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她等到发疏齿摇了才想通,那可怎么办才好?
再说,他和少爷一样,身为一个男人,明知道有肥肉在眼前却吃不到,啧啧!
那痛苦是男人都明白的!
魏丹容也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因为太贪恋这种「家」的感觉,的确忽略了他不少,所以也就任由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且,有些事情他们之间一直没有说清楚,现在也该是她认真想想的时候了。
她没有逃避现实的习惯,所以有些她之前一直没想清楚的问题,刚好也趁这个机会和他两个人好好谈谈,要不每天装睡假装不知道他占自己的便宜,她也是很为难的。
凤元之早就安排好了形成,拉着人就要往外走,行李什么的都没带,那庄子反正啥也不缺,就算真的还欠什么,还有下人们让他们去张罗就行了。
于是,两个人驾着马车出了城,一路上各怀心思,全然不知道,凤家即将卷入一场大祸之中。
凤家的庄子少有为了玩乐而建立的,几乎都是跟着附近的田地所建起的,平时作为收货和商行管事们的住所。
凤元之这次来魏丹容来的也是同样用途的庄子,不过比较特别的是,这个庄子存放的农作物主要是花卉和一些果苗,江南许多大宅内园林造景要用的花卉都是产自这里,另外果苗育种也很赚钱。
因为主产花和果树,沿途一路上所见几乎都是繁花如海的美丽景致,甚至还能闻到许多花果香味间杂,弥漫在空气中。
「这里很美。」魏丹容着迷的看着眼前的美景,连声赞叹着。
凤元之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是很美。」在他眼里,人比景更美。
这已经是他们来庄子的第二天了。第一天时,两个人只是偶尔说上几句话,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像无头苍蝇一样沉默的走着。
他们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相处变得很奇妙,不能像是之前朋友交心那样,却又无法像普通夫妻一样亲昵,只能在远和近、亲与疏之间拉锯。
周奶娘和厚艺都离他们远远的,身为他们身边最近的人,自然知道这对小夫妻现在的情况有多不对劲。
淡淡的说完,两个人不自觉又陷入了沉默,直到凤元之再也忍耐不下去,口气有些烦躁的说着,「你要和我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魏丹容深深的叹了口气,抿紧着唇,「我没有闹别扭。」
「瞧瞧,你现在就是在闹别扭!」他毫不客气的开口,「你每次说谎的时候总会先眨一下右眼。」
「骗人!」
「我没骗你,刚刚你眨了!」他一脸的笃定。
魏丹容知道自己没办法在胡扯瞎掰这点上辩赢他,只能赌气不说话,转过头去不理会他。
是!她或许是有一点点的……闹别扭了,但是那又如何?
「我知道你不痛快,但是有些事情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问题在哪里。丹容,我们之间的问题一直都是你想的,所以你不说,我永远也没办法猜中你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仔细回想这些日子来两个人的相处,的确就像他说的那样,因为她不能放下心,总不能完全相信,所以老是进了一步就退两步,总是有意无意的想把自己保护得更好。
见她似乎有些动摇,凤元之也难得展现一次男子气概,将她硬转过身来,双眼直勾勾的瞅着她,低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已经成亲了,难道有些话你还不愿告诉我吗?」
轻叹了口气,魏丹容抬头看着他。这不是她第一次仔细的打量他,只是每一次她总能在他身上发现许多与她想象中不同的地方。
像是他的坚持,他浓烈而肯定的情感,还有永远包容她任性的温柔。
有时候躺在他身边,看着他熟睡的面容,她总会想着,她凭什么能够得到他的爱呢?
是的,那是爱。因为她在他眼里看见了她每次揽镜时所会看见的东西——倾诉着爱意的眼神。
她明白他爱她,而她也爱他,只是她还是不能放心。
打小她除了奶娘的关心,从来没有人爱过她,因此,她不懂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响应,更何况他那么好,每一次她问自己凭什么得到他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更自卑的想——是呀,她是凭什么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感情与付出呢?
越想她就越别扭,就越会找自己麻烦,然后一次次的看着他用包容的眼神望着她,却始终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对着她笑时,她又忍不住为他倾倒。
当年她对他冷眼相对,他却坚持要给她糕点那次一样,当她真的收下时,他那笑得无比灿烂的笑靥,到现在还深印在她脑海。
那一次他不经意给的温暖,已经慢慢的植入了她的心里。
像一颗树苗,一点一滴的随着她的任性他的包容,她的困境他的帮助,而茁壮生根,然后长成了参天巨树。
如果不曾拥有,就不会害怕失去,如果不曾爱上,就不会知道原来自己有多么贪恋他的温柔。
她怕,怕自己贪心的独占欲有一天会吓跑他。
她怕,怕自己会因为太过爱他,而忘记了要满足眼前的幸福,别再奢求更多,因为万一有一天他不再愿意包容她的任性,她又该怎么办?
