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宁,心下有些纳罕,压低了嗓音问道。
绛瑛抬头,一看是含之来了,忙将活计放到一旁,拉着含之的手暖着,坐下后才小声说:“路上还是冷吧?快烤烤手。”
看到含之眼神往里间瞧,低声道:“夫人半上午去了老夫人那里,本来是要商量些年下要备的东西,况今年有些特殊,老夫人的意思是一些重要人家需重要走动,涉及到官中的银钱和账目,夫人不能不操心。谁知梅苑有丫鬟慌慌张张跑去后院找夫人,竟只为了病了不敢请大夫,真是可笑,结果前后闹腾不少时间。这些天事情太繁琐,夫人本来就休息不好,这下老夫人又挑东挑西的,费不少心神,回来就睡了。”
“这样……”含之皱眉,又问道,“嫂子怎么了?”
“说是恶心干呕吃不下饭,老夫人觉得是害喜,欢喜得不得了,巴巴请了孟大夫诊断,结果说是忧思过重,加上天寒凉气入侵,使得胃部急性抽搐,开了几天的药养着呢。”绛瑛说道。
含之轻笑:“这可要让人失望了。”能不失望么,郭氏未来的孩子,可是她们重要的筹码。
等手暖过来,含之说:“绛瑛姑姑,这里是不是还有上次父亲找来的药膏?对烫伤可有作用?”
绛瑛一惊,连忙拉过含之的胳膊细瞧:“你受伤了?”
含之哭笑不得,她只是问问有没有药膏而已,没说其他的吧,再说,她要是烫伤了,一进来就找药了,还能这么没事人一样坐着先说话?含之拉住绛瑛的手说:“绛瑛姑姑,你别紧张,不是我,是珺瑶姐姐不小心烫到手了。”
绛瑛这才舒一口气,又有些奇怪问道:“你们不是谢府去玩了?又不进厨房,怎么还能烫到,碰火盆子上了?”
含之摇头:“先别说这个了,晚些时候再说吧,这件事我正好也要和娘说一声。绛瑛姑姑,有没有能用到的药膏?”
“绛瑛,去放药的抽屉瞧瞧去,能用的都拿出来。”却是林意宁已经醒了,正好听了含之绛瑛说的一些话。
“娘,吵到你了?”含之笑着走过去搀着林意宁的胳膊问。
林意宁摇头笑着说:“都睡了好一会儿了。含之,你先跟我去祖母那里看看珺瑶,路上正好也跟我说说情况。”
含之点头,她心想,就这一阵子林意宁没过去,老夫人还指不定怎么说这个白家嫡母不上心呢,这人呐,一旦认准什么理儿,很容易就成了衡量别人的标准了。不过,她是不是也该找某人谈谈心了呢?
第八十九章 送信和送药
醉翁之意不在酒,男儿心思好猜。
含之坐在雅间里,翻看账本,顺便指出不甚明了的地方向掌柜问清楚,连带着将这几天的生意也有了个谱。
“少东家,掌柜的,外面有个人非得要整匹的流云锦,我说店里没这个规矩,但那人不听,说要见掌柜的。”前台的小伙计急的头上都开始冒汗了,指着外面说道。
含之皱眉问道:“那人不是店里的熟客?”
小伙计回答道:“那位客人身上衣料是上好的,穿戴也都不是普通之物,可小的没见他来过店里,听他说话也是极有贵气,所以小的也不敢强硬拒绝。”
含之看向掌柜的,疑惑对视一下,站起身来:“你先出去忙吧,跟那位客人说掌柜的这就出去。”说着,将账本按顺序收拾好,跟掌柜了解了其他店里情况后,整整衣袖,带上面纱走了出去。
“咦?”看到小伙计口中那位难缠的客人,含之一愣,迎上去就要行礼,恰被那人托住胳膊,含之明白他是不想张扬,也就顺势站好,笑着问道,“五爷,怎么来这小铺子逛了?”
