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乱:未识绮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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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未识绮罗香-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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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适才的失神敛去,负手而立吟吟一笑:“没什么。你找我来所为何事,可是皇兄他又薄待了你?”
  她摇摇头:“这倒是没有。不瞒你说,此番我是想来求你一事,因为只有你能帮我完成这一直以来的夙愿。这是桩赔本的买卖,成不了事,惹得龙颜大怒你我可都要受到责罚;成了事,殿下也没有丝毫获益可言。殿下可想清楚了?”
  “到底是什么事,需要你如此大动干戈地约我前来?你且说来听听看。如若我能帮得到,必定倾我所能助你一臂之力。”
  侧首凝视着前首处的烟波池,几株杨柳正泛青。树干如同舞姬腰肢一般纤细袅娜,细长的柳条柔柔地垂荡入池水中:“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助说我想要逃离这皇宫,你会不会帮我?”
  宁王目光中有些许惊骇,垂首沉吟半晌:“何出此言?我看得出来,皇兄他待你很上心。”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的皇兄,他不管予我多少无人能及的恩宠福泽,我都不曾稀罕过。我只是想要过一番纵马江湖,淡泊平静的生活,不受宫闱约束不为情思所困。我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难以企及的,你若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必为难,大可回绝。”
  “诸般荣华富贵,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你当真可以放弃这一切?”
  广袖下的柔荑轻握,兰烬落对上他的目光,决然坚定地颔首:“是。”
  宁王背对着她负手伫立,颀长的身形在风中飘逸隽然仿佛谪仙:“我明白了,只要你过得安好,无论何事我都会尽力一搏。七日之内,我会为你搏出一条路来。”
  兰烬落听罢浅浅地莞尔一笑,纵然宁王背对着她而立,她依然微微福身:“大恩不言谢,殿下滴水之恩,绮罗日后自当涌泉相报。”
  他缓缓开口:“我不求什么回报。只要你安好,我便安好。”
  因为背对着她,兰烬落自然看不到宁王脸上复杂的神色。她一时间有些许错愕,旋即巧笑嫣然:“殿下说笑了。我的安好,在于岁月静好;殿下的安好,在于潇洒于尘世间,与王妃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我并未在说笑。”风轻云淡的这句话落入耳中,竟在她心中泛开了涟漪。她低望着脚边那丛娇小玲珑的粉白色的雏菊,即便低着头。仍然感受得到他投来的灼然目光。一种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一时竟两相无言。
  蓦地传来一阵轻笑声:“你适才说的一番话有误。我那日在梅华林里跟你提过,我至今还未曾婚娶,又何来的王妃,何来的举案齐眉?”
  “殿下总会找到心之所爱,与她白头偕老。”
  “可,时至今日我还没有找到心仪的女子,即便是找到了——”宁王深深睇着她,“我也没有福分娶她为妃。”
  他缓缓走到兰烬落的面前,她的心竟漏跳了一拍。宁王俯身采撷起一朵粉白色的玲珑雏菊,掂在指尖递与她:“清雅隽逸,很适合你。”
  兰烬落抬手接过那多清美的花朵,触及他指尖的温热。听说,雏菊是森林中妖姬的化身,代表着永恒的快乐,许是他希望她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自此有着笑叹红尘的洒脱快乐罢。她将这多雏菊捧在掌中,言谢后翩然离开。
  回到花溆轩后,她摆弄着掌心小巧的花朵,目光却无聚焦。宁王那句“我还未曾找到心仪的女子,即便是找到了也没有福分娶她为妃。”时时回荡在她的耳畔。
  阑珊走进来,见她端详着一朵雏菊失神,调笑道:“主子,这花儿是皇上给你的罢?”
  “何出此言?”
