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
“胡说什么呢?”含之不及她说完,皱眉斥了一句。正要劝,却看见竞华虽有些讨好向自己笑着,那笑里却还含着抹不去的明了,她知道竞华的病让很多人束手无策,可还是不能够接受竞华这般不在乎说出,含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末了。只能叹道,“你呀……这个是我特意向静尘师太求来的,你收好了。”
“什么?”竞华看含之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个东西,接过一看,原来是个平安符,“生死有命,你说世人求平安要富贵的,这么难为佛家做什么……”
一抬头,见含之凝眉看着自己,竞华甚快将平安符收了起来:“我珍惜这条命着呢,这平安符我肯定好好带在身上。”
竞华说着,眉眼温柔起来:“其实我现在挺知足,很多人奢求的东西我都得到了。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老天省去了等待幸福的时间,所以才夺去我相应的年华。原本觉得无所谓,没想到现在我也有舍不得的时候,如今在宫里和太后念佛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向菩萨求能多活几年。”
“那以后就不要再说让人难受的话。”含之见竞华认真点头,重又笑起来,“说起菩萨,我想起一件事来,这次去点微山,碰到一对恋人,也不过三十左右年纪,那位公子却已是满头白发,他为了妻子的病情,除了带着妻子四处寻访名医,还逢庙必拜。他妻子笑着说,她的夫君不信因果,这一年来,却为她拜遍大佛小庙。”
“这世上,从来都是,再多苦楚不抵一个人赌上自己全部去爱你。其实,我很羡慕那对恋人的感情。可是尧瑱说我有他了,我不用去羡慕别人。我收到你的信中,你也说你家夫君是那个对的人,那你就该知道,幸福是两个人的,若有苦痛,你也不会舍得让他一人去承受吧?两个人一辈子不可能只是幸福,同甘共苦不才是能走得更远吗?”
竞华手托着脸颊,她想起每当自己病情反复时,那人一向清冷的眉宇间,总有抹不平的皱眉痕迹,有时自己装作不在乎,那人也有按捺不住生气的时候。竞华若有所思,什么都是,两个人一起承担的吗?
“我知道啦……含之你说教起来,真是跟老太太一样。”竞华抿着茶笑。
含之横她一眼,见她听进去,也放心了些,待要说什么的时候,青落走进来问道:“小姐,该准备午饭了,珣姨让奴婢过来问问郡主可有什么喜欢吃的?”
“已经这个时辰了?”含之说道,仔细想了想,问道,“青落,你去拾园问问绛瑛姑姑这会子有事没有,如果有空,你就跟夫人说我和竞华去那边吃。”
竞华摆手让青落停下,笑着对含之说:“人没去请安,就先要吃的了,这不合规矩,不如咱们过去拾园吧,我也好跟夫人请安。”
含之点头,站起身来,让青落喊半夏和忍冬过来,自己也在丫鬟的帮助下穿好雨具,两人边走边说往拾园走去。
林意宁刚好处理完几件事,这会子她正让丫鬟捶着肩膀跟绛瑛说话,见含之和竞华一起进来,忙招手让她们坐下。
长时间的分离也没能让含之和竞华生疏,两人在林意宁面前仍旧是说笑如常。林意宁看着两人说笑斗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含之和郡主可真是投缘,难得她能有这么交心的朋友。”
含之看竞华一眼,扫到她现在的打扮,想到什么,眼睛弯成月牙:“可不是,性格相投也就罢了,偏这姓氏也能对上,可就不是‘巧’字能形容的了。”
竞华一愣,转念就猜到含之话里的意思,噗嗤也笑了:“我倒是没想起来,咱们如今出去,碰到相熟的人,称呼你为‘白小姐’,喊我一声‘黑夫人’,话赶急了,倒像是跟说书人抖包袱一样了。”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氛围融融恰恰,十分柔和。
正当这时,巧南慌慌张张在门外禀告说:“夫人,梅苑那边出事了……”
