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恐怕这些远远不够。瑾延青心中一阵虚寒,他们定是想替他讨回一个公道。
瑾延青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一间清净的殿内庙宇中,香薰袅袅,他呆呆地对着一副画像,画像上画得是一位长相颇为清秀的倾城女子。
一直以来,在瑾延青心中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便是,当年,他是以瑾延年一生唯一挚爱的人换取赤龙门之变的胜利。
而当瑾延年死后,他便生生霸占了这个他爱了一生却一生都未真正得到过的女人,林雨晴,也就是今日人人口中的林德妃。
雨晴,雨晴……
我本不想那么做的,只怪当年你不肯随我,我只能对大哥出手。得了你,你却仍旧不给我机会,偏偏要和那个侍卫暗通曲款,你置我于何地?
罢罢,我不怪你了,你看我们的孩儿长大了,像你一样,他很乖,也生得美艳,更是我瑾延青的骄傲。雨晴,你泉下有知,会原谅我的吧?
落寞的冬风从庙宇的大门穿透进来,瑾延青似乎没有感受到突袭的冷风,默默地站在原地,只有堂上的烟迹,被吹了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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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匿名信是不是你写的?”
落英馆中,一位少年正闪着潋滟的凤眼对另一名同样样貌的美貌女子责问道。
“没错。”
少女手中轻柔地绣着绣品,一针穿进,一针引出,毫不在意地回答。
“难道你非要搅得整个宫中上下都不安宁才高兴么?”少年有些急躁。
少女引针的手抬到空中僵滞了下,抬起浓黑睫毛下的水灵灵的眼睛:“哥哥,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做,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
“四哥早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瑾亦樰倏地放下绣品,转身从暗箱中拿出一纸字条:“喏,这个,他早已经发现。”
瑾亦煦拿着那张写着“斯天恩降大任,知己彼则百胜,吾辈遵之。”的字条,啪的一声放在桌上:“这是上一代的事情了,为什么妹妹你要这么偏执?”
瑾亦樰猛抬起头,强忍怒意痛惜地说道:“我们根本无法逃过命运的轮盘。”她猛地拉起瑾亦煦走到那副秋水伊人的画卷前,指着画中的老者:“他,才是我们真正的爷爷,你难道忘了,他是怎样被瑾瑜那个老不休逼死的。母亲从小便教育我们,我们娘仨来到景朝的任务,就是为了一雪当年之耻。他景阳帝到现在都对我们的国土虎视眈眈,其侵略野心都是你我亲眼所见。”
瑾亦樰顿了顿,垂首顿足,一抹痛色划过眼际:“可母亲早已经忘记阿什可汗的临终叮嘱,已经彻头彻尾成为了一个整日只知情爱的怨妇女子。可是,我没有忘!”瑾亦樰眼中璀然一亮,紧握瑾亦煦的胳膊:“哥哥,我们自小便每日偷偷阅读我们大蒙的兵法历史,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是阿什可汗的血脉,身上流着的是我们大蒙的血液,万不可像母亲一般,数典忘本,乐不思蜀啊!”
瑾亦煦听罢,也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小心地为瑾亦樰捋上几缕乱发:“樰儿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今日报了仇,明日他们也定会向我们寻仇,哥哥只求你和娘亲一生平安,幸福安康,并不想你一直被仇恨蒙蔽了你的心。而且,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我并不认为他是阿什可汗所描述的那种小人。”
瑾亦樰噌地从瑾亦煦怀中挣脱出:“哥哥,你如何还叫那瑾瑜为爷爷。这皇宫是瑾家的天下,瑾家哪有几个是好人。景阳帝和他哥哥当年争得你死我活,最后生生逼死自己的亲生哥哥。而现在他的后代们,不也是为了皇位各怀鬼胎,连一向平和的四哥也将那个君如意出卖,送与了色目一族。也罢,我知你和四哥从小和他走的近,此事先不提。至于平安,我们只有将瑾家一网打尽,才不会留下祸根,不只是我们,还有大蒙,才能得到真正的安乐。”
“就凭你我?”
