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的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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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的朱砂痣-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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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追逐而来的羌族士兵也随在赵勇的马匹后而去,无视我这个屹立在沙场上的孤单人影。只要找到马就有救了,想起赵勇刚才说的话,我闪过一丝希望的找着,可是入眼帘的确是苍凉不堪的黄陂,伏满了两国将士的尸体,刚走了几步,感觉脚下踩到什么异物,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只断了的手臂,吓地冷汗连连,险些跌坐下来。

“快追,我倒要看看他们除了鸿木镇这条路,他们还能往哪边而去?”甄霄仁手中的马鞭一挥,又是百人队的士兵往赵勇的马后追去,就这样阻隔在我和他们之间。

原先我们安营的那个黄陂如今只留下五六十人在厮杀,就像一群木偶,没有自己的意志,胡乱的厮杀着,一个个的倒下,消失在这个黑暗的夜中,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一小撮的羌族士兵往我这边搜查过来,不时用手中的刀剑对着已经发凉的尸身狠刺下去,我慌了神的往后退去,可是这荒芜的黄陂何处是我藏身之处?

“大哥哥,跟我来。”这清脆的童声,犹如甘露,让我枯竭的希望重新又燃发了幼苗。

我循声望去,果然是那个脏兮兮却有无比坚强的孩子,正伏在地上对着我招手。

“你叫什么名字?”我随着那孩子一路小跑,是他带着我从修罗地狱中逃了出来。

“暗生。娘亲说,我是她黑暗生活中的一丝生机。”孩子抹了抹鼻子轻声说道,领着我穿过了一座废墟,来到了一片灌木丛。在这干枯的黄陂上也有这样的绿洲吗?

只是这丛生的灌木满身的尖刺,看不清的我身上的衣服,已然破了很多口子。心念一转,从怀中掏出那只发簪,原先微暗的亮光此刻强盛了起来,照亮了我们身前的一小方土地。

“我们去哪?”我终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里可安全?”

暗生回过头,瞪了我一眼,像模像样地说道:“我们的新家,我娘正在等我。就在红木镇外的破庙里。”暗生的肚子咕噜一叫,羞得他蒙头走路,不再理我。

“娘……暗生回来了……”暗生蹦蹦跳跳的朝着破庙跑去,忽然愣在了庙门口,一双小手紧紧抓着木梁,眼中尽是愤恨。

“怎么了?”我心中不安的走到他的身后,安慰地把手搁在他的肩上,随着他的眼神瞧着那破损的庙宇内。

一个虚弱的妇人被绑在庙中的柱子上,脸色灰白的闭着眼,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而干裂的嘴唇隐隐透着血丝。而她的面前却是六个衣着厚重,正大口喝酒吃肉的羌族士兵。

那妇人许是听到了暗生的呼喊,强撑着一口气的喊道:“暗生,快逃。”

“哈哈……又有两个人入网了。我们总算可以回去交差了,看看有这些人在我们阵前作靶子,那个骁勇的梁日旭还有什么法子?哈哈……”一个羌族士兵大笑地朝着我们这边走来,“不用怕,爱国爱民的梁日旭大元帅,一定不会让你们死的。哈哈……”



第七十八章 玉碎(一) 







暗生转身看了看愁眉紧锁的我,挣脱开我紧扣着他的手,一路朝着破庙中的柱子跑去,朝着他的娘亲飞奔而去,“娘亲,暗生回来了。我找到吃的东西了,娘亲。”

一个错身而过的羌族士兵一把拎起暗生的后颈,凶神恶煞的吼道:“小兔崽子,你给我乖乖的待在一边。”随手把暗生往角落的乱草堆中扔去。

“既然我们已经落在你们手中,又何苦为难病妇和小孩?”我一步跨到那些羌族士兵的面前,厉声说道:“两军交战,阵前不斩来使,不杀战俘和百姓,这些你们都忘记了?”

一个始终站在最后面的羌族士兵,抬了抬眉,显然对我说的话有些动容,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刚才那个凶恶的士兵挡在我的面前:“你自身难保还要在此处强出头?”