林意宁先过去,含之等了片刻没消息,让青落陪着竞华先回了自己院子,然后也过去了梅苑。
白老夫人黑着一张脸,正怒气冲冲指着丫鬟嬷嬷骂,林意宁皱眉站在一旁。
含之不知所以,这老太太火气不大寻常,看样子是动了真气儿,她想起来的路上仿佛看见孟大夫匆匆赶过来的身影,难道是郭氏病了?那也不至于这般啊。
正想着,孟大夫从里屋走了出来,谨慎回道:“老太太,少夫人先前身子就有些虚弱,这次摔得有些重,胎儿没能保住。”
白老夫人听说孩子没保住,直接指着孟大夫骂起来:“白家养你是做什么的?好药材好东西供着你,连胎儿都保不住,你……”
“娘,孟大夫也尽力了。”林意宁冷静截住白老夫人的话,转身对孟大夫说,“你下去吧,给少夫人开几副养身的药,有什么少夫人现在能用的,也先送来。”
白老夫人横林意宁一眼:“你也别开脱,都是你治家不严,才出这种事。”而后,她寒着脸吩咐身边的嬷嬷:“去,把蓉姨娘给我带这里来,越发没规矩了,不过一个侍妾,如今连正经的主子也敢吩咐了。我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急事,下着雨也敢请人过去。”
怎么蓉姨娘也牵扯进来了?林意宁隐隐有些不耐,可这一摊子事,她不想管也得管。转眼看见含之静静站在门口,她走过去,低声说道:“含之,你回去。”
本来以为事情只是麻烦些,谁知道每个人不同心思用到同一件事上,麻烦就跟滚雪球一样,变得棘手了。
白恪明进来的时候,林意宁正坐在烛火下发呆。白恪明的脚步顿了顿,轻声唤道:“夫人。”
林意宁抬头,眼神恍惚一阵子,低下头说:“蓉姨娘也没料到会出事,娘一时着急关了蓉姨娘两天,佛堂里本就又湿又冷的,谁知道她也有了身子,经不住晕了过去。怕她这会子心里正难受,想来也盼着老爷跟她说些暖心的话,老爷过去看看吧。”
“意宁……”白恪明上前一步,欲伸手搭上林意宁的肩膀。
林意宁微微躲了一下,眼睛看着桌子上的烛火:“孟大夫说胎儿没事,不过这一受寒到底不好,还是得好生调养一些时日,我已经吩咐人送补品过去了。”
仿佛知道白恪明要说话,林意宁抬起头,眸子静静看着他,说道:“老爷,我有些乏了,想要去歇息。”说着,福了福身子径直往里屋走去了。
白恪明狠狠捏着眉间,出了拾园,往书房方向走了两步,终于还是转身往蓉姨娘住处走去。
情之一事,一念一步之差,就是各自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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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二师兄修行一段时间,又出来献丑了……
☆、第一一四章 怀璧其罪
清韵不掩,徒惹她人,无端恨难消。
“含之,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含之极少会这么心不在焉,自己认识她这么久,也是头一次见她紧皱着眉头一直出神,谢尧瑱不由担心的问道。
“什么?”含之听到谢尧瑱的声音,恍然回神,却不知道谢尧瑱再问什么。
谢尧瑱更是担心了,他了解含之脾气,若是一般的事情,绝不至于让她出现这种神情,难道是白家出了事情?但是这段时间,也没听到什么关于白家的不好的事情啊。
依含之的性子,确实不会因为白家家务事向谢尧瑱诉苦或抱怨,况且,家里现在的事,除了感情亲疏有个倾向性去生气,其他的,大到对教条礼数遵守,小到对约定俗成的习惯屡见不鲜,谁会因为侍妾怀孕判断个对错?
“我看你魂不守舍的,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谢尧瑱又问道。
白谢两家来往较为紧密,现在又是亲家关系,寻常来往也都透着熟络了,故此,含之对谢夫人的做事风格还能了解一二,谢夫人是那种信奉男儿志存高远,绝不会让儿子们过问内宅事务的。
含之摇了摇头,说:“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乏了而已。你现在跟在安郡王身边,可有什么收获?”
