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倚楼自然一早就得知了,要不然,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踏雪山庄也不会贸然收留龙氏兄妹。
龙啸也算是个人才,萧倚楼自然想收于麾下,不过,也要他经得起考验才是。
龙啸带着龙吟,在侍者的带领下前往白楼。
听雪楼不愧是当初武林的中枢,一路机关无数,危险重重,步步杀机,不小心踏错一步,都有可能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江萦澜当初能安全地打入听雪楼还真是侥幸了。
如果没有侍者的带领,那短短的几百米距离,龙啸根本就走不过去。
“白楼重地,没有楼主和聆姑娘的命令,属下不敢擅闯。还请龙公子和龙姑娘自行进去吧。”侍者带着他们到了白楼门口,就告辞了,身影瞬间消失在树木花丛中,不见影踪。
龙啸从来都没有想过,再次与萧倚楼见面,却是如此光景。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而已,龙家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多月前,他们身份相当,他还曾因萧倚楼对他的无视而大吼过;一个多月后,萧倚楼已是高高在上的听雪楼主,一身风华和气度更甚从前。而他,却是寄人篱下,寻求庇佑的落魄江湖子弟。
“龙啸,龙吟见过萧楼主和聆姑娘。”有求于人,自然得放低姿态。
如果不是他的阻挠,如今小吟也成了听雪楼的楼主夫人,也不会随着他四处奔波、躲避。
“小吟,你可曾后悔过?小吟,你可曾怨我,恨我?”龙啸不敢问,虽然这是他自从得知萧倚楼成了听雪楼主后,就一直深藏心底的问题。
“请起,龙公子和龙姑娘近日在听雪楼楼内可好?”萧倚楼语声淡淡,看不出喜怒,完全就像对待两个陌生人一样,曾经相识的过往,就像仅仅只是龙啸的一场梦,在萧倚楼心中激不起半丝涟漪。
“托萧楼主洪福,在下和舍妹一切都好。为了感谢萧楼主的大恩大德,在下愿加入听雪楼,供楼主驱遣,为楼主效犬马之劳。”这是龙啸想到的唯一法子。只有加入听雪楼,萧倚楼才有可能庇佑他们兄妹。
要想有回报,必须得付出。听雪楼不是慈善堂,萧倚楼不可能无缘无故,大发善心地收留他们。
萧倚楼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龙啸打的主意就是他一个人加入听雪楼,龙吟却不是。
江湖凶险,龙啸希望能为妹妹撑起一片天,以他的自由,换小吟一世安宁。
“凝眸,你看……”萧倚楼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绯衣女子。
“楼主做主便好,无须问凝眸。”她是答应过龙战天,放了龙啸和龙吟,但并不意味着她要一辈子庇佑他们。这个世上,每个人都得靠自己,没有谁能保护谁一辈子。
龙啸一开始就感觉萧倚楼身边的绯衣女子很是熟悉,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直到听见江凝眸说话,才恍然想起:“澜妹……?”
“龙啸,这里没有什么澜妹,只有听雪楼的聆姑娘!”萧倚楼加重语气警告,明显不悦。
江凝眸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萧倚楼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刻,这会儿竟然很是不悦!他这是真情流露还是故意演戏?!江凝眸想不明白。
“抱歉,实在是听雪楼的聆姑娘,与我的一位故人太相像了。所以,在下才会如此失态,错认。”萧倚楼还没答应他的要求,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影响萧倚楼的决定。龙啸开口道歉,就算知道眼前的女子就是江萦澜,也得说认错了。
“无碍。”这次开口的是江凝眸。
“来人,带龙啸和龙吟去吹花小筑,告诉任飞扬,好好训练龙啸。”相信经过吹花小筑魔鬼般的训练,龙啸一定会脱胎换骨。而龙吟……
“是,楼主。”
龙啸、龙吟在暗卫的带领下,离开了。龙吟自始至终几乎就没有开过口,实在是因为萧倚楼和江凝眸的气场太过强大,一向活波,单纯的龙吟也意识到了危险。
这次,江凝眸并没有对萧倚楼的决定有任何的质疑。
而楚云舒,楚云天同样也进入了吹花小筑,经过一段时间的魔鬼训练后,楚云天改名碧云天,成了碧莲殿的碧莲花主,楚云舒和龙啸则正式加入了杀手组织,成了任飞扬的左右手。
至此,听雪楼的领袖人物基本已经定型,除了两个人一一朱鸢、风狂歌。这一天,离朱槿花主朱鸢的加入,还有三个月,离二楼主风狂歌的加入,还有一年零三天。
命运之轮缓缓转动,所有的悲欢离合在此汇集。
☆、碧云天1
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一一《西厢记》
他叫碧云天,这是他名字的由来。
这么多年来,跟着人中龙凤南征北战,杀伐千里,碧莲花主的名头也越来越响。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一一楚云天!
