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晃动的马车中,日旭从怀中掏出一个凤凰模样的镯子,显然和之前送予皇子的是一对,“这是我原本打给我们未出世的孩子的,是儿子就是人中之龙,女儿便是出世凤凰。今日送了一只出去,是不是暗示我们下一胎可能是女儿?”
我接过镯子,小心的瞧着,仿佛可以瞧见日旭那颗炙热的初为人父的心。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所以不能也不愿意去看见他人的痛苦。日旭曾和我一样痛过吧?
“月华,我好累。”日旭再次感叹道,弯下身子枕在我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我的手划过日旭脸上清晰的轮廓,慢慢说道:“月华知道现在说不过是事后诸葛亮,但是依旧想说一声抱歉。如果不是月华在场,夫君原本不打算对惠妃娘娘如此绝情吧?”
日旭依旧闭着眼睛,右手附上了我的手背婆娑着,吁了一口气道来:“原以为自己是个果断的大丈夫,不料在感情上却是个不干脆的懦夫。如果不是月华你的逼迫,我的优柔寡断要害了我们三人。我对你,对小莹,在感情上都有亏欠。”日旭转过身子,把脸埋在我的身前,耳边只有马车行进中的脚蹄声。
第六十五章 相托(二)
过了没多久,日旭突然坐直身姿,一直看着他侧脸的我吓了一跳。
“你一直对我或冷或热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小莹?”日旭没头没脑的问道。借着他的问题我也问起了自己。当初一开始,我便先入为主的认为日旭喜欢惠妃,而后便怀着一颗不想再受伤的心去试图接近日旭,我的保留让日旭也无法靠近我,也让我自己无法走进日旭的心。随后,却一颗心慢慢向着那人靠近。日旭的脸就在眼前,神色迫切的望着我想得到答案。
“被我道中了心事?”日旭忍不住我的沉默试探地问道:“原来冷淡的你却是一个醋坛子。”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吃醋,我是太过胆小害怕。看到你的心中已经有人住下,我便放弃了,因为只有这样不去希望,最后才不会受到伤害。”
“好傻,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怎么知道我的心中有谁?我所作的一切你都看不见吗?”日旭的额头与我相触,再一次向我打开心肺。
马车缓缓停下,日旭却舍不得放开我,我笑着说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一切应该都来得及。”日旭和我相视一笑下了马车,却对上了此刻候在府前的严丹。
“夫君和军师慢慢商谈,月华回房等你。”我对着严丹一拜,径自走回旭日园。
心儿一个人正托着腮帮子望着天空,以往灿烂的脸孔被一丝伤感取代。
“心儿,在想什么?”我走上前不经意的拍拍她的肩膀,探寻的问道。
心儿抬手抹了抹眼睛,说道:“我想到小姐,不由得伤心起来,小姐,你一个人承担了太多。”
“小丫头也知道承担了?看来真的长大了,该找婆家了。”我的处境连别人都不由同情,“本来我还以为你想家了,想好好安慰你的。只是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家中的事情。”
“小姐你是不是伤心过度了?”心儿抬手摸着我的额头说道:“心儿刚出生就被扔在白府的门前,是夫人她好心收留了我,我的亲人只有夫人和小姐。”
“那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是怎样的人?”我动容的问道,原来心儿的身世如此可悲。
心儿眨着眼睛说道:“以前有想过,时间久了也就过去了。小姐待心儿那么好,其他的何必多想?”心儿的开朗是我如何也做不到的。
我望了望北阁的门,终究还是往那边走去,站在橱柜前的我比任何时候都坚决,打开柜门看见那个锦盒好好的躺在那里,我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捧出锦盒。
两个小人偶正对着我笑,亦如那晚我和苻清流的不为人知的笑容,把手伸入当初苻清流拿着的那个娃娃,默默学着他的语气念道:“愿年年如此日不老长生。如此日……”念着念着便湿了眼睛,泪不住地流,好似在悼念那段一直埋在心底不为人知却已逝去的感情。日旭对我敞开了心扉剪断了与惠妃之间的牵绊,摒弃了自己的责任只为我,而我怎么还能那样自私的守着自己那不可能的感情?爱有时也是一种责任,无论付出的多少,真的有心去努力,也许心意随着时间可以改变?