来人正是一身便服的宁王夏允桓,他背着手,环视一圈店里情况,笑着说:“你谦虚了,这那会是小铺子,听说这个月来,京中不少贵妇人都以能买到七云坊的订做衣料为炫耀的资本呢。”
含之回答说:“是七云坊荣幸。”言语间也不辩驳夏允桓的话,却也做到了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这种事情,往虚里说大家客气一番也就罢了,说实了,终究会成为一方无话可说的尴尬局面。
夏允桓眯眼一笑,身子半弯对上含之的脸:“既如此,我要那流云锦有用,可否行个方便为我破例一次?”
含之看客流一直不断,嘈杂的环境下也不方便说事,想了想,侧身伸手道:“五爷,里间说话可好?”
夏允桓胳膊一抬,示意含之前面走,随即跟着含之进了里面去。
“五爷,请坐。”含之礼让道,对着外面又喊了一声,“上茶。”
待坐定,含之说:“五爷,这流云锦都是按月出的,若无特殊情况,一个月下来能出一匹成品都已经是极好,到现在店里也就剩下一匹半,这其中还有一半是有人已经定下的,定银小店都收了,商家最重的是信誉,因此七云坊可凑不齐一整匹给五爷了。”
夏允桓老神在在,仿佛没听到含之解释一样,其实就算入了他的耳朵,他也会不以为然:“我怎么听说这流云锦自问世以来,到现在已经有五匹成品,卖出去才一匹半吧?为何是剩下一匹半?”
含之笑意未减,眼神依旧从容不见急色:“头一匹是非卖品,第二匹送了竞华。”
“真不能?”夏允桓挑眉,隐约显出强硬态度。
含之摇头:“五爷要求在我能力之外。”
看含之半晌,夏允桓蓦地笑起来:“京城闻名的七云坊,竟是个小丫头当家,还敢拒绝本王的要求,果然如皇兄所说是个有意思的,白家含之,你果真有趣。”说着,他笑着叹息:“这次,又输给竞华那丫头了,我新得的汗血宝马要换主子喽。”
含之听到“皇兄”二字,心一跳,强迫自己不去理会,慢慢又生出其他疑惑,怎么和还竞华扯上关系了,可她也听得出这是夏允桓和竞华之间的事,也不能随便相问。
夏允桓换个舒服的姿势坐好,看着含之说:“流云锦还是多少给我留一些吧,今年还没想到送瑜蕊什么礼物呢。你有想问的地方吗?”
“有。”含之笑着说,“听五爷意思,可是竞华来信了?”
夏允桓叹:“真是一点不能松懈,你跟竞华一样,不想听不想知道的事,在你们耳边大声喊都没用,而放在心上的事,别人话里蛛丝马迹都能留意到。”他也不再玩闹,从袖子中抽出一封信递过来:“这是竞华给你的,昨儿才到的。那丫头可恶,让我跑腿不说,还在信中显摆流云锦好看,打赌激我说我买不到一整匹。哼,爷我还有买不到的东西?结果,哼,你跟竞华丫头一样可恶。”
“是王爷心地善良。”含之笑着奉承,只嘴角弯起的笑意有些俏皮。
夏允桓定眼仔细看她,心中却是想着当初看到皇兄来了心思给某人画画的场景,他了解自己皇兄,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也有高傲散漫的脾气,他能勤政改奏折到深夜,也会前一刻宠着一个女子下一瞬就抛到脑后,更别提会提笔给人画像这种令皇兄不屑的事了,所以他在看到当今天子垂眸凝神在宣纸上勾勒出一个绝妙人影时,才会那么震惊。不过,接触下来,这白家小丫头,真是个值得注意的人。
“好啦,信也送到了,爷就不在蹭你的茶喝了。这大好天气的,爷去找些风雅的事做。”夏允桓摆摆手,晃晃走了出去,口中还哼着小曲。