这些无聊又幼稚的想法,一次次不断的在脑海里转着,让她只想蜷缩在自己的茧壳里,将心保护得好好的,不要有受伤的机会。
魏丹容带着百转千回的思绪,深深的望着凤元之。
他依然是那样的俊美,如同天上的骄阳令人无法忽视,即使他什么都不做,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人魅力。
只是现在他的眉眼染上几许惆怅和焦躁,眼底甚至还可以看出一抹不安。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知道自己终究不能这么逃避下去,有些话,她还是决定在今天一次说个清楚。
「元之,你知不知道你很好,一直好得让我不安又自卑?」她一开口就直接一阵见血的进入主题。
凤元之一愣,才想开口,她便抬起手不让他插话,接着像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又怕自己后悔般,非得把话一次说完那样,她加快了语速,一古脑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你之前说我自卑,我承认,而且我这个毛病大概是不会好了,不只如此,我还是个胆小鬼,我很怕,也不懂你为什么会对这样的我好?」
她深吸了口气,又说︰「难道就因为我那时候丢了你一把泥巴?还是因为你看我可怜,需要你同情?还是因为我这张脸?毕竟我还可以有点信心的,大概就是这张脸了。」
「但是你看过的美人更多,甚至你自己就长得比我好看,既然这样,那你又为什么要对我好?你不说,我永远都会一直猜,每猜一次我就更不安,因为我找不到自己有什么可以让你喜欢的。于是,越想我就越害怕,我是这么乏善可陈,如果有一天你猛然醒悟,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竟像个傻子样,喜欢个一无是处的女人时,你会怎么想呢?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说着,她像是不知道自己已经眼眶泛泪,泪水安静的往下滑落,她不去擦,只是嘴角带着浅笑,眼前一片模糊,然后继续说着。
「我很不安,尤其是每次听见你和不同的姑娘去游湖、去踏青,去做我也想象个小姑娘一样做的事情,我就特别不安,因为我不行,因为我只能和奶娘在小院子勉勉强强过日子,我身在魏家却活得像农家妇,我穿的是最老气的衣裳,我不戴首饰,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东西,看到我的耳朵没有?没有耳洞,因为我娘根本就不记得她还有一个女儿,正苟延残喘的活在那个偏僻的院子里。」
凤元之沉默的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看着她,心痛、震惊,还有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让他好想上前拥抱她,一个用纤细肩膀扛起那么多苦闷的姑娘。
在他即将踫到她的时候,她却急急的往后退了一大步,随手擦了擦眼泪,让自己能够更清楚的看着他。
「元之,我是个妒妇,我其实很讨厌你这样温柔的对待每个姑娘,我其实根本就见不得你对别的姑娘笑。」
「我还是个自卑又自怜的女人,我的人生至今都窝在角落里过活,爹不疼、娘不爱,连祖母都要我为吃了魏家十来年的饭,得替家族牺牲一辈子的幸福来偿还,没有人是真正对我好,所以我一直都很不安,即使你这一刻接受了我,但若最后不能陪我到永远,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我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努力的把自己的哽咽吞了下去,用沙哑的嗓音问着他,「你说,你能够接受这样的我吗?你说,你能够给我充足的爱,让我不再感到不安,让我可以再次去相信人吗?」
魏丹容定定的看着他,手紧握成拳,她把自己最丑陋的一面全摊给他看,因为这就是真正的她。
她不想假装,不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然后一直压抑着自己,假装没事的和他过日子。
如果真是这样,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哪一天他踩到她的底限后,失控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凤元之想了很久,也同样回望着她,却不说话,在她等得几乎快绝望的时候,才终于开口,「我不过去。」
他沉沉的说着,不管是魏丹容或者是远远看着两人说话的周奶娘和厚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直勾勾地紧盯着她,他再次说道︰「这次,我不过去,换你过来。」
她红着眼眶,不解又怔愣的望着他。
他是……什么意思?
「丹容,这次你自己过来。」他柔声说着,语气有着诱哄,「你问我能不能接受全部的你,我可以给你肯定的回答,但是你又能不能对我有信心,相信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
不久前,他单独被祖母找去,还以为奶奶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但那时,她却只语重心长的和他说道︰「丹容是个可怜的孩子,别看她在我这和你娘那儿笑得开怀,我看得出来,那可没笑进心里去,就是笑不出来也会勉强陪笑,我是不要紧,只是担心那样总是对丹容不好,那种怕被人丢弃的心情,会让她活得很累。」
那时他还有些不懂,以为可能是丹容平常没表情惯了,才会让奶奶有这样的感觉,却没想到一切的根源都其来有自。
她根本就不相信有人能够接受她,即使家里人对她再好,她也只觉得惶恐。
她喜欢凤家那种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气氛,也勉强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融入其中,只是她身在圈子里,心却还在圈子外。
人越多,她越感到孤独。
虽然他也不够细心没察觉到,但那是因为被她先前很有勇气主动走向他家人的举动给蒙蔽了,而或许今儿个是真的被逼急了,才会让她说出那些真心话来。
但是还不够,还远远的不够!
