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喜的泪水盛满青雀的眼,他冲进园门,拼尽全力大声喊道,“玉儿!”
嘭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青雀更加肯定,里头真的是梨玉!他朝思暮想的妻子,他心心念念的爱人!原来她没有离开他,她从未离开过他,她一直守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皇城里的他,守护着他。
“玉儿!玉儿!”青雀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想要冲进园子。却这时从小楼里头出来好些个侍者,在一个领头侍女的命令下,把园门堵住,不让青雀进去。侍女招呼抱着阿满的侍者赶紧把孩子抱进去,回过头来,肃着脸对青雀道,“贵人偶经此处,我家夫人不能出门相见,不周之处,望贵人谅解。贵人还是请回吧,勿要打搅我家夫人的清修。”
“不,让我见见她,她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妻子!”青雀激动地说着,与阻拦他的侍者们纠缠,再加上随侍青雀的侍者,两拨人形成了混乱的对质。
然青雀终究没有能进到里面,他被堵在园门外,声声嘶竭地呼喊着梨玉,但里面的人,始终没有出声应他。小楼里,阿满看着哭得浑身颤抖地母亲,奇怪地歪着脑袋,他还不懂大人们的世界,不懂得这里外两人的千万经历,一世情缘。
☆、梨花玉落(二十)
青雀在玥苑外,一直待到天色都暗了,嗓子嘶喊到哑,泪水几乎已流干,也没有等到任何答复,但仍然在嘴里念叨着“玉儿”。他不明白,为何梨玉不肯见他,她躲过生死,难道连这一世的记忆都忘记了吗?为什么不见他?为什么她五年来都不出现?为什么现在他都走到门前了,她还是不肯见他?为什么?
“陛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了青雀,青雀抬眼,是病中虚弱的蒋福海。“您真的在这儿。”
青雀嚯地一下站起,蒋福海的话,明显是知道所有原委的。青雀拉住蒋福海的衣领道,“你都知道是不是?里头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玉儿?”
蒋福海没有回答青雀的话,恭敬温和地说道,“陛下,回去吧。回去后,小人把事情,全都告诉您。”
“不,你现在就告诉我,现在就说!到底是不是玉儿?是不是?”青雀对着蒋福海大声吼道,用力地摇晃蒋福海的身子。
蒋福海本在病中,被青雀一吼一晃,更是有些站不稳,定了定神后,看着青雀道,“陛下,您还记得当年,皇后为何要选择那条路吗?”
青雀愣住。
蒋福海见青雀停下,觉得有望,继续说道,“如果您此刻非要留在这里,那么很快就会被世人知道,皇家对天下撒了一个弥天大谎,那当年皇后所不期望的事情,就仍旧要发生,可能更甚。既然您当年能理解皇后,那么小人相信,今日您也一样能理解皇后的苦心。”
青雀听了蒋福海的话,仔细地想着,终于站起身。他知道,蒋福海说的都对,他是不可以在这里乱来,一旦都抖落出去,那梨玉就又要陷入非议之中。原本是情有可原,还能被世人理解,而现在被发现,那就是欺骗,那么梨玉这些年的努力和隐忍,就都白费了。
“陛下,回去吧。”蒋福海再一次轻声说道。
青雀含泪望着小楼,念着里头的人,最终还是转身,随着蒋福海,下山了。
青雀一路不说话,蒋福海想说些什么,也被青雀阻止了,说是他病着,等到了宫里再说,路上还是先存着些力气吧。
回到皇宫,青雀刚踏进殿里,就看到季蕙已经在等着了,青雀讶异她的到来,见她与蒋福海互相递了眼色后,才知道,原来她也在这件事情里,那么不用说,裴德静也在里头。青雀有些怒气,为何那么多人知道,偏就他不知道?为何都把他蒙在鼓里?三人都不说话,却又心知肚明,青雀坐下后,静待他们开口,告诉他所有的真相。
季蕙跪坐在青雀跟前,看了看蒋福海,冲他点了点头后,便由季蕙开口道,“陛下今天没有带蒋内侍去,妾身就有些担心,但想着那么多山那么多路,应该能瞒得住,偏就忘了陛下同贞皇后的缘分是那么的深厚。陛下和皇后终究还是遇到了。”
“真的是玉儿,对吗?”青雀激动地直起身子,期盼地看着季蕙。
季蕙看着青雀这般模样,有些欣慰又有些苦涩,道,“是,是皇后。”
“玉儿,真的是玉儿……”青雀欢喜地合不拢嘴,立马又想起阿满,追问道,“那,那小阿满……”
“是您的血脉。小殿下不仅长得像太子殿下,更像您,您不觉得吗?”
