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宫逸嫣更懵了,失口问道:“什么孩子?”脑子却在问出话的那一刹那明白了些什么。
“你不知道?”蒙鄂苏的脸色似乎阴转晴,在听到宫逸嫣的话之后,语句里带着些惊喜。
宫逸嫣疑惑着看着蒙鄂苏的脸,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我想娶你!把孩子打掉。”蒙鄂苏兴奋地说着。自他那晚把宫逸嫣带回到帐篷看到宫逸嫣的脸,他就喜欢上了这个中原的女人。他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虽说他后来知道这个女人怀了孕,但是这并不重要,在草原上的人看来,女人的贞洁并不是一切。
宫逸嫣心中的担心终于成了现实。这是她预料到的。可是她没料到她竟有了孩子!
“你是说我有了身孕?”宫逸嫣希望蒙鄂苏否定,说他说错了。
可是蒙鄂苏却立刻打破了她的希望:“是的,不过我可以让人给你打掉。”
宫逸嫣心里漏跳了一拍,脑袋里嗡的炸开了。立刻她抓住蒙鄂苏的袖子,喊道:“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要!”
蒙鄂苏听到宫逸嫣的回答,宫逸嫣失魂落魄的样子在他眼里反而成了兴奋的样子,以为她是答应要嫁给他了,高兴的搂住宫逸嫣。嘴里说着宫逸嫣听不懂的话。
夜幕降临。
女人们下夜喊夜的“嗬”“嗬”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偶尔还夹杂着看羊的叫声,狗的咆哮,这是牧民防止狼或其它野兽夜袭牲畜的方式,千百年来不曾动摇。草原深处,她们的对手则以凄厉的长嚎呼应,整夜不断,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宫逸嫣将众人遣出帐外,独自一人静静思考。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更显孤寂。宫逸嫣已经盯着眼前的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好久了。原本的果决在这一刻突然有些犹豫。她在犹豫什么?宇文君昊不爱她,她已经离开了三皇子府,她不是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么?她还在犹豫什么呢?
就算是她有些爱上了宇文君昊,这样一个人的犹豫有什么意义呢?宇文君昊,这个对她温柔如水的男子,甚至已经打动她心弦的皇子,注定要成为她人生中的一个路人。
宫逸嫣本是最讨厌喝药的。可是这一刻她却毫不犹豫地一口喝下。乌黑的药汁顺喉而下。药很苦,可是心却更苦。
宫逸嫣从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生命的。还是用自己的双手。
虽然她只有十六岁,虽然她自己还是个孩子,虽然她一直以来都是以孩子的身份被人宠着,疼着,爱着,可是此刻她知道她腹中有个生命,那是和她血脉相连的骨肉,那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可是现在的状况,但不说这孩子是宇文君昊的,就是她自己现在的身不由己,都无法让她生下这个孩子,更何况就算是生下了她能照顾好他么?她能面对他的么?
