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柳暗花明何处村
泱泱十万精锐排列着整齐的方阵,契丹旗帜猎猎,沙场点兵的紧张氛围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契丹王的宗室亲信完颜蒲古手举一碗酒,畅饮一口,扬手杂碎在地:“契丹无畏的勇士们啊,西楚内乱纷纷,定陶王请求我们助他一臂之力诛杀暴君。定陶王即位,西楚的十五座城池就都是我契丹的!勇士们,你们可愿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契丹将士纷纷随后杂碎了酒碗,浑厚地声音一齐喊着:“追随完颜将军,为伟大的可汗效力,为伟大的可汗效力!”
“好,勇士们,随我出征擒王!”
四太子府。
完颜暮雪急急地进殿:“绮罗,不好了。我的表兄完颜将军刚刚已经带着十万精锐,前赴西楚助定陶王夺权了。我也劝过父王,西楚与契丹近年来相安无事,如今父王却利欲熏心,意欲攻破西楚皇城后,倒戈杀了定陶王入主江山。”
“什么?!没有想到,暴风雨来得这么快。暮雪,多谢来向我通风报信,可是如若被你父王知道此事,他会不会对你怎样?”
暮雪摇摇头:“不清楚。我只知道,父王为了权势地位勾结叛党,这是极不可取的。我自小被父王视为掌上明珠,就算被他知道了,他也不会杀了我的。绮罗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是西楚皇帝的懿皇妃?西楚若亡国了,你该当如何?”
兰烬落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是。上一次我去沁芳斋找你,店小二告诉我,你和一个男子正在雅间叙谈,后来我找到了他,才知道他是明王,你是皇妃。可是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哦,什么事请?”
暮雪认真地凝视着她:“当初我带你来契丹,是一心想要撮合你和我王兄。他现在……对你用情很深。对不起,我不改自作主张的,如今怕是害了你们两个人。”
她已经隐隐猜度到了几分。淡淡开口:“我会向千山解释清楚的。只是现在我心里很乱,当初我假死逃宫的抉择,到底对不对?这些风风雨雨我们本应一同承担的,现今我却留他一个人在疾风骤雨中淌过湍急河流。”
“绮罗,不要想那么多。去你该去的地方,做你该做的事情罢。”
兰烬落垂眸道:“我……我该做的事情……”
紫宸殿。
合上八百里加急密报,九妄言深深蹙起了眉。
“这么快。”
裴元昭请示道:“皇上,末将生恐契丹攻破皇城后,会掉转枪头再对付定陶王,独吞西楚江山。如今内有定陶王起事,外有契丹谋图不轨,真真是顾此失彼。”
铺陈开一张羊皮卷轴,上绘西楚、契丹、月氏、乌孙、匈奴五国版图。指尖划过西楚与契丹的交界处,殿内一片沉寂。
九妄言道:“攘外必先安内,阳陵侯你即刻派兵前去定陶镇压叛军。虎狼之师不可小觑,但朕深谙定陶王的心性,他急躁鲁莽,沉不住气。所以能智取则智取,正面交锋只会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末将领命!”
九妄言略一沉吟:“契丹军抵达定陶,至少需要日十五日时间。叛党需要今早剿灭,不可打持久之战。一来,定陶是九重霄的封地,粮草不断;二来,等契丹的援军一到,情况便不堪设想。公孙先生与你一同前往,朕等你们的消息。”
公孙冢摇着羽扇道:“臣有一个提议,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只要是有利于此战的,公孙先生但说无妨。”
施施然开口:“臣想请皇上,将尉迟胤从边疆召回皇城。契丹元帅完颜蒲古的作战方法诡异多端,变化无穷,尉迟胤任大将军时,曾几番远征契丹,比起旁人来应该更游刃有余。”
他负手陷入沉思:“朕好不容易才将兵权从尉迟胤手上夺回,若再给了他兵权,恐怕会重蹈覆辙。”
“契丹虎狼之师汹汹来袭,待到兵临城下为时晚矣!”