含之将人送出去后,回来,看到刚才夏允桓坐的椅子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白瓷小瓶子,凑近一闻,淡淡清香飘过来。含之瞧着手中瓷瓶,慢慢笑了,垂下的眸子里,有颇耐人寻味的意思在。
走进白珺瑶院子,梅影疏落,幽香清冷,整座院子,未见华奢,情致却出,加上一丝时停时续的琴音,格外让人心静。
有丫鬟看见她忙迎上来,含之也就由着她带路掀开帘子走进去:“珺瑶姐姐。”
坐在几案前抚琴的白珺瑶抬头,笑着站起来:“含之。”
看丫鬟将茶放在手边桌子上,含之侧首问并肩坐的白珺瑶:“珺瑶姐姐的伤怎么样了?怎么还抚琴?祖母若知道了,肯定会念叨珺瑶姐姐不爱惜自己。”
白珺瑶抿一口茶:“只是想起一个琴调才弹了几下,没用受伤的手。”
“哦,对了,这个……”含之掏出小瓷瓶,递到白珺瑶手边,“这个很有用,对嫩滑肌肤最好不过。”
“谢谢含之。”白珺瑶拿起,打开,一阵幽香,很好闻,捻一点涂抹手背上,自然就知道这是好东西,正是因为这,她心中有些疑惑,这药膏,看着比从太医院老太医那里特意求来的还要好,这小小一瓶,怕都不是能轻易能买到,含之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白珺瑶拿着瓷瓶,也不抬头看含之,不经意地说:“不过是小伤,还要麻烦含之惦记着。这药膏费了含之不少功夫和钱吧?姐姐谢谢含之了。”
含之想一回,一笑:“送人回来就看见了,就算费了心思和功夫,也不是我的,珺瑶姐姐不必谢我。”
白珺瑶抬头,心中也不敢猜测,见屋里还有丫鬟站着,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了,欲问,还是忍住了,她不觉得得到真实答案是个好事。
含之却没察觉一样,在白珺瑶不及阻止下,话轻松说出口:“珺瑶姐姐想道谢的话,去跟宁王说吧。”
第九十章 各有心计
羽翼未丰,鸿鹄亦燕雀。
看着被放在桌子上推过来的药瓶,含之不解挑眉看向白珺瑶。
白珺瑶摇头笑着,提醒因为不了解没按规矩做事小孩子一样说道:“若宁王知道你将他送的东西随便给人,可是会不高兴的。”
这话说的,含之没忍住,真的笑出声来:“珺瑶姐姐,如果这是给我的,我可真是要说宁王一声不解风情了。若相熟或其他,给女孩子家送首饰或胭脂都还说得过去,嗯,这个……”含之晃晃手中的小瓶子:“虽是上好的东西,但毕竟是药,我可不喜欢无缘故被人送这个。”
白珺瑶浅笑:“许是宁王疏忽送错了。”
“错就错了,横竖是珺瑶姐姐现在能用得上的,效果料想是很好的。”含之说着,想将药瓶重新递过来,却被白珺瑶委婉谢绝了。
“含之,虽王爷不是咱们能高攀的,但男女之防不可忘,这东西不起眼,可也不能私相授受。再说,祖母和母亲爱护,我这里已经得了不少好药,够用了。”
含之手指轻叩瓷瓶,低头看了看,直接握在了手中:“够用就好。珺瑶姐姐说的也有道理,这东西回去我打发人给宁王送回去得了,让他自送给需要的人吧。”
听着这话,白珺瑶瞳仁一紧,随即放松,仿佛没听见含之话里其他的意思。
“对了珺瑶姐姐,姨娘再来看你的时候,你跟她说一声,姨娘若觉得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可去拾院里说,每次去打扰老太太不妥,再者,从老太太那里说完话,最后还是得经母亲的手,让老太太操心不说,还平白耽误了珺瑶姐姐的事,何必呢。”含之轻轻笑着,看一眼白珺瑶,并问道,“珺瑶姐姐说是不是?”