宫逸嫣此刻明白自己是个母亲,纵然没有心理准备,没有一切预料,可是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谁不心疼呢。可是她别无选择。泪黯然垂下。
寒风吹,花朵动。
花动,花会落。
花落,花才生。
风吹花动,花动花落,管它一天落花几许,也都是寻常事。
花落凋谢,人亡情死,天地无情。
天地本来就无情。
天若有情,天早已荒。
地若有情,地早已老。
不是她无情,而是这个世界逼得她绝情。容不得她有情。
腹下渐渐有了反应,疼痛感阵阵传来。
所有的事情都要有所代价。正所谓失之东榆,收之桑榆。
就让这一切在这彻骨的疼痛和温热的鲜血中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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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府内。
房间里坐着三人。
宇文君昊,宫烈辰,还有常酒。这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组合。
但是坐在桌前的三个人并不这么认为。
宫烈辰开口道:“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宇文君昊,淡然一笑道:“岳父大人,莫急,听小婿解释。我已经帮嫣儿解了蛊毒。这一点岳父大人一定放心。”
“可是现在蛊却还在嫣儿体内!”宫烈辰有些焦躁。
“蛊的确在嫣儿体内,可是却不再嫣儿身上。”宇文君昊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宫烈辰莫名其妙的样子,宇文君昊慢慢道来:“这冰凌的确可用赤焰内功化解,可是男女合欢却只是治标不治本。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中蛊的女子怀有身孕,待到胎儿五个月成了型,那冰凌便会转移到胎儿体内,七个月的时候打掉胎儿蛊毒便可解除。”
这不过是个一开始宫烈辰就知道的法子,也是最烂的一个。如果是用这个法子,那人选绝不是他宇文君昊。宫烈辰大可以让宫逸嫣自己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成亲。只不过是打掉头胎。日后他们必定可以幸福美满的生活。
可如今不仅父女成仇,而宫逸嫣更是如此痛苦。宫烈辰听罢一把扯住宇文君昊的领子,吼道:“你竟然骗我!”另一只手猛地拍在桌子上。
宇文君昊却丝毫不显恼怒之意,依旧笑着说道:“嫣儿此刻应该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只需再等四个月便可。”
宫烈辰气的一手震碎了木桌。须臾又看着常酒道:“前辈,嫣儿的身体怎么样?”
“倒是和那小子说的不差,丫头现在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常酒沉思片刻道。
自十年前他受宫天涯之托来到御剑山庄照顾宫逸嫣,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宫逸嫣,也是他第一次听闻冰凌这种奇怪的蛊。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慢慢了解这个蛊,却丝毫找不到解蛊的方法,只是摸索出了勉强可是牵制蛊毒的法子,可是就和毒药一样,没有解药就会死。就在连他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宇文君昊说出了他的方法。其实这样的方法常酒闻所未闻,可是相较于目前的状态,有希望就要试试。
一直到宫逸嫣大婚后,他最后一次和宫逸轩来到三皇子府为宫逸嫣把脉,竟然真的发现宫逸嫣体内没有了冰凌的迹象。本以为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了,没想到宫逸轩的一封书信将他叫到风城,一切是还……
“我已让轩儿带嫣儿再回来的路上了,如此说来,也就没什么必要回这三皇子府了。”宫烈辰看着宇文君昊陌然说道。为了他的嫣儿,就算是要他倾尽所有他都愿意,他以为他做到了水清逸的托付,他以为自己处心积虑做了那么多,会给他的嫣儿幸福,可是没想到他竟错了。错的如此离谱。
宫逸嫣是宇文君昊的妻子,这是个事实,却更像个笑话。因为从宫逸嫣离开三皇子府,到现在,似乎没有一个人问过宇文君昊的意见。他的确是骗了宫烈辰,骗了所有人,他要得到一切就需要御剑山庄的势力,为了那个位子,他不惜一切,他放下尊严,放下骄傲,在宫烈辰面前低三下四。可是他终归是个皇子,他有他的底线。没有人看到宇文君昊此刻的脸。宫烈辰没有,常酒更是没有。但是如果有人看到了,就会知道这个人,宇文君昊这个人绝不会是个善罢甘休的人。至少对这件事,绝不会!
“庄主,二公子的飞鸽传书!”窗外传来一个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快拿来!”宫烈辰打开大门急切的说道。
拿过纸条,小心的展开,待看到上面的字,宫烈辰只觉得全身冰冷,眼前一阵发黑,连忙用手扶住了门框才稳住了身子。那纸条上只写着四个字。却能生生要了宫烈辰的命。
嫣儿失踪!
失踪?失踪是什么意思?
失踪就是找不到了,寻不着了,消失了……
化妆品
第三十四章、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
黎明。黎明前后。
草原上的曙光最是纯洁,最是充满希望。
宫逸嫣第二天醒来,浑身虚弱。没来得及多想,就看见蒙鄂苏风风火火地闯劲她的帐篷。张口就问:“你是不是躲仇人?”
