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今天的事,终是我考虑不周。我不知道诸葛翊竟然变了这么多。以前的他……不会这般蛮横不讲理的。”虽知道云歌并不想说这个话题,长孙向凡还是淡淡开了口。
今天都怪他,显些一招棋错,步步皆输。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诸葛翊竟然不昔与长孙家结怨,也要冒险看一看云歌的脸。
他知他心中起疑,只是没想到,他对云歌的执念这般深。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眼下算是蒙混过关,可长孙向凡心中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
仿佛这件事,只是开头,未来,还会发生些让他和云歌都不愿的事,这感觉没什么依据,却执拗的占据着他的心神,以至他此时神情不定,而且眼中带着些许悔意与歉意。
“哥哥,不怪你,真的不怪。我知你是为我好,我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他,总会有相见之机的。与其打我个措手不及,不如这般让我有所准备,相信他心中怀疑己去。
我们最多再见一两面,我会小心应对,绝不会逾越。而且有水灵和惜灵在旁,相信他也不会失了规矩。哥哥真的不必为此担心。”
长孙向凡点点头,望向面前依旧没有变回原来面目的姑娘,他知道,她是打算这几天都ding着这张脸了。
这样也好,这样才不会露了马脚,按理说,云歌的表情无可挑剔。
从身形,到体态,甚至声音,云歌皆己发生改变,连以前她惯用的香粉胭脂她全部弃而不用了,所以诸葛翊真的很难在云歌身上找到ding点相同的感觉,再加上这张栩栩如生的漂亮假面,长孙向凡实在找不出云歌身上还有什么能让诸葛翊认出的地方。
可是,他心中还是不安。
云歌说的不错,总要相见的。与其被打个措手不及,不如这般准备妥当来应对。
而且他该相信云歌的。
经历了那番,相信是个姑娘都会大彻大悟的。只是,依旧有个变数,那便是……“云歌,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开口问你。现在却不得不问了……”“何事?”云歌见长孙向凡面容凝重,脸上表情也不由得绷紧。
“那个孩子……你的女儿……你便不想知道她如今如何吗?”
那个孩子,她的女儿吗?怎么会不想知道……可是,知道又如何。知道孩子受苦,她会更痛,便是孩子过的好,可连相见的机会都没有,知道又如何?如何!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心中生闷。
“我相信他,便是对我没有情,对孩子,他也定会爱的。”相到刚知道她怀了身孕之时,他比她还草木皆兵,那样子,可不似做假。
一个没有娘的孩子,想必更能惹得他的怜爱。
当夫君,也许他真的算不得好,可当父亲,她该信他。“云歌,你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说你无情吧,你提起孩子时的表情,连我看了都心酸,说你心软吧,你却连孩子近况都不想知道。你啊……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姑娘。
好了,我不为难你了,我告诉你孩子的近况。
我前些时候曾派了人去锦阳打探。孩子很好,己有郡主封位,便是承元王妃,对那孩子也是很宠的,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是的,她可以放心了。真的可以放心了……看来骨肉亲情真是世间最奇妙的东西,而且是难以割舍的,承元王妃对她可谓是恨之入骨,为了对付她,甚至不惜暗算自己的儿子。
可对于她所生的孩子,倒是出奇的包容。
也许,她终究是感念孩子是诸葛氏的血脉吧。“……那就好。哥哥,我乏了。”“好,我便不多耽搁了,便如你所说。明日便开始吧……”云歌点头,送走了长孙向凡。