  阑珊巧笑嫣然:“小时候,我颇喜欢到田埂上采摘野雏菊,觉得它娇小可爱。后来有人告诉我,雏菊有着一层深意,那便是——”
  手中的玲珑小花不经意地落地。阑珊的话在耳边轻响:“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爱。”


  ☆、55、王莽谦恭未篡时

  入夜,九妄言来花溆轩用了晚膳。琉璃宫灯旖旎的灯光落在她姣美清丽的脸庞上,平添一分柔和美艳。两人相对而坐,近在咫尺。她脸庞上平静得仿佛今日较之于平日丝毫没有半分差别,只静静地用着晚膳。
  手执玉箸,兀自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玉盘中那道精致的脆皮乳鸽。
  这道脆皮乳鸽是她最爱的一道菜,亦是粤菜中的一道名菜,皮酥肉嫩,鲜香味美。今日她却丝毫提不起兴致来品尝这道菜。想要搛起一块乳鸽肉,却怎么也扯不断。
  她有些恼,正要扔下玉箸,另一双修长的玉箸却替她紧紧压下了乳鸽,以便于她将那块乳鸽肉扯下来。
  顺着玉箸抬眸,正对上九妄言似笑非笑的目光:“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一味地生闷气。再过两日我就要御驾亲征了,这顿践行酒也不能高高兴兴地陪我?让我猜猜……是何人敢来招惹你。皇后,兰昭仪,彤婕妤还是旁的人?”
  “都不是,是你招惹我了。”
  他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饶有兴趣地道:“哦?我怎么招惹你了?”
  “我且问你,这脆皮乳鸽里若有砒霜当如何是好?”
  被她如此一问,饶是精明的他亦是云里雾里:“何来此问?不论早膳午膳晚膳,菜肴不是素来先由宫人唱过无毒之后方才端来的么,怎会有砒霜?”
  “我因一道文思豆腐羹而中了砒霜之毒一事,这么长时间了你可曾给过我一个交代?”
  兰烬落清隽的目光睇着茫然的他,朱唇间的话语略微带着几分不满与苛责。
  “原来是为了此事生闷气。楚晏已经替我查明了真相,我正在正寻思着该如何处置彤婕妤。”
  她失声轻呼道:“彤婕妤?”
  她没有料到,一向和颜悦色道貌岸然的彤婕妤,原来一直都在煞费苦心地算计自己。就像那汉代王莽,表面没有任何流露,却有着勃勃野心,觊觎着金字塔的顶端。这么不安分又做事漏洞百出的人,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九妄言颔首道:“据楚晏回禀,那日彤婕妤以驻颜为由,派霓裳从御药房取了一份砒霜。砒霜的确有驻颜的功效,更何况女为悦己者容,他们也就没有起疑心,不想那毒蝎女人竟将砒霜用到了这等用途上!令你白白受了罪不说,险些连性命也丢了。现在还缺少有力的人证物证,才能处决她。”
  眸底猝然点燃一簇怒火:“幸好你安然无恙,否则我定要诛她九族!你刚刚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我,按规矩是要下人先尝过无毒之后才呈上来的,那道文思豆腐羹难道是个例外?”
  “我是眼看着玉磬试尝的。既然豆腐羹里有毒,为何玉磬没有事,我却险些踏进了鬼门关?”
  “那名叫做玉磬的宫娥有没有什么不合常理的举动?”
  笙歌细细寻思一番,终是摇摇头。
  就在他以为断了线索之时,阑珊忽然轻呼一声,兰烬落微嗔地瞅着她:“你一惊一乍做什么?”
  阑珊腼腆地搔首一笑:“奴婢想起来了。那天玉磬试吃过主子的豆腐羹后,她好像在大口大口地吞馒头,奴婢还笑她馋嘴呢。不过就是吃个馒头而已,她看到奴婢之后却十分惊慌,连馒头也掉到了地上。说来也怪……”
  九妄言急急一问:“怪在何处?”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早前有一次主子想吃面食,小厨房就做了馒头。玉磬曾与我提起过,她是南方人不喜欢吃面食。可那分明就是个焦了的馒头,她却还支支吾吾说那馒头可口的很。”
  忽而但听殿外一声呼唤——“姐姐,你瞧我带什么回来了!”
  循声望去,未时便出宫去集市上的亦子衿雀跃地推开殿门而入,一身烟青色长袍,愈发衬得他清俊爽朗。
  手里正拿着一只彩蝶模样的纸鸢,艳丽斑斓的颜色甚是夺目。看到九妄言在殿内,立时单膝跪地道:“不知皇上在此,子衿冒犯了。”
  九妄言含笑道:“无妨,不知者无罪。我倒有一事要请教于你。”
  亦子衿起了身英气一笑:“请教谈不上,皇上但说无妨,子衿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闻那日绮罗中了砒霜之毒,是你将她从鬼门关救回来的。那你还知不知道,中毒者还有什么急救的法子?”
