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吟就要嫁给别人了,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就这样放弃吗?
就这样任着她离去,看着她走到另一个男人身边。从此,她的一切喜怒哀乐,与自己无关。然后自己独自一人痛苦伤悲、自舔伤口,在追忆中缅怀,这段还未来得及开花就匆匆飘落成泥的情感?
还是……
第二个念头刚钻入他的脑中,就被他无情地驱逐了出去。如果真的是那样,世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淹死小吟,淹死龙家。
他不能那么做的,他不能连累父亲,连累小吟,甚至是连累龙伏山庄。
然而,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再也无法根除。一有机会,它就会疯狂地生长。
他对小吟的感情其实就是刀口舔蜜啊。尝之则甜,却伴着伤痛。
饱受心理折磨的龙啸并没有发现,周围已经逐渐安静了下来。飘渺动听的琴声不知何时包围了众人,伴随着凄婉悱恻的歌声。
几多怨,怨不公誓问苍天。
天多眼,眼含热泪不轻弹。
弹奏起,起波涛阑心无怨。
怨有憾,撼动山河亦无言。
言语尽,尽诉愁肠何人怜。
怜苦楚,楚寒响彻九世前。
前路远,远别异地心有牵。
牵手缘,缘飘花飞尽随恋。
怜苦楚,楚寒响彻九世前。
前路远,远别异地心有牵。
牵手缘,缘飘花飞尽随恋。
一咏三叹,道尽几多凄凉!女声凄惋悲切!龙啸仿佛看到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一边,而龙吟温顺、幸福地靠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旁边跑来跑去的是他们的孩子。
那幸福、美好、和谐、温馨的画面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仿佛是个局外人,没有人理睬他。就连平时不停地喊着“哥哥,哥哥”的小吟也对他视而不见。她明明看见了他啊!
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收拾零落成泥的心绪时,那男人突然回头,对着他一笑,那笑中包含着轻蔑、不屑、讥诮、炫耀等各种让他几乎要抓狂的情绪。
一瞬间,他的心如坠冰窟。
他不要,他不要看到这样的画面!龙啸拼命地想捂住眼睛!
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呢?那些画面是从他脑海中自动冒出来的,他不想看,却像有人在强迫着他,在他面前打开一幅幅画面,逼迫他去看!
龙啸终于忍不住崩溃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龙啸的双眼变得通红通红,他已经入了魔障!
小吟是他的,是他的!没有人能抢走她!没有人!就算萧倚楼也不行!
他一定要带走小吟,带走小吟!他们两个人,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带走小吟!带走小吟!
这个念头是那么固执地钻入他的脑袋,融入他的血脉,伴着他的呼吸和心跳。
龙啸豁然开朗,原本血红的眼睛也逐渐恢复了清明,他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案。
未来会发生什么他已经管不了了。这一刻,父亲、龙伏山庄甚至是世俗礼教都已经被他抛之脑后了,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人,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小吟是他的,一定是他的!一辈子都会是他的!
没有人知道这琴声从何而来,又何时消失的。
周围的人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刚才的一切如梦幻泡影,就像从没出现一样。
龙啸丢下一锭银子,纵身而去。
——
“少主,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下属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什么事?”萧倚楼并未抬头,口中说着话,手里却闲闲地翻着一本书。根本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将是今天的新郎。
“新、新娘子被劫走了。”
萧倚楼半依靠在坐榻上,如瀑的长发流泻了一身,衬着白色的名贵锦服,风情无限,颠倒众生。
萧炎低着头,不敢去看少主。他怕他忍不住看直了眼,冒犯了少主。少主的天人之姿岂是他能随意窥视的?
萧倚楼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睛恰似一潭不起一丝涟漪的碧水:“萧炎,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在萧倚楼的注视下,萧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少主的眼睛似乎有着镇定人心的作用。
“我们走到迷沙谷时,忽然听到了一阵琴声。琴声如水一样弥漫了整个山谷。我们都能感受到水的清澈和冷冽。在那水中,我们动弹不得。眼看着那水一直从脚背漫上了腰,漫上了颈,一直淹没了头顶。那种在水中窒息的感觉属下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等琴声散了。整个迎亲队伍都乱成了一团,嫁妆也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不过,没有人死亡,最多受了些轻伤。”
是障眼法还是那人的琴声已经到了能引动万物的境界?可是他们却有那么真切的感受。由此可见那人的功力一定不在他之下!
“萧公子的箫从来都不是杀人的武器。”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猛然在脑海中响起。
萧倚楼淡然一笑:“操纵琴声的人并没有真的想伤害你们。否则你们就算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起来吧,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谢少主!”萧炎站起身来:“这么说,那人只是想阻挠这门亲事,并不是存心要与踏雪山庄为敌。”
“属下亲眼看到带走龙小姐的人是龙伏山庄的少庄主龙啸。”
萧炎窥了一下少主的脸色,见他毫不动容:“属下想,是不是派人去龙伏山庄要人?”