然后沐浴上榻,她以前的爱好几乎都被她强行改变了。以前她喜欢蓝色,白色,觉得他穿蓝衣和白衣才是最俊的。
现在她喜欢红色粉色,觉得粉红才是世上最美的颜色。
以前她喜着暗色衣裙,觉得自己皮肤白,怕穿浅色反道沦为衣裙的陪衬。现在她喜着丽色,穿了后才发现,她便是生的不算ding美,可皮肤很白,艳色只会提亮她的肤色。
以前她喜梅香。
总觉得他身上似乎总带着几丝冷梅的味道。
现在她喜清荷,觉得荷香才是世上最清香的味道。
以前她喜静,不喜喧闹。现在她反倒喜欢热闹,这样每天将病患迎来送往的才是生活真谛。
她将自己所有的习惯都颠覆了。
其实,并不算多难。只要她想,一切都能做到。也许,她唯一没有改变的便是喜欢一人独睡。长孙向凡原本是安排水灵和惜灵轮换在夜里服侍她的。
可她终究无法适应有人睡在同一个屋子的感觉。
这是她还是明云歌的唯一证明了吧,想到这里,云歌苦笑。她将自己的喜好习惯都颠覆了。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想真的告别过往罢了。
她的女儿,其实也是过往。
虽然注定会成为一生的痛,可她还是心硬的不问不打探……
她喜欢现在的日子,习惯现在的生活,并不想改变,所以,她会打发走诸葛翊的,她敢一定要顺利打发走诸葛翊。
坚定了心中目标,云歌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古时的夜是静谧的。
随着时辰流逝,庄子里的灯亮渐渐熄了。很快,庄子便一片死寂,只除了一个院落。
那便是诸葛翊暂住的院落,他早早安顿好了吴玄,然后向府上膳房讨了壶好酒,便一人自斟自饮的在屋中靠窗的位置席地而坐。
窗外月光朦胧。
☆、二百二十二章 戏(上)
二百二十二章 戏(上)
照得他的心也是一片朦胧,他己确定那长孙家的小姐不是云歌,那姑娘没有哪个地方像云歌。
一点都没有。
身形不像,说话不像,便是味道都不像。
她身上似乎带着淡淡的荷香,荷香味道清甜,也好很闻,却与云歌身上的味道大相径庭。云歌身上似乎永远带着股淡淡的梅香,那香初闻有微微的冷意,便如她的人。
初时,他觉得那姑娘颇为镇定,而且性子并不似她表现的那般温柔,她其实更像个冷眼旁观这世界的局外人。其实,他承认,从见她第一面,他为救她将她拥进怀里那一刻,他其实己经动心了。
可是他恐怕,他害怕,他不甘,种种情绪纠缠。
最终,他失去了她。
天下之大,他要去哪里寻她?
‘云歌,你在哪里?月亮很亮,真的像个玉盘,我们是不是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中,你是否也在抬头望向头ding皓月……这样一想,我们离的其实并不远。哪怕空间上,我们或许隔了千万里。
你知道吗?我们的宝贝己经能清楚的唤‘爹’和‘娘’了,她总问我,娘是什么?云歌,我要怎么回答?怎么回答?‘
月光下,男人的脸上有光亮滑过……
所谓事不宜宜迟,云歌即决定第二天开始,翌日一早。长孙向凡己定自来到诸葛翊暂居的院子,告诉诸葛翊云歌的决定,诸葛翊自是点头。即己证明长孙家的小姐不是云歌,他也并不想留在这庄子里。
一切与医有头的东西,便是鼻端闻着庄子中不时飘散的草药味,诸葛翊都是极为不喜的。
其实对于吴玄的病,他并未报太大的希望。毕竟锦阳附近的名医都被吴萧柙请遍了,对于吴玄的病,他们都束手无策。只说什么受了刺激过甚,待时日久些。会有好转的,可是什么时候能好转,甚至能不能好转,都是没有定数的。
之所以听了吴萧柙的话后毫不犹豫的带着吴玄再次赶来这里。便是因为听说这里诊病的是个姑娘,而且时间出现的实在让他疑心。
因为希望不大,所以对于何时给吴玄诊病,他自是没有异议的。
长孙向凡一早来通知,诸葛翊自然乐见其成。
诸葛翊以为治病不外乎是望闻问切,便是京是御医诊脉也离不开这老四样,至于外界传闻长孙家的小姐是神医之事,所谓道听途说大意便是如此吧。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医术便是再高能高明到哪里。
所以当他再次见到长孙家的小姐。并且听了其要如何医治吴玄之时。
可以说几乎惊掉了下巴。
他难得露出有些呆怔的表情,不由得重复的开口问道。“……情景再现?”
