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想离开的理由,但她知道,她想陪着他,她——
她的心被他牵动着。
可她也不想说谎,骗他说她是呀……舒芹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远方又传来阿牛哥的呼唤。
“芹儿姑娘,药汁已经照你的吩咐熬到冒黄烟了,你要不要看看?”
舒芹的小脸立刻垮下。无论如何,救人是第一要务,她现下一定要赶回去查看药汁的状况。
得赶紧想个法子……
突然,美眸滴溜溜地一转,对了,还有这招呢!
她走上前,牵住单焰尘的手。
“我不是救你的人。”见单焰尘听完便要挣脱她,舒芹立刻双手并用,抓住他的袖口。“但你告诉我你要找谁,我或许可以帮你。”
“不用。”单焰尘逼自己不能转头,别在意她会不会因这无情的拒绝而受伤。
他怕心软……他竟然怕自己会心软留下!
他使力摆脱舒芹的手,头也不回地施展轻功离去。
被留下的舒芹,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脸上——
一点受伤失望都没有。
搓搓藏于手心的小叶片,凑到鼻间嗅了嗅,舒芹绽出一个顽皮笑靥。
单焰尘……咱们走着瞧!
午后,金光和煦地映照在绿草地,洒下片片金黄,风景煞是迷人。
单焰尘倚坐在一棵大树下,口中衔着一根草,悠哉地享受这宜人暖色,顺便眯起眼打个盹儿。
沙沙……
他微抬起眼,望了望树上不断摇晃的枝叶,又轻合上眼。
这么惬意的时刻,该是适合找周公拚场棋的,只是,现下似乎有比战棋更吸引他的事。
沙沙……沙沙沙……
两个时辰过去,她腿儿也该酸了——
睁开眼,单焰尘嘴边浮现一抹浅笑。
笑?他诧异于自己的好心情,是因这天气,还是因这睽违三日的再度相遇?
“下来吧!”目光往前,话却是讲给上头听的。
“唉唷!”舒芹直接从树上跌下来。反正都是草地,摔到应该也不会痛,就算疼,也疼不过她两条酸麻无比的腿。
唉,他脚程好快,她不眠不休足足赶了三天,直到今晨才终于见到他步出某间客栈。
她本想直接现身,却没料到他躲躲闪闪,一下子进饭馆一下子出城的,还走入这片茂密的大森林里,让她追得好忙碌,不整整他怎行?
好不容易逮着他打盹儿,想趁他大梦吓一吓他,以报这三日追寻之苦,可左等右等,两个时辰过去了,就是等不到他睡熟,结果还——
揉揉还在抽痛的小腿腹,舒芹略带怒气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儿个大清早。”
“那不就是打从一开始?!”舒芹瞪大眼。那么早就发现她了,竟然还让她在树上苦蹲两个时辰?刚才真应该直接摔在他身上!
“跟着我做什么?”单焰尘瞧见她的粉颊因怒气而染上淡淡红云,日光明灿,照着她清致的脸庞,越发好看。
这就是连着三天,日夜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绝丽面容。
将她彻底摆脱,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他不得不承认,心底却有个强烈的念头不断冲击他——他想见她,想再次见到她的笑颜。即便只是待在身旁而已,她的灿烂笑容,却总是令他感受到相伴的美好与温暖。
他渴望来自于她的温暖感受。
就如现下这般,她俏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不再只是一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形影,他冰冷的心房便仿佛有股暖意隐隐流过。
“当然是帮你找救命恩人。”单焰尘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她原本的怒气烟消云散,舒芹立刻陪上笑脸。“尘老大,你在乔家院救过我,为了报恩,我帮你找恩人吧?我总是到处帮人解毒交朋友,一定比你容易打听到同行的消息。”
这三天一边追寻单焰尘的踪迹,她一边努力地想,有什么办法可以理所当然地待在他身边?后来她灵光一闪,他老是提及六年前救他的姑娘,那表示他是个重恩情的人,想必不会排斥另一个重恩情的人。
当然,找什么理由都是其次,重要的务必让单焰尘答应收留——不不,留下自己。
至于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跟他走在一块儿……这几日,她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总之她就是想嘛!想陪着他,想让他不孤独,而且有他在身边,她心里也有股说不出的喜悦。
“尘老大?”听到这奇异的称呼,单焰尘剑眉微挑。
“咱俩行走江湖,我想说扮成男装跟在你身边,也比较方便些。不然,要我当婢女也成,我就改口唤你声‘尘少爷’?”此话一出,连舒芹都起了鸡皮疙瘩。这“尘少爷”喊起来,怎么乱别扭一把?