我斜眼瞧着这群士兵,嘴角微翘地说道:“纵然身陷敌营,武朝百姓也要以理字立足,以义字立身,以勇字立威。”目光肃然,字字铿锵。

“穷酸书生!”那个为首的羌族士兵上下打量着我,吐出一句不屑的话,“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书生。什么理不理的?下命令抓你们百姓的还不是一个书生?你们书生就一张嘴厉害,打仗流血的还不是我们?”我心中一惊,他口中的书生除了甄霄仁还能是何人?

“达旦,你话太多了。”那个隐在最后的羌族士兵低声呵斥道,“还不快些把那个妇人从梁柱上放下来,也好押解这三人回去交差。人质出了事情,我们也讨不了好。”

暗生听见此话,飞也似的跑到梁柱前用力拉扯着捆绑在他娘亲身上的麻绳。那个放话的士兵,悄然走到暗生的身后轻轻把他推开,从怀中掏出匕首把那手腕粗细的麻绳割断了。暗生的娘亲一时间失去了支撑,沿着柱子往下滑落。小小的暗生把娘亲的双臂挂在自己的身上,涨红着脸要拖起他的娘亲。我担忧地走到暗生身旁,用尽力气地扶助两人都将倒地的身子。

“快些起来,随我们走。”又一个羌族士兵瞪大眼睛,对着我们呵斥道。

我瞧了瞧暗生的娘,蹲下身子轻声说道:“暗生,把你娘扶到我的背上,我驮着她上路。戴上水壶,仔细藏好怀中的粮食。记住我的叮嘱,莫要强硬。”

“大哥哥……”暗生终究是个孩子,忍不住早已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啪沓啪沓,豆大的泪珠落在了我的手背上,原本精亮的双眼此刻已然模糊开来。

我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道:“暗生是男子汉,不能哭。梁元帅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将军,他很快就会起着战马来救我们的。暗生的娘亲和暗生,都会好好的。”

“再不走莫怪我动手了!”又是一声夺命般的催促,惊得暗生一哆嗦。我坚定的看了暗生一眼,又往下俯了俯身子。后背压上一个重物险些让我跌在地上,深吸一口气,颇为艰难地直起双腿,双手托住暗生娘亲的身子,在羌族士兵的注视下,往破庙外走去。

身上的担子轻了些许,我回头一看,正是眼泪还未抹干的暗生正拼尽全力替我托着他娘亲的身子。“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便是我这般的模样。”我走得有些缓慢,却不忘调侃着自己的窘况,“但是,书还是要读,道理还是要明白。人生在世,除了肩挑重责,无外乎一个理字。暗生,可明白记下了?”

背后并无暗生答允的话语,却伴着一生闷哼,传来微弱却清晰的话语:“男女授受不亲,这位公子还是让奴家自己下地行走,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家永生不忘。”

“生命已然岌岌可危,何必还把这小小的教条搁在嘴边?”我的语气十分轻松,希望背上的妇人也可以释怀,“除非夫人认为白某是个轻薄之人,不肖之徒。”

“白公子误会奴家的意思了。咳咳……”背上之人因为过于着急的解释而连连咳嗽。

渐渐习惯负重的我脚步轻松了起来,稍稍抬了抬背上的身子,安抚道:“见夫人谈吐从容,而五六岁的暗生也不似普通孩子,夫人应该不是普通人家出生,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我已经八岁了。”暗生听到我的话,大声辩解道。孩子便是这样希望自己快快长大,而我们这些成人却又喜欢自己永远不老去。是孩子天真还是我们这些大人奢望过多?

