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不负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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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不负相思-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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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压住了怒气,这人从来不会挑好听的说,偏偏捡些他不乐意听的来激怒他。他将她的儿子变成一桩买卖交易的物件,她便厌嫌自己是个她不欢迎的人,连给她天大的面子,天子亲临灵堂奔丧她都觉得嫌弃。
彼此之间言语之间锋机暗藏,再不复六七年前斗嘴皮子耍花腔的和乐光景。

他抬头,瞧见夕阳斜照,南边“扑啦啦”飞过一群雁,心知怕是自己再也留不住这人。他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日,如今他又做了这样的事情,叫她记恨。可那又怎样呢?心里头有个声音渐渐响起来:纵使是这么恨他一辈子,也总是比她和另外的人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将自己全然忘记了的好。
忽而见她笑中带泪对着自己道,“南玖……你放了我罢……”
他再看她,不自觉残忍地笑起来,“来人啊,将一品诰命夫人送去太子府休息。”
她愣了一下子,之后似乎是极其痛苦地皱眉,“南玖,你怎么就不肯放过我?”用那样绝望的神情这样质问他,他几乎就要心软,只能生生扭过头不去看她。那样的神情,怕是自己一辈子忘不掉,仿佛这世上其他的人都活着,可她已经死了。





☆、第 62 章

曦文二十年,我与那人在江南的画舫上见了第一面。自此,便踏上一条万劫不复的路。这路艰险泥泞,我却守着虚无缥缈又可笑的所谓情爱,硬生生地走下去,孤注一掷。

曦文二十年,曦文帝龙体安康,身子骨还算是硬朗。膝下三个儿子,大皇子自小体弱多病,成日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子养在自己的承阳宫里;二皇子一派风流模样,终日只惦念着游山玩水私会佳人,江山社稷全然不放在自己眼里;三皇子倒是治国的好苗子,仁德宽厚的性子,听闻也是智慧卓然,灵气毓秀的妙人。
可是偏偏,曦文帝诏书一下,二皇子担了这太子重担。朝里头的大臣都传言,传位二皇子,是因为二皇子的生母是曦文帝最恩宠却又早已香消玉殒的惠妃娘娘。惠妃娘娘死之前,大抵在帝王的耳边吹了些枕边风,这枕边风还是一阵搭上了自己性命的风,这遗愿实在沉重,压得英明的曦文帝喘不过气,于是终究为了自己的女人任性了一回。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靠在奚仲文的怀里,不自觉地轻笑。
“这样的话,你竟也会相信么。”
那人取了我一缕发在自己的指头上绕了几圈,直到我的发丝紧紧地纠住他的食指才作罢。“为什么不信。”他低声反问我。
曦文帝是什么人,二十年的帝王生涯,将一个大胤治理得天下太平。所有动作,都带着目的,若是说他背后没有任何谋划,真是打死我都不会相信。皇宫是一个棋盘,里头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在这华丽的棋盘上,他自己步步为营。
一个操控棋局的人同棋子对弈,谁会是赢家?