  亦子衿略一思量,沉吟道:“我这法子也是跟他人学来的。好像除了催吐急救以外,还可将焦馒头研末食入,以达到吸附毒物的效果。”
  “原来如此。我现在就派人搜寻温澜殿上下。”
  九妄言薄唇紧抿成冷冷的一线,声音之中沉郁地不带一丝感情,说罢便拂襟起身而去。
  子衿举起手中的纸鸢给兰烬落看,兴奋得像个孩子:“今早我出宫在湮舞城街市上游玩了好些时候,在古玩小铺里淘到了不少有趣的玩意儿,过会儿拿来给姐姐瞧瞧。”
  “你都十五了,还成天想着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也好,宫里的勾心斗角太可怕,你还能保持一份孩童的纯真,真是难能可贵……”


  ☆、56、久在樊笼厌俗韵

  花溆轩。
  时隔四日,那朵曾被她捧在掌中的雏菊早已枯萎,粉白色的花瓣泛黄也已经蜷曲了起来,如同病重的孩童那蜡黄憔悴的面庞。即便如此,兰烬落依然好好地珍藏着,纵然再新鲜的花,摘下之后也终会枯萎,无一例外。
  宁王赠她此花,或许是自己多虑了。也许他真的只是希望她能如那林中妖姬一般无拘无束。又或许是宁王纯粹只是觉得这朵花适合她罢了。不知他当日所言,七日之内会为她寻一条出路,又是否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那日晚膳时文思豆腐羹中又为何会掺有砒霜?究竟是谁恨她入骨,是素来视她为眼中钉的皇后,是恨她夺了皇宠的兰昭仪,是口蜜腹剑的彤婕妤,还是不甚起眼的容婧娥?
  不再考虑那样多的琐事,她慵懒地躺倒在红漆凤凰贵妃椅中,伸手拉过椅上的薄毯覆在身上。早春的气候仍旧带着丝丝清冷,又下着濛濛微雨。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时值午后,略感疲累地轻合着眸子,意识朦胧中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走近前来。那脚步沉稳不乱,稳健有力,不像笙歌和阑珊那般轻快,倒像是是男子的步伐。
  她警惕地睁开眼,望向周遭,一张似笑非笑的邪魅脸庞却闯入了眼帘。
  来人七分戏谑,三分调笑地道:“怎么,吵醒婕妤娘娘了?”
  躺在贵妃椅上的她清眸微含怒意:“你来做什么?此处是花溆轩,并非你的明王府,更不是你想来便来想去便去的所在!”
  “哟,才封了婕妤几个月便端起了架子?如此我可不敢招惹你了。”
  明王站在她身旁,俯首凝视着她,唇畔含着一丝一如往昔狂傲不羁的笑意。
  “这不是正和你意么?你有什么吩咐大可让笙歌转告我一声,何必冒着被宫人指摘的风险亲自跑这一趟?”
  明王从袖中掏出一个青釉葫芦瓷瓶,低声嘱咐道:“此事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即便笙歌是心腹我也不放心。听着,这是百日断肠散,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之药,你只需日日掺在九妄言的日常饮食中便可。此药一经服下不会有任何症状显现出来,不消百日便会断肠而死,饶是扁鹊再世也回天无力。我想,以你如今的恩宠,这于你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罢?”
  她握着青釉药瓶的手微微颤抖,继而放置在身旁的螺钿螭纹鱼小几上,朱唇轻启:“你还是另寻一枚棋子罢。”
  “此话怎讲?”
