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脸色稍霁:“这么说本宫这六匹马还真是刚刚好。虽说你这身子四个多月又是第二胎,你也太任性了!真是跟程宰相一个脾性!”王皇后摆手,“也罢,你们程家人,本宫可劝不住。”
筠娘子可不信大皇妃是在给她解围。这不,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王皇后这是铁了心让她难看。王皇后道:“宋筠娘这般能干,本宫听闻商户女十个中间有九个精通算术。宋筠娘且说说,这要是两两对决,最快要几轮决出头名?”
“五轮。”
王皇后眼角都是笑意:“既然如此,就由宋筠娘安排这五轮,决出个头名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
第62章 赛马争端
擅长马术的人自然擅长挑马。筠娘子不懂马,规规矩矩的在一旁看着。
赛马的人有:大皇妃、二皇妃、周二少夫人、六公主、王十娘、程四娘。
六匹马分别是:四蹄修长的精壮棕马;鼻孔最大脖子最长的壮硕枣红马;短蹄后肢有力的尖耳黑马;眼珠浑浊呈现老态的高大黄骠马;黑白相间的长毛马;外门牙脱落各种嘶嘴似是不适;是正在换牙的幼马;还有一匹是站姿优美各种镶金带银的白马。
筠娘子站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注意六个人挑马的一举一动。二皇妃、大皇妃和周二少夫人首当其冲在棕马和枣红马前打量。六公主、王十娘和程四娘紧随其后;情绪不曾显露。王十娘似是无意往后面一退,胳膊肘迅速捣上了程四娘的肚子;程四娘往后一跌倒。
王十娘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道:“哎呦,真是对不住了!这棕马好大的戾气!吓煞我也!四娘没事罢?”
六公主把程四娘馋了起来,顺手给她拍了裙子上的尘土。筠娘子联想起六公主先前连王十娘的礼都不免,后又给大皇妃解围,与周二少太太似是交好。六公主是王皇后的亲生女;却伙同程家周家人拂王家人的脸面……很是微妙。
六公主冷淡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十娘这般胆大的人都惧马呢!这般胆小;还赛什么马?”六公主意有所指道,“成王败寇……这马若失蹄,可是……”
王十娘跑回到王皇后面前,揉着眼睛抱怨道:“姑母你瞧瞧六姐姐这话说的!”王十娘袖子上都擦出泪了,“姑母明鉴,什么马该骑,什么马不该骑,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哪像某些人,明明心里想的要死,嘴上却挑拨别人!”
大皇妃、二皇妃和周二少夫人眼睛扫过六公主,有一瞬间的若有所思。
六公主玉面上一贯的冷然,又是那副身在其中又事不关己的模样。六公主轻蔑道:“我是瞧着,大皇嫂怀着身孕都不怕这戾气,她一个小娘子倒哼哼唧唧起来了,难道她是比大皇嫂的身子还金贵么?至于我挑的,自然是我的心肝喽!”六公主爱怜的拍着白马的马头,还拿脸过去蹭了蹭,自顾自道,“我的白马自然是最好的!他身上的好东西都是我一件件给它戴上的呢。呀,母后也真小气,我都央了好些次,母后就是藏着掖着舍不得。”
二皇妃美目一转,笑道:“公主养的马不愧是公主养的,就是戴了金帽子,也不过是个华而不实的东西!十娘你可莫浑说了,有些人是心里想都不敢想呢!”
公主的马——还有一种马:驸马!
驸马才是最华而不实的罢,六公主已经到了议亲年龄,却尚未议亲。六公主贴在马头上的脸定了一瞬间,尔后只顾着跟白马亲热。
大皇妃和蔼道:“既然都说了这马有戾气,我就选枣红马好了。依我看呀,二皇弟媳未出阁前不就名声在外,天生贵气鸾凤来贺,”嫁给嫡皇子一举得嫡皇孙,倒是名副其实,大皇妃的语气里没有丁点的妒忌,“二皇弟媳的贵气定能压住这匹马的戾气,母后认为呢?”
二皇妃脸色突然凝滞,王皇后不悦道:“胡说!她是一个人,你可是两个人,还有谁比我皇家子嗣还贵重的么?”
