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娘子娓娓道来:“筠娘这头有个故事,那是比戏本里的还要精彩呢!承接周姑夫人所说的勾引刘知州的男扮女的良家女,良家女跟刘知州破了男女大防后,在未发现良家女是男人之前,便被那家夫妇设计给讹上了!……因着,良家女原是已经配过人家了,淫/乱有夫之妇可是罪名不小的,刘知州要想瞒下这件事,只得任夫妇两敲诈,便把良家女偷偷养作了外室!这不过是屡见不鲜的敲诈的法子!刘知州就是没有断袖之癖,事后也只得认栽,他一个衢州的父母官顶风作案养男人,呵……巧的是据我了解的萧九娘,一个嘌唱的卖茶女,便是用了这招害得一个官宦子弟锒铛入狱,被人报复家破人亡,逃到了尼姑庵里,她可不是遁入空门的尼姑呢!”
眼下这么多女眷的衣衫不整都被萧九娘看了去,就是萧九娘是个男人,筠娘子也不能坦明,只是含糊冷笑:“这年头女伎赚钱,男人养成了女人,估摸着跟太监也没差了罢。”
萧九娘脸色一沉,指甲往掌心一掐。念及旻王的交代才稍稍舒坦:“宋筠娘,我若不得,必毁之!”
周姑夫人腹中情绪翻涌,筠娘子一言正中她的当初筹谋,刘三娘的冷笑萦绕耳旁:“我的好大姑,宋筠娘,那个表里不一的贱人,若真的进了周家的门,只有你后悔的份!”
作者有话要说:旻王不是断袖,本文不涉及bl。
第82章 '三更'囫囵局4
与其在这里等死……吴十一娘赌了一把,穿上了萧九娘递过来的戏袍;在一个戏班的簇拥下离开。
剩下的数十个女眷;有人嚷嚷着就是毁了名节做尼姑也要保命;年长女眷的怒斥交杂其中。
周姑夫人、六公主、孔大夫人、周二少夫人、筠娘子;这几人的身份容不得她们置名节于不顾——死到临头,自然有仇报仇了!
六公主的银铃声被泥沙磨糙了一般,指着筠娘子;嘶哑道:“周二少夫人、孔大夫人,母后为了毁此女,生生的把你们两也折了进去!孔大夫人不管瓷窑,死了倒对孔家彩瓷没甚关系。然祁孟娘就不一样了,身为家中嫡长女,机敏过人;那是比祁家男儿还能干!依本宫看,祁家怕是也因此大势将去喽!这也不难怪,当初本宫就在想,周家与祁家鱼水相连,祁孟娘这么标致的人儿自然当嫁周内司的!”
“原来周内司早就存了拔宋灭祁之心。蒸馏器有毒一事,本宫倒不觉得这是周内司的主意,八成是宋筠娘的主意!周内司鉴瓷不假,他难道是长在瓷窑么,你孔家和祁家还是头回送蒸馏器到宫里,助熔的提色釉蒸酒蒸醋才制毒,祁家和孔家烧瓷这么多年都不晓得,周内司难道有神仙相助不成?五月端午,衢州知州府设宴,宋筠娘勾引周内司,两人密谋了这茬……这才是最合理的真相,不是么?”
六公主说的激动,手指都在打颤,阴翳的妒火毫不遮掩,面目可憎。
早在她知道周宋两家换帖,她就恨不得一手把宋筠娘给掐死!
——她念想了周内司多少年,被迷惑到看什么都是周内司,摸什么都是周内司,一遍遍的叹息:你说你怎么那么好,怎么能那么好呢……
六公主的妒火灼进了周二少夫人的心肺。
周二少夫人盯住周姑夫人,看周姑夫人泥泞的脸上依旧端庄的笑意,嘲讽道:“知州夫人怎么可能看上我祁孟娘?知州夫人六年无子无女,我还去庙里给知州夫人求过子呢。知州夫人……是你亲口说,刘三娘性情跋扈配不上周内司,你做戏,我都陪着你!连你在婆家嫁妆被坑光,这都没事,我祁家不缺这点钱!我都恨不得把祁家的金山银山都捧到你跟前,到头来,你们姓周的,就是翻脸不认人的主!”
临死之前,她嫁的不甘,遗恨难消!