我盖上了盒子,重新放回橱柜中,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去记挂或者触碰,因为那样会心软。
当我重新回到大屋时,日旭已经坐在桌边等着我。“什么急事让军师在中秋佳节抛下家中的妻子和幼儿?”我大步踏入屋中,恢复常态地问道。
“接到边境的消息,羌族最近的军队布防做了不小的改变。”日旭站起身子,与我交错走过,一眼望着屋外的天空,说道:“何止军师一人放下家人?边境的数千将士不也是只能站在城墙边上遥想与自己共赏明月的家人?比起他们,我们是不是又幸福了许多?”
我第一次从身后环住日旭,第一次感觉到他宽厚的背脊,“夫君已经做得够多了。”
“做得再多也免不了心中的担忧。”日旭感到我紧贴他的身体,握住了我环在他腰上的手,“武朝元气大伤,经不起更大的干戈。我一直憋在心里没说,今日难免觉得心悸。”
“夫君承担的太多了,可否让月华也分担一二?”我此刻已经能感到日旭的重担,原来放开心怀,真的可以去了解别人的心底。
“打仗的事情你也懂?”日旭转过身子,笑着看向我:“不用了,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我心安了,自然可以战无不胜。还有便是,你也多多包涵母亲,我知道她待你不能视如己初,但是终究你还是她的大儿媳妇,母亲有时候的确嘴上不饶人,但是她也不容易,一个人带大我和日照两人。”日旭拂过我的发丝,解开了盘好的发髻。
“有时候我想,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你我的名字,你偶尔得到的发簪还有我们历经的许多磨难。”我知足地说道,心中暗想还有那穿越时间和地域的相见和不变的朱砂痣。
日旭低头吻着我的额头,我主动的牵着他往内屋走去,第一次主动地替他脱去衣衫,赫然看见胸前锁骨处的伤痕,随着视线的滑落,胸前和腹部都布满了交错的或深或浅的伤痕。
日旭的手指划过我的眉间,说道:“第一次注意我身上的伤痕?早已经不疼了。”原来是我忽略了太多,哪怕是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时候,我也没有正视过日旭的身子。
“你的眼神就像火苗,在我身上到处点火。”日旭沙哑着声音说着,伸手解开我的外衣,手指滑过我的胸前移到背脊,阵阵酥麻,慢慢滑落到腰间,火热的双唇在颈间婆娑。
“嗯”我轻哼出声,日旭眼角含笑的在我耳边说道:“第一次那么动情,你这个冷女人。”
我双颊绯红地跌入日旭的怀中,无力的圈住他的日旭,却触碰到纠结的肌肤,从腰间一直旋衡到整个背脊,虽然没有看见本来面目,但是着触目惊心却印入了我的脑中。
“背后怎么又如此长的一条疤痕?”我心中刺痛的问道,日旭真的是修罗转世?
日旭轻咬我的耳垂,狠狠的说道:“专心点,女人。”一阵清凉,日旭把我身上的单衣也扯了下来,细吻落在胸前,我已顾不得想太多的事情,只能陷落在日旭的热情中。
大床上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大汗淋漓,我第一次在激情燃烧的时刻睁眼看日旭,一滴汗从他的脸上滑落在我的胸前,日旭笑着低头吻去那滴汗,说道:“你终于放开自己了。”日旭是明白我的,哪怕是之前我的心不在他身上,他也不曾有过转身,只是我真的放开了吗?
