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值得炫耀之事,既定的争斗会让人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芸娘曾几何时也是一个天真纯情的小女孩,在目睹了母亲和姨娘之间爱你的争斗之后,心似乎一点点狠了起来,只有自己出人头地才能彻底地为母亲扬眉吐气,才能让所有人不再以母亲只为父亲产下一女而觉得鄙视。人之初,性本善,只有经历了残忍与不公平之后才会改变得那样的彻底,选择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处世态度,一步步地靠近曾经向往之物,可是,又有几个人在得到了之后感到了一丝的满足和幸福?
幸福原本便是一件纯粹的事物,一旦染上了尘埃,便需要付出血的代价去偿还我们对它的辜负。
映雪因为染了风寒卧床数日,几个子女纷纷前来看望,这个带了她最爱吃的核桃酥,那个带了她最爱看的杂文轶志,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尹玉然,映雪嘴上开着几个孩子的玩笑,心底却是感动和欣慰的。
“你啊,别总是给为娘买这些没用的,快些带自己中意的姑娘回来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家世如何如何的显赫,只要是个善良孝顺的孩子便是了。”映雪这句话出口才意识到岁月不饶人,年幼时听闻母亲教训兄长的话语竟也从自己的嘴里冒出来,不由伤感。
这几夜映雪入睡之时总是会攥紧丈夫的左手,不知道自己是在但心何事,只觉得这样才能安心睡去。白日里儿子的那句“皇后头上的凤凰,娘,儿子看见了,愈发亮了”,映雪足足一个下午坐在花园里深思,总觉得一直担心的即将降临了,死,映雪不怕,有自己深爱之人陪着自己,可,瞧芸娘的手腕,似乎不会让她恨之入骨的人那么容易便解脱罢。
萧妃被做成人彘弃于酱缸之中之时,似乎便已向所有人发出了警告,生不如死,才是与其为敌的下场。
芸娘铲除异己总是以燕王谋反的名义,且百发百中。
一个个被铲除掉了之后,现在刀刃终于向尹玉然挥了下来。
芸皇后的亲信徐竟宗终是找出了谋反尹氏也一同参与的罪证。玉然有一个挚友卫方被控贪污入狱,徐氏在刑部任职,因此刑部尽是其亲信,审问卫氏时,徐氏告知其只要咬定尹玉然,便能从轻发落。卫氏自然不从,奈何徐氏也不是善主,便对其用了极刑,在此情况之下,卫氏已然不屈从,可见其性格的倔强,徐氏失去了原本的耐心,认为此刻的卫氏已然奄奄一息,于是向安承晔奏明卫方已招认。
安承晔自是不相信的,尹玉然,那可是自己的亲舅舅,便犹豫地说出了详查此事的决定,芸皇后早已安排妥当了,再次彻查的结果依旧是对尹玉然不利的。即便如此,安承晔只是下了将尹氏流放的旨意,并未削去其爵位,每到一处仍是享受一级大臣的待遇。
“玉然,无论你到哪里,我都陪着你。”映雪伏在丈夫的胸口。
这一次,尹玉然依旧笑了,然而那笑容里却似乎多了些什么。
第二日,当仆人带来尹玉然自缢的消息时,映雪疯了似的冲了出去,那一刻,她明白了昨日夜里丈夫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何意。
“谁都不许碰他!”映雪缓慢地走向丈夫,慢慢蹲下来,伸手轻轻地摸着他的脸庞,喃喃道“她威胁你了。。。到头来我还是害了你。。。”
一旁的丫头全被眼前的映雪吓得不敢出声,映雪眸中闪现的寒意是往日不曾见到的。
“我会好好的活着,你知道的,不是怕死,我会亲眼见证那个女人堕入地狱的那一日。”映雪闭上眼睛,将此生的最后一吻印在玉然的右脸颊。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映雪似乎明白了那一卦的真正含义,继而幽幽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作者有话要说:
☆、执此之念
