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那声音便又低了下去。
“愚蠢啊愚蠢,婚事这种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问那些不懂事的男人作甚?”
姬满说得好不理直气壮。
“那,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能直接让家中去提亲?可,可,要是明家人不答应呢?”
说起来,姚家可是国公府,门第比明家高多了,明家那才发家几代呀?
姚家的嫡次女,配明家二房的长子,那还是明家高攀了呢。
可这世事无绝对,谁知道明家长辈是个什么打算呢?这要是也给拒了,那自己不就没了指望?
“他们家若是知道好歹,哪有不答应的,不过么……要是真存了心攀皇家,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姬满拿手敲着桌子,瞧着姚露的背影又萎下去几分,便头脑一热,“露子,你要是铁了心就想娶明老三,姐这里倒是有个主意。”
姚露这回飞快地转过身来,目光闪亮,“什么主意?”
“生米煮成熟饭,怎么样?”
虽然觉得那个什么玉雪公子也没啥用处,不过看到自己的好姐们这般地为他牵肠挂肚,自己身为打小的小伙伴,不出把子力气怎么行?
“啊?”
姚露圆睁双目,随即连连摇头,“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那长乐侯家的赵珏,她那正夫侧夫,还不都是这么娶到手的?你要是真放不下,姐一定拔刀相助,帮你达成心愿如何?”
长乐侯赵家,那在京城里可算得上长年都在八卦排行榜上的。
原本不过是一介商户,因着家里出了个美貌儿郎,送入宫中当伇使,结果就被女皇瞧中了收在身边,从宫里品阶最低的侍衣做起,最后渐渐得宠,跃居四夫之位,其中的励志狗血故事不知凡几。而赵家也就跟着鸡犬升天,得封为侯,便开始张狂起来,自觉在京城里也算个世家了。其实在真正的世家眼里,她们家最多是个暴发户罢了。
大约也正是因为商户出身,家中的规矩一团糟,赵家家主赵金定,几乎是月月纳小侍,天天当新娘,后院里男人们争风吃醋,打架撕逼,无私地为洛京城提供新鲜话题。
而赵金定的大女儿赵珏,那真是女承母风,**如命,荤素不忌。
她娶的正夫,却是最古板严正的清贵人家公子,当初就是在外出走亲戚时,被那赵珏看中,起了坏心,上门提亲遭拒后,就起了坏心思,故意买通了地痞将公子坐的马车弄坏,她就适时地跳出来英雌救美,迫得人家公子不得不跟她一辆车,最后失了清白名声,只能嫁给这位癞蛤蟆了。
姚露连连摇头,“赵珏是什么人,本小姐是什么人?小姬再休提那般下作的东西,免得脏了嘴。”
话说,这美人么,就是要心甘情愿,情生意动那才是乐事,都弄得跟恶霸强抢民男似的,格调也太低……
姬满摸着自己的下巴,笑嘻嘻地,“我也就是一说,不过是见不得你这般着魔而已。昨儿都借酒浇愁了哩。”
她不过就是在家里呆着闷气,想寻些事做做而已,既然姚露都不乐意,那她当然不会做这种无聊之事。
姚露面上一红,“谁借酒浇愁了,不过是想着好久未去云来居了,这才上去坐坐罢了。”
“哦,对了,你昨儿喊了姐姐我,却将姐抛闪了一回,姐还没问你究竟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呢?还不从实招来?莫不是又半道上看中了哪家的小郎君?”
一般来说,姚露这个小伙伴还是很讲姐们义气的。
不过,这厮一碰上美貌小郎君,就成了‘义气是什么?能吃么?’。
姚露脸颊发热,眼神乱瞟,“咳,就是碰见了位公子,聊了几句,去他家略坐了坐……”
“谁家公子?可是相识的么?”
姬满很是好奇,姐几个天天在洛京城里闲逛,虽然她对男色不感兴趣,但这洛京城长的好的小郎君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怎么还会有一个美貌公子出来,居然能入了姚露的眼?生生地把借酒浇愁的姚露给勾走了?
姚露扭捏了片刻,却是耐不住自己想要找人分享**感受的心情,将昨儿的奇遇分说了一番。
姬满听得瞪大了眼,面上的神情有些耐人寻味起来,上下打量着姚露,目光古怪。
“小姬你做什么这般看我?莫不成你晓得那位公子是谁不成?”
姬满干笑两声。
“我估摸着八,九不离十,那个男人啊,那可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25。 三嫁寡夫
啊?
姚露一听就傻了。
“难道小姬你真的知道他是谁?快说快说,莫要卖关子啊。”
话说她可是知道姬满半点不好男色,不似自己,对京城的名流公子都知晓个遍,但凡能让姬满这样不上心的女郎知道的,那定是……
姬满指着姚露,肩头不住耸动,笑不可抑。
“露子你知道他是谁,他可就是那位有名的风,流五皇子安羽啊!”
什么!
姚露这一惊非小,手上一抖,不由得就碰翻了几上的茶杯,那浅绿色的汤汁洒了半身。
姚露却顾不上新做的石榴裙怕是再不能穿了,圆睁双目惊问。
“你说,他就是五皇子!”