“夫君……”我喃呢的唤道,双手抓住日旭的肩膀起起伏伏。
日旭一个用力,随着我的轻唤出声,一脸坏笑的说道:“叫我的名字,月华。”
“日旭……日旭……旭”我第一次唤出了日旭的名字,原来是那么的容易。
躺在日旭的怀中,我自如的问道:“夫君给我看看那条疤也说说其中的故事。”
“黏人的你别有一番风情。”日旭转着我的发丝,却不愿意转身:“不过不许看,故事也十分简单,不过是一次与羌族的战役中,军师与我们一同下了战场,不习惯作战的军师没有顾到自己的背后,我替他挡下了一刀。”那么可怕的一刀,日旭就如此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想来身前那些伤疤也有很多是替他的将士们挡下的,难怪如此多的人拥护这样一个年轻的元帅。如此的胸怀,如此的气魄,几人能有?
“怎么了?还是想看?”日旭见我不出声音轻声问道,“因为太过丑陋,怕你见了害怕。”
我撑起身子,望想日旭慵懒的眼眸,说道:“我们不要再互相隐瞒,再怎么丑陋也绝不遮掩。相托终身的我们,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还怎么相守?”
日旭把我搂在他的胸前,答允道:“相托终身的我们再无任何隐瞒。”
我的日子重新纳入了正轨,和日旭之间有了夫妻间原本该有的嬉笑和情趣,原来你在意了身旁的快乐便自然会忘掉身旁的痛苦。
而后一个月,旱灾得到了控制,只是百姓还未从中缓和过来,羌族并没有如日旭担心的那般有过多的举动,倒是南朝送来一纸礼书,书中有言,南朝皇帝喜闻武朝皇帝诞下皇子,特派使臣前来道贺,送上礼物聊表心意。
伴着深秋的落叶和微微的冬意,那南朝的使臣一行浩浩荡荡而来,也揭开了新的帷幕。
第六十六章 智斗(一)
那日,我和梅兰二人穿着渐厚的冬衣坐在园中谈着那两个兄弟。
“月华姐姐,你最近的气色好了许多,和大哥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了?”梅兰有意无意的问道,毕竟曾经的谣言传遍整个梁府,而喜儿的争宠想来在丫头之中也穿了开来。
我喝了一口菊花茶,笑着说道:“很多误会是由时间来解释的。能够想你和日照这般相处得怕是不多,能够一见倾心,虽然其中有过坎坷,但也总算拨开云雾见彩虹。”
“日照的脾气有些鲁莽,哪有大哥那般稳重。”梅兰不好意思的笑着,转而夸奖日旭。
我摇了摇头,说道:“梅兰你的心还真大。日照一个刚刚初出茅庐的新兵,就已经受封为督尉,虽然官阶只有六品,但确实守卫都城的要职,能有几人如他这般?该满足了。”
“月华姐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以前我真的很难想象大哥还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梅兰递了一片苹果给我,接着说道:“我曾经有幸见过带军出征的大哥,从远处望去之间乌黑的铠甲,可是当大哥从面前骑过,那射出的眼神虽然迫人但也给了全城百姓安心。”
“你说的这些我倒是真的不能想象。”我若有所思的说道,日旭在我面前总是很黏人,马上的风姿也唯有那次生疏的得胜归来稍稍的留有印象。
梅兰又是一笑,“大哥也许就是喜欢月华姐姐的淡然,月华姐姐越是不在乎,大哥就越想走入你心里。”说完掩嘴偷笑。
“没来由的胡说。”我轻点梅兰的额头,故做生气地说道,“当初日照怎么走入你心中的?你何以如此大胆与蒙古的郡主抢人?几次三番与我们相遇真是巧合?”
“不是巧合,是缘分。”日照从一旁窜出搂着梅兰的肩膀,亲昵地说道。
“怎么突然窜出来,怪吓人的。”梅兰推了推他,说道:“大嫂面前,不要失礼了。”
日照嘟嘟嘴,看着我说道:“怕什么?大嫂和大哥两人失礼的时候你还没有见过呢。”
“堂堂的督尉,尽说些胡话。”我瞪了他一眼,转而问道:“今日使臣朝见,如何?”