——当初宋筠娘说,周内司的马车一直跟着她,周内司相中的人是她祁孟娘,当初她上了望风楼,与周内司仅隔屏风,她心口狂跳,端坐嘛,又怕周内司嫌她呆板,坐不正又怕周内司嫌她孟浪!知州夫人问的每一句,她是掏心掏肺绞尽脑汁,却偏偏换不来周内司的一句话!
六公主和周二少夫人这是要杀人了,周姑夫人自然要死的端庄,把仇恨抛到筠娘子身上:“我也没办法,周内司见了宋筠娘第一面,便转了心思。锦娘是周内司特地请来表演使唤蜂蝶给宋筠娘看的,周内司要托锦娘给宋筠娘带句话……”
“什么话?”
“周内司说,今个他梦见自己成了蝶,飞到你的发间。”
原来品性高洁不近女色的周内司——居然有这般旖旎的心思!
六公主和周二少夫人眸光如刀,射向筠娘子。
孔大夫人看到这光景,觉得自己是死也其所了,宋家青瓷再也不能挡孔家彩瓷的路了!
孔大夫人看孱弱的筠娘子成了众矢之的,联想起当初钟灵山的大雪夜,那时她们同仇敌忾对付祁家白瓷,一起找偏殿避雪。她心里多少是怜悯这个刚刚十四的小娘子,或许也因此心生喜爱罢。——要怪就怪她一介女子,凭什么这么聪明?
孔大夫人给两人的妒火里添了把薪柴:“王十娘和程四娘的死,大皇妃夭了腹中皇孙,可都是宋筠娘造的孽!因着,大祀前夜,宋筠娘无意中撞见了大殿下,就揣摩出了大祀惊马一事!说到底,周内司是宋筠娘的,王十娘和程四娘,但凡谁敢觊觎周内司,宋筠娘这个准周内司夫人,怎么可能饶过?”
周二少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大祀惊马,始作俑者居然是宋筠娘!
当初她处心积虑把大皇子藏在太庙,盯紧了安公公,唯独,唯独漏掉了宋筠娘!
要不然如今便是:程宰相得了周内司,大皇子皇储既定,她祁家清贵无双!
周二少夫人双拳握起,咔嚓作响,向筠娘子逼近。
筠娘子心里头好笑,一个瘫痪在轮椅上面目全非的周内司,祸害了多少闺中小娘子的性命!
世间女子多不易,争抢的莫过于:周内司品性高洁,没有通房小妾!位高权重,嫁过去便是一品诰命!
“祁孟娘呀祁孟娘,大皇子败的不在我的手上,而是你们的内奸——六公主!”筠娘子挑眉,蔑笑,“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大祀一事,是我做的不假,可是成败却在六公主的手上!孔大夫人,是你亲自把消息传到了六公主的手上,难道你都忘了么?”
“消息不是我传的!与我何干,与六公主何干?你胡说什么?”孔大夫人这才惊觉失言,梗了梗脖子。
“宋筠娘,你挑拨离间也要找个好的理由,这事,本宫有什么好处?本宫与祁家程家交好,受母后厌憎,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跟着你们一起死的地步了!本宫一介公主,就是招驸马,也轮不到一品周内司!大皇兄若能继储,还能许本宫一份好姻缘呢!”六公主哑着嗓子,恨道,“周二少夫人,你还不动手?”
“且慢!”
筠娘子忍无可忍,一巴掌甩上了六公主的脸。
六公主目眦尽裂,伸出利爪,就要挠上去!筠娘子一脚踹了过去,六公主一个不防,往泥巴地上一跌!
六公主捂住脸,不可置信道:“你敢打我!来人,给本宫把宋筠娘千刀万剐了!”
“不想死,你们就尽管来!”筠娘子冷笑,“我有办法,让诸位都不用死,还能保全名节……这个六公主,母债女还,王皇后造的孽,本该就由她来还!合该死在这里,也只当是被水淹死了……你们就是让丫鬟嬷嬷来动手也成,只要封住她的嘴,我就让你们活着!”
“真的假的?宋筠娘真的有办法?”
“赌也是死,不赌也是死……”
“……”
——“我信,我信宋筠娘!”周姑夫人掷地有声道。
周二少夫人狐疑的看过来,筠娘子弯腰,居高临下的俯视六公主道:“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皇家人不成!区区一个没人娶的六公主,皇上不喜皇后不疼,也没个势力傍身……就凭你,还肖想周内司!真是好笑!”