安承晔的羽翼皆被剔除,不是芸皇后的抢夺,而是一个逐渐削弱的过程。
安承晔逐渐意识到群臣之中再也没有愿意站出来指责芸娘之人,很多大臣与芸娘的政见愈加吻合,安承晔本就身体不好,如此一来便愈发严重了,甚至头痛,心绞痛不断,太医竭尽所能也只能暂时减缓这样的状况,时病时愈,如此反复。
芸娘借此改革了后宫的制度,将众多品级皆改了称呼,自然也减少了数目,其只道是陛下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拥有如此庞大的后宫美人,外加之前目睹了前皇后和萧妃的下场,想必也不会有人乐意自寻死路吧。
如此一来,帝后便过起了一夫一妻的生活,在那样的年代自是会被世人议论谈笑之事。
几年的光阴早已消磨了安承晔对芸娘的爱意,几乎是全部,慢慢地,甚至萌生出了恨意。
芸娘因为阴魂不散的传闻请了道士入宫密谈,前皇后便是因为巫蛊之术被废黜的,安承晔对此十分的愤怒,便欲要借此废黜芸娘。
安承晔将此时交代给了当时掌管史书的一位大臣,唤作万俟依,万俟草拟了诏书,安承晔却在此刻迟疑了。
这一晚,安承晔坐在案几之前思索着什么,芸娘冲了进来,第一眼便瞧见了案几之上欲要罢黜自己的那张诏书。
“陛下。”
“不是,芸娘,这不是,一切皆是万俟的意思。。。”此时的安承晔完全失去了作为天子的威严和决断,甚至是懦弱,那样的懦弱。
“陛下,臣妾只是为了将新宫殿之中的妖魔驱除,难道也错了吗?臣妾每日为了宫中大小事宜日夜操劳,难道是为了自己吗?若有人愿意揽去这重担,臣妾倒是万分的乐意呢!”芸娘甚至有几分心酸,眸中闪烁着泪光。
安承晔一言不发。
“陛下,臣妾想要您成为被邻国所敬仰的天子,这,才是芸娘的心愿啊!”
安承晔被芸娘的一番话语彻底击垮了,或者说他似乎早已失去了反击的机会和能力。
芸娘以其出色地手腕再次将一场灭顶之灾化作了云烟。
万俟氏却因此事收到了莫大的牵连,满门抄斩,仿佛人间炼狱。
那一年,万俟文宣只有一岁,襁褓之中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共戴天的仇人。
芸皇后用的自然还是那个老技法,万俟氏曾是燕王的侍中。
芸皇后大概是想要缓和着被杀戮充满的氛围,便提出了祭天的想法。
祭天之前,安承晔在行宫里斋戒沐浴数日,彻夜灯火,仿若白昼。祭坛四周建有高台,祭坛圆形,里面燃烧着据说可以三年不灭的圣火,另设有围墙,那之后是演奏的宫乐班。祭坛之上是雕刻的祭文,还有玉质的灵碑,碑面在夜里会发光,据说有机会目睹之人可延年益寿。
祭天分为三日完成,皇帝有大臣陪伴至山顶,在山顶过夜,上山之路是用玉石板铺成的,据说文圣曾从此走过。
芸皇后则乘坐着由灵鸟驾着的凤撵至祭天之地,在历史上女人参与如此圣神的盛典还是第一次。芸皇后带着凤冠,上有珍珠十二串,身穿绸缎,上绣有凤凰。芸皇后由侍女搀扶着步上高台,内中满足,自是容光焕发。
典礼完成后便是举行宴会,皇帝和皇后在宫中接受百官的朝拜。
此时的映雪身在荒凉之地却好似反而落得清闲。
“小姐,你看这个成吗?”莲微拿着刚缝制好的绣袋给映雪看。
“恩,已经相当不错了,聪明的丫头。”映雪微笑答道,脸上洋溢的竟是心满意足地笑容。
凭借着高超的医术,映雪即使是在这样荒凉之地也能活得舒坦,一同流放的罪臣亲属有了头疼脑热便来寻求映雪的帮助,如此一来,映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被人们称作“活菩萨”的时代。
“玉然,没到出诊的时刻便会想起你陪同我在街头义诊的情形,我喜欢这样的时刻,仿佛离你又近了一步。”映雪暗自道,自己都没有哭,反倒是一旁的莲微偷偷抹起泪来,她太了解自家小姐了,一时难以克制。
“快些将奶奶扶起来!”映雪佯作没有瞧见莲微那惹人怜的模样,云淡风轻道。
流放本是一件心酸之事,却因为特殊的原因,反而成为了一种解脱。
永安虽好,可那样的繁华却能勾起很多心痛的记忆。年少时的挚友,此生最心爱之人相继离去,于是乎,那里便俨然一座空城。留恋一个地方,有时是因为那里的人,倘若人们没有了,又谈何留恋?
