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上,静声望着那摇曳的火光,忽然觉得疲惫。
“王爷!”连城突然出声打破宁静:“你可知,王妃身上的‘绝世凌寒’,存在多大的隐藏危险?”
越祁修一愣,却没有开口打断连城的话,只等他说下去。
“‘绝世凌寒’的力量想必您已经见识过了,然而那只是其中最微小的能力。王妃本就属于极阴体质,加上这蛊阵在她身体内长年吸收阴性属性,所以二者变本加厉,若是不小心促发,只怕……”
“若是如此,当时你为何一意孤行要将她体内的蛊阵激发?”越祁修不禁有些气愤地责备道。
连城一愣,苦笑道:“王爷,属下当年虽然是盯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来投靠您。但是多年在您身边办事,您的能力和气魄,属下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属下虽一直担心连香的下落,可也不曾做出任何伤害您的事情。”
见越祁修并不吭声,连城继续道:“至于王妃,属下只能说,在接触和保护她的过程中,她似乎真的有一种魔力不断吸引着所有人。她爽快,洒脱,待人真诚,而且……她是第一个,能将我与连香的关联一语道破的人……”
连城的独白越祁修听在耳中,竟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反对的念头。确然如他所说,秦桑的亲和力是他毕生所珍惜的温暖,连他这种原本铁石心肠的人都能被打动,更何况心中绕着苦结的连城呢。
盯着连城越发坚定的面容,越祁修终于声音软道:“难道,你所做的,只不过是想要将她体内的蛊阵解除?”
“在查探蛊阵的过程中,属下发现,那蛊已经根深蒂固地种在她的体内,更可怕的是已经与她的心脉相连。长久以往,除了被吞噬,别无其他。”
“啪!”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慌,越祁修一把拍在了书桌上,眼中满是惊惧。不是为那股霸道的力量,而是真正担心秦桑会在这岁月的流逝中,慢慢变成怪物。
“难道……就真的只能放任下去?”越祁修颤抖着声音,问出事情的关键。
“属下会和无殇仔细研究蛊阵的构成,看能否找到解药。不过那蛊阵的种法极其古怪,想必唯一了解的,就只有我师傅了。”连城答道。
越祁修强制自己定下心神,沉吟许久出声道:“解药的事情,你全部交给无殇去做便可,本王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出手。”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四十八章 琅邪苍(四)
天光微亮,秦桑缓缓苏醒。
然而本该陪伴在她身边的越祁修,却不见了踪影。
心中的确有一股失落之感,却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更衣下床,轻抚身侧空荡的床位,却意外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突然就红了脸,秦桑不自然道:“大清早的,发什么疯。”
见秦桑并没有如想象般地拒绝自己,越祁修柔声道:“就是想抱抱你。”
心突然就软了下来,自己眼中的越祁修何其自负,何其洒脱,不管是对楚王还是对朗岑若,都不曾出现这般温柔的对待。秦桑此刻觉得心中溢满了感动,原来蓦然回首,那人真的一直都在自己身后。
轻拍了拍越祁修环在自己腰上的手,秦桑竟也难得温柔道:“堂堂一个王爷,你这样岂不是让下人笑话。”
“谁敢。”越祁修好心情道:“原想着你还要一会儿才起,便出去换了件衣裳。”
没有答话,秦桑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暖,竟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沉寂的时光在二人之间缓缓流淌,许久,秦桑才道:“你打算一直这样抱着我吗?”
似是有些不情愿地松开了手,见秦桑面色绯红的转过身面对着自己,越祁修打趣道:“不容易啊!天不怕地不怕的你竟然还会脸红。”
娇羞地瞪了他一眼,秦桑像是恍然想到了什么?面上笑容渐渐淡去,有些失落道:“昨晚,连城该是将我的情况都告诉你了。我……是不是……”
“不是。”心知秦桑所想,越祁修坚定道:“桑儿,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丁点伤害,自然是说话算话的。你体内的蛊阵,连城他们都会尽力寻找解药,无需担心。”
越祁修的话仿佛有一股魔力,让秦桑焦躁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她盯着那通透的眼眸,缓缓点了点头:“我自然是知晓的。”
知晓你对我的心意,知晓你对我的承诺。
越祁修松了口气,可眼底却埋着秦桑不曾看出的丝丝担忧。他打量着秦桑早已缓和过来的神态,貌若无意道:“你出走的事情,我都一直派下人好好瞒着你娘亲。眼下你回来了,身体也没什么问题了,也该去看望一下她,好让她宽心。”
此话一出,秦桑顿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许是长年任性惯了,竟如此不管不顾地抛弃了自己的爹娘出走,当真是该死。
轻拉起秦桑的手,越祁修复又道:“我已派人安排好了,你用过早饭之后,我便陪你去你母家看看。不过!”他停了停,声音有些沉道:“你要答应我,关于你体内蛊阵的事情,千万不要询问你娘亲。”
“这是为何?”秦桑眉间轻蹙:“我原以为,关于这蛊阵的事情,娘亲当是知道些什么的。不然这蛊阵为何在我体内的事情,当真说不清了。”
“桑儿!”越祁修劝阻道:“这么些年,你娘亲待你多好你自己心里清楚。暂且不说你母亲知道与否,若她什么都不知道,你问了,岂不是平白让她担心?”