“祁孟娘,大祀惊马一事,若不是六公主把消息传给了旻王,旻王会过来么?假设当初旻王的马车在大殿下和二殿下的马车身后,旻王该救谁?大皇妃肚里有皇孙,大殿下与旻王一母同出,照理说旻王自然救的是大殿下!二殿下一个嫡皇子若是出了事,大殿下与旻王同是庶子,指不准还能来场夺嫡呢!不管旻王救的是谁,大皇妃肚中皇孙都是保不住了,大殿下没有嫡亲子嗣,与旻王便是同个起步了!”
“程四娘在大皇妃的马车里,旻王自然是娶定程四娘了!六公主的险恶用心正在此处,刚好那么巧吴十一娘在这紧要关头被册封了旻王妃,难道要程四娘给旻王做妾么?吴家与程家还要不要做亲戚了!六公主这么一出,折了二殿下那头不说,连大殿下这头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六公主,早就不是跟祁家程家一条心了,她如今可是旻王的人!”
周二少夫人眼下顾不上恨筠娘子,那是恨不得把六公主给撕了!
周二少夫人一脚踩上了六公主,六公主手疾眼快拔出簪子,猛的戳上了周二少夫人的腿!
六公主是死也不甘:“宋筠娘!你倒是好本事,你倒是说说,这么一来,本宫有什么好处?本宫让母后间隙,又得罪了一贯交好的程家祁家,本宫是发了什么疯才这么做?”
筠娘子心里是说不清的滋味:“六公主,我一直在想,凭六公主这么精明的人,难道不懂自个的婚事是拿捏在皇后娘娘的手上么?非六公主不懂,而是六公主太懂这个道理了!六公主从一开始,舍嫡亲就庶兄,为的便是让皇后娘娘厌憎,”筠娘子一语定音,“只有这样,六公主才能非周内司不嫁!这世上,独独六公主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周内司娶王十娘和程四娘其中一个的!”
六公主当众被识破,惨淡大笑:“宋筠娘,本宫宁可大家一起死在这里,也不愿活着出去看你宋筠娘和周内司成了好事!”
周二少夫人捂着痛腿,与六公主四目相对——她们,她们不过都是一场笑话!
“可惜,可惜我们都不需要死。”筠娘子悠悠道。
数十个女眷把筠娘子簇拥住,几乎是恳求的拉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
第83章 囫囵局5
“玉华池的水也只够淹一个群馥,不会波及他殿。那一股水浪;不过是吓吓你们罢了;眼下水势和缓;是水停之兆。”
有人质疑:“宋筠娘;你是神算不成?你能算到铅华池不会决口?”
“哼。”筠娘子冷笑;玉华池若决口了;还有她们的命在么!筠娘子瞒住心底的算盘;“爱信不信。”
“你……,你……”感觉上当的女眷们恨不得群起而攻之,直接把她给撕了!
“你们中间也有不少皇后娘娘的人罢?害死你们,对她有什么好处?诚如皇后娘娘所料,你们这群人呀,只有在这里等死的胆量;皇后娘娘很快就会过来做菩萨施恩呢!群馥被淹,首要是确定铅华池有没有事,皇后娘娘出了群馥得了准信,顶多是铅华池泄口泄的急,铅华既然无碍,群馥再坏也莫过于此了!皇后娘娘明知数十个女眷齐聚这里衣衫不整,若带侍卫和太监进来,那不就是摆明要把举京城的贵女名节都给毁了么!这么招人恨的举动,皇后娘娘会做么?依筠娘看,皇后娘娘都给诸位备好了干爽衣裳和热水,正在回群馥的路上呢!”
“为了一个施恩,皇后娘娘这么折腾,也是太闲了罢!你倒是说出个道理来,咱们才能信你不是!”
“诚如周二少夫人所言,她——王皇后,为了对付一个人,连自己的亲生公主都不放过!筠娘自以为身单力薄,捏死筠娘跟捏死一只蚂蚁也没差的,这便是皇后娘娘的阴谋!你们不是看的明明白白么,娘娘没来之前,我筠娘就被周二少夫人、六公主、孔大夫人、周姑夫人联手给撕了个干净!”