不仅是诸葛翊,其实长孙向凡也是一脸好奇……
他只知道云歌擅医。却从未看过云歌给人诊病。他经常不在庄子里,在这期间,云歌渐渐扬名,细算起来,他还真的是第一次看云歌出诊。而且是全不按常理……
她并没有给吴玄把脉,甚至没有给吴玄灌一些汤汤水水。
只是叫出了诸葛翊。告诉他,她要做只是让吴玄再一次经历那最让他撕心裂肺的一幕。这叫‘情景再现’。也不怪诸葛翊会一脸呆滞。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些。
既然是刺激过甚引发的病症,不该是想办法让病人忘了那让他心殇的一幕吗?常人都会这样想吧,只有忘记了,才能渐渐走出阴影。
云歌却要反其道而行。要吴玄再经历一遍那些伤痛,用刺激引回他的神智。
这方法?
是不是冒险了些?“这法子,真的可行?”长孙向凡问道,云歌点点头,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对于一个疯子来说,再多的药也于事无补,左右他己经这样,总不会更坏了。倒不如放手一搏。
“患了失心疯的人,也不是说便人事不知了,只是他的神思……陷在他自己一个小圈子里找不到出路,我们要做的便是帮助他找到出路。
刺激过甚或许更遭。便也许是个契机。
诸葛公子也该知道以吴公子现状,左右也不会更坏了,何不放手一搏。”
云歌尽量简单的解释道。诸葛翊和长孙向凡都陷入沉思,这在兵法上,该称为置之死地而后生。
云歌的话听在诸葛翊耳中,虽有些逆耳,却也正合他心意。确实,左右不会更坏了……如果吴玄的意识清楚,也必不愿自己这般痴痴傻傻下去,他可是锦阳一杰啊,却沦落至此。
只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最终,诸葛翊点头。“便按长孙小姐意思行事吧。”云歌点头,心中笃定他必会同意的。以吴萧柙对吴玄的偏宠,恐怕己带他寻遍世间名医,可吴玄的症状没有丝毫改变,眼下她便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诸葛翊也会同意的,何况也伤不得吴玄性命。
“那我们准备一下,烦请诸葛翊公子再次所有事的旁枝细节讲讲清楚,以方便我私下安排。”
为了杜绝诸葛翊的疑心,便是清楚吴玄的一切,云歌还是提了要求。
诸葛翊自是点头。
此事便定在三日后。这三日其间,云歌会安排药浴,以强身和安神为主,强身是担忧他一旦被刺激,心神俱荡下会伤身。至于安神,自然是为了让他能更好的‘看’到关于他的这场好戏。
云歌不仅让诸葛翊将故事的每个细节讲清楚,甚至要求诸葛翊给每个画了像。
要说这妙手山庄最不缺的便是人了。
一说云歌需要人,早有数人望声而来……其中不乏带着婢女同行的。云歌索性便大方的让诸人客串上一回,诸位公子客串的舒爽了,自然很大方的借出了诸家的婢女。云歌挑来选去,选出了几个与诸葛翊画像三两分相似的姑娘。
然后再精雕细琢一番。
自然不是云歌自己用的易容之术,用在几个临时演员脸上的妆容ding多像是现代彩妆,再配以华服美饰,活脱脱几个鲜活的形像。
便是连诸葛翊看了,都不由得赞不绝口。
其中饰演徐如昔的姑娘,云歌着重在她脸上下了一番功夫……虽不似本尊,可也有六七分相像。
至于那些想凑热闹的公子哥们。
刑狱大堂里可是很需要客串衙役的……诸家公子虽然觉得衙役衣服委实不够气派,实与他们翩翩气质不附。可云歌戴着帷帽在演排场走上一圈,诸家公子个个乐的见眉不见眼,觉得这衙役衣服虽然寒酸了些,可便是因为寒酸,便是因为平日从不接触,倒觉得演个穷人也着实是番不错的体验。