白珺瑶不动声色看着含之,半晌,回答说:“我给母亲添麻烦了。”
没有替连姨娘辩驳,却将错拦在自己身上,可含之明白,白珺瑶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还好她没有装作不懂,白恪明明显去蓉姨娘处多了,连姨娘也更加将老太太里外哄得舒服,但这段时间在老太太跟前太不省事,明里暗里增加林意宁负担,可真是过了。
“含之,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同宁王这么熟了?听说宁王红颜知己不少,但送错礼物还是头一次听说,果然是关心则乱么?”白珺瑶眼神一闪,笑着打趣,言语间还夹着些许逗弄的暧昧。
“托某人的福而已。不过这个,确实是关心则乱,想不到堂堂风流王爷也有这么单纯的时候。”含之不去看白珺瑶抿紧的嘴唇,站起身来说,“我还要去梅苑看看嫂子,就不打扰珺瑶姐姐养伤了。”
“絮儿,送……”白珺瑶见状,站起身对着外面喊一声,想要着人送含之出去。
含之摆摆手:“不用了,自己家里,还能迷路不成?珺瑶姐姐你也别动了,这天儿离了火盆子都凉的很。”走到门口时,含之轻轻一笑,有疑惑,有玩味,还有一丝蛊惑,只见她问道:“对了,我还有一事挺好奇,珺瑶姐姐,为什么你明明能避开那架子的,却不小心被烫到了?”
白珺瑶愀然变色:“你……”
含之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她,最后了然一笑,她当时就坐在谢灵姝旁边,伸手揽谢灵姝的同时,也看清楚了白珺瑶的动作,明明那个架子已经是被拉住的趋势,离白珺瑶的手起码也有一拳的距离,往榻的方向拉谢灵姝腿的话,被烫伤的可能性非常小吧?
“这个,我找太医看过了,药效极好,珺瑶姐姐还是放着用吧,我巴巴拿了这个给宁王送回去,那可真是太不给王爷面子了。你安静养伤,闷了就同连姨娘多说说话。”说完,含之掀开帘子走出去。
屋里,白珺瑶控制不住颤抖,不是紧张,而是含怒,白含之这不是敲打,她是在警告。如果不是她也看出白谢两家有意撮合白含之和谢尧瑱的亲事,她都以为林意宁白含之是故意压制她了。若她们真是为了进宫打压她还好办了,情况至少比现在好办……
屋里静悄悄的,半晌过去。
“小姐,你不舒服吗?用不用奴婢去请大夫过来看看?”絮儿没有白珺瑶的话也不敢轻易进来,后来想着该添炭了,才轻声禀报一声走了进来,看见白珺瑶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的样子有些担心。
“我有些乏了,你出去吧,我歇会儿。”白珺瑶挥手,仍保持刚才的动作。
“是。”
等絮儿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她听到白珺瑶声音清冷,少有的用命令语气说道:“以后有事,没我的允许,不许跟姨娘说。姨娘那里有吩咐,也要先让我知道。”
絮儿一愣,连忙回答:“是,奴婢知道了。”
晚间,絮儿给含之送来一张叠得整齐的素笺。
打开,含之就笑了,那纸条上写着:“无论如何,谢家现在欠我一个人情。”
不得不说,这才是白珺瑶的样子,能屈能伸比得上心性坚强的男儿,利弊之间又拿捏得住分寸,还能在被动之中争取主动的地位,这样的人,若不甘心深宅大院的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应该也能在那金碧辉煌的地方出一头地吧。
“回去告诉珺瑶姐姐,她说的我记下了。”
接连几日,连姨娘问絮儿和其他伺候白珺瑶的丫鬟,她们都说小姐很好,仿佛一夕之间,她只能听到这个“好”字,其他任何话也问不出了。
“珺瑶,刚才老太太给你那个镯子,你为什么不接?”连姨娘终于忍不住,从白老夫人那里回来后,径直跟着白珺瑶去了她院子,心里还因为刚才白珺瑶的行为有些生气。
白珺瑶淡淡看一眼低头不敢说话的丫鬟,笑着说:“听祖母身边的嬷嬷说,那个镯子是当初祖父送给祖母的,祖母平时都舍不得带,我又不缺镯子,平白让祖母心疼干什么。”
“还有,你这几天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丫鬟跟我汇报你的情况了?”连姨娘追问,心里总觉得白珺瑶没有跟她说实话,可又挑不出错来。
白珺瑶叹一口气,声音放柔:“姨娘,我不想你太累,你整天祖母和我这里放太多心思,你自己的事反而没时间打理了。”看着连姨娘露出欣慰之色,她似乎不好说出口一样,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姨娘,父亲最近是不是很少去你那里了?”
连姨娘被戳中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