“我倒是觉得,皇帝这么做,是想借刀杀人,而且,还是一石二鸟,玉石俱焚的那一种。”我转头,透过画舫上的纱窗朝外头望渐渐西沉的太阳。
那人牵过我的手,我稍稍挪动一下自己的位置,让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那人,侧过头将自己的额抵在他胸前。“你信不信,说不定皇帝是想借大皇子的手,杀了二皇子,然后,他便以一个轼弟的罪名,把大皇子也废了。这么一来,就只剩下三皇子一个。若是我没猜错,曦文帝表面上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在暗处保全三皇子罢了。”
那人在耳边轻笑了几下,“这话你竟也敢说,不怕被人听去杀头么。”说罢用自己均匀纤长的指尖从我的脖颈上细细划过一道。
“普天之下,也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过皇帝的坏话,他若是一一捉去杀头,还不要忙死了。帝王心性,最是难测,要是我不幸言中,说不定皇帝很想看看我是什么模样,说不定再一个不小心,便成了知己。”我抬头,他正垂下头来望我,夕阳自纱窗里头照进来,那人的眼睫在脸上打了一小片阴影,人似是镶了层十足的赤金。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大皇子会对二皇子下手。”指尖又挪到我脸上不断摩挲。
“大皇子身子虽是病着,心思却没病。这皇位原本是他的,拱手送人,怎么会甘心就此作罢。”
“那你就知道三皇子不会害二皇子了么。”
“三皇子若是个有心之人,曦文帝又何必多费这么多功夫来保住他,大可以直接将太子的位置传给他,曦文帝自然是晓得自己的三儿子心慈手软,手段又不够凌厉,怕他被他那两个哥哥加害,这才没直接传位。”
我被他弄得有些痒,于是伸了手将他的手指抚开。
“那二皇子呢,你怎么看他。”他不依不饶地继续,全然无视我的抗议。
“我不晓得。”我撇过头不去看他。
“哦?你居然也会有不晓得的事情。”他终于将手从我脸上挪开,继续去圈我的头发。
“我不晓得,该说他可怜,还是说他可怕。”我这话一完,只觉得那人手头上力道顿时加重,霎时将我的头皮扯得发麻一般,一阵钝痛。“唔。”略显痛苦地闷哼了一声,用带自己着埋怨的眼神扫他一眼。





☆、第 63 章

奚仲文晓得自己力道重了,略显抱歉地笑了笑,然后伸出五指□我的发间,替我按摩方才被他扯疼的那块头皮。
“二皇子若真是玩世不恭,无端成了另外一个人成为帝王而必须存在的牺牲品,那是可怜,终结他生命的,是自己的皇兄,至于真正送他上了这条路的,却是自己父皇。若他不过是韬光养晦,为了保全自己而变成现在这般人们口中传言的风流成性,那是可怕,这人也不知道是怎样心机深沉。”
“那照你看,他是真的玩世不恭,还是蛰伏着韬光养晦?”他的声音低沉,头皮又按得太令人舒服,我几乎放松的快要睡着。
“武惠妃死得早,他能在深宫里头呆这么些年,活到了现在,到底也算是个奇迹。”我顾左右而言他,存心不去回答他的问题。轻轻阖上眼,动了动,将头枕在那人肩膀上,靠着他的项颈,慢慢地呼吸变得绵长,渐渐便睡了过去。
隐隐约约,耳边听见他轻叹一声,又传来一阵无法辨清的低喃,“总之在你眼里,无论如何,二皇子都不被你待见……”
我听不清楚他说什么,只能在半梦半醒之间含混地回给他一声,“唔。”

后来,回到洛城之后,奚仲文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我看着门上“太子府”三个金漆的大字,不自觉地要挣开他牵着我的手躲开。我在逃避,逃避自己心里即将成为现实的揣测。
而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我领了进去,我一路都不老实,手心都出汗,几次要滑出他的掌控,却被他不依不饶地握得更紧。就这么一路到了西苑,里头布置得甚得我心意,那人在我耳边诱哄,“喜欢么,凝芷。”语气软的几乎要让我醉过去,“凝芷,留在我身边。”他光洁的脸颊过来蹭蹭我的。
我挣开他的怀抱,“你是太子。”陈述的语气,却不自觉地发抖。
“我是。”折扇“啪”地割开空气。他又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刻着“玖”字。
曦文帝的二皇子——南玖。