二皇妃再贵气能比王皇后贵气么!王皇后着重“子嗣”二字,大皇妃也站不住了。就算她一举得子,只要大皇子一日不敬告祖宗,这个孩子就一日不是皇嗣!
大皇妃笑道:“我就选这枣红马罢,这马最稳重,合着我今个只是来凑凑热闹的,哪能真赛?”大皇妃摸了摸肚子,“你们且热闹你们的!”
二皇妃也退了步:“哎呀,瞧这黑马耳朵又尖又立,难得的良驹呀!我就在你们小辈面前倚老卖老一次,这匹好马,就归我了!”
两人都轻描淡写的把这匹棕马推诿掉了。筠娘子重新审视了下这匹棕马:若说其他的马都是良莠不齐,此马匀称结实精神抖擞没有瑕疵!
程四娘揉了揉膝盖,柔弱道:“那些马都太高了,就这匹小马,兴许我还能爬的上去!”
只剩下两匹劣马和一匹头马,程四娘选了劣马倒像是占了便宜似的,大皇妃眼底的怜爱更甚。王十娘想要争,六公主说了话:“四娘不是我说你,京城里但凡有头脸的贵女,哪个不好骑马?你这身子骨呀,可真要练练。你今个还小,骑小马还说的过去,日后的话……”
六公主一边帮程四娘定了马,话里话外又似是跟程四娘有了间隙。大皇妃皱眉,又瞧六公主脸上看不出端倪,只以为自己在多想。
六公主莫名其妙对程四娘有了敌意……好生奇怪!筠娘子揣摩。
周二少夫人正要出手跟王十娘争劣马,王皇后发话了:“十娘,这匹黄骠马虽说老迈却性情温顺,那匹棕马估摸着跟你不合,你今个可不能再被吓二次了……”王皇后笑的愈发亲切,“京里哪个贵女不晓得周二少夫人的马技?眼下本宫还真没有好马给周二少夫人了,周二少夫人要是不嫌棕马戾气重,要是信得过我皇家的马,这匹马,周二少夫人要是驯的了,本宫就送给你了!”
周二少夫人心下一个咯噔:这不是拿她当靶子使么?她要是压得住这匹马,这不是说她祁家的贵气比皇家还重么?
周二少夫人骑虎难下。她心一横,既然王皇后都不顾着王家的脸面,她祁家也不窝囊!
筠娘子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果然。王皇后都布好了局,在这里等着她呢:“宋筠娘,先前你说,两两对决,最快五轮决出头名。今个,马都挑好了,就劳烦宋筠娘来排顺序,本宫倒要瞧瞧,谁能当头名!”
不管好马孬马,不管马技如何,五轮铁板钉钉能决出头名。先是六个人分成三组,两两对决。决出三名胜出者,两轮得出头名。
如果按照那个法子来,这是铁板钉钉打尽所有人的脸的!王皇后一举,便是让她得罪所有人!
六人的硝烟,就等着她这个火引!
筠娘子稍稍思索,走了过来,福身道:“既然皇后娘娘信筠娘,筠娘就不推诿了!这第一轮嘛,就由二皇妃和王十娘来罢。”
二皇妃和王十娘同是王家人,又是统一战线。二皇妃利落上了黑马,王十娘上了黄骠马。
——第一轮,理所当然:二皇妃胜出。
王皇后啜了口茶:筠娘子这第一步走的无功也无过。
筠娘子的第二步让王皇后微微瞠目。第二轮:由王十娘与大皇妃对决。
大皇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上了枣红马,大皇妃扶着肚子,一宫女在左侧扶着,一宫女在右侧牵马,悠悠的散起步来。——真是浪费了一匹好马!
王十娘自然不能赢过大皇妃,索性比大皇妃还慢,走两步歇三步,王十娘还故意嗔怒道:“这马真是老了!才跑一轮就跑不动了!”
——第二轮:大皇妃胜出。
筠娘子抿嘴笑道:“二皇妃和大皇妃胜了十娘,十娘后面就不用比了。下一轮,就由大皇妃和程四娘比罢。”
呵,程四娘比起王十娘的明显作弊还绝了!程四娘在宫女的搀扶下还没爬上马背,就摔了下来,幸亏宫女护的及时!