“嗯,安郡王一直是我非常佩服的将军,荆夏几场著名的战役都是由他领导的。很多东西只读兵书根本就理解不了,能得到安郡王的指导,我真的非常高兴。”谢尧瑱回答道,看着含之笑着听他说话,仔细瞧着她脸色,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含之。真的没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也是我们女儿家的闺阁闲事,不过存点小秘密罢了。知道你舍不得含之难过,不过你一个男子汉,心也忒细发了吧,含之若有烦心事,瞒天瞒地的,还能瞒你不成?”有人推开雅间的门走了进来。正巧接了谢尧瑱的话。
临窗对坐的两人扭头,含之笑着招了招手,谢尧瑱站起身来招呼道:“郡主。”
竞华摆手算是应下了,却对含之说:“我看他的无赖劲儿全用在你身上了,礼数还这么周到。”
谢尧瑱无辜看向含之,含之对着他抿嘴一笑,对竞华道:“要不让他称呼你为夫人?”
“重色轻友!”竞华拧含之胳膊一下。又哼道。“这会儿拿话堵我,别忘了你下个月也被别人喊成‘夫人’了。
含之习惯了竞华这般行事,面对她的打趣也就一笑而过了,倒是谢尧瑱的脸微不可查红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谢尧瑱正想说离开,好留下地方让含之同竞华说话。哪知先被窗外一阵马蹄声吸引了注意力。
饶是在这繁华街道上,骑马者的速度也是没放缓。看到这样情景,谢尧瑱第一反应却不是想要指责,而是猛地抓住了窗棂,半个身子探出去看马奔去的方向。
“尧瑱,怎么了?”含之诧异问道。
谢尧瑱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刚才过去的,应该就是从边关来的人,他神色憔悴,身上衣衫都有些破烂了,这般匆忙,难道是边关出了变故?
“含之,我有事先回去,你同郡主在外面要小心些。”
含之看谢尧瑱模样颇急,也不多问,点点头就让他先离开了。
竞华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神色也有些异样,眼眸间闪过一丝了然,转眼看含之有些担忧的表情,说道:“刚才过去的应该是从边关来报信的将士。”
“又起战事了吗?”
竞华回答的有些讽刺:“或许吧。有雄心壮志的人太多,锦绣江山,自诩有能耐的都想独享,却都不想想那全是人命换来的,可叹千百年累累白骨换不来真正太平。”
含之见竞华如此,知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边关的一些事情,不由委婉安慰。
“都过去的事了,我爹说他能马革裹尸也不算一桩憾事。”竞华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嘴里却轻语道,“若是边关再起风云,怕就不是寻常小打小闹了,我现在就担心瑜蕊,她性子和软,帮人还可以,若是伤人才能自保,她才不会还手,我还是尽早找她回来的好。”
含之静静听着,竞华又笑了起来:“不说这个了,你这几日够烦心了。你及笄那天,去的都不是什么难缠的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含之无奈笑了:“那天你们都是为我祝贺来的,结果白家却招待不周,送客匆忙,倒是让人见笑了。”
“白夫人向来从容,你也不是为个事就慌神的,可我看那天你和白夫人脸色都不对。”
“那天……”
三月二十二是白含之的生辰,今年她正满十五岁。林意宁早就想好了,这次含之的及笄礼好好好办,一来女儿家及笄礼本就该正式,若办不好容易被外人看轻了,再则就是白谢两家定好的是四月十六含之出嫁,多说她能为含之操办的机会也减少了,因此,林意宁早早就下帖请了宾客,并为准备好及笄时所需要的一切。