我笑笑说道:“知道暗生懂事,慢慢长大才好,不用故意把自己年纪说大。”

“白公子见笑了。暗生的确已经八岁了,是我这个娘亲自幼没有好好照顾他,个子才长得比同年的孩子小了不少。”背上的妇人自责地说道,语气甚是郁结。

暗生跳到我们的身旁,一手叉腰,一手抬起自己的手臂,刹有其事地说道:“娘亲,大哥哥,暗生虽然个子小,但是力气比别人大,跑得也比别人快。”

“上船。”一个士兵推搡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到一条小河边。我估量再三,这应该就是鸿木镇外的那条通往黄坡外的小河。河上飘摇着四五十条小舟,显然突击我们的那些羌族兵队也是乘船而来埋伏在鸿木村中,只是他们打探消息太过迅捷了,迅捷地有些离谱。

我稳了稳脚下,踏上小船才发现,已有十来个百姓蹲坐在船舱内,满脸害怕,眼神不时地瞟向我们三人,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达旦,你们就抓了这么三人?”一个腰间挂着一尾黑色长毛的羌族人神色不悦地说道:“甄先生知道了,又要责怪我们抓人太少了。”

“队长,你何必那么惧怕那个甄先生?”达旦的性子就是鲁莽,“他一个书生,带队去攻击武朝的粮队还不知结果如何?说什么稳操胜券,我看他就一张嘴厉害。”

那个队长一巴掌往达旦脸上打去,“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大家?我告诉你,甄先生现在已经回来了,不要在他面前提及粮草的事情。”达旦一脸委屈,显然不服地想往前冲去。我在一旁暗笑,心中也踏实下来,赵勇定然护得苻清流安然离开,而那些粮草也已然可到日旭手中。

“哈哈……我就知道他忙活到最后还不是一场空?”达旦气愤地嘲笑道,摆出架势要与那队长一搏。我摇了摇头,如若不是粮食短缺,这样军心涣散的队伍,日旭早就可以得胜而归。

“啪……啪……说的好。”我一听着阴冷的声音,慌忙往那百姓中走去,低下头不敢看船舱的门口,“这一仗,的确是在下疏忽,然,胜败乃兵家常事,羌族与梁日旭交战多年,几次讨的好处?在下让各位找了这些百姓前来,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武朝的百姓也看看,他们口中的大元帅,心中的大英雄,是如何对待他们的。”



第七十八章 玉碎(二)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刻的我正苦笑着体会这句话,只是也只要不被认出我是梁夫人便好。

“这些武朝的百姓你们可要好好照顾。倘若有人想逃跑或者打些其他的主意,我是不会在意留下一具不会动的尸首的。”甄萧仁的目光犹如利刺扫过我们这些人质,“你们出舱掌舵,赶紧起程,连夜赶回嘉陵关外。”在羌族士兵复杂的眼神中甩了甩衣袖从船舱中离开。

我轻轻放下背上的女子,扭头却看见原先闭着眼的女子此刻双眼紧紧看着船舱的门口,全身抖动得利害。“夫人,不要害怕。”我出言安慰:“就如刚才那个恶人所说,我们要相信梁元帅,他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

女子的眼神再次暗了下来,紧紧抓住我的手,苦苦哀求道:“奴家荀嫣然今日便把暗生托付给白公子,公子侠骨柔肠,谈吐不凡,暗生也可以有个将来。”

“哇——”暗生兀自哭了起来,“娘亲,你不要暗生了。”那悲伤凄惨的哭声让我想起自己三岁那年,终于明白母亲是怎么一回事却又再见不到母亲时的号啕大哭。

“莫要说这样的丧气话,夫人在暗生心中的地位谁也代替不了。”我拉过哭泣的暗生,轻轻推到荀嫣然的怀中,感同身受地说道:“母亲是谁也代替不了的。”心中一酸,背过身去。

船身轻轻一晃,渐渐上下起伏,想来是出发前往嘉陵关外了。我仔细看了看船中的其他百姓,都是些病弱的老人和孩子,和照顾他们的年轻女子。

“暗生她娘,原以为你们逃过了。怎么偏偏还是上了这船?”一个老人神色凄然的看着我们。

暗生挣脱开荀嫣然的怀抱,双手叉腰地说道:“不要你们好心,你们都是坏人。”

只见荀嫣然一把拉过暗生,抱歉地说道:“孩子不懂事,我替他向各位赔不是了。”暗生挣扎着想再说些什么,却看见荀嫣然哀求的眼神,扭头躲进母亲的怀中,身子挺得僵直。

船舱中静了下来,我靠在壁上仔细想着今后的对策,不能让羌族的人知道我的身份,也不能让日旭见到我的脸庞。虽然此刻浑身冰冷的我脑中满是日旭带笑的脸庞,星眸半晗,暖暖的叫着我的名字,但是我却不能在战场上敌军的军营中与他相见,我不想再看见他微蹙的眉。

