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乱:未识绮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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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未识绮罗香-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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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情分,竟只换来他这一句——你我各自珍重?!
  池吟风眸底闪烁着泪光,手扶住了她的双肩,俯首吻上了她紧咬着的唇。血玉从她的手中滑落下来,坠落到脚下的草地上。
  她抱紧了他,踮起脚尖回应着他温柔却带着悲伤的吻,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衫,仿佛此刻他便要离自己而去。
  缠绵的吻,却吻不干她不断滑落的泪珠。
  良久,他落寞地松开了手,声音颤颤地道:“懿儿,不是我要弃你于不顾,是我实在不能保护你。皇上与我情同手足,自小一同长大。我想,他会替我照顾你的。”
  说罢他决然地抽身离去。却听一句声嘶力竭地哭哑着喊出来的话:
  “吟风——”
  一双纤细白皙的手自他的背后搂住了他,身后传来无助柔弱的声音:“吟风,别离开我,好不好?我们可以远走高飞,可以去像平凡夫妇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不言。一横心,将束在他腰间的手甩开,绝尘而去。
  她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颓然地拾起坠落在脚下的血玉,泪似决堤的洪水,再也遏制不住地泛滥下来。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37、蔷薇几度花情深

  挽月殿。
  数月恍然而过。时值五月,正值蔷薇花怒放的暮春时节。恰逢皇后尉迟苡生辰,举目望去,宫中上上下下一片欢腾,都在为皇后的生辰忙碌着。
  生辰当夜,挽月殿外灯火通明,流琉璃宫灯高悬。殿内歌舞升平,觥光交错。葡萄美酒夜光杯,琼浆玉液,一醉方休。
  已被封为熙妃的云懿儿,着一席并不惹眼的青花百雀织锦衣。望着皇后巧笑嫣然,心中索然无味,坐在金丝软垫上,倒是如坐针毡。歌舞正兴,她向一旁的晚晴低语道:“晚晴,我出去透透气儿,片刻便回。你无需随我出去,若皇上问起,你就说我去散心了便可。”
  晚晴会意,云懿儿悄悄起身,快步走出了挽月殿。
  皇后斜睨一眼,对随侍左右的菡萏耳语几句,菡萏会意地点点头,走出了殿外。回首时,皇后已恢复了娇美的笑容,继续为九妄言斟酒。
  殿外夜色阑珊,宫灯高挂,她匆匆往澜瑟园的方向走去。园内绿柳轻垂,垂只见假山前的蔷薇花下立着一人,一如多年前樱花树下的那一抹背影,只是多了几许寂寥与落寞。
  “吟风。”
  云懿儿轻唤道,不停歇地蔷薇花前跑去。池吟风回转身,清寂的眸中闪动着复杂的情感。喜悦、悲伤、思念,以及避讳。
  向自己跑来的她,云鬓花颜,清丽动人。眼前又浮现出数年前,她满心欢欣地扑到自己怀中的那一幕,心隐隐作痛着。
  他淡淡地开口:“熙妃娘娘约我至此有何事情?这里是皇宫,娘娘也不是当年的懿儿了,而是皇上的妃嫔,我们之间需要避讳。”
  她捶打着他的胸膛,不依不饶地说道:“避讳,避讳!你可知道,纵然现今的我宠冠六宫,可我从来都不曾爱过他!我每日备受着相思的煎熬,你却终日将‘避讳’二字挂在口上,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思……”
  “懿儿,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别过头去,晚风吹拂过蔷薇花。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混合着她身上的熏香,醉人至极。如水的月光自蔷薇花藤间洒下,斑斑驳驳地落在他的脸庞上,看不分明他的表情。
  寂静许久,她缓缓开口:“我怀了皇上的子嗣。”
  瞳孔骤然放大。他的手扶着她的双肩,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想要再度确认一遍,可却欲言又止。妃嫔怀有皇室血脉,诞下皇嗣,本就天经地义不是么?
  “祝贺娘娘了,望小皇子可以平安长大成人。”
  他狠心说出这番话,歉疚负罪之情溢满心间。
  他知道,这样说会狠狠伤害她的心。可若非如此,她又如何能断了与他藕断丝连的念头?毕竟这样,对彼此都好。
  她愣愣地看着他独自一人踏月而去,纤手抚过略微隆起的小腹,心中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块似的。
  蔷薇几度花,深红色的蔷薇伏在墙头翘首盼望着至深的爱情。她约他在这里相见,便是想要借蔷薇来告诉池吟风:她的心中向来只有他一人,只想和他在一起,再也住不下第二个人。
  假山后一个依靠在嶙峋山石边的人,眯缝着眸子,唇角勾起了一抹悚然的微笑,随即身轻如燕地从假山上飞跃而下,匆匆离开。