我不自觉地冷笑,“你要我留下来做什么?”
他的扇子掩住他下半边的脸,一双狡黠的眸子上挑,“凝芷,留下帮我。”
我哼笑一下,“太子有通天的本领,怎么瞧得上我这么个平民百姓,真是承蒙错爱。”
他“啪”地收起了扇子,只是看着我,又道,“凝芷,眼下,只有你能够帮我。”
“不敢,殿下这么说,我怕是要折寿呢。”
我甩了袖子转个身就要走,却被他牢牢地扣住腕子,挣脱不得,只得恼羞成怒地对他吼,“你从一开始就在看我的笑话!”
我不听那人的回答,脑子里头一直有个声音在嘲笑着自己的迟钝。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是不是!”我质问他。
他什么都没回答我。
等到我终于再也无话,他突然上前用力地拥着我,仿佛要将我揉进他身体里,“对不起,凝芷。”他尖削的下颚抵着我的肩膀,有点疼,我皱了皱眉头,手上却还在因为恼怒而推拒,他突然扣住我的后脑,然后直接将唇撞过来堵住我的唇。
他的吻霸道又急切,堵住所有我接下去的话和含混的抗议。等到我没法呼吸,身子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他才肯放开。
“凝芷,留下帮我,好不好?”他眼神真挚,熠熠生辉。见我不回答,像个讨不到糖的小孩子一般死缠着不放,“好不好?嗯?好不好?”
我几乎要被他的模样逗得笑出来,却偏偏坏心眼地吊着他的胃口不回答。
“唔……”刚要说话,却又被他封住了嘴。
反复多次,我终于用力地扭过了脸,“你问我好不好,又不让我说话。”
他笑了下,靠的太近,几乎感受到他的胸腔的振动。“你若是敢说不好,我就再这么来几次。”典型的先礼后兵,利诱不行改成威逼。说罢就作势又要亲我。
我实在怕了他,只得在喘气的当口回答,“好……”
一个“好”字未完,便又让他有了可趁之机。只能暗自腹诽,这人真是说话不算话。





☆、第 64 章

秋季洛城多了几许萧索,我安然地在西苑扎了根,偶尔发呆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像是被南玖金屋藏娇了一般。
那人躺在贵妃榻上,手里拿一本《春秋》,皇宫里暗流涌动着不安的气息,这一点他虽然从不告诉我,却从他身上就能看出来。不知从几时起,南玖就始终绷紧着神经,偶尔也听下人们说起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我隐隐约约也察觉得到,这一场厮杀,是时候拉开帷幕。

“南玥先前去了云州为父皇体察民情,这个月月末从云州回洛城。”
我有点无聊,用手蘸着清水在桌面上划。葱白纤细的指尖上头聚着透明的水珠,一点点滚落下来,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唔。”我自然晓得南玖话里头的意思。“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找人的事,我来想办法。”
这话说出来,到底有点艰难,就连南玖的表情我都不敢直视。俄而食指被温暖的掌心包裹,水珠因为震动而落在红木桌上,旁边是我刚刚才写完的“杀”字……
“非这样不可么。”南玖声音低低的,像是有点哀求。“又或者,我们可以再等一段日子,等到……”
我叹了口气,“南玖,你知道的……”我不再说话。南玖忽然扳过我的身子用那双深邃的眸子来直视我,眸光里头有点痛苦,一瞬即逝,他用力地收紧捏着我手臂的手,我蹙眉忍了一阵子,然后便被他紧紧地抱住。

三皇子南玥是被人在回洛城的路上劫杀的。
老皇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在龙椅上头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醒过来的头一句话气息虽是微弱了些,气势却半分不减,“传令下去,让大理寺给朕彻查此事,若是查不出来,便让大理寺上卿提头来见朕罢。”
曦文帝到底是曦文帝,虽然没了个自己最中意的儿子,却仍旧是一个国家的帝王。
三皇子怎么死,死在何处,恐怕除了他自己和杀人的,就连神仙都不会知道了。大理寺的上卿又要怎么查。
时隔五日,三皇子的遗体被运回了洛城,百姓们跪在东门前头迎接三皇子魂魄回城。招魂幡被劲风吹得鼓起来,哗哗作响。

我在太子府的西苑细细品着南玖新搜罗来的蒙顶山茶叶,听着路上近了又远了的哀乐声。三皇子南玥究竟是怎么个死法?一寸深的伤口在脖子那里,一刀毙命,没多少痛苦挣扎的时间,死的很是痛快。
我拢了拢自己纤细的五指,白皙里头微微泛着点预示血色极好的粉红。

