意,那般的云淡风轻。直让惜灵恨的咬紧了牙关。
以前她服侍她时,也没见她对她这般漫不经心。可是当着长孙向凡的面,她不敢有什么不规矩的举动,于是不得不上前将茶按云歌说的放好。
这时,云歌抬起头来,似乎才发现她在身边。脸上不由得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和哥哥在闲聊,你怎么还在屋中?出去……”声音并不严厉,甚至是她熟悉的锦软味道。可是……话语却颇为不客气,惜灵不动,她觉得事情即己到了这步,明云歌己无权利对她下令。
却不想,下一刻长孙向凡亦抬起头来。看向惜灵的目光颇不赞同,甚至隐隐透着几分厌恶。
这让惜灵的心一紧。
“没听到小姐的吩咐吗。出去。”随后,她最不愿听到的话语窜进耳朵。“主子……”惜灵呐呐的道。
“出去。”长孙向凡再次命令道,这次的声音己是明显的厌恶了。
惜灵强忍着眼中的涩意,转身出了屋了。
云歌不动声色的看着,心中淡淡一叹。这便是男人啊……你待他再掏心掏肺有什么用?不在意就是不在意。云歌之所以选择留下,也是因为清楚的看出长孙向凡并不是十分在意惜灵。
相比之下,惜灵似乎用情颇深。当然,她刚刚的话说的很是冠冕堂皇。可是细听之下,却全部是劝长孙向凡与她疏远的。
一个女人在意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女人亲近,原因似乎只有情。
云歌心中即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以往提到长孙向凡,水灵会立时红了脸,而惜灵……那时则多半变得异常沉默。
☆、二百三十章 去意绝
二百三十章 去意绝
她真是傻啊。
竟然没看出其中的关键……事己至此,后悔无用。见惜灵出了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