许久,九妄言逆光而立:“召他回来。”
☆、122、天涯何处无芳草
“郎中,如何?”
郎中捋着长胡,缓缓启口:“还好没有伤到胎儿,以后切记谨慎些。”
兰烬落听罢一愣:“郎中,你说什么?”
那须发俱白的郎中有些莫名地问道:“怎么了,姑娘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了么?已经两个月多了,你没有任何察觉?”
她不可置信地抚摩着似乎平坦依旧的小腹,两个多月之前,是十月初的时候。这个孩子来得太不适时,本以为她与九妄言已经再无瓜噶,也许冥冥之中注定他们之间有着挣脱不开的羁绊。
身子骨本就不硬朗,终日瓶瓶罐罐地维持着身子的境况,这么一来也就多多少少忽略了那些有孕的征兆。一清早下了雨,地上有些湿滑,她不留神跌了一跤,顿觉小腹处一阵阵的剧痛。她不是个好娘亲,连孩子什么时候有的都察觉不到。
郎中提起笔,在药方上写下几行墨字:“姑娘,你身子虚得很,随时可能滑胎。老夫给你开几副安胎药,需得定时服用,方可保胎儿平安。”
送走了郎中,千山走进来,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绮罗,你……”
“他终究是我命里逃不过的戒。小时候便有江湖术士替我相面,说我生着泪痣,若一旦遇上命定中的那个人,便会厮守到地老天荒直到彼此身心逝去。也许,我不该违抗命运的安排就这么一走了之的,现在我不是孓然一身了,我要为腹中的孩子考虑将来。”
完颜千山听完有些急:“可你知道的,我并不在乎这些。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我可以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地抚养长大。”
她愣愣望着他,千山继续说道:“我也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我只知道,我希望你留下来。绮罗,我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可相信我?”
“你和暮雪待我很好,和你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很快乐。但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归宿啊。”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生活的,而你回去的结果是什么?身负欺君大罪,纵然九妄言极力保你又如何,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兰烬落打开一个锦盒,取出一支玉箫来,通体莹碧漾绿,色泽浑然天成。她递给了完颜千山:“这是我早前在店铺里定制的,不知你喜不喜欢?”
他接过来,掂在指尖一个回旋,将玉箫横陈至唇边。凝神片刻,轻合上双眸吹奏一曲《凤求凰》。
兰烬落淡淡含着笑意:“总有一天,你会向你真正心爱的女子吹奏这一曲,今日就借这支玉箫,向你传达我最诚挚最由衷的祝福。届时你找到了那个女子,你们的大婚之日,我会以琴相和,所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对了,我想向你讨要一样东西。”
“何物?”
“毒药。”
还是一身清净素白的长衫,还是一袭狐皮裘衣,还是清俊的男儿装扮。踏雪白马施施然走出了契丹皇城的城门,城外天阔云舒,白雪纷飞勾勒着冬天的色彩。
“吁……”她停下马,回身笑着向完颜千山和暮雪道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天寒地冻的,你们快回去罢。”
“绮罗,珍重!”
兰烬落微微颔首:“暮雪,记得常写信给我;千山,记得要好好照顾暮雪。来日方长,有缘再会!”
素白的身影很快湮没在了漫天飞舞的雪中,满目皑皑,千山定定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终究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暮雪挽起他的手:“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资质这么好,还怕找不到称心的姑娘?王兄,走吧。”
☆、123、蕙质兰思玲珑心
短短几日间,定陶王的虎狼之师便势如破竹,连连攻下西楚好几座城池。一来叛军粮草充足,士气正盛;二来西楚多年处于太平盛世,军队因循怠惰,疏于防范。
迷蒙的夜色里,踏雪马上一抹素白的身影,径直向西楚兵营而去。兰烬落一身男儿装扮,傲然坐在踏雪白马上,英姿飒爽。她举出明王给他的金腰牌:“我是明王府的人,我要见皇上。”
军营内篝火点点,站岗的哨兵伸手阻止她:“皇上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西楚军与叛党战事正吃紧,鬼知道你是不是叛军派来的细作!”