映雪每日都会收到永安传来的消息,芸后已然完全把握朝政,陛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对于母亲愈发抵触逃避诸如此类。
“她为何还能活得那般自在?”莲微愤愤道。
“自在?何以见得?”映雪淡漠一笑。
莲微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家小姐。
“也对,这大全的百姓似乎从未将家庭和睦视为莫大的幸福,那些权啊,利啊,才是第一位的,回头再瞧,孤家寡人享受那番荣华,便是幸福的了?”映雪缓缓道。
“小姐一语,省却那万卷书。”莲微佩服地回道。
“又拍马屁!”映雪掐了掐莲微的脸蛋。
“人家说的句句属实!”莲微苦笑道。
“这话我爱听,以后可要多说才是!”映雪笑得灿然。
这一年,一个全新的历史人物登上了舞台,便是那个为一幸存下来的万俟文宣。
文宣第一次见到芸皇后是在那个只有一个老者守护的文启阁。
芸皇后的气质和美貌令文宣折服,甚至成了心目中的目标和楷模。
文宣不能理解为何姨母会那样责骂自己,只觉得那样女神一般的人物为何会成为姨母所谓的仇恨和厌恶。
万俟文宣的才华让其注定成为一个不平凡的女人,一开始是为了距离自己所仰慕的女人近些,再近些。
而故事更加戏剧性的走向源于文宣对太子勤的爱慕。
皇二子乾对万俟文宣的迷恋显而易见,可文宣的态度也让明眼人即刻便能明白,那是一种抵触和逃避。
勤对于母亲的刻意接近似乎并没有起多大作用,反而有了反作用,让勤更加封闭自己。
此刻已是芸娘身边女官的万俟文宣一边必须听从主人的命令监视勤的一举一动,另一方面又觉得此举是对自己内心纯洁感情的玷污,矛盾不已。
芸娘的心狠手辣是其性格中的一部分,对于文宣少女情怀她不是不了解,却仍然将其充分利用,以次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样一来似乎便注定了将僵局推向□□。
那一日,文宣送芸娘要求赏赐给太子的那本诉说母子恩情的书籍,却被勤狠狠地羞辱了一番,那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羞辱。事过之后,勤望着默默落泪的文宣,也觉得懊悔,却无力挽回,女人在面对挚爱之人时的无限宽容让勤稍稍安慰了些。
然而,那本“好心好意”送去的书籍最终被勤扔进了火盆,化为灰烬。
“莲微,把灯点得再亮些!”映雪坐在灯下翻看着丈夫生前做了密密麻麻批注的词集。
“小姐,当心您的眼睛。”莲微劝道。
“怕什么,都是几个即将成家立业孩子的娘了,还逞什么能!”映雪目光丝毫不离开书页。
玉然将一些精华之处用清秀的楷体标注出来,并做了释义,从前的映雪对于诗词并不那么感兴趣,不经意的翻弄,无意间的品读,却似乎参透了那其中隐藏着的深情。
“若我落笔书写你那锦绣山河,可否馈赠我这一路青川和暮色。从江南十里烟波到西北大漠,一路风雨又婆娑。”
“繁华尽处,寻一处无人山谷,铺一青石小路,与伊晨钟暮鼓,安之若素。”
映雪笑了,笑得笑得便落泪了,将书页上的墨迹晕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转身落座
这一日是映雪得以和子女团聚的日子,芸娘对她的残忍日月可鉴,好在几个孩子的性格像极了他们的父亲,这才得以生存下来,映雪总是对他们这样说“上天总是公平的,尹氏一族不会就此沉沦下去的”。
儿子带着妻儿,女儿带着女婿乘着马车来与母亲相见,行了跪拜礼之后,自是一番畅谈,仿佛积攒了几个世纪的言语,要在这短暂的时日里倾倒完全。
大家似乎不约而同地对于尹玉然闭口不谈,瞧见母亲精神状态很好,便也安心了许多。
映雪用仅有的食材烹饪出家常菜,众人吃得似乎比往常的那一次都要心满意足。