“是,是是,像阿慧,自然是像我,玉儿早说过,阿慧像我。”青雀高兴地忘乎所以,他感激老天,感激一切,感激在所有的风波过去后,留了一条路给梨玉和他,让他们有机会能重聚,还给了他们又一个孩子。这一次,他一定不会错过,梨玉错过了阿慧的成长,他错过了盈盈的成长,这回,他和梨玉,谁都不能错过阿满的长大。青雀跑下坐席,到季蕙跟前道,“告诉我,告诉我所有。”
季蕙点了点头,说,“五年前,父亲曾考虑到贞皇后会有那样的处境,纵使您多么爱皇后,多么支持皇后,都免不了悠悠众口对皇后的伤害,和皇后心中的郁结。所以,父亲想,如果皇后去了,不仅能解决所有的难题,更能保皇后一个贞烈的名号,便,寻来了这个药。”季蕙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这是假死药,服药之人,睡上三天,就能瞒住所有人。父亲和妾身初初没有告诉任何人,是怕您几位露出马脚,毕竟世人的眼都看着您和皇后。这事,一开始只有皇后知道。但皇后却不同意父亲原先的设想,皇后要我们即使在她醒来后,仍要守住她还活着的秘密,皇后说,如果让您和两位殿下知道她还在这个世上,那么你们一定会演砸这戏码的,盼了十年才得来的向往日子,您和殿下们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却不能拥有的。皇后求妾身,千万守住秘密,就让您和殿下们都以为她已经去了。如果妾身不答应,她就真的去死。妾身和父亲无奈,就答应了皇后,守下了这个秘密。皇后良苦用心,还望陛下不要记恨。”
“我不会记恨她,我怎么会记恨她呢!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和孩子们,能挺直了腰杆。她是不能容忍自己成为我们的污点,才会做那样的选择的。”
“是,皇后苦心。这五年来,多亏了有小殿下,皇后的日子过得总算是充实些。小殿下还未取小字,这回,终于可以补上了。”季蕙边说,边双手捧上了小瓷瓶,“这里还有一颗药,妾身当年就知道,一定会用得上。妾身也知道,陛下您这些年来,一直苦心教养太子殿下,就是希望能早日把皇位交给太子殿下,然后与皇后团圆。妾身本想在那时把这药交给您,然后就让您与皇后团圆。但没想到,您与皇后的奇缘,让您在茫茫人海中,再一次与皇后重逢。”
青雀看着季蕙捧在手上的瓷瓶,慢慢地伸手过去,接下了。青雀看着瓷瓶,看着诚恳的季蕙,扑通一下跪在了季蕙面前,道,“谢谢,真的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不,陛下,别说‘对不起’。这些事不怨您,这不是您的错,它是命运的捉弄。而且妾身一点都不觉得苦,反而很幸福。您是天下最好的男子,您对皇后情深意长,纵使妾身很羡慕,但并不会期待您会移情给妾身。与其说妾身是中意您,不如说,是中意您对皇后的这份爱。日日见着您对皇后的深情,妾身自然也会很期待,能得到这样深情绵长的爱,但并不是要您的爱,如果您变了心,哪怕是移情妾身,都是让这份爱变质,这不是妾身期望的。而若是选择他人,在您身边那么多年,妾身不是没有机会,您早早地就告诉了妾身实情,父亲也多次提点过,但妾身以为,像您这样深爱妻子,守护爱的男子终究是少的,如果妾身所期待的爱不能得到,那么与其被糟践得难受,妾身宁可就这样守在离您不远的地方,看着您与皇后的真情过下去。所以陛下,别说对不起,这条路是妾身自己选的,妾身过得很幸福,真的。”
青雀感激地攥紧了季蕙的手,道,“我这一生何其有幸,遇见的,都是最好的女子。”
季蕙笑了笑,扶着青雀一道站了起来,道,“这次,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或任何事,能分开您和皇后了。”
“是,是……”青雀攥紧了瓷瓶,激动又感慨。是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和梨玉厮守了。
☆、梨花玉落(二十一)
这日过后,青雀开始了他即将“病逝”的计划。他开始生病,开始缠绵病榻,并让阿慧开始独自管理朝政,让他正式的独当一面。青雀加快送盈盈出嫁的步骤,同季蕙选定了最适合的人选,按着礼仪规矩,在大半年后,送盈盈出嫁。
青雀在一开始并没有告诉阿慧和盈盈事情的原委,直到他的病重的即将“离世”,才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把事情的全部,告诉了阿慧和盈盈。听到了事情的真相,孩子们讶异地好久不能回过神,但不多久后,盈盈就哭着扑在了青雀身上,青雀慈爱地抚着盈盈的头,道,“爹娘都对不起你,你十岁前没有父亲,十岁后又失去了母亲,现在,父母双亲都要失去了。”