他曾经是御剑山庄的三少爷,世人都道他纨绔风流,雅爱摧花。可说出来恐怕谁都不信,他自始至终都还是一个处!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来到这个世界,他不记得有多长时间了。唯一清楚记得的是,他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来自二十一世纪。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一个女人,他得知那个女人失踪后,心神恍惚之下出了车祸。
那个女人是他的表妹,从小到大都是他仰慕的存在。
然而,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近亲结婚是不被允许的。何况,那女人一直只是将他当哥哥看待。他只能将这份情意深藏在心底。
他掩饰得太好了,以至于直到他死都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年到三十岁、有房有车有票子的他,还打着光棍,女朋友从来都不曾交一个。因为这,他还曾一度被家人怀疑是同性恋或性无能。
穿到这个身体上,是因为刚好当时的楚云天被自己的父亲打狠了,一命呜呼了。
刚来的时候,他一直都抱有期望,期望能在这个世上找到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他便失望了,乃至绝望了。
在二十一世纪的他,就算不能亲近于她,至少还能时常看到她。可现在,他只能日日厮混于秦楼楚馆之中,借酒浇愁,企图用酒精来麻醉自己疲惫不堪的心灵。
街头与江凝眸的初遇,给他带来了欣喜。那个女子与他的表妹完全不一样的容颜,却让他觉得分外熟悉。
然而,日复一日的相处,却让他逐渐迷惘。明显不一样的性格,明显不一样的处事方式,小澜她,可是他的表妹?
还不等他得出结论,他这具身体的哥哥却沦陷了,毅然与木家退婚,导致了整个荆州的僵持局面,然后御剑山庄被听雪楼一夕灭门,只剩下他们兄弟三人。
在他愿意为小澜付出生命时,却发现灭了他在这异世的家的人,却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小澜和他的表妹早就在他的记忆中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悔恨,痛苦,伤心,愤怒……各种情绪交加,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理智。
如果不能得到她,那就毁了她吧,或者一一毁了自己!
然而,上天是如此的残忍,连他这么个小小的愿望,也不愿满足。
他没有看到她出手,却清楚地知道,他连她的一合之敌都算不上。
在最爱的女子面前,他却只觉得卑微如尘。
这就是差距!在她面前,他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
他犹记得他当时的惨笑:“小澜,这个世上,可有你爱的男子?”他没有期望她会给出答案。
江凝眸的目光悠远,神情寂寥而哀伤:“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我爱的人了。”
那一瞬间,他的呼吸仿佛也被攫住,随着她的哀伤一起沉浮。
她的心里似乎曾经有一个深爱的男子,但是,那人现在不在了。
这只是他的揣测,真相究竟如何,他不得而知。
☆、碧云天2
但在碧云天眼里,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什么人能配得上她了。
直到他来到听雪楼,见到了萧倚楼,那个传说中的听雪楼主。
他才惊觉,他们两人原来是如此地相配!难怪外面一直传闻人中龙凤,说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配得上对方的人。
他也渐渐死心了,他原本就配不上她的,不是吗?
有那么一个优秀的男人爱她,身为她的哥哥,他该高兴的,是的,他会高兴的。他是她的哥哥,永远都是。
然而,看着同行同止,同心同意的两人,他却渐渐生出了担忧。
萧倚楼对小澜的用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是,萧倚楼对小澜的心,能始终如一吗?
在权利的浸染下,这颗真心又能维持多久?
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感天动地,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但在江山利益面前,唐明皇还不是毫不留情地赐死了杨贵妃。
爱情什么的,向来都是权柄的附带之物,一旦触及利益,曾经深爱的女子也会被弃如敝履。
自古位高权重者,皆生性多疑,唯恐有人拉他下马,萧倚楼应该也不会例外,如果有一天萧倚楼对小澜产生了疑心而对她下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该想个法子试探一下萧倚楼。
不久之后,他向萧倚楼进言:“聆姑娘素来都不喜欢服从楼主的命令,最近多次外出,行踪诡异,恐有不臣之心。”萧倚楼是聪明人,下面的不需要他再说下去了,彼此都可以意会。
江湖不比江山,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也只出了一个女皇武则天,而江湖各大门派,女子出任掌门的数见不鲜。如果江凝眸有了不臣之心,萧倚楼便是她的唯一阻碍。毕竟,江湖是靠实力说话的,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只要干掉萧倚楼,她就可以称霸听雪楼,甚至称霸天下!