老皇帝在龙榻上头听闻南玥死时候不大痛苦,硬生生地抑制住就要冲破自己喉间的一声咳嗽,轻不可闻地唤了一声“南玥……”然后看了看跪在自己身边的大理寺上卿。
“可查明是何人所为了?”
“回皇上,臣不才,实在是……”
“哐嘡!”老皇帝怒不可遏地拂了自己喝药用的金盅。“滚!朕养着你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皇上息怒。”宫娥太监们齐刷刷地跪地。

大理寺上卿一退出宫门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太子殿下。
“孙上卿。”南玖眯眼笑了笑。
“臣,参见太子殿下。”说罢便跪下。
“上卿这般知情不报,你可知自己罪犯欺君。”
“臣不明白太子殿下这话的意思。”
“上卿在我那皇弟的尸身上头找到了些什么,何不一一告知我父皇。”
孙上卿自自己紫红色官袍袖子里头掏出一块玉牌,上头一个“玖”字,“太子殿下也该小心些,这东西,莫要再掉了。微臣不愿牵扯进这争斗,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南玖伸了手将那牌子接在手里,“孙上卿果然是明察秋毫。”





☆、第 65 章

那一夜,南玖踏着月色进了太子府的西苑,他左手执了个酒壶,右手握了个酒杯。那双眼半垂着,说不明白是醉了还是没醉。他一个人在西苑的长廊上头走着,墨色的发放下来披在肩膀上。有这么一瞬间,似是山间的游魂野鬼,若不是我不信这些,几乎要以为是三皇子南玥来找我索命了。
我推开了窗就看见他支了一条腿坐在栏杆上,用酒杯喝了一会子,渐渐没了兴致,眼睛里头渐渐有点恨意,一甩手便将那杯子扔了出去,然后直接就着酒壶的嘴喝。
我走到他边上,他似乎浑然不觉,待到酒壶也空了,我生怕他又砸了,急忙从他手里头夺回来。
“南玥死了。”我正替他擦嘴边的酒渍,就听见他这么低声地说了一句。
“嗯。”我与他的声音都很轻,根本盖不过护国寺里头僧人们持续了三天三夜的诵经声。
“孙上卿没跟父皇说。”
我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原本是计划好的兵行险招,让人以为杀了南玥的是南玖,坐收渔翁之利的自然就成了大皇子南珏,这么一来,所有的揣测,都会变成南珏是真凶。
只可惜被这姓孙的弄了个措手不及。
“这姓孙的不能再留了。”
“是啊,不能再留了……”他说完这话,护国寺的镇钟正正好好响了第二十下……

大理寺的孙上卿死了,死在三皇子的金丝楠木棺材前头,他胸上头插着自己随身的一把短匕,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端端正正地跪在那里,仿佛是因为没能替三皇子讨回公道而以死谢罪。
我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一边在心里想着,“下刀的人真是好身手。”

三皇子死了之后,老皇帝的精神不济,身体状况也是一落千丈,倒同自己那个承阳宫的儿子一般,每日要靠着汤药续命来度日。
曦文帝缠绵病榻的第二年春天,太子府出了一件大事——太子遇刺。
冰凉的箭头上头微微泛着蓝紫色的光,一看便知是煨了毒的,南玖在自己的床榻上躺了两个月有余,每日咳出一抔骇人的黑血。
那本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春日午后,暖融融的光照的人困倦疲累。
我临着颜真卿的字帖,搁下了笔正准备打个哈欠,那支暗箭就这么破窗而入直直地射进来。那时候,南玖坐在我对面,护卫动手用内力将箭头震开,没想到,这暗箭的做工极其精巧,震碎一层之后,里头居然还藏着一支毒箭,直接朝着我的面门飞过来。
南玖起身有点急,甚至带倒了一边燃着熏香的铜香炉。高大的身子牢牢地护住我,紧紧箍着我然后转个圈,却终究是没有避过,那箭头就这么穿过他玄色的衣袍斜斜地□他的左肩膀靠近胸口的位置。
他居然连哼都没哼一声,急着检查我有没有损伤。
玄色的衣袍根本看不出他流了多少血,我觉得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潮湿,翻过来一看,居然是满手的鲜血淋漓。
我傻在当场,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他有点吃力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没事的,傻瓜,哭什么。”说罢,自己伸出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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