那天一早,林意宁就带着绛瑛翠灵去了正厅。紫珣也将注意事项又给含之说了一遍,青落也里外走着查看东西,唯恐出了岔子。
赞者含之请了竞华;正宾林意宁有意请安郡王妃,结果她说自己没有儿女,硬是不愿意,帮林意宁请了族里一位关系较好的王妃过来。所以这两人比其他宾客先到了,其他人也陆续到来。
白珺瑶自然比其他人来得早,她向林意宁请安后,就直接被白老夫人唤去表示亲密了。
这事本来无所谓。谁知穿的水嫩鲜亮的蓉姨娘那会儿也去跟白老夫人请安了,她进去的时候,心中还存着气的连姨娘恰巧没忍住跟白珺瑶抱怨了两句,还病怏怏的郭氏活证据一样旁边坐着,无论白珺瑶心中如何不耐烦,面上也不能不过问。
“怎么可巧那天她就不舒服了。雨湿路滑还偏偏请郭敏过去。怎么那么巧去迎接的小丫鬟就脚底打滑正巧撞上郭敏?不是包藏祸心是什么?她说的无辜,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这么明显……”
“惹事的那丫鬟不是让祖母给处置了么?母亲着人细查,不是也没有查出可疑地方来?”白珺瑶淡淡指出。见连姨娘闻言一愣,她细细蹙眉,转首对郭氏道,“即便有人伺候。自己的事情也该上心。”
白珺瑶在王府也有这么长时间,勾心斗角的事情看多了,万事她总会多想一层,即便她知道郭氏小产这事有蹊跷,可看到事情的处理方式,也能将白老夫人的想法猜出个差不多,蓉姨娘怀的。毕竟是白恪明的亲骨肉。而且蓉姨娘还算聪明没亲自动手。这替罪羊太好找了。
白老夫人仿佛看到白珺瑶脸上闪过一丝讽刺,一晃神没看清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过,对蓉姨娘和郭氏事情的处理上,她确实有些心虚。
“好了。珺瑶好容易回来一趟,她又怀着身子。别拿这事烦她。”白老夫人看连姨娘还想说什么,不想此事再生波折的她赶紧开口说道。
蓉姨娘进来,屋里刚和缓一些,可在座的哪个人都没给蓉姨娘一个笑,连温顺的郭氏也因为又被触动伤心事沉闷不语。
“我说怎么行及笄礼的时候那么别扭呢,原来还有这一段。这不是没闹起来?”竞华边听边问。
说到这里,含之也有些纳闷:“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按说白珺瑶不屑与蓉姨娘计较,蓉姨娘也没笨到在白珺瑶跟前挑事,谁知两人就闹成那种局面……”
笄礼结束后,白珺瑶说闷得慌,自去了花园散步,蓉姨娘因不小心湿了袖子回院子换衣裳了。
“中间发生什么,却没人知道。等娘过去的时候,白珺瑶已经被人扶到老太太那里,蓉姨娘摔倒在地也没人敢扶,这一折腾不当紧,两人的孩子都差点没保住……”含之这会儿说着,还感觉头疼,蓉姨娘明显被人打了脸,白珺瑶气恼的样子也不似作假,具体原因也没问出。
“我说宁王那么紧张请御医做什么,还从太后那里折腾走不少养身的东西。”竞华问,“蓉姨娘那里也问不出吗?”
“蓉姨娘只是哭,说她急着走路,见到白珺瑶只是招呼了一声,没成想就招来一耳光,她没站稳,情急之下拉倒了白珺瑶。”
“两个人都指着肚子里的孩子呢,不会这么不注意,这其中肯定有别的什么。”竞华沉思。
含之揉揉眉头,说道:“我跟着老太太去宁王府看了白珺瑶,没说几句话,看她脸色实在不好就回来了,后来再说去探望,宁王却说白珺瑶需要静养。回来后,蓉姨娘差点被老太太硬逼着喝药。”
竞华听到这里有些无语:“你们家老太太真是‘性情中人’……”
“折腾好几天了,娘好容易说通老太太这事不能外扬,幸好老太太还能想着不为白家声誉,也得保全白珺瑶地位,老太太非得将蓉姨娘送去别院养胎,这事才算消停。”含之呼一口气,“不过,宁王府那位似乎还是没消气,也不知到底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