  ☆、38、魑魅魍魉莫能逢

  “当真?”
  俯着身的菡萏微微颔首。附耳在她旁边的皇后听罢,蓦地笑了起来:“哈哈哈……熙妃啊熙妃,你竟然愚蠢到与逍遥侯明目张胆地在宫中幽会这个地步。亏我还以为你该是如何地难以对付呢,原来这般轻易地便抓住了你的把柄,你可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熙妃与逍遥侯私通这事,娘娘可要奴婢去禀告皇上?”
  皇后摆摆手。红唇抿然一笑,笑得娇媚凛然:“暂且不用,若是她抵死不认此事,当如何是好?且不要打草惊蛇,免得她有所察觉。要斗,便斗得她措手不及,本宫要的是人证物证。菡萏,熙妃有孕几月了?”
  菡萏凝眉思索,缓缓答道:“据安插在熙妃身旁的眼线所说,估摸着约有三个月左右了。但熙妃似乎除了逍遥侯,不曾告知任何人,连皇上也没说。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你无需多问。你速速去替我完成两件事。其一,前去彤史司寻了彤史女官,将皇上临幸熙妃的记录延迟一个月;其二,熙妃身旁有一名贴身宫女唤作兰馥。明日,你派人将她的家眷软禁起来,有大用处。此次行事务必谨慎,不可走漏一点风声。”
  翌日。
  兰馥伏在凤阙宫殿内,小心翼翼地叩首道:“奴婢兰馥见过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召见奴婢有何吩咐。”
  从未被皇后召见过的她心下忐忑不安,唯恐失言惹怒了皇后而身首异处。这喋血宫闱中,皇后作为后宫之主,杀死一个宫婢女,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轻而易举。
  皇后把玩着手中的玉坠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你家娘娘与人私通,还怀了外人的孽种,本宫说的可有偏颇?”
  “没……没有。娘娘素来安分守己,她与逍遥侯是清白的。”兰馥身形一顿,一下子慌了神,伏在地上支支吾吾地应答着。
  侍候在旁的菡萏冷冷地嗤笑了一声:“逍遥侯?皇后娘娘可不曾说熙妃与逍遥侯私通。莫非——”
  兰馥立时手足无措起来,惶恐的冷汗湿透了背后单薄的衣衫。她攥着衣摆,语无伦次地争辩道:“熙妃娘娘从前确与青梅竹马的逍遥侯私定过终身,可自从嫁进了宫中后便本本分分,更没有与外人暗度陈仓一说。娘娘她,她没有做任何有悖宫规的事情……”
  “兰馥,本宫知道你对熙妃忠心不二。但你可知,你的家眷如今尽数在本宫手上。要是本宫哪天心情不好了,稍稍下个令,你的全家都要陪葬!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冥顽不灵执意要愚忠而不顾家眷的死活,那么本宫也无计可施了。反正,留着你家几口人的贱命也没什么用场。”
  皇后漫不经心地侍弄着蔻丹甲,十指指甲染着瑰丽鲜艳的寇丹红,更衬得娇肤如雪。
  兰馥心底一下子悬空。她的家中有久居病榻的娘亲,还有一个尚是幼学之年的幼弟。她七岁被卖进宫里,就为了能补贴家用,让自己的幼弟能够进入私塾念书。而皇后,正是吃准了她这一点。
  她为保家人平安,立马不住地叩首央求皇后,也不顾额头上磕出了血痕:“求娘娘绕过奴婢的家眷,娘娘要奴婢做什么都行。”
  皇后起身,轻移莲步走至颤栗的她面前俯下身,一双妖冶的美眸紧紧凝视着她,幽幽说道:“本宫再问一次,你家娘娘与宫外男子私通,且那名男子便是逍遥侯池吟风,她腹中的孽种亦是池吟风的,是不是?”
  “是,是……”
  皇后红唇勾起,站起身睥睨着她:“很好。只要你能为本宫证实熙妃身居深宫,却秽乱宫闱,本宫自会好好待你和你的家眷。”