单焰尘狐疑的眼神,从她那身小厮装扮移到她脸上——那么精致娇俏的五官,不管穿什么,都没人相信她是男的。
“不需要。”他独身惯了,没必要多个跟班或婢女。
再次见到她,已是他给自己的最大奢侈,不能再多,更不能让她跟着自己。
“你怎么找到我的?”为了躲避她,这三天他刻意隐匿行迹,应该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喏。”舒芹从怀里掏出一片紫红小叶,在他面前晃了晃。“这叫暗香草,我在你身上偷偷留下了这股香味儿。”
“香味?”单焰尘吸吸鼻子,什么味道都没嗅到,更别说什么暗香草。
“那是我们家乡的特有种,只有我们族人才闻得到,所以才称之为‘暗香’。”一提起植物或药材,舒芹便像洪水开闸,滔滔不绝。
既然只是股味儿,洗掉它便是。单焰尘站起身,只丢下一句:“别跟过来。”
“办不到。”她好不容易才追上他的,怎可能说别跟就不跟?
“随你。”单焰尘褪下外衣,忽然抛到舒芹头上,遮蔽她的视线。
“欸,尘老大——”糟!舒芹一惊,手忙脚乱地扯掉那件外衣。他该不会又像上次那样瞬间搞消失吧?
果然,头一抬,她已找不着单焰尘的人。
舒芹急得像火烧脚,那暗香草只能维持三天,这期间就算碰水也洗不掉,可一旦过了三天——也正好就是她在树上等他的时候——现在管她是好鼻师再世,也闻不到什么鬼!
舒芹像只无头苍蝇般,慌忙地往可能的方向奔去,完全没留意步伐,就这么一脚踏进溪水里——
“唉呀!”舒芹懊恼地收起脚,赶紧站回溪边的石头上。她的鞋袜都湿啦!
原来这林子里还有个小瀑布——等等,瀑布下有人?
一个年轻的男子背对着她,全身光裸地站在水瀑下,任由流水急冲他雄健的身躯。
是单焰尘。幸好,她没有追丢他。舒芹终于放心,目光却不敢大意地直盯着那道身影。
单焰尘闭起眼,仰头享受水柱打在脸上身上的痛快,双手随意搓洗及肩的乱发,全身散发自然的狂妄,危险的气息舒芹看得有点傻了。
单焰尘冲完凉,回过头,才发现伫立在溪边的舒芹。
这姑娘难道全程观赏?他微愕,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哪有一个未经人事的大姑娘,像她那样直直盯着一个男人洗澡?
她是单纯到追在一个大男人的身后,甚至要求待在他身边,也没考量一个成熟的男人旁边跟着妙龄少女,会有什么后果吗?
拳头无意识地紧握,单焰尘只觉一股莫名的火气燃起。他可从不觉自己看来像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她不懂是吧?既然如此,管她是真是假,他都要教教她,如果她还懂得害怕,就不会继续如此愚蠢的行为!
单焰尘嘴角放肆一扬,朝舒芹方向伸出手,招了招。
“过来。”
“咦?过去?”粉脸浮上红晕的舒芹,听到单焰尘突来的叫唤,立刻又陷入怔愣。
她穿着衣服耶,溪水深度及腰,如果换她下水,铁定湿到胸口。
“不是要我收你为婢?”单焰尘朝她坏意一笑。“那就过来服侍我沐浴。”
什么?