日照索性坐了下来,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大嫂,说来我就生气,这南朝人真是嚣张。那朝臣拜完皇上后,就说来武朝的沿途,一直用一个谜题问当地的有学之士,却无人知晓。我真恨不得当场看了他。”日照说着便有生气了起来。
“那便是嘲笑我武朝无人?”我见梅兰安抚着日照,便开口问道,“也轮不到你冲动。朝上那么多人自然有出头之人,你的性子真要收敛一下。”
“大嫂莫要着急,我在军中磨练了一些日子,也知道要审时度势。”日照拿起茶杯灌了几口,接着说道:“这个时候,我到不得不夸一下那个阴冷的苻清流。”
我不敢问及苻清流的事情,梅兰倒是适时的问道:“哪是为何?他当场出面呵斥了使臣?”
“他怎么会那么傻?”日照瞥了梅兰一眼,故作玄虚地说道:“苻清流先客气地夸了那使臣一番,随即便问了是什么谜题如此南猜?”
我含笑听着,果然是苻清流的性子,虽然平时颇为冷淡的,却从不愿服输,随口问道:“是什么谜题?”
“东海有大鱼,无头又无尾,丢了脊梁骨,一去直到底。”日照徐徐念来,我一听如此简单,想来是那朝臣故意借此羞辱武朝。
“大嫂,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日照见我并不好奇答案,不乐意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说道:“出东海,入西山,写时方,画时圆。我说的可对?”
“大嫂,你怎么像在殿上一样?当时苻清流也念出了这几句。”日照突然站起身子,吃惊的说道,“不过苻清流随即又笑着说,不是我们武朝的百姓不明白答案,只是不愿意怠慢了贵客。那使臣不明所以,苻清流又似笑非笑地说,虽然谜底同样是一轮太阳,但是大人所出之题乃是夕阳西下之日,而苻某刚才所指乃初升之日,想来武朝的百姓也明白其中的奥妙,不愿让使节难堪。”我听了微微一笑,此番话语不露声色的压下了那使臣的气焰。
“呵呵!日出和日落?真是微妙的比喻,的确是值得夸奖。”梅兰也明白了其中的玄机,笑着地说道,“想来殿伤的群臣也都偷偷乐着。”
“那使臣涨红了脸,又不能当场发作。我在一旁真是看的舒心,不就是仗着他们南朝富庶,小瞧了我们。”日照痛快的说道,“他果然还不甘心,居然又说道,既然文臣之首的苻清流展露了一番,作为武将表率的大哥也得显露一番。便说有一个开药店的亲戚,一日收到一文人的四言诗句:胸中荷花,西湖秋英。晴空夜明,初入其境。长生不老,永远康宁。老娘获利,警惕家人。五除三十,假满期临。胸有大略,军师难混。接骨医生,老实忠诚。无能缺技,药店关门。我听得云里雾里,大哥却笑着站了出来。”
“大哥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梅兰也不可思议的问道,这次我倒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奥妙。
日照点了点头,一脸崇敬的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哥对药材也有了那么深的了解?”
“受过伤,自然就对药上了心。”日旭的声音传来,日照和梅兰连忙站起身。我却一派悠闲地坐着没有动。也许我眼中的日旭和别人看到的有着太多的不同。
“坐下来说说答案,我是想不明白这个了,等得让人心焦。”我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说道。
“不过是几位药材的名称,显然是考教那开药铺的医药知识。”日旭对我无奈的一笑,一边走来一边说道,“不过是一些偏门的药材,穿心莲,杭菊,满天星,生地,万年青,千年健,益母,防己,商陆,当归,远志,苦参,续断,厚朴,白术和没药。”
“好了好了,知道你博学了。”我听着古怪的名字,连忙喊停,“是不是正确我也不明白。”
“大哥说的对极了。”日照雀跃地说道,“最妙的是,大哥最后问了一句,莫非那位开药铺的亲戚连这些都不能明白,把那文人的意思曲解了?”
我和梅兰听着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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