“不,阿爹。”盈盈抬起头,满是泪地看着青雀道,“我生在乱世不是你和阿娘的错,你们才是最受伤的人。我知道,阿娘离开我们,都是为了我们好,我不怪阿娘,我像阿爹和哥哥一样,爱着阿娘。阿爹和阿娘苦了一世,现在终于能团圆了,盈盈为你们高兴。盈盈只是有些遗憾,未能承欢爹娘膝下,侍奉爹娘。”
“好孩子,谢谢你。”青雀欣慰地拍了拍盈盈的手。他又转向旁边的阿慧,道,“为父不是一个好皇帝,以后,就要辛苦你了。”
“不,父亲。”阿慧跪到在青雀的床榻前,“您是位好皇帝,您救百姓于水火,五年来勤勤恳恳,百姓官员都爱戴您,您当然是好皇帝。也许您登上皇位时,只是想救祖母和母亲,但您上位后所做的,都使您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青雀听儿子有些激动,笑道,“无碍,是不是好皇帝由后人评说吧。但,皇位现在,是要交给你了。没能多给你些时间历练,抱歉了。”
“父亲……您放心,儿不会毁掉您的苦心,儿会努力,也做个好皇帝的。”
“好。”青雀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一切都交代好了,儿女也理解他和梨玉,他总算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去找梨玉和阿满了。
然就在这时,阿慧转了个方向,跪在了季蕙面,向季蕙磕了个头。这个举动吓坏了所有人,季蕙更是不知所措,说道,“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不,请您受下我这一拜。过去这些年,一直都是我误会您了,没有给过您好脸看。我一直记恨您把毒药给了我母亲,让她离开了我们,纵使我知道是母亲自己选择这条路的,但我仍然迁怒于您,我怨恨在我们一家团聚后,只一天,您就害死了母亲;我以为您嫉恨我母亲,想要害死她好抢我父亲。但今天才知道,您和国公为了守护父亲母亲,付出了那么多,还要承受我那么多年的苛责记恨。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您能谅解。”
“不知者无罪,殿下您快起来吧。”季蕙伸手想要扶起阿慧,但阿慧推开了她的手,继续往下说,“请您,做儿和盈盈的母亲吧。”
“您,您说什么?”季蕙吓得往后挪了一步。而青雀和蒋福海亦是没有想到阿慧的举动,都挺直了身子,看着阿慧。
“请您做儿的母亲,皇朝的太后,让儿来奉养您终老,以报答您的恩德。”阿慧诚意满满地看着季蕙道。
“不,不不,这不行,这可使不得。再者说,陛下与皇后的诺言,您是知道的,陛下坚持了那么多年,您不能毁了它。”
“不,太后,是由新帝尊封的,是儿的决定,与父亲并不相干,所以父亲并没有破坏对母亲的誓言。”
阿慧如是说,让所有人都思考起来,的确,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原本青雀还不知道该怎么安顿季蕙,让她做一辈子郡主又实在太委屈,这样甚好,甚是好。青雀满意地瞧着儿子,又看了看季蕙,向她点了点头。季蕙见青雀也不反对,便垮了肩,笑着答应了,道,“谁说我一直受委屈,老天待我也是很好的,这不就给了我两个好孩子么?”
“请母亲,受儿一拜。”阿慧和盈盈跪到在季蕙跟前,正式向她跪拜请礼。
这下,青雀是真的可以放心离开了。
…………
又是同样的好天气,又是这群山中,青雀已不是原来的青雀,他此刻,只是一个幸福的男子,来寻他的妻子,和孩子。青雀在蒋福海的引领下,慢慢往山上的玥苑走去。青雀忽然想起什么,问蒋福海道,“那园子,为何要叫‘玥’?”
“呵呵,您想想,玥字拆开来,是什么?”
“拆开来?是‘玉’和‘月’。”
“正是,‘玉’就是皇后,而‘月’取自‘青’。”
“哈,明白了。”青雀爽朗地笑开,往山上去的脚步,更快了些。然每踏出一步,心里的爱意就更溢出一分,化作幸福的泪,往事一幕幕走过青雀的眼前——一步,是初见时的梨玉,清纯明美;两步,是书院中映着日落的梨玉,青雀见证了她瞬而成长;三步,是为他弹琴感恩的梨玉,明眸柔情;四步,是答应了他爱意的梨玉,瑰姿娇羞;五步,是戴上梨花玉簪的梨玉,如含苞待放的梨花;六步,是穿上嫁衣的梨玉;七步,生阿慧时,痛苦又幸福的梨玉;八步,告诉他又有了盈盈时的梨玉;九步,十年后,再相见的梨玉,千万分感慨;十步,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梨玉。是,她又站在了他面前,二十年的魂牵梦绕,深情不改,他们终于能够厮守余生。
两行清泪,伴着久违的幸福而感恩的笑,两人相看无语。青雀仔细端看梨玉,她还是那么美,她还戴着梨花玉簪——梨花白玉簪,纯洁如你,也如你我的爱。
“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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