“我若是细作,早早便混进了军营里去了,何须在这里与你们多费口舌?如今两军陷入僵局,我有法子解此局,耽误了战事你们谁担待得起!”
哨兵面面相觑,仍带有几分警惕地打开了军营大门。
裴元昭掀开军帐,奏禀道:“明王府有人请求觐见皇上,正候在帐外,皇上见不见?”
九妄言站在沙盘前:“明王府?明王如今还身在契丹,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口里禀?快让他进来。”
兰烬落应诏进入帐中,九妄言负手逆光而站,兀自在思索着如何找到僵局的突破口,忽然背后一个清丽的声音响了起来:“置之死地而后生,方为上策。”
“绮……绮罗……”
九妄言口中喃喃,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眸。转而声音又落寞地低了下来:“一定是我太思念你,都产生了幻觉。呵,我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
兰烬落眸中蓄着泪,淡淡含笑向他走来:“妄言,是我,你的绮罗回来了。”
眼前的人儿白衣飘然,恍然如谪仙,仿佛转瞬之间就要随风而去。他目光微动,喉结动了动,愣愣地试图去触碰她的脸庞。
泪滚落下来,兰烬落猝不及防地拥住了他,踮起脚尖在他唇上深深吻下。温软的朱唇传递着来自她的暖意,一时间如千里冰释,绝峰雾散。
“是你,绮罗真的是你。你到底有什么苦衷,要用假死来狠狠伤我?你可知,你不在的这两个月里,我的心跌进了冰窖。我几番都想就这么随你而去……”
兰烬落埋在他的胸膛前道:“你当爹爹了,你要记着,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地爱他,连同我们早夭的皇儿的那一份。”
“谢谢你,绮罗。这一回,我一定不会再负了你们,哪怕用尽一生一世来呵护你们,我亦甘之如饴。”
兰烬落拭干泪:“好了,这段日子我经历的事情稍后再向你娓娓道来,煽情的话也不要再说了,。战事要紧,这里有没有棋盘,我们来解这一僵局。”
泠泠声响,棋盘上黑子白子交错相间。兰烬落青葱指尖掂着白子:“如今的局势大致形同这局棋,两军对峙于雍州,僵持多日局势也未能明朗起来。我想原因就是,九重门的地下兵营尚未可知,西楚军不敢贸然进攻,生恐腹背受敌。”
棋盘上黑子盘踞间,疏落的几枚白子孤零零地被包围在其中,进退两难。
兰烬落抬手将一枚白子置于星罗棋布的黑子之间:“解此珍珑棋局,十分凶险,但也并非一筹莫展。你需要这样,再这样……”
九妄言凝视着棋局上的瞬息万变,蓦然如醍醐灌顶:“原来如此,仅仅凭着一枚棋子,便让局势豁然开朗。看似自投罗网,却是逃出了一片生天。”
“这一步,我名之为置之死地而后生。主帅九重霄不在军中,副帅朱庆光生性鲁莽,不如好好利用这一点,用激将法引他出来。”
九妄言释然颔首:“妙哉,妙哉!绮罗,你定是上苍派来助我的天女,等我回来,为你接风洗尘。”
☆、124、壮志饥餐胡虏肉
朱庆光抓起一杆银枪,勃然大怒地便要出去应战:“本帅这便与那嚣张匹夫一决雌雄,锉一锉他的锐气!”
“可……可定陶王交代过,他不在军中的这段时间,三军不可轻举妄动。如若这是西楚军的激将法,那……”
朱庆光攥紧了手中的银枪,隐隐约约又听到裴元昭的叫嚣声:“朱庆光竖子,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还有脸驰骋沙场?不如早早金盆洗手,回家种红薯去吧!”
朱庆光再也按捺不住了,怒火中烧地戴上盔甲,骑上一匹汗血宝马便出了军帐。遥遥一眼就望见了骑在的卢马上的裴元昭,红缨飘扬甲胄扬威,正笑望着他满目挑衅的神情。
“你这个畏首畏尾的伪君子,可终于够胆量出来与我较量了!我还以为你沉凌在脂粉堆里,乐不思蜀了呢!”