——第三轮:程四娘不战而败,大皇妃胜出。
王皇后给筠娘子施压道:“还有四人未决胜负,就剩下两轮了,本宫倒要瞧瞧,筠娘如何化不可能为可能!”王皇后提点道,“这赛马嘛,输赢是常事。筠娘无需如此小心翼翼。”
“下一轮,由周二少夫人对阵六公主。”
六公主与周二少夫人交好,加上马匹优劣已定,胜败本是没有悬念的。六公主利落上了白马,坐在马上的六公主英姿勃发,六公主娥眉一扫,冷然道:“周二少夫人,拿出你的本事来!”周二少夫人若不拿出本事,便是轻视六公主了,周二少夫人也不谦让,四目火光迸出。
一白一棕的马向前奔去,两人斗的酣畅淋漓!
六公主输的也高兴,学男子拱手道:“我甘拜下风!”
眼下只剩大皇妃、二皇妃和周二少夫人胜负未定了。王皇后身子一正,等着这场好戏。王皇后给足筠娘子机会:“本宫还道宋筠娘算术好呢,这可是最后一轮了,怎么着也不能决出头名!本宫也不难为你,就给你两轮的机会。这三人中,一定要决出个胜负!”
这便是让程家、王家和祁家决出个胜负。筠娘子安排道:“由大皇妃对阵周二少夫人。”
周二少夫人的马是其中最拔尖的马,若赢了大皇妃再斗倒二皇妃,便是祁家干倒程家,再干倒王家!
谁给祁家这么大的胆子的!
是宋筠娘一手安排了这个布局!宋筠娘区区一个小商户,这是藐视皇家么?在场人等都眯起了眼睛。
只见周二少夫人翻身上马,大皇妃扶着肚子道:“周二少夫人能压得住戾气,这匹宝马便是周二少夫人的了!”周二少夫人浑身一震。
本来大皇妃也不过是来走走过场。王十娘和程四娘这两个小辈都给了她脸面。难道跟她联袂交好的祁家要来打她的脸么?
周二少夫人若是赢了大皇妃,岂不是昭告在场人王十娘和程四娘是让着大皇妃么?
大皇妃与周二少夫人并驾齐驱时,大皇妃的声音压的很低:“我还当肚子里的孩子有贵气呢,这才让我今个一路赢到过来,周二少夫人以为呢?”
擂鼓声起,周二少夫人一夹马肚!周二少夫人在半路上,一簪子扎上了马身!马一蹬腿发狂,周二少夫人一个纵身,跃下了马,滚到了草地上!王皇后大惊失色,站起身说不出话来!大皇妃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笑意。
赶紧有宫女过来,周二少夫人以跌倒的姿势僵窝在草地上,还算镇静道:“皇后娘娘勿急,我不过一介商人女,想当年练马时可没少摔过,估摸着是腿折了!”
筠娘子终于松了口气。周二少夫人被抬下前,咬牙道:“大皇妃有皇家血脉,自然贵气滔天,这匹棕马就是有再大的戾气,在皇家的贵气面前也是靠边站!我心悦诚服。”周二少夫人斜觑一眼筠娘子,随后垂下了眼睑。
筠娘子温婉道:“皇后娘娘,民女以为五轮足见胜负。如皇后娘娘所言,二皇妃是一个人,大皇妃是两个人,连戾气这般重的棕马都不是对手,民女以为,已经无需再比了。二皇妃以为呢?”
二皇妃恨的咬牙切齿,她本来是想借赛马来打脸来着,结果是哑巴吞了黄连般恶心。王皇后厉眸扫过她,眼里分明是警告!
二皇妃垂下了精致的头颅。
王皇后盖棺定论道:“看来本宫的孙子还没出世,便贵气不可限量!”