  ☆、39、拟把疏狂图一醉

  逍遥侯府。
  夏夜阑珊,灯火黯淡,满庭梧桐簌簌作响。园中月光如水,树影婆娑。石桌旁一抹白影伏案,其旁堆积着一个个酒壶,四下弥漫开浓浓的酒味。
  池吟风手持酒壶,纵然酡颜烂醉,仍豪饮不休。直至伏倒在案几上,方才笑着醉吟起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哥——”
  池吟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剑眉怒蹙:“哥,你这是做什么!借酒消愁更愁,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对待自己吗?!”
  “吟秋,你不懂!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情到深处,挫骨扬灰亦无悔。”
  池吟风摇摇晃晃地起身抢过酒壶,醉眼朦胧地复又吟了起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乐,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一声脆响,手中酒壶摔落至地,跌地粉碎。怒不可遏的池吟秋紧攥着的手骨节泛白,一扬手,对颓废的他就是一个狠狠的掌掴。
  他被掌风击地踉跄倒地,俊脸上印着的鲜红掌印隐隐作痛。他一滞,张口欲言,却只剩下寥寥数语:“吟秋,你……”
  池吟秋走上前,揪着他的衣襟,眸中似要喷薄出烈焰来:“哥,你竟为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这般颓废,终日沉浸在酒水中,太令我失望了!你若执意要如此,我池吟秋,没有你这样的哥!”
  “若是你心爱的女子怀了旁人的骨肉,你却还要强颜欢笑地祝贺她,你又当如何?吟秋,我活得太累了,岂是连借酒消愁的权利都没有了?”池吟风颓然落下了泪,仰首继续豪饮。
  池吟秋一愣,这是他自小到大头一次看到他的兄长,为了一个女子落泪。
  灵堂。
  满堂纸钱纷飞,逍遥侯府内所有家眷人丁皆披麻戴孝长跪在灵堂中,炭盆里火舌肆虐地舔舐着纸钱,所有人皆已哭成了泪人儿。香案上白烛滴落着灼热的泪,周遭摆置着或鹅黄色或素白色的雏菊,满目凄凉。
  灵柩内,池吟风静寂地平躺着,衣冠楚楚,萧疏轩举,湛然若神。面如冠玉却无丝毫血色,昭示着他的生命早已不复。池吟风一生还没来得及娶妻纳妾,延续香火,只有一袭丧服的池吟秋伏在棺木旁。
  他不曾料想得到,一向风流倜傥、清雅不羁的兄长,为了那女人颓然饮酒也就罢了,竟然还会不堪重负饮下毒酒自我了断!
  清早的时候,到了辰时池吟风仍未起身,菱花格朱漆大门紧闩着。任他如何敲打屋门,屋内仍毫无动静。破门而入,只见池吟风伏在红木桌上,桌脚下是一个摔碎的酒壶。他以为他再度醉了酒,上前正要唤醒他,池吟风却砰然倒地,唇已泛紫,再一探鼻息,早已死亡多时了。
  桌上留下一纸信笺,纸笺上飘落着点点晚樱花瓣,是他隽逸的字迹:吟秋,许是我此生终是不能放下她。她囚在深宫,我囚在侯府,相思煎熬你怎会懂。我倦了,厌倦了这个不能与我所爱之人携手的世界,容我先行离去。不要把我的死讯告诉懿儿,便让我在天上远远观望着她。看着她幸福,便好。
  “哥……你何苦如此……”宽大的素白衣袖下暗自握拳。剜心的悲恸之余,深深的愤怒与怨恨自心底渐生。
  云懿儿,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既已嫁为帝妃,又为何要死死纠缠着哥哥?
  九妄言,你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又何必要横刀夺人所爱?
  云丞相,一切孽缘终归于你,若不是你执意拆散我哥与云懿儿,如何会导致现今这般惨况?
  天地之间黯然无光,立与灵堂之上的池吟秋,攥着拳心下立誓:我池吟秋对天起誓,若今生不让你们几人为哥哥血债血偿,誓不为人!