朱庆光提着银枪,驾驭着汗血马向他而来。裴元昭笑道:“着在你尚且有胆的份儿上,我便让你三招!”
他撇撇嘴,举起银枪便向裴元昭捅来。猝不及防地,银枪携着寒意划过裴元昭的发际,险些没能招驾住。
他稳稳身形,抬于举起红缨枪反击。红色白色交织如练,冷冷的寒光如骤雨落下,一连好几个回合,朱庆光都处于止风,占尽了赢面。
霍然银枪一刺,直直破空而来,裴元昭一个警惕,一个侧身躲过了一招。可是身体却失去了重心,险些摔下马来。幸好红缨枪抵着地面,支撑住了他。朱庆光瞅准这一时机,用枪挑落下了他的红缨头盔。
“算你厉害,下次战场再见!”
是夜,叛军营中点起了篝火,众将士畅饮通宵。朱庆光大笑三声:“哈哈哈,他裴元昭还号称是西楚第一将军,还不是败在了我的手下!来,大伙儿为本帅初战告捷举杯畅饮!”
三军一片醚酊,酡颜醉红。
子时,中郎将步平川率军攻入叛军军帐,叛军醉酒未醒,冷不防地便被偷袭,等到清醒过来,早已损兵许多,四处一片狼藉。
“卑鄙小人,竟然趁着我军不备偷袭!这哪是正人君子的作风,看本帅明日如何报今日之仇!”
翌曰。
战场上,烟沙纷飞。朱庆光率三十万叛军在西楚军前叫阵,裴元昭满腹自信地施施然坐在马上。九妄言一身紫金甲胄,御驾亲征亲剿叛党。
刀光剑影间,空气中已弥漫开了浓浓的血腥味,森森然的大军短兵相接。九妄言驰骋在疆场上英姿飒爽,杀敌无数,不多久西楚军就占了上风。可正值紧要关头,马却不知怎么的嘶鸣起来,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受了惊的马扬起四蹄,险些让他从马背上摔落下去。
“契丹援军到了没有?再打下去,咱们定陶军就会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了!”朱庆光眼见处于下风,不由得焦躁起来。
一个小将来报:“禀告副将,援军到了!”
朱庆光抬首向远处望去,契丹的旗帜在十二月的寒风中飘拂着,烟尘四起。他昂首大笑:“天助我也!契丹的精锐之师一到,看你西楚军可还有还手之力,受死吧,九妄言!”
九妄言扯扯唇角稳定身形,拉住缰绳试图控制照夜玉狮子马,一杆银枪却直直刺来。裴元昭惊觉不妙,大喝一声:“皇上的马受了惊,速来护驾!”
九妄言一手扯住缰绳,一手举起剑挑开刺来的银枪。马鸣咴咴,转瞬之间他便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裴元昭疾驰而来之际,一柄长刀已经冷冷地指向了他的面前。
完颜蒲古居高临下邪邪望着他,一声令下:“给本将军带走!”
契丹军随即蜂拥而来,森森然的虎狼之师瞬间湮没了日月星辰……
☆、125、笑谈渴饮匈奴血
西楚军帐。
兰烬落青衫寥落,跪在软垫上心里默默祈祷着此战西楚一定要胜利。亦子衿掀开帘入账,倒了一杯水饮下。
“子衿,城外战事如何?”兰烬落望着他喝下冷却的水,眸光微动。
亦子衿摇摇头:“派出去的探子还没回来,不清楚战况。”
“你瞧你。都已经这么大个人了,发髻都梳不整齐,还有一缕发丝没有束进去呢。来,我替你梳头。”
他乖乖在软垫上盘腿坐下,兰烬落手执篦子,从他的发间拔下了玉簪:“子衿,你还记得么。小时候你的身子很弱,总是病蔫蔫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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