“不用了,要人干什么?这流言一旦传出去,龙战天还有脸将女儿送过来吗?”
带走了更好,本来这桩婚事就不是他想要的。
“啊?”新娘子被龙啸带走了,少主难道不应该去龙伏山庄要人吗?
“哼!你以为那些人会善罢甘休吗?龙啸的突然出现,恐怕也是他们的安排。兄妹乱情,人人得而诛之。江湖上恐怕再也没有龙家的立足之地了。”
☆、24。龙啸龙吟
“好深沉的心机!好毒辣的计谋!杀人不见血,一下子就掐中了龙家的死穴,让龙家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萧炎心惊。
“可是龙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他应该是知道的。他回来也许只是为了送龙吟一程,只是那琴声却让他迷失了心智。”萧倚楼毕竟没有亲眼见到,他只猜中了一部分。
“属下原以为那些流言只是空穴来风,如今看来竟然是有根有据。难怪龙战天这么急着要把女儿嫁给少主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少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有机会就推波助澜一把。龙战天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的。他一定会想出法子来挽救龙伏山庄的声誉,打破流言。”龙啸劫走龙吟这件事,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龙家也得以被整个江湖所熟知。
有的人说龙啸对这桩婚事极为不满,所以出手了,足以见其对妹妹的爱护之心;有的人说龙啸窥伺其妹已久,这才下手劫亲……
更有甚者竟然说,龙啸、龙吟日久生情,兄妹乱情,而龙吟早已珠胎暗结。所以龙家才会这么急着要将龙吟嫁出去,想要把这一切都扣在萧倚楼头上。
甚至有赌馆已经开局打赌:萧倚楼会如何反应,莫名其妙被大舅子戴了绿帽子,还劫了亲,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灭了龙伏山庄。赔率低至一千赔一,甚至还在下降,但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人参与进来。参与赌局的人非常多,几乎席卷了整个江湖。没有人能抵制银子,更没有人能压制内心蠢蠢欲动的八卦之魂。
总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九成以上的流言都对龙家极为不利,龙家处境,岌岌可危。
当龙战天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还在宴请宾客,当场就气得吐了几公斤血,晕了过去。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进房里休息。
没有人离开龙家,每个人都从自己的渠道得知了这件事,都在衡量这件事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或不好的影响。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倒没有人去考虑了。
当然,也有极少数的人是真心为龙伏山庄考虑的,大多数的则考虑应该如何落井下石,也有一部分人选择旁观看好戏,毕竟这种剧情可不是经常能看到的。“墙倒众人推”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他们也不会贸贸然就出手,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错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龙伏山庄还没瘦死呢。
每个家族、门派都是有一些底牌的。不到生死关头,谁也不清楚对方还有什么高招。
没多久,龙战天就醒过来了。能不醒吗?这么多事还等着他处理呢。
老天啦,他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一个小畜生,活生生没把他气死。
龙啸,龙吟甚至是佩玉,鸣鸾,从这些名字就可以看出,龙战天对他的这对儿女寄予了多么大的厚望。没成想,没成想……
龙战天刚醒,就有很多家主,掌门人之类的前来质问,龙战天只能以谣言不可信搪塞,并保证等事情调查清楚了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众人悻悻离去,知道不能逼得太急。狗逼急了都知道跳墙,何况人呢?
龙战天也知道,他们只是暂时离开,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他们是不会放过的。龙伏山庄发展至今,有多人眼红?又有多少人嫉妒?就是这门亲事,有多少人暗中下绊子,他心里也清楚。
这世上就有那么一些人,他自己不好,他也见不得别人好。这是人性的阴暗面。
龙战天送走这堆难缠的活菩萨之后不久,龙啸居然带着龙吟晃晃悠悠地回来了。
却说龙啸从天而降时,龙吟简直欣喜若狂,她就知道哥哥会来救她的。所以立刻毫不犹豫地就跟着龙啸走了。
龙吟的心还没经有过社会的污染,她根本就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后果,也根本不会去考虑,她更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多么的黑暗,残酷,甚至肮脏。有父亲和哥哥在,她什么都不用操心,从小到大她都是无忧无虑的。
她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她是龙啸,龙战天捧在手心里的珍珠。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她不想嫁,哥哥来带她回家,如此而已。
而龙啸,在劫走龙吟之后,不久他就清醒了,他知道自己中了别人的暗算。
可是,他能怨恨别人吗?不能!
如果不是他心中存有那样的想法,他能那么容易就受那琴声的控制吗?