了然越祁修所言之意,秦桑只得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对了!”越祁修装作无意般忽然道:“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之前我派手下查探你家中情况时,邻居说以前从未见过。只是在前朝动乱那阵子,忽然搬了去的。这些事,你娘亲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这倒没有。自我出生到现在,娘亲都不曾跟我讲过你说的这些,我也从来没有听闻邻居跟我讲过什么。”看着越祁修渐渐严肃的眼神,秦桑担忧道:“不过你若所说属实,我倒是觉得,我娘亲跟寻常人家的妇人,有些不一样。”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四十九章 岂莫羌(一)
阳光无限好,微风轻扬,确然有一种洒脱的味道。
越祁修带着秦桑坐在马车中,正向着秦桑母家前去。二人很有默契地保持了缄默,然而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着同一件事。
那就是——秦桑娘亲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据秦桑所说。虽然自己的娘亲从小对她百般呵护,但却总是有一种隔阂在其中。不像平常人家的娘亲那般该打就打,该骂就骂,秦桑的娘好到过分,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家务劳作更是不允许秦桑插手,仿佛就是主子一般供着,生怕秦桑有一点闪失。
按理说,娘亲溺爱孩子到这种程度的,不在少数。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就不过如此。但是秦桑娘亲最与众不同的是,同一般妇人家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和体态,明显是受到良好培训的。
说到此,就连越祁修都有所察觉了。似乎每一次与自己岳母的接触,都让他感觉宫廷味儿十足,那越发严谨的礼仪他原本只觉得是家教良好,然而此刻细想起来,才觉得是有据可循的。
不管是礼仪还是言语,程文茹都像是受到良好培训的女官一般让人挑不出半点错,这样的女子,若当真出身于普通人家,也太惹人怀疑了。
再加上秦桑一家的凭空出现,越祁修即便不想怀疑,也不得不怀疑这个程文茹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在瞒着他们。
抬眼见秦桑正紧张地攒紧了衣袖,手中不断地绕着那缠着的丝线在一边发呆,越祁修眼中流露心疼,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罢了,你不要想那么多,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许是冤枉了你娘亲也说不定。”
秦桑微微沉吟,却很快接话道:“不知道为何,我越想越觉得这些事情奇怪。娘亲自小便将我保护的很好,不准我轻易与邻里之间接触,即便是当初与……与苏子初的婚约,一开始她也是不同意的。”
听到苏子初的名字,越祁修冷不丁地皱起了眉,仿佛有瘟疫一般想要避嫌,但觉得其中或许有迹可循,他便依着秦桑继续说下去。
“苏家上门提亲时,娘亲其实很不高兴的。虽然对待他们也是礼遇有加,可我看得出来,她就是不高兴。直到过了几天,娘亲出门说是去烧香,回来以后,态度竟然转变了。我当时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
秦桑的话给了越祁修一个重要的线索,或许程文茹并不只是去烧香那么简单,也许她去的地方,正是整件事情的关键。
见他不再开口答话,秦桑有些忧心地望着,反手紧握着越祁修的手,略加激动道:“祁修,你答应我,不管怎样,都不要伤害我娘亲。她……她毕竟是我叫了这么多年娘的人啊!”
越祁修淡然地拍了拍她的头,眼中却越发高深道:“我自然不会伤害她。”
但前提是,她没有伤害到你。
心思越发多了起来,越祁修却选择了对秦桑保密。只要秦桑知道的少一点,他才能更好的保护她。
正当二人各怀心思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徒手掀开帘子,秦桑轻巧地跳下马车,望着眼前那相当熟悉的场景,心中忽然感到害怕。
人心,果然是最难测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原来有时真的分不清楚。
“桑儿,怎么不进来?”程文茹温柔的声音响起,秦桑侧眼与越祁修对视一番,便携手走了过去。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五十章 岂莫羌(二)
虽然比较有默契的同时保持了缄默,然而秦桑的表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相比越祁修的淡然,秦桑眉宇之间的愁容,自然被程文茹看在了眼里。
是以,当她发觉秦桑对着自己的问话总是有气无力地回答时,不禁有些担忧地握起秦桑的手道:“桑儿,你这是怎么了?瘦了不说,怎地连精神都这般萎靡不振?”
被程文茹触到的肌肤瞬间有一种通透凉薄的冰凉,秦桑打了个寒颤,有些不自在地将程文茹的手挡开,口中喃喃:“我……没事。”
她的反应太过明显,程文茹心中自然疑惑。然而碍着越祁修也坐在此处,她不方便多问,只好越发忧心地盯着秦桑,眼中全是心疼。
一旁坐着的越祁修暗地里观察程文茹的一言一行,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相对于他们之前猜测,或许程文茹真的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但是这份苦衷,也只建立在不伤害桑儿的基础上。
因为,他看得出来,程文茹看桑儿的神情,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关心,掺不得半点虚假。
侧头见秦桑脸色逐渐有些发白,想必是心中太过忧思反而惹得身体不适。越祁修心知秦桑再坐下去说不定会生出什么乱子,于是他轻捏了捏秦桑的手,待秦桑望向自己时,语气轻软:“去休息一会儿吧。”
秦桑摇头:“不,我不累。”说着,眼睛转向程文茹:“不是……还有事情吗?”