她粉脸胀红,因为他那极为好看的笑容,也因为他过于露骨的言语。
舒芹檀口微启,惊愕得发不出半个音。
见她失措,单焰尘知道自己的计谋成功,为求彻底,他瞄向舒芹身上的布衣,又补一句——
“而且,你也要脱。”
这下子,舒芹只觉得自己连脑子都空白了。
第三章
他说,要他收她为婢,就要服侍他入浴,服侍他入浴,服侍他——
而且她也要脱。
脱?!
舒芹的思绪乱烘烘。她只记得战师父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可不记得“少爷和女婢”是男女中的例外呀!
既然当婢女要服侍公子沐浴,那——
“那我当你跟班就好。”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急忙讨价还价。
“一样。”单焰尘沉声地回道。
什么?跟班也是例外吗?舒芹好挫折。
帮他找恩人也好,要他教自己轻功也罢,她很明白,都只是借口而已,她真正的心思,就是希望待在他身边,想陪伴他呀!
她懂,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以后,因为过度悲伤,在心房筑了道墙,外人无法走进去,他也不想出来。
六年前的她,遭遇全族惨死之痛,也是一样的心情。如果不是战师父坚持要带她走,她也想就这样陪在父母身边,一起死了也无所谓。
毕竟“活着”对当时的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她的天地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
可战师父改变了她,让她知道,只要愿意敞开心,张开双手,就能容纳新的人生,遇上新的人,产生新的牵绊。
能和他相遇,不正是重新接受这人生的她,意外获得的一份惊喜?
只是,她对这份际遇,莫名地期待更多。
不是像和战师父之间的师徒情谊,也不是因为互相怜惜之情,而是,就她跟他——男与女之间的——
唉,她也说不清楚她期待的到底是什么“情”。
她只知道,每次靠近他,她的心儿就扑通扑通跳得好快,她的目光,就是会紧紧跟随他。
所以,无论他内心的墙有多厚,她相信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定有打破那道墙的一天!
舒芹垂下脸,牙一咬。
“不敢?”察觉她的沉默,以为她终于学乖了的单焰尘,下一刻却错愕万分——
褪去鞋袜的舒芹,正在动手宽衣解带,黑发披肩,显得渐渐裸露的柔肤凝脂都净透白皙得让人眩目。
单焰尘无法移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美得令他屏息。
药人族尚存时,舒芹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娃,蜕变成少女的期间,由于都跟着战师父浪迹天涯,无论男女之事或是姑娘该有的矜持礼教,她都是一知半解甚至完全不懂。
可尽管如此,在一个男人面前褪衣,还是没来由地教她羞怯。
只见舒芹伸手探向身后的肚兜系带,就要解开上身唯一的遮蔽——
“够了!”快步涉向岸边,单焰尘随手拿了件衣物围住赤裸的下身,急忙抓住她的手。
那掌心的冰冷与微微颤抖让他讶然。
小手抖成这样,表示她确实是怕了,可她仍执意要照他的话去做?他只是要吓吓她,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她固执至此。
他目光移到她润白无瑕的藕臂上——他几乎不敢保证,让她继续这么宽衣下去,自己还有足够的自制力维持她的纯洁。
只是为了报恩,她愿意做到这种地步?
太傻了呀……他实在拿她没办法。
“够了?”表示她不用再脱了吗?那……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开始服侍他沐浴了?
舒芹怯生生地伸出另一只手探向他,但还没碰触到他的身体,也被单焰尘牢牢掌握住。
这姑娘,真想玩火吗?