“娘亲,好黑啊!”暗生动了动身子叹了一句,翻身钻入荀嫣然的怀中,又沉沉睡去。

我抬头看着这个船舱,无规律的晃动,让人的心忽上忽下静不下来。我伸手触及颈中的红线,缓缓拉出,是那个花纹早已磨去的梅花香袋。莞尔一笑,从香袋中小心的取出折了几折的宣纸。两个月已然过去,我出门前早已把日旭留下的信拆开放入香袋,随身携带。

接着手中发簪的光芒,我眯眼看着日旭的第二封家书:

月华,离开已有两月,不知我此刻身在军营是如何的心情,惟有对你的思念不变。只希望此刻你已接到我获胜将归的消息,最怕看见你挂心时紧蹙的双眉,距人于千里,而独自承受着一切。更怕在我身边的你不快乐,吾妻啊,全天下的人中最应该得到幸福的人便是你。

你从来都不屑的皇宫,怨恨的小莹,还有束缚着你的梁家名声,这些我带给你的痛苦,你从未对抱怨过,一个人冷冷地坦然地面对一切。我多么希望你对我生气,对我欢笑。

小产的时候,是你唯一对我发火的一次,也是我最怕失去你的一次。后来才明白,你脸上笑容越甚便是心痛得越深,你给了我太多茫然的笑容和孤单的背影,好像我从来都不曾在你身旁。我在乎你对我的每一句责怪,在意你对我的每一次埋怨。

我的抱歉有很多很多,只希望你保重自己,让我有补偿的机会。

“白公子,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荀嫣然许是接着发簪的亮光看到了我的神色,“这发簪真是好看,我自小到大都没有瞧见过。日月光华,人间罕有。”

“夫人一定出生名门,怎么会流落至此?”我继续问着之前的疑问,随手把手中的信笺收入香袋,用双手沾了些船底的灰尘顺手抹上自己的脸庞。

荀嫣然并没有看着我,轻轻拍着暗生,两眼向往的看着远方,陶醉地说道:“我十七岁那年,遇见了暗升的父亲,两人暗生情愫,定下终身,那时他只是一介布衣,而我却是名门闺秀,父亲自然不许。我狠下心肠与暗生的父亲一路私奔至边陲地界的鸿木镇,那时我已怀了暗生,暗生父亲一心要让我过上舒坦的日子,让我有脸可以重回娘家,而在暗生不到一岁时,离开家中去都城谋求功名,至今未回。”

我心中暗惊,这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为了与心爱的男子共渡此生,抛弃了过去所有的一切,哪怕那个男子已经渺无音讯八年,却依然可以满怀思念地说着他们的故事。“你可曾后悔过?毕竟暗生的父亲已经离开那么多年,却从未有过任何的消息。”

“曾经有过怨,也有过恨,可是想到他确是更多的思念和爱占据了心灵。”荀嫣然微微笑着说道:“经历过有爱有恨,也明白了爱的真意,才算是真正来走过这一遭。咳咳——”

我卸下身上的斗篷,盖在暗生和他娘的身上,“夫人也是一个明白爱的人,不像在下。”

“那只发簪可是公子准备送给心仪的姑娘?哪个姑娘可以找到公子这般的人才,也是她的福气。”荀嫣然看了看我手中的发簪,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仔细瞧瞧,原来是缺了一角的云型玉佩,“这块玉佩是暗生的父亲留下的,他手中也有一块这般的玉佩,两块相叠,便是如影随形的空中云彩。希望白公子替我收着,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所以才把暗生托付给公子,如此我也可以安心了。”

我接过玉佩,小心地收了起来:“在下自当尽力而为,只望夫人为了暗生也要存有希望。”

“还让不让人睡了?”一个年轻女子对着我们一句埋怨,显然我们的谈话扰了他们的美梦。

“抱歉。”我诚心道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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