见她如此执拗,越祁修不得已从袖中渡出一根小小的银针,趁着秦桑对视程文茹之际,在她的手腕处,轻轻扎了下去。
秦桑只觉得浑身一震酥麻,随即便晕了过去。
越祁修小心翼翼地将她揽靠在自己肩头,见程文茹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却并不开口的模样,心中自然明白刚才的动作已经被她猜到。
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图,越祁修打横抱起秦桑,踱步将她抱向房中。
似乎依旧是秦桑出嫁之前的装饰,然而各色器皿衣柜上却看不见半点灰尘,若不是有人天天擦拭,想来也不会有这等效果。
女儿家的粉色床帐带了几分娇羞,房内弥漫着百合花的清幽香气,仿佛就是为秦桑量身定做一般,干爽、清幽,让人爱不释手。
房中成列物品简单却又精贵,大到衣柜,小到首饰,若是仔细观察自然能看出这些东西的内在价值。虽然比不得豪门贵族,但相对平民人家,已然是奢侈了。
秦桑床前的软帐挂了几根长条流苏,那晶红璀璨的丝线缠绕着,仿佛在宣扬一种什么力量。也许是因为此次前来留了心眼,越祁修望着这原本很熟悉的房间,此刻却觉得处处都有说不出的诡异感,甚至说,神秘感。
无奈地摇了摇头,越祁修转身正待离开时,目光却被不偏不倚射进来的光亮,晃了眼。
心中莫名涌出一种震撼,他侧头,向着那光亮投射的终点望去,却发现那被他早前忽视的梳妆镜的正中央,一枚晶莹水润、剔透光滑的玉环刻在那里,向着他,发出莫名的金色光芒。
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越祁修慢慢上前,手轻抚过那玉环萦绕在出的光辉,却始终不敢伸手触摸。
在他的记忆中,只有那个人才拥有这个物件。而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年,正是他的父亲,杀了这个人。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五十一章 岂莫羌(三)
“看了这么久,王爷也该累了吧。”程文茹的声音适时出现在门口,却很有涵养的保证了越祁修的面子。
没有责备,没有讥讽,只是提醒他站了太久了,该休息一下。
越祁修没有吭声,只是再次深深望了秦桑一眼,才毅然决然地退出了屋子。跟随着程文茹来到另一个房间,他很识趣地什么都没有问。也许接下来的对话,不用他开口,程文茹也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越祁修坐定,依旧是偏偏佳公子,只是眼下带了几丝幽深。他见程文茹竟然很熟练地摆起了茶具,用镊子衔了少许茶叶后,开始洗茶,泡茶,那泰然自若的模样以及那不卑不亢的架势,让他更是坐实了心中想法。
“想必,你该是都猜到了。”没有疑问,没有为什么?程文茹一边泡着茶水,一边淡淡道。
越祁修眉梢一蹙:“是。”
依旧是简单的回答,可是暗地里却含了几分怒意。
依着程文茹表现的高深,自然也听出了越祁修话语中的冷怒,然而她丝毫没有反应,慢慢沏着手中茶水,良久,才再次出声:“你可是想问,我为何要将桑儿下嫁与你?”
越祁修没有回答,可那模样和气场却分明同意了程文茹的话。程文茹将泡好的茶水端至他的面前,顿时满屋飘香都是茶叶新鲜的甘苦滋味,带了泉水的甘甜,让人闻着,就倍感解渴。
程文茹没有理会越祁修越发揣摩的神情,气定神闲地坐在了他对面,执起手中茶盅,小口品着,神态间倍显满足,显然是爱茶之人。
然而她忍得了,越祁修却再也坐不住。冷哼一声,不悦道:“你既知我心中所想,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程文茹瞥他一眼,淡声道:“王爷,是想老身说什么?”
“为什么你会将桑儿下嫁于我!你到底有什么盘算,什么野心!你想利用桑儿做什么!”
一气呵成,越祁修的问话没有半点迟疑。
程文茹听罢,却扯出一个苦笑。是了,苦涩到让人觉得有些替她心疼。
“我能做什么?呵,我能做的,只是将我的女儿托付给一个能许她终生,不离不弃的人。”说着,她抬头直视越祁修的双眼:“不然王爷你倒是说说,我还能怎样?”
也许是她的表情夹杂了痛苦,又也许是她脸上的亲真意切让越祁修深有感触。天性多疑不愿相信别人的他,在此刻,竟然选择相信她的话,以及对秦桑的那份感情。
“可据说我所知,你当时,是真的想将桑儿交付于苏子初的,若不是我从中横插一手,恐怕你也不会改变心意。”
“这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