抬起头,她正对上他低垂的面容。舒芹认真地望进单焰尘的眼里,这男人有张好看的脸,也有双好看的眼睛。
“为什么?”舒芹不解地问。为何制止她?他的手好热,而她仰望着他的脸,同样火热。
面对舒芹的凝睇,他反倒有点不知所措。他虽不是什么登徒子,但正常男人该有的欲望他也有,被一名近乎赤裸的美丽少女这样直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下腹的那股燥热。
回避她的目光,他将舒芹褪下的外衣,重新披回她光裸的肩膀。
“我已沐浴完毕,所以够了。”
“那我帮你更衣。”
抢过单焰尘手中那件罩衫,舒芹七手八脚地便要往他身上套,未料裸足一滑,她就这么往后倒去——
单焰尘迅速地稳稳搂住她的腰际,将她搂向自己。
“唔!”隔着薄薄的衣料,他可以明显感受她的浑圆柔软紧偎着自己,那过分的刺激让单焰尘不禁闷哼了声,只得极力压下体内那股欲爆的炙热。
而贴伏在他胸前的舒芹,只觉得两手一空……
“啊?衣服?”她轻呼一声。
两人同时看向舒芹的手中,哪里还有东西?再往下看,衣物已泡在溪水里……
这姑娘真是他命中的煞星不成?单焰尘只觉得额际似乎抽痛了起来。
夏蝉夜鸣,一声又一声在森林里回荡,而某位姑娘的请求,同样一次又一次打破这寂静的夜。
“尘老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就让我跟着你嘛!”挨在单焰尘身边,舒芹努力恳求,看是当跟班做奴婢,她都愿意呀!
单焰尘冷着脸,微瞟了舒芹一记,没有回应,只是甩甩手上未干的外衣——她以为现下变成这样是谁害的?
若不是她失手将他的衣物抛进溪水里,他会在这黑漆漆的森林里滞留那么久,甚至来不及在入夜前找间客栈歇息?
也罢,在郊外过夜并不是头一遭,独身与满穹星空作伴也不失惬意快活,但前提是——身旁没有跟着一位姑娘。
他的内心无法弃她不顾,但他的理智却不断与之抗衡——倘若仍然一再地忍不住出手帮她,她会依赖自己越深,他也越难放手不管。
既然决定要让她成为生命里的过客,他也必须逼自己不再注意她,不能让她靠得更近,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
别担忧她,单焰尘再三提醒自己,只要她没有遇上致命的危险,其余琐碎小事他都当作没看到,就让她吃点苦头,这样她迟早会挨不住而自动离开。
打定主意后,单焰尘将衣物晾在树梢,开始处理他从溪里捕来的三条鱼儿。不多久,烤鱼的香味立即传遍四周……
“好香。”舒芹跑到烤鱼旁吸吸鼻子,听见自己的肚皮也跟着发出咕噜声,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
“没有你的分。”单焰尘狠心不看舒芹对着烤鱼流口水的模样,自顾自地将鱼翻面继续烤,语气冷淡地道:“不是说不会给我添麻烦?肚子饿就自己想办法。”
“是。”说完,舒芹立刻奔进森林深处。
“欸?”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本以为她会抱怨他的小气或狠心,甚至放弃与他同行,而不是干脆爽快地答应,还独自闯进暗夜的森林。林里不知有没有野兽,会不会看她柔弱可欺攻击她?
半个时辰过去。
单焰尘无视鱼已经快被烤成干了,只是专注地听着,不放过任何一点奇异的声响。
那傻姑娘……遇到危机的时候,至少会喊人吧?她会不会在林里伤着了?迷路了?半夜林里阴凉,她的衣物够不够保暖,会不会让她受风寒?
单焰尘的心里万分挣扎,他很明白,如果他再主动跟她有所牵扯,以后要甩开她,恐怕是更不容易。
但就这样放她一个人在森林里自生自灭……他办不到!
站起身,单焰尘准备去找人,但——
“尘老大……”不远处的小径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
他立刻循声飞奔过去,可一见到眼前的情景也愕然了。“这是——”
背后拖着一只大野猪的舒芹,看到单焰尘赶来,立刻把手中的猪蹄甩开,直接倒向草地,大口大口喘气,指着野猪说:“它好重……”
望着那只几乎快跟她一般大的肥野猪,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小姑娘竟然可以凭一己之力猎捕到野生山猪?
话说回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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