王皇后红唇一抿:好一个宋筠娘!此女察言观色面面俱到,布局缜密七窍玲珑!此女假以时日,才是真的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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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娘子收到周司辅差人送来的东西时,正是腊八这一天。京城的腊八是格外热闹的,家家祭祖煮粥、烹羊炮羔。连住在客栈里的宋家也上街买了搀入药材的腊八粥。秀棠还眼馋道:“听说今个晚上,有钱人家放焰火,有的甚至彻夜不断呢。今晚还不宵禁呢,有人说腊八夜就是小上元,卖粥的说这粥能卖到明个早晨,夜里越冷,来吃热粥的人就越多。”
筠娘子打开檀木盒,只见盒子里放着一只精致小瓶。还有一封信笺。
筠娘子有些害怕的打开小瓶,倒出一点香露在手心,熟悉的香味让她泪盈于睫。
这是筠娘子当初从杨武娘袖中搜到的香露!筠娘子还取笑杨武娘爱美,杨武娘当时还低了头似乎有些羞恼。
筠娘子迫不及待的打开信笺:
筠娘:此物是你的么?此物是我和李提刑在旻王的矿坑里搜证时搜到的,姑子们都否认,我便以为此物是你落下的。此物是贡品难得一见,现物归原主。若想感谢我,今晚我会差人来接你,只有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感情戏,如果明天下午来得及更的话。
明天下班后要去外地出差,要到12号才能回来,如果更不了就下更12号晚了。抱歉!
第63章 腊八同游
筠娘子斜倚在软和的貂毛上,戴着周司辅给她备好的盖头。
寻常的盖头只及脖颈处;这个盖头却是双层黑色皂纱全幅自帽檐垂下;长至脚踝;遮蔽了全身。
厢门开了小半扇;黑色盖头隔离过的世界,是影影倬倬的陆离。灯烛辉煌;游龙马车,各种声音不绝于耳,如潮水涌起的人群翻起热浪。
吃食香、花香和脂粉香充盈着筠娘子的鼻息,让她微微眩晕。马车走了又停,停了又走;筠娘子被颠的满腹恶心。
赶车婢女恭敬道:“娘子;可以下车了。”婢女推开车厢,筠娘子捂住胸口强忍不适,腿脚发软,只得伸出右手,让婢女搀扶。
一只干燥的大手隔着皂纱握上了她的手。依稀摸出手心的薄茧,没有温度的冰冷。筠娘子气的喘不过起来,要拽回自个的手,一个身子屈附过来,一张脸贴上她的脸。
轻佻男声在她耳边道:“那个香露是不可多得的贡品,宋筠娘一介商人女,是怎么来的?我又查出,筠娘你与杨武娘交好,怕是杨武娘赠予你的罢。”声音陡然有了丝凝重,“事关杨骠骑之女,我今个前来,是遵周内司吩咐要彻查此事……这个旻王,怕是有什么不轨!筠娘以身犯险敢为女子之不敢,我以为我没找错帮手,筠娘以为呢?”
杨武娘就是筠娘子的软肋!
筠娘子再是不甘他的轻薄,自矿坑里的舍命相救,她算是看出周元不依常理出牌的脾性。为了杨武娘,她,她忍了!
筠娘子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稍显僻静,有孩童嬉闹,街上有家在卖腊八粥的,店里喝粥人的谈笑声给这里添了份热闹。饶是没人侧目,男女授受不亲!
周元愉快轻笑道:“筠娘这是等我抱你下来么?”
筠娘子只觉浑身都不软了,踉跄着从车里下来。隔着盖头,这里烛火廖远,筠娘子无法视路,要不是周元搂的及时……她宁可摔倒!
“美人投怀送抱,我周元真是艳福不浅……”周元很是开怀。
筠娘子拿他无法,只得楚楚可怜的示弱,推搡着他的胸膛道:“周元,有人看着呢。”周元的手更收紧了些,他明知这是筠娘子的惯用伎俩,却手指曲起,刮了下她的鼻头,柔情道:“真是个害羞的小东西!”
筠娘子扭了扭腰,暗示他放手。周元暗恨:谁说做男人好的?
周元强硬的拉着筠娘子的手,四个面无表情的婢女围在四周开路。六人徒步向闹区走去。
就是寻常的夫妻,也没这般携手出游的!
筠娘子脸红的滴血,心里别扭难受,满腹忧思,京城的喧闹繁华让她感觉不切实际的迷惘。这只紧紧相牵的手,让她屈辱又不舍……她这是怎么了?
筠娘子的双脚仿若踩在云端上。只要有他拉着她,她只需跟在后面。
周元一路没有开口,也无法开口。人流中,筠娘子只看到影影倬倬前面一个黑色的身影。
周元也是从头到脚的黑色皂纱,在这形形色、色的人群中,他与筠娘子,就像寻常的两个贵女。她与他之间,就相当于隔着四层皂纱,他的身姿,她丝毫看不分明。
有人在台上表演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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