他想了千百次,萧倚楼听了他的话之后的反应,却独独没想到萧倚楼竟然面色如故,不惊轻尘,一切似乎早就在他的算计之中。
萧倚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抛下了一句话:“拿下!”就拂袖而去。
那些昔日的下属便毫不客气地拿下了碧云天,投进了听雪楼的牢狱。碧云天没有任何反抗,坦然受之。
“碧莲花主真是好胆色,竟然蓄意挑拨楼主和聆姑娘的关系!也不想想楼主是什么人,焉能受你蛊惑?!”平素就对他颇有怨言的下属出言讥讽。这些讥讽在他耳中,便如清风贯耳,刚进便出。
“小澜,看到没有?我想要的答案已经出来了。我只不过说了一句话,那人便丝毫不顾及我在楼里的影响力,毫不犹豫地拿下了我,他对你的用心可见一斑,你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好,表哥我也能放心了。”
那日之后,狱卒得到萧倚楼的指示,碧云天因蓄意挑拨的罪名要遭受千刀万剐之刑。
狱卒自然紧奉楼主的指示。剐刑一共会执行三天,共三千六百刀。没有三千六百刀,人是不会死的。
碧云天淡笑着接受这一切。
萧倚楼对他的刑罚越重,说明他越是在乎小澜。
加入听雪楼多年,每每奉命行事,杀人对于曾经生长在和平年代的他来说,也成了家常便饭,有时候为了套出情报,他也会使出各种手段来折磨敌人。
只是,当这些刑罚用在自己身上时,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受。尤其是看到自己身上的肉一片片地脱离身体,那种恐惧不言而喻。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坚持下来。以前看战争片时,他还想着,若是自己被俘虏了,肯定会毫无骨气地投降。
而现在他的身体正遭受千刀万剐之刑,他的神志却无比清醒,身上的钝痛早已麻木,心头的愿望却越来越强烈一一“小澜,若有来生,我还会护你周全。”
有人进来的声音,碧云天抬眸一看,是萧倚楼。
“碧云天,你可有什么话说?”
“好好照顾小澜。萧倚楼,给我一个痛快吧。”
只这一句话,萧倚楼似乎就已想清了前因后果。
袖袍一动,夕影刀出,准确无误地斩下了碧云天的头颅。
门外,有凄厉的喊声:“表哥!”绯影闪动,急速窜入,接下了犹在空中的头颅:“萧倚楼,你就这么见不得他们活着?!”
☆、薛红笺1
她的故事,原本无关于江湖。
她是长安薛家的女儿,闺名薛红笺。
薛家是御医世家,家中的男男女女均以学医为业。如果不是因为家中的祖辈,欠了听雪楼的老楼主萧逝水一个人情,她怎么也不会跟江湖扯上关系。
据说,二十多年前,姑姑青茗曾去过听雪楼给萧逝水的儿子一一当时的楼主萧忆情治病,但没能治好,等到姑姑研制出方子时,人家萧忆情已经死了,萧家也没有后人了,这人情便这么欠下了。
所以当听雪楼的风狂歌前来求医时,爷爷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虽然说这位听雪楼的楼主萧倚楼,实际上与萧逝水没有任何关系。
洛阳和长安有千里之遥,家中的祖辈都已年迈,不宜远行。而父辈及兄长们都是宫中御医,不能轻易离开。
姑姑自当年洛阳之行后,便拒绝了所有的求亲者,不愿嫁人。在城中开了一家医馆,以救死扶伤为乐。并发誓再也不为江湖人治病了。家中的长辈拗不过她,只得随她去了。
所以,听雪楼之行,只能她去。薛家时代为医,以救死扶伤为重任,不比平常的大家族,就算是女子也会抛头露面,行医救人。
薛家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女性,自然十分宠溺。除了在医学上对她要求严格外,其他的都由着她。年轻的她便养成了一股傲气,她一定要将那听雪楼主医好,免得爷爷一直念叨。
临走之前,姑姑只对她说了一句话:“笺儿,莫要失了心,丢了魂。”
姑姑的话,她并没有放在耳中。婚姻大事,一向都是家中的长辈做主的。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怎么可能那般没有羞耻心,丢掉自己的心?
一路随着风狂歌来到了洛阳。
洛阳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与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走进听雪楼,仿佛走进了皇家园林,小时候她也曾跟着爷爷看过皇家园林,听雪楼比起皇家园林,有过之而无不及,规模宏大,气势磅礴,果然是名门大派的气象。难怪这些乱党,可以在各国皇族眼皮底下逍遥至今。果然具有威胁皇族的资本!
“跟紧我,小心机关暗器。”风狂歌对她的态度不算好,也不算坏。
转过树木花丛,走过长廊曲桥,风狂歌带着她在一水榭前驻足了。轻烟罗纱帘幕飞舞,重重帘幕中,一丝箫音若隐若现。
还不等她细细品味,箫声便止了。
“二弟回来了?萧家神医可是来了?”水榭中的人明明看不见他们,却知道来的就是他们,让薛红笺有些好奇。
“禀楼主,来的是薛家的薛红笺。若没有什么要事,我便先退下了。”
薛红笺知道,水榭中人便是她此次要医治的病人。听其语音,明显中气不足,像是……
“二弟先回去吧。”
薛红笺明明看到他眼中的眷恋,却见他深深看了两眼帘幕,似乎能透过帘幕看见水榭里的人,得到水榭中人的许可之后,便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薛红笺心中一阵恶寒,“断袖之癖”几个字浮上心头。
☆、薛红笺2
“薛家神医既然来了,那便请进吧。”开口地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声音很是婉转动听,却有着说不出的威势。
薛红笺一怔,原来刚才是她想岔了。
撩开帘子,对上的是一张清丽无双的脸,薛红笺心里无端地却有些不喜和抵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