“少爷小姐们可真是有口福,我家小姐都许久未下厨了。”莲微笑盈盈道。
就在大家其乐融融之际,永安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太子暴毙。
映雪手中的筷子滑落,缓缓地闭上眼睛道“她终是逼死了自己的孩子。。。。。。”
之后的太子换了一个又一个,却仍旧没有结果,直到安承晔驾崩,彻底改变了大全的局面。
芸皇后登上了帝位,成为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皇,改名为芸钊。
为了巩固娘家的权位,芸钊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与自己的侄儿。
朝上大臣此刻似乎也无力去挽回局面,令众人吃惊的是当年因反对芸钊为后的耿乐被放出大牢,掌管了秉正执法的大理寺。
由此一来,人们对于芸钊的看法似乎有所改观,一个肯不计前嫌的君主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连映雪听闻此消息亦是大为吃惊,心中预感芸钊在位之日怕是会迎来大全的鼎盛之势。
“看来,一切皆是命数啊,她是我的仇人,却是大全百姓的恩人啊!”映雪抬头望向永安的方向,缓缓道。
事实证明映雪在预言方面还是颇具天分的,芸钊即位的第三个年头,大全打造出了令世界震惊的舰队。
海上作战能力的加强无意令大全如虎添翼,全,终于成为了让邻国闻之丧胆的名字,芸钊曾经对安承晔所说的话尽数实现了,现如今,邻国的俯首称臣似乎比先前更加虔诚了。
层出不穷的文人志士皆入朝为官,大全迎来了有史以来最清明鼎盛之际,芸钊的用人之术可谓高明,百官各司其职,各尽其用。
芸钊还开创了殿试的科举制度,由自己亲自把关,挑选真正的能人志士入朝为官,替大全出力。
最近,永安发生地一件事情令众人恐慌,口口相传每夜都见到孤魂野鬼在城中游荡,在城墙之上纵身一跃,此事最初传出,朝廷只当是有人蛊惑人心,岂料越来越多的百姓皆道如此,芸钊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此消息传至映雪处时,其只觉得有些离奇,却知道这背后必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恰好此时映雪得到了天下唯一的一件宝贝,此宝贝是一块宝玉,借助着玉魂的力量,映雪终于明白了此乃朝中有人勾结后宫企图篡权,此人并非无名之辈,正是芸钊的之子尤斯。
这一夜,芸钊难得入睡了,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境之中遇到了昔日的“旧友”,映雪是也。
映雪将一包白色的粉末交予芸钊。
“这是何物?”芸钊问道。
“你想要的真相。”映雪淡淡道。
“为何要帮朕?”芸钊似乎并不是不相信,只是第一次在面对谁的时候心生愧疚。
“切莫委会,我恨的人永远不会原谅,但百姓江山社稷我还是懂得的。”映雪淡漠的眼神看不出一丝温暖。
“不愧是永安第一奇女子,朕今日。。。明白了。”
“回去吧,今生不要再见了,见你一面只会让我心中的恨意又增了几分罢了,回去吧。”映雪右手一挥,芸钊惊醒了。
原本以为只是做了一场梦,可低头瞧见手中握着的纸包便明白了,这一切,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于是,芸钊便派人暗中调查,铁证如山,一怒之下,芸钊免去了侄儿的一切实权,为了娘家的颜面,终是没有置其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