瑾亦樰微眯着眼睛:“哼,等着瞧吧,这次匿名信事件后,还有好事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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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田的头昏昏沉沉,好像不知睡过了多久,除了无尽的淡粉色桃花丛,就是一个娟秀女子的盈盈淡笑,那个唤了无数遍却依旧陌生的名字,朱颜。
朱颜,朱颜,被女子唤作为朱颜的男子微微回过头来,平和地笑着,四爷?是四爷吗,男子微笑着朝蓝田招手,蓝田呆呆地跑了过去,马上就要到达男子的身边,蓝田伸手一摸。
男子迅速变成了瑾亦非的模样,他看起来好生憔悴,低垂着的凤目缓缓抬起,无力而无奈地看着她,嘴中念着:“如意,你在哪里?”蓝田的手一僵,鼻子一酸,眼角竟慢慢湿润起来,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牵动着,他不是中了奇异的毒吗,他不是吃了雄焱丹吗,他,还好吗。
“我在这里。”蓝田上前,伸开双臂,用力一抱,却一下子扑了个空。
猛地,蓝田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一片虚汗。
“你终于醒了!”
激动而高兴的声音,重重松了一口气的,正是赫连亦晨。
蓝田虚弱地睁开眼睛,视线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赫连亦晨坐在床边正拿着一块湿润冒着热气的毛巾,蓝瞳中迸射出莫大的喜悦。在他的身后,坐着赫连羽和四位长老,除了赫连邱尔,其余的人都点着头看着她微笑着。
“我……晕倒了么……”蓝田摸了摸自己的头,挣扎着起身,却倍感眩晕。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双手紧抓住赫连亦晨:“小紫呢,小紫怎么样了?!”边说边狠狠看向赫连邱尔,赫连邱尔面色难看地将头别在一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放心,小紫她没事。”赫连亦晨安慰她道。
“没事?怎么会没事?!你们,你们不是要她现出狼形吗?”蓝田气愤地说。
“是你救了她啊!”赫连羽边捋着胡须便笑说道。
蓝田看了看赫连亦晨,他也是一副赞许的表情。见蓝田迷惑的神情,赫连羽回过头来看了看其他三位长老,一边笑着解释:“还是我来说吧。”
“其实,我们并不是想置小紫于死地,只是想考验一下你的能力。”
“我的能力?”蓝田眨巴眨巴眼睛,她很想无良地告诉这几个老头儿,她丫没有特异功能。
赫连羽点了点头:“是的。你是玄武骨片所选出的玄武子,是为保佑我们色目这一大族而出生的。为了证实我们没有弄错,所以才不得不冒险借小紫来对你进行验身。”
什么??妈的,这几个老头居然阴我,姐姐我小命都快没了。
“哦,是么,那你们得出了什么结论?”蓝田态度马上三百六十度大转弯,颇为不耐烦地别过头问道。
赫连羽似乎觉察到了蓝田的异常,连忙回答:“如意,你果真是我们所要找的人!也真的是我赫连羽的女儿。”
蓝田看了眼赫连羽,那殷切的眼神还真是让她错以为他是她的亲生父亲。不过,从景阳宫离开的那一天起,她就告诉自己,从今往后,绝不轻信别人,再不傻B哄哄地任诳任涮了。
蓝田很想告诉眼前这老头儿,当你女儿我还真不稀罕,赶紧直奔主题吧,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哦,何以见得?”蓝田撇了撇嘴巴,不屑地问道。
赫连羽道:“小紫受罚那日,在最后的紧急关头,玄武坛有了反应,迸射出一道蓝色之光,那是玄武之光。玄武之光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出现过了,却恰恰在你挡在小紫面前的时候出现,这象征着玄武坛已经承认了你。在你昏迷的时候,大夫为你把脉之时也证实了你的处子之身,你的确是有资格做玄武子的。”
前面说得蓝田有些微微发困,说道处子之身的时候,蓝田猛地看了眼赫连亦晨,赫连亦晨却略微回避了她的目光。
蓝田干咳了一声,继续问道:“我是不是玄武子,和小紫又有何关系?”