她必须要自己先踏出这一步,主动去相信人,主动去敞开自己的心,才能够真正的相信有人会对她好,才能够相信起码这世界上会有他这样一个人爱着她,爱她的妒忌,爱她的懦弱和胆小。
两人之间,其实不过只有几步的距离,但是在魏丹容眼里,却非常的遥远。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即使她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他会在那里等着她,等着她主动把心交给他,但是脚却像是生了根一样,就是跨不出那一步。
他的眼神从期待到失望,于是他下了最后通牒,「丹容,这次我不会纵容你的任性,你再不过来,我是会离开的。」
魏丹容的眼神突然间全是祈求,但凤元之知道这次他绝不能心软。
「十、九、八、七……」
他往后退了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远了一步,她眼眶重新积满了泪,小嘴抿得死紧。
「六、五、四……三、二、一。」
十个数字很快就数完,即使最后他刻意改慢倒数,她还是没能跨出那一步,凤元之有些失望,落寞地转头离开。
他转身的时候,必须要强忍着不去想她哭泣的模样,不去听那细弱的啜泣声,他知道这次他必须要硬下心肠。
他们如果想一辈子走下去,就不能让他老是在猜她在想什么,不能总是他坐了什么,她就担心、不信任,却永远只是猜测不敢问,永远怕受伤害。
一步两步,每走一步,他的脚就越沉重,只是他不能停,直到……听见她小小的细碎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脚步声停止,他的背后撞上了一个娇小的身躯,她正用双臂环抱着他的腰。
「别走!」
凤元之笑着任由她揽着,然后抬头看看天空,那儿是一片的蓝,像是洗刷悲伤过后的晴朗。
他转身回抱着她,在花田之间,在一片托紫嫣红之间,他相信,只要她走出了这一步,他们的心会更加接近。
在他们解开心结的同时,鲁王麾下的兵士群群包围了凤府,一群女眷全都聚集在凤老夫人这里,凤老夫人冷着脸坐在最上头,等着外面的丫鬟小厮一个个进来回报最新的消息。
至于凤老爷则是带着一众男丁,站在门口和领兵登门的将士周旋。
「鲁王不知为何要包围我们这小小民宅?」开口问的人是凤家长子,凤浩之。
走在前头的将士一脸嚣张的回道︰「有人密报,你们府里藏了不该藏的兵器,还有违法的东西,所以大爷们上门来搜。」
凤浩之和凤老爷交换了下眼神,便继续和对方周旋,凤老爷则是暗中派人往后宅通报。
当凤老夫人接到消息后,冷冷一笑,「哼!狼子野心,竟然想踩着我们凤家一步登天,也不怕踩得不稳,天还没爬上去就先摔了下来。」
她知道定是最近削藩一事传得绘声绘影,让鲁王忍耐不住,又把脑筋动到凤家头上,至于他们在门外说的那些理由也不过都是借口,定是看准了天高皇帝远,打算先下手为强,就算到时候真的被追求,钱也拿走了,人也杀光了,追求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凤老夫人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想通了这层关系之后,她直接朝凤夫人点了点头,让她先下去准备,接着对一屋女眷说话,「今儿个官兵看来是不打算放过我们凤家,但我们也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掐圆捏扁的,不管怎么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人才是最打紧的,所以你们这些女眷绝对不能落入他们的手中。」
他们这一搜府,天知道会毁了多少姑娘的清白,或是多了多少莫须有的罪名。
凤家的几个媳妇女儿也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凤老夫人的意思,所以也不耽搁,全都跟着凤老夫人的脚步自密道离开,主子身边的丫鬟们能够走的就跟着,一群女子安静确实的快速疏散。
凤老爷自然知道自己娘亲的能耐,所以也就冷眼看着长子跟官兵周旋,直到盘算拖延的时间差不多了,那将士也几乎要失去了耐性,这才冷冷的站到最前面,淡淡说着,「鲁王今日所谓,当真以为不会传出去?」
那将士一听也急了,当下再也管不了这么多,毕竟鲁王的命令是必须要做的,于是他直接让人把凤家的众男丁全都抓了带回去,再率领身后一大群亲兵冲入凤府里肆意的翻腾。
这一日,凤府密实的关上了大门,周遭的人家全都不敢多事打听凤府的动静,只能个个关紧了门户,就怕自己是下一个凤府。
早上还晴朗无云的天上突然飘来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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