宫逸嫣心中一阵恼怒,心情本来就很不好,而这蒙鄂苏却总是说些半句话。想不出蒙鄂苏的意思,她就不说话。
蒙鄂苏却没有注意到宫逸嫣的反应,他接着说道:“草原上现在有好多人都在找你!”
这句话一出,宫逸嫣立刻坐起,拉起蒙鄂苏的衣袖问道:“你告诉他们了?”宫逸嫣身体实在很虚,即使是大声问道出了口也只是微弱的声音。
但纵然是这样微弱的声音让人还是能一耳就听出慢慢的不安与恐惧。她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又在逃避些什么?
蒙鄂苏看宫逸嫣身体实在虚弱。心中竟起了怜惜,他将宫逸嫣扶回毡子上躺好,又给她盖好,动作有些生硬,想必是从没做过这种事情。
语气突然变的怜惜,说道:“没事,你别担心,我就是问问你。我给他们指了错的方向。那边是通向死亡的沼泽。”
宫逸嫣听到前半句刚想松口气,听完心却突然提起。死亡?宫逸轩!
“不!”宫逸嫣喊出来,“你快去把他救回来。他不能死,不能!”
看着宫逸嫣激烈的反应,蒙鄂苏第一个反应就是这男人和宫逸嫣感情不一般。他迅速抓起宫逸嫣的右手,手指紧紧的扣在宫逸嫣的手腕之上:“他是谁?你的夫君?”
“不是,他只是一个曾经对我很重要的人。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宫逸嫣淡淡地回答。仿佛真的是曾经了一样。
曾经?如果只是曾经那如今为何还要牵肠挂肚?还担心他?他的生死不是在他送她出嫁的时候就绝了么?可是,能放下么?
“既然已经是过去了,你又何必这么担心?”这样的说辞蒙鄂苏显然不信,他到底也是个世故的人,这样的言语还骗不了他,“你到底是谁?”其实蒙鄂苏更想问的是,若是曾经,为何那个男子还在寻找你?
先前蒙鄂苏问过宫逸嫣的身世,宫逸嫣只是告诉他自己丈夫早亡,自己又和家人失散,迷了路才只身一人到了这草原。可是现在突然出来一个认识她的人,还在寻找她,而她避而不见却仍旧担心不已。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二人关系匪浅。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他是谁,我是谁很重要么?对你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宫逸嫣叹息着。眼睛看着蒙鄂苏,目光却穿过了他飘到了遥远的地方。
她回忆起了什么,快乐的,兴奋地,伤心的,痛苦的……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蒙鄂苏看着宫逸嫣脸上失神的表情,知是她又想起了往事。便不再言语。眼前的这个神秘的女子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去呢?倾国的容貌,忧伤的气息,高贵的气质,这一切一切是属于他蒙鄂苏的么?他想知道她的一切,她的身世,她从前的经历,可是他却在心里惧怕知道。
他是这草原上的霸主,他人生的字典里从未有过害怕。骄傲如斯,他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会有什么得不到的。可是就是面对这个女子的时候,他的内心隐隐有种不安,这样绝代风华的女子,若是他就此将她藏起来他是不是就能得到。
不要问了,不要再问了,他在心里这样告诫着自己,知道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快。他不想失去,很不想!他想要这个女人,很想!
原本就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却一心认为是自己的。所以整天只能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
“什么事都会过去的……”宫逸嫣不再看向蒙鄂苏,独自轻声呢喃着。
一刹那间,心里突然平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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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逸轩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找了三天,终于找到说见过宫逸嫣的人,说是向西边去了,可追到了西边却发现这里竟是沼泽!
盘根错节的植物下是让人死亡的泥潭。宫逸轩因为事出突然带的人手并不多,又因为根本没有方向,大家各自散开,所以他现在是孤身一人。
马蹄陷入泥潭挣扎着,可是越挣扎陷的越快,宫逸轩看着这恶劣的环境,心里凉透了。他和指路的人并不认识,更不用说有什么仇了,所以按理来说那人不应该骗他的。但若是他说的是实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嫣儿也到了这生死之地!