他怨不了别人,他只能怨恨他自己,怨自己为什么会对小吟产生不该产生的感情,怨自己为什么就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考虑一下父亲和龙家,怨自己……
如今,又该怎么办呢?父亲应该已经得知了,他应该……龙啸不敢想象父亲得知这件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龙吟虽然觉得哥哥今天很奇怪,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哥哥还在为父亲赶他出门那件事伤心。等他们到家了,她再说几句,向父亲撒撒娇,父亲应该会原谅哥哥的。
龙啸自怨自艾的时候,马儿已经带着他和龙吟回家了。在外飘泊了一个多月的马儿,没有主人的控制,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欢快洒脱地向着龙伏山庄的方向奔去。因为那里,有它心心念念的雌性。
龙吟欢呼一声:“到家了!”就从马上跳了下去,把正在思索中的龙啸吓了一跳,就怕龙吟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扭伤了脚。
龙啸带着龙吟回家了,龙战天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小畜生居然还知道回来?!还有脸回来?!
龙战天坐在大厅里等着龙啸,甚至把家法都请了出来,脸阴沉沉得可怕。
啸儿和小吟这两个孩子从小到大,他都没舍得打。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是秋儿和他的爱情见证。自从秋儿离世后,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们俩拉扯大。
那两个孩子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听话,很少让他操心。没想到就这一个月,却让他操碎了心!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无意发现,啸儿对小吟怀有别样情愫时的震惊!
☆、25。看到了恨不得自插双目的事
一个多月前的那天晚上,龙战天独自在自家祠堂里。这是他自爱妻秋儿去世后就养成的习惯,每隔一个月他都会来一次祠堂,祠堂里不仅有龙家的列祖列宗的牌位,还有他挚爱的妻子秋儿的灵位。
龙家的祠堂比较大,不像一般人家的祠堂,所有的灵位都摆放在一起,而是按照辈分,自成一个个的小单间。龙战天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也就是说,龙家他这一辈的祠堂单间里只有他妻子秋儿的灵位。
龙战天像往常一样,一点一滴地向妻子诉说自己的思念以及儿女们最近的事情。每次说完之后,他都会静静地呆一会儿,感受这静谧的氛围。他觉得妻子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她的灵魂还在这里,陪着自己,守护着龙家,守护着啸儿和小吟。
龙战天还陷入在追忆中时,“啪”的一声,窗外有人不小心弄断树枝的声音惊动了他,他随即飞身而出,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逝。
龙家的祠堂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进去,就算是龙啸,也要等到他成了亲之后才能进。所以不会是龙家人,更不会是龙伏山庄的下人。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庄主每个月的今天晚上都有进祠堂这个习惯。庄内的人都是早早就歇息了,灯火更是早早就熄灭了,就怕打扰了庄主。
现在竟然有人闯进了龙伏山庄,暗卫也没发出警戒,因此龙战天立即飞身跟上。
那影子看不出是男是女,但明显轻功很好,带着他窜来窜去,似乎很熟悉庄内的环境,又似乎不熟悉,因为他有时候也会撞上东西。
但龙战天却觉得那人是在戏弄他,因为那人根本就没尽全力。虽然如此,龙战天也一直都没能追上他,但每次都相隔不远。最后,那影子在一个院子里消失了。那是栾翠阁一一小吟住的院落。
龙战天也停了下来,他不知道那人把他引到这里来有何用意。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因为,透过半掩的窗户,龙战天看到了让他几欲抓狂、恨不得自插双目的一幕。
房间里,他的儿子龙啸竟然在吻一一他的女儿龙吟!
龙战天当即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拍死龙啸这孽子。不过,他强忍住了。因为龙啸接下来并没有干其他什么更过分的事,只是摸了摸龙吟的脸,帮她盖好被子就走了。
这期间,龙吟一直都没醒。
龙啸并没有发现龙战天,从窗户里跳出来后,就回自己的院落里睡了。
龙战天一直以为两兄妹感情很好,他也乐见其成,但,从来都没想过,竟然,竟然是这种好!
这孽子居然敢肖想一一他的亲妹妹!他竟然敢?!他居然敢!
如果,如果,这孽子刚才敢做更过分的事的话,他就算拼着断子绝孙,他也要一掌打死这孽子。
龙战天在风中哆嗦了好一阵,才终于完全冷静下来。
那人对龙伏山庄了若指掌,看来他在庄内是有眼线的。而且那人知道这件事,他是故意引自己过来,让他看见这一幕的。
从那个时候起,龙战天就知道:有人在针对龙家。
很明显小吟并不知情,所以他得赶紧将这个孽子打发出去,免得以后发生让他更难以接受的事,到那时候他就真要自插双目了,因为他没有脸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于是,第二天早膳时,龙啸就被逐出家门了。
当然,龙战天不是这么说的,只是说龙啸现在长大了,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出去闯荡江湖,长长见识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呆着家里了。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