  他目光中带有几许探究和研判。她环顾着住了两年多的花溆轩:“这里……可能很快就不属于我了。深深宫墙内的生活不适合我,我已决定逃离这华丽的金笼了。枉费你与红娘予我的十年苦苦栽培,要怎样惩处悉听尊便。”
  明王闻听一席话非但没有恼怒,且还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原来如此。既然你无意于这宫中生活,不如就搬去我的明王府罢。我效仿那汉武帝金屋藏娇一回,也未尝不可。左慧仪性情不免太过古板怯弱,不合我的口味。我娶她不过是当年奉了先帝之命,为他巩固皇权罢了。”
  左慧仪正是两朝元老丞相左世礽嫡长女的闺名,性情唯唯诺诺,如同低矮墙角边的野花一般默默无闻于尘世间。
  “这倒是我有所耳闻,你与王妃成婚七载却不曾同房。个中真假我不知晓,只知你夜夜寻花问柳,流连于烟花柳巷中乐不思蜀。王妃性情宽宏才不与你争执,换成旁人早就哭闹不休以死相逼了,你不要负了她。”
  他摆出一副误食黄莲的苦脸:“旁人也就罢了,不想你也如此奚落我。只知我不堪,却不知那左慧仪之怯懦,真真是令我受不了。总而言之出了宫最好的去处还是我的王府,我替你改个名姓即可。你的那支鼓上舞,就像汉宫飞燕一般轻盈翩然,不如就唤作飞燕如何?”
  兰烬落斜睨他一眼,轻嗔道:“并非我奚落于你。匈奴压境也不见你为国忧心,却还有心思与我说笑。”
  “那你认为我应该应如何,是茶饭不思闷闷不乐,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也说了,我只会寻花问柳,又不懂兵法摆阵。忧心又不能当作饭吃,上阵打仗是男儿的事,你倒是担忧得紧。莫不是九妄言他决意两日后御驾亲征,你在担心他?”
  她心里一空,他当真要冒着生命危险亲征匈奴?!两天后就要启程,时间竟如此紧促。


  ☆、57、御驾亲临征漠北

  朝乾殿。
  崇楼玉宇,雕梁画栋,朝乾殿内金碧辉煌。两列臣子手持玉笏,齐齐站立在台基之下,四下一片肃静,一种惶惶肃的气氛在宽敞的大殿里弥漫开来。
  “怎么都不吭声?眼下正是我西楚危难之际,尔等却畏首畏尾,朕要你们何用!”
  九妄言坐在九龙夺珠金漆龙椅上,睥睨着台基下大多诚惶诚恐的众大臣,墨眉紧蹙隐含着怒意。
  正值此时,殿外跑进一个身着士卒甲的兵卒,高声喊道:“边关八百里加急!大将军尉迟胤与匈奴军首次交锋战败,昨日粮草被匈奴军截下,大将军与菡春关守将萧衍平被困其中,请皇上火速支援!”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一片惶惶不可终日的唏嘘骚动。谏议大夫隋道成率先出列:“皇上,如今左屠耆王栾提詹亲率匈奴大军驻扎在菡春关外,臣以为唯有弃菡春关,退至白壁关方才有转圜的余地。”
  “不可!”
  太傅窦长卿即刻出列反驳,“菡春关乃朔漠通往我西楚的重要边关,怎可轻易言弃!若是退守白壁关,失去菡春关这一道边隘,匈奴军将长驱直入,横扫中原,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隋道成冷冷嗤笑一声:“那依窦太傅所言,固守菡春关便万无一失了么?皇上,若不退守白壁关,尉迟将军的三十万大军,随时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啊!”
  长宁侯卫伯建手执玉笏,懒懒散散地开口:“臣以为,谏议大夫所言甚是。”
  窦长卿一时怒火中烧,极力辩驳:“国家危难之际,有尔等奸臣当道,龟缩不前,则国必灭矣!”
  隋道成斜睨他一眼:“历来奸臣当道,皆是君王昏庸所致,窦太傅是在指桑骂槐地指摘皇上的不是么?况且皇上乃旷世明主,盛世之下国泰民安,太傅一句‘国必灭矣’,不得不令人怀疑——你居心叵测!”
  “隋道成,你……”
  正当二人面红耳赤地争执不下之时,九妄言眸光淡淡一扫众臣:“眼下谁对谁错并非关键,重要的是如何退敌。窦爱卿也是为国思虑,莫再争辩孰是孰非了。丞相,依你所见应当如何?”
  左世礽拱手作揖应声:“决定战争胜败关键之处在于天时、地利、人和。菡春关乃是一道天险边隘,为何我军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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