容不得宫逸轩细思,身下的马儿已经发出了悲鸣。马儿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本能地挣扎着,反而加速了下陷了速度。宫逸轩一提气,身影轻盈飞起,落在一棵粗壮的藤上。目光却在这黑乎乎的大地上搜索着。他在心里期盼着找到嫣儿的踪迹,可是又怕看见嫣儿的东西。内心反复纠结着。以致他都没有注意到,脚下看似粗壮的老藤已然支撑不住他的身躯。
待到宫逸轩发觉的时候,他的脚踝已经深深地陷入。他找不到可以借力的东西,又不敢乱动,他明白那样只会陷的更快。
就这样去了吧,嫣儿若在这样的地方,他该去陪陪她的,那丫头自小怕黑拍冷。慌乱之际他脑中竟闪过这样的念头。可是转念一想,他还没有找到嫣儿的尸首。若是嫣儿逃过此劫,他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嫣儿一定在什么地方等着他。
“拉住木棍。”给一个声音响起。
宫逸轩来不及多想,伸手来住棍子,提上气就到了十几米外的平地上,回身看着那人道,“多谢!”
来人身着草原上常见的服饰,粗犷的容貌也像极了草原上的人。
“不客气。”那人说罢,不再多言转身欲离开。
“等一下,多谢救命之恩。”
“没什么,我只是路过罢了。”
“那不知阁下是否见过三天前来过这的一个男子,她身高到大概到我的肩膀。长相清秀,肤色白皙。”宫逸轩心中暗喜,满怀希望地问道。
“见过,她也到了这死沼,我想救他但为时已晚,人和马都陷了进去。”那人道罢看着宫逸轩的表情。
“什么!”宫逸轩只觉得一种心疼的感觉如同利箭一般穿透了他的心,他觉得自己的呼吸是急促的,是几乎可以窒息的,是无法控制的僵硬。俊美的面容写满了哀伤与悲凉,泪水自凤眸一角,缓缓滑落。
“你认识她么?这是她留下的东西。”那人将一个东西自空中丢给宫逸轩,“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来人正是蒙鄂苏,他明明开始都要离开的,可是宫逸轩却开口留住了他。看着宫逸轩悲伤的神情,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出来。
小小的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宫逸轩抬手接住,没错的,这是嫣儿的荷包。宫逸轩死死地攥着那个荷包想起那张浅笑的面容曾在阳光下灿烂的对他笑过,那双轻灵的眸子曾盯着他说二哥是世上最英俊的男子,那个调皮的身子曾软软地窝在他的怀里,可如今一切都已不在。
不公平!为什么那样美好的女孩要承受这样的命运,在出生之前就注定要承担一路的坎坷波折。他那样善良美丽的妹妹,为什么终于等到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带走了她的性命。生命这么多彩,为什么要结束她还未开始的人生。为什么不等她好好享受了人生?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社会有公平么?
如果知道她会选择这种悲壮的方式来反抗。他宁可守在她身边直到她生命最后一刻,也断不会凝视她哭泣的绝望的眼睛,他宁愿让自己承受下所有失去的痛苦,也断不会倾听她歇斯底里的嚎啕而无动于衷。他宁愿承担下所有回忆的哀愁,也断不会注视她面容哀伤的表情而无能为力。
“她是我这辈子最想要保护的人……”苦涩的声音,不知是在回答还是在自言自语。
最想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而如今呢?她再也不需要他的保护了,不需要了……
七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宫逸轩,希望宫逸轩在下一刻能告诉他这是个玩笑。可是看着宫逸轩悲伤地神情如此真实。
有一刻他真想把自己的耳朵割掉。可是那句话却像回音一样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里:宫逸嫣死了!宫逸嫣死了!死了……
那第一个给他温暖的女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