赫连羽回答:“四大神子皆有守护的生灵。最初的白虎子的守护生灵是两只白虎,而青龙子的守护生灵是龙玉中的青龙,而多年以来,我们一直认为玄武子的守护生灵会是龟或蛇,但没想到,十二年前小紫的出现以及玄武坛的明示,才让我们知道,玄武子的守护生灵原来是一个狼人,她是玄武子的紫降星,但却命中有劫数,唯有玄武子方能化解,与玄武坛产生共鸣。”
“哦,这样。”
蓝田淡淡地道。
赫连羽激情飞扬地讲了一大气,却换来蓝田这么一句漫不经心的回答,不免有些失落,但是他还是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温声道:“我知道,这几年,你在景朝那边受了不少的苦,我也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你要怪我可以,但是我以蓝日族族长的身份,请你能够以大局为重。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语罢,赫连羽和四个长老走出了房间,只留下赫连亦晨和蓝田两个人。
蓝田紧紧盯着赫连亦晨:“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你把我……内个了吗!”
赫连亦晨沉默半晌,呐呐地发出一句:“谁愿意上一个嘴里不停喊着别人名字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早点,这周没有申请榜单,估计增收难喽,看俺辛勤耕耘的份上,莫要霸霸霸霸霸王了啊!
☆、第三十九章 族长的心愿
喊别人名字?
“我喊谁的名字了?”蓝田想也没想,矢口问道。
赫连亦晨回望蓝田一眼,闷哼一声:“你这问题问得委实可笑,这可是你嘴里每日朝思暮想的人,难道我会比你清楚?”
语罢,赫连亦晨抬脚走向问口:“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身子尚虚,先好好休息吧。”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其实,你是喜欢老三的吧。”说完,便一声不响地走出问外。
只留下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蓝田在原地狂打着问号。
老三?我喜欢老三?瑾亦非?蓝田有些犯二地指着自己,自言自语,身体一阵寒颤之后,使劲地摇着头。
不不不不,我只是觉得挺对不起他的,那不是喜欢,不是。
那个词叫做歉意。
蓝田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探头看了看窗外。对她来说,这蓝日族是个新环境,而且怪神道的,赫连亦晨那家伙,感觉不靠谱。而赫连羽嘛,目前来看对她还是挺客气的,而且他说君如意是他女儿,估计应该不会让她吃什么大亏的吧。这两天她也看出来了,赫连羽是整个蓝日族的族长,在族里威望很高。其他三个长老看起来也比较面善,但是蓝田怎么也想不出来,为何像赫连邱尔那种货也能当长老,而且赫连羽看起来还不太敢牵制他。
蓝田趴在窗台偏着小脑袋想着,远远看见有些丧气的赫连亦晨被赫连羽叫到一间房间。
轩羽斋中。
“晨儿,还在为我那日阻拦你去救小紫生气?这几天我都看你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的样子。”赫连羽首先开口。
“没有。”赫连亦晨摇了摇头:“我虽和小紫从小一起长大,我也一直把她看做自己的亲妹妹,但是晨儿明白,族长如此隐忍是想激发出玄武坛和如意身上的共识之气。”
赫连羽欣慰地点了点头:“不亏是晨儿,不用我说也能知晓我所想的。”他捋了一把胡须看向窗外对面的蓝田的房间:“如意她目前年纪尚轻,明慧门似未开窍,恐无法继承大任。她需要我们的帮助。”
“晨儿明白。”赫连亦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赫连羽目光深邃地眯着眼,看向赫连亦晨:“你是为了紫月那个女子而黯然神伤?”