  ☆、40、此恨绵绵无绝期

  昭阳殿。
  中秋佳节夜,黑云笼罩,天降欲雨,不见月光。
  坐在案几前,提起织锦衣袖。铺平一张素纸,悉心研磨提笔,以娟秀字迹写下寥寥数字:我住宫墙内,君住宫墙外。日日思君不见君,共赏中秋月。此月几时圆,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写完,云懿儿卷起素纸,捧着白鸽,将信纸塞入它足上的一支竹管中。走至窗台前,舒展开掌心,白鸽振翅飞去。
  她默念着:去罢,去将此信交给吟风。
  清晏宫。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九妄言倦倦地从龙榻上起身,慵懒地道:“让她进来。”
  俄顷,皇后携着菡萏匆匆步入殿内,见到九妄言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泣着道:“皇上,臣妾有罪,请皇上废了臣妾,收回皇后金印金册。”
  他穿齐衣衫披上锦袍,睥睨着皇后问道:“发生何事了,为何好端端地要朕废了你这六宫之主之位?”
  皇后以绢帕拭干泪水,深深叩首:“臣妾没能掌管好六宫妃嫔,致使后妃竟与宫外男子私通。”
  他一滞,急急问道:“此话怎讲!”
  “回禀皇上,熙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兰馥今日向臣妾禀告,说熙妃与逍遥侯私通。兰馥亲眼目睹了那日臣妾生辰晚宴之时,她从挽月殿出去与逍遥侯在澜瑟园幽会。两人举止亲密,藕断丝连。而且,而且熙妃的腹中,已……已怀了他的孽种……”
  立时睡意全无,愕愣的他竟不敢相信自己的所闻。
  皇后掩面低泣,继续说道:“熙妃也知自己铸下了大错,吩咐为她诊出喜脉的御医不要声张。适才昭阳殿内飞出一只白鸽,殿外的侍卫感到疑惑,便射下了白鸽交给臣妾。熙妃妹妹她,她竟然……飞鸽传书,以慰相思之苦。此事都是因为臣妾管理后宫不力,还请皇上降罪!”
  菡萏将手中端着的一只被利箭射穿而死的白鸽呈上来。九妄言怒不可遏地拆开系在白鸽足上的竹管,取出一卷信纸展开一看,纸上赫然写着“日日思君不见君”几字。
  是了,是她的字迹。他曾夸赞她的字写得圆润清秀,颇有元朝赵孟畹姆绮桑植皇惺榈钠菥晷阌肱拥奈峦窳槎K职咽纸谈淖郑趸岵蝗系茫?
  一旁的兰馥为保家眷安康,狠下心道:“熙妃娘娘确与逍遥侯私通已有许久,奴婢一直念着主仆之情不忍公之于众。奴婢也曾劝诫过熙妃与逍遥侯断了往来,只是娘娘她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奴婢不想看娘娘为了逍遥侯日渐形容消瘦,这才据实禀告了皇后娘娘。”
  九妄言跌坐在床榻上,蹂躏着手中的信纸。一时间怒目圆睁,歇斯底里地低吼道:“贱人,贱人!竟敢做出这等败坏皇室颜面之事!孙之曜,去昭阳殿将熙妃押来!”
  皇后拭干泪,一抹得逞的笑意代替了眸底虚伪的自责与歉疚。
  “你们做什么,快放开我!”片刻之后,两名侍卫押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云懿儿到了清晏宫殿内。
  一名侍卫狠狠将她推搡在地,一个踉跄她匍匐在地。云懿儿不明所以,茫然望着殿内的众人:“皇上为何让孙总管不由分说地将臣妾……”
  九妄言恼怒地将揉皱了的素纸扔到她面前:“贱人,你自己看看便知!”
  再看到信纸上的内容时,她脸色突变,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再一望,自己的掌事宫女兰馥跪倒在九妄言面前,神情惶恐。她不可置信地质问道:“兰馥,此事只有你知道,你为何要陷我于不仁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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