众女看向筠娘子,只见她口吐珠玑面色如常,双手拢在湿哒哒的袖子里,一副贵女气派。
众女打了个对眼。
若皇后娘娘真的只是意在宋筠娘——她们趁机杀之,也免得后面被无辜殃及!
若宋筠娘只是信口开河——死也要宋筠娘死在她们的前头!
秀棠挡在了筠娘子前头,双眼充血,冷叱:“你们这帮不要脸的贱人,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都没贱到你们这份上的!是我家娘子救了你们,该死的是你们这帮猪狗不如!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是豁了命也要撕了她!”
秀娇扯着筠娘子的袖子一个劲的抖。筠娘子微微笑:“想杀我,来不及了!听到脚步声了么?区区一个六公主,还能成什么气候?我筠娘就是有仇报仇也不急这节骨眼上!不让你们做做群攻的模样,她身边的奚嬷嬷怎么会急呢?奚嬷嬷已经出去找人过来了,你们竖着耳朵听听,那是谁在大叫,‘有人要杀六公主’?”
众女此时都退至群馥殿里,嘈杂的脚步声已到了殿门口!
杀宋筠娘——来不及了!
众女心惊肉跳,聚拢一块,已经有人呜呜的哭出声来。她们是恨不得回去再烧十年香,祈求菩萨保佑来的人没有太监和侍卫!
生死一线,哪还顾得上杀人?
宫女扯着嗓子道:“皇后娘娘驾到!”已经有人扛不住惊骇晕了过去。
王皇后端庄明艳的坐在凤辇上,此时已到午时,殿外的阳光似乎都聚在她的凤冠上,刺人眼目。王皇后凤眸一扫,在好端端的筠娘子身上滞了滞,红唇轻启:“来人,把贵女和丫鬟嬷嬷的衣裳都拿过来,分派下去,教诸位受惊了!洗清爽了,随本宫去偏殿用午膳。”数十个宫女提着冒着热气的水桶罗贯而入,有人喜极而泣。
王皇后半靠在凤辇上,揉了揉膝盖,宫女以为她要下辇,就要搁辇时,王皇后怒斥:“这么脏的地儿,能下脚么!”
眼下自然是讲究不得了,众女在丫鬟们的服侍下净了脸和头发,尔后在浴堂里擦身换衣,中间也只是用幕帘遮了下。筠娘子才脱了褙子,周二少夫人的手便掀了帘子。
周二少夫人身着白色中衣,圆润有致的高挑身材被湿哒哒的中衣勾勒的淋漓尽致。筠娘子不悦:“周二少夫人还有跟女子赤诚相待的癖好么?”
“哎呦,瞧筠娘这话说的,当初在衢州知州府,我与筠娘不就共处一室过?我还记得筠娘当初脱了玉色小轮花竹叶纹的圆领比甲,里面是交领的梅子青百蝶穿花襦裙,筠娘知道我为何记得这般清楚么?因着,筠娘的衣襟上补了一块白色糙布呢!”周二少夫人意犹未尽,“我便是过来瞧瞧筠娘的身上还有没有补丁了!当时我还道这补过的裙子不磕胸么,如今倒以为,这皇后娘娘送来的好衣裳,没补丁磕胸,筠娘怕是不大习惯呢!”
虽没人掀帘而入,却已经有人扑哧笑出声来,尔后一片此起彼伏。
筠娘子看着周二少夫人胸前的波涛起伏,咬牙道:“裙子磕不磕胸,筠娘如鱼饮水,不劳周二少夫人操心了!依筠娘看,这裙子磕胸,换件裙子便成。可是若是男人磕胸嘛,周二少夫人心悦周内司,就不嫌周二少爷磕着你了么!哎呀呀,这可就不好换喽!”
筠娘子一番阴阳怪气,饶是跟祁家一条心的,都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周二少夫人黑了脸,杀气腾腾:“宋筠娘,你给我等着!”
筠娘子懒得理她,直接堵住:“几个月后,周二少夫人再敢这么大放厥词,那可就是对大嫂不敬喽!诸位可都是见证人,日后若是我周宋氏与她周祁氏妯娌不合,那可是她先挑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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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是摆在群馥殿靠山正背面的兰英殿,也是在露天的花园。兰英殿出名的是兰花,此时春兰已开,正午的暖阳照过来,颇让人有种春暖和煦之感。众女头上的发髻慢慢被晒干,因着都是素面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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