赫连亦晨静在那里,一声不吭。
赫连羽叹了口气道:“晨儿,你要明白,蓝日族和紫月族中只能有一位女子继承大统,成为统领色目一大族的首领。这个人一定是如意,也必须是如意。”
“想那紫月族一直以来都对我们虎视眈眈,他们与景朝中的个别官员暗中勾结,妄想有朝一日吞并我蓝日族。二十年前的西石坡一战,若不是紫月族与景朝暗度陈仓,我色目大族怎会败给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景朝。自纳兰烈将女儿纳兰十九进贡给那景阳帝后,紫月族几乎就成为了景朝的走狗,若不是我蓝日族有玄武坛护体,恐怕我们早就陷入敌手了。”
“如今,如意已经回来,是我们该反击的时候了。我们要悉心培养她,不仅要让她明白她现在的使命,也应该让她知道她在上一世,我色目族所受的耻辱。”
“不过,紫月族那个女子……”赫连羽挑眼看着赫连亦晨:“纳兰静,自出生后整整沉睡了十五年,醒来后便显示出了优秀的统领能力。他是纳兰烈生前最器重的人,也是他将毕生心血放心交托的唯一人。”
“我知道你和她的那些事,但该收手时须收手。她日后定是和如意争夺色目族统领权的最大劲敌,更是我蓝日族的劲敌。我之所以同意你去和她合作,是因为这是唯一一个有机会让如意回来的方法。这些,相信你都明白的吧。”
赫连羽一口气说完,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赫连亦晨的回答。
“我……我其实……”
赫连亦晨虽然一向自恋加自大加自负,但是面对赫连羽,他还是少了平日里的乖戾与傲气。眼前这个慈眉善目平易近人的老人,对他的恩德可以说是再生父母,或者,他早已将他当做父亲看待了。在兵荒马乱中,赫连羽将襁褓中的他救出,抚养他,教他读书,教他习字,教他武功。他不仅仅一个名好父亲,更是一位可尊可敬的好老师。
对于他的任何事,他都不想隐瞒,但是这一次,他犹豫了。
“族长为何执意让我娶如意呢?”赫连亦晨左思右想,还是问了他一直都很想问的问题。
赫连羽深看赫连亦晨一眼,答道:“为了不让她犯与前世同样的错误。”
“可是,族长你有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
赫连羽表情严肃起来:“汉族人百年来一向欺辱我色目族人,我想等到如意恢复记忆之时她会明白,这一切都是为她好。我万万不能再让她如前世一般,事业未竟,便生生投入了那玉蟾崖下。相信在玄武坛中,你已经看到过了吧。”
“那玄武坛能通过去知未来,但却单单只有你可以进得去坛内,所以,晨儿,你定然会助如意成就一番大业的,这也是老夫这一生唯一的心愿了!”赫连羽越发说的激动起来,起身抱拳。
“族长,您别这样,晨儿不敢。”赫连亦晨连忙扶过赫连羽坐下,过程中他无意中瞥见阳光下赫连羽双鬓处的几缕银丝,心中一酸。
“晨儿只是不想强迫她,她似乎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赫连亦晨低声说道。
“你是说她昏迷之时整晚唤道的那个人?”赫连羽问。
“嗯,她一会唤着朱颜,一会唤着瑾亦非。”赫连亦晨点点头。
“唉!冤孽啊!”赫连羽重重拍了下桌子,看向赫连亦晨:“唯今之计,只有尽快让你们两个成亲!”
哐当一声,轩羽斋的门半敞着摇晃着。
赫连亦晨轻叹了口气:“族长,现在让她知道这么多,合适么?”
赫连羽无奈地看着门外:“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刚刚一直在轩羽斋门外偷听的蓝田,听到赫连羽说让她和赫连亦晨马上成亲,情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妈的,我明明是有夫之妇……
有夫之妇?
夫?难道我一直都把那个大冰山看成我老公了?
那个蓝瞳亦晨说我梦里喊他的名字?不可能不可能,他那么臭屁,我想离开他都逃不离,况且他早有自己喜欢的人。
想到这里,蓝田的心忽地好像被什么刺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