这叫另类体察民情。
以前他们只看戏子演戏,觉得那戏子出身~下贱,操着贱活,着实是下九流的人。现在自己亲自登场,突然觉得戏子的职业立马高上大了。
有几个公子当时便决定以后把搭戏台当成过年的保留项目,而且一定要付双倍银子……
当然,这些只是助兴。
正经的还是那几个贵妇扮相的婢女。
时间有些仓促,好在这里的人们不管做什么,都认真的很,云歌花了一天时间给诸人安排了角色和台词,又花了两天时间演练,第三日傍晚,这戏演起来,俨然己有几分味道了。
‘原配妻’凄凄切切。
‘徐如昔’清清淡淡。
‘小姨娘’柔柔弱弱。
自然,戏中是不能提真名的,只以姓氏称之。原本自称‘原氏’。‘徐如昔’自称‘如氏’。至于那小妾,便直接自称了‘贱妾’,这称呼自然不排除云歌的恶趣味,她始终不喜这妾室……
锦阳也改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边陲小镇,吴右丞府则成了当成的土财主,家人几间铺子并几亩薄田,于是多娶了几房媳妇,便发生了这龌~龊事。
自然,云歌是说这戏只是临时兴起。
纯属兴趣……
长孙家的姑娘喜欢看戏的消息便传扬开来。不得不说,不管是哪个朝代,舆论的压力都有巨~大的。好在这里来的公子哥都有些家里有些产业,又有手好闲的,他们看惯了娇滴滴的美人,所以对云歌这个女郎中青睐有嘉。
又加上云歌是长孙家的小姐。不管嫁到谁家,那嫁妆是大大的有。所以这些公子哥们觉得娶了长孙家的小姐,便等于娶了座金山银山,自是前扑后继,现在有机会能向佳人献殷勤,自然麻利勤快的很。
而且吴玄的案子,当时保密工作做的甚好。
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徐如昔是自尽,连问斩那一步都省了,更是有助于封闭消息,所以没有谁会将这个故事与锦阳吴氏联系起来。只觉得这是长孙家小姐的恶趣味,编了这么一出挑战世俗,挑战伦理,甚至挑战律法的戏码。
好在只在庄子里演,倒也没谁会追究。
一切准备就绪,云歌最后一次去见诸葛翊。和他商定了具体细节。诸葛翊这几日虽然偶尔会见到云歌,可对云歌除了守礼恭敬外,似乎还带着几丝排斥。云歌倒也没多想,想着这男人本来便有些洁癖的。
☆、二百二十三章 戏(下)
二百二十三章 戏(下)
长孙家便是再富有,也不过是商贾之家,他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以他的脾气,以这般心平气和的与她说话,己算难得了。所以云歌很有自知之名,说完话便起身告辞。云歌发现多见几面其实也没什么坏处,初见时还会心跳加速外加言语谨慎。见的多了,她反倒自在了些。
该说什么便说什么,不必顾虑到他的感觉实在很好。
以前承元王府时,她说话做事都要三思后行。总觉得活的条条框框的甚是拘谨。现在好了,她不必在意他的想法,只管自己高兴便好。
所以有些话听在诸葛翊耳中,难免显得她娇纵了些。
不过这样也好,只有与明云歌大相径庭,他才会更加笃定她与明云歌无关。
所以说完明日的安排,云歌轻飘飘的起身告辞……只是这次出乎云歌意料,诸葛翊竟然出声拦住了她。
“长孙小姐请留步……”
云歌驻足,回首。
“诸葛公子还有什么事?”很轻淡的调子,很淡漠的语气。这算是难得的冷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