话说五皇子在浣花朝,那可真是个名头响亮的人物。
当然了,这名头,跟姚露姬满她们的京城四姝一样,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本来浣花朝自古以来,女尊男卑,代代相传,天经地义,特别是男人,因不必承担生育重责,于后代绵延出力甚少,故而多承担起战争和粗笨的力活,而放在家庭之中,亦是以隐忍顺从为贞节贤惠为美德,就算是出身高贵的龙子龙孙,也不能不守世俗的礼法规矩。
然而世事无绝对,一群白羊里头总有个黑的,就说几百年前,还出了光武帝这么个男帝呢,而当朝女皇所生的五皇子,那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异类。
按理说,女皇一共生了四女两子,大皇子远嫁到了漠北世家,据说十分的贤良淑德,相妻教女,很受夫家的尊敬。
而排行第五的这位五皇子,虽然生得比大皇子貌美得多,却是个桀骜不驯,狂妄放荡的性子,才不过十一二岁就知道往漂亮女人身边凑,闹出的各种事迹就令女皇伤透了脑筋。
最为劲爆的传闻便是,这位五皇子,才十四岁的时候就弄出过跟宫中小女官滚床榻的丑闻,早就不是童男子了!虽说当时女皇将那小女官给处理了,知**也都灭了口,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就流传到了宫外,渐渐的人尽皆知。
等到十七岁成年之后,再寻妻家的时候,他的名声早就传了出去,但凡是差不多点的世家一听风声五皇子要招驸马,那叫一个担惊受怕啊,都是火速相亲的相亲,娶夫的娶夫,就生怕被女皇看上,非要把这么个不安分的贵主儿硬塞到自己府里头。
女皇心里那个恼啊,可是细想想却也发作不得,毕竟,这娶回家的男人,谁不想挑个贤良淑德安分守已的?
话说虽然皇子名声不好,但总还是女皇亲生的皇子,娶了皇子,那可就是皇亲国戚了,就为了那荣华富贵,就算娶回个不如意的倒也不是不能忍,没准皇子成了亲就能变好了也说不定呢。
就这般,条件好的不想娶,想攀附的女皇又看不上,这般挑挑捡捡地到了五皇子十九岁,约摸是宫中又发生了点什么丑闻,女皇实在是忍不了自己这个惹祸的儿子了,一狠心给他赐了婚,妻家是个没落小世家的女儿,正需要抬高身份重振家业,正好一拍两合,成就了五皇子第一桩婚事。
谁知道五皇子成亲之后,不但没有变好,反而更是妒悍异常,将妻子原本的小侍通房全都打卖了去,对妻子也是颐指气使,全无半点人夫的美德,动不动就在家里上演全武行,那第一任妻子倒也倒霉,怀着身孕却是自己不知,在跟五皇子又一次争吵之后,被五皇子推了一把,结果就小产了,小产不说,还大出血而亡。
这般妒悍不仁的夫郎,若不是因为五皇子是龙子龙孙,只怕早就被打杀了十次也够了。
可就因为五皇子命好有个天下最为尊贵的大靠山,所以受到的惩罚不过是去庙里住了几个月,然后女皇又给了那位妻家不少的好处,威逼利诱,把这件大过压了下去。
五皇子品行再不堪,也是女皇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虽然也恨他不争气,但也不忍心看自家儿子就这么年纪轻轻地变成个小寡夫,于是费尽心思,给五皇子又寻了第二个妻家。
这回寻的妻子是皇商出身,模样俏丽,能言善道,很有几分笼络人的手段,娶了五皇子之后,得了皇家内务府特许的几桩好处,很是知情识趣,主动地散尽身边其它夫侍,对五皇子曲意讨好奉承,两人倒也过了一年恩爱日子,然而好景不长,第二任妻子在出远门做买卖的时候,遇上水匪,一命呜呼了。
于是五皇子又变成了新鲜出炉的小寡夫。
第一任妻子没了被掩下真相说是小产而亡,倒也还算勉强,这第二任妻子又横死,就算跟五皇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在京城众多待娶女子眼里,这五皇子简直是个克妻星。
就算女皇再给多少的好处也没人敢娶五皇子了,小命都没了,还要那些好处有什么用?
而再度变回寡夫的五皇子在他的皇子府里却是一点也没安分过,时不时地就闹出点绯闻来,那些年洛京城里的八卦新闻里头,总有他的一席之地……
后来女皇觉得这个儿子实在是给她那光辉英明的圣君名誉抹黑,也受不了这厮时不时闹出来的妖蛾子,母子情份越来越淡,便又在遥远的南方给五皇子寻了个妻家,远远地将这个闹心的儿子给再度嫁了出去,并且收回了五皇子府,斥令他永不许回京……
据说五皇子嫁出洛京的那天,城里还有不少人饮酒欢庆呢。
而且好多名门未娶的女郎都不由得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终于逃过一劫了。
那时姚露年纪还小,不过十三四岁,而姚霜又已经娶夫生女,所以定国公那会儿说起来,也是万分庆幸自家的女儿都不合适的。
五皇子离开洛京城已有四五年的时光,城中每天发生那么多的新鲜事,京城四姝又渐渐地声名鹊起,是以大家伙都快把五皇子给忘记了。
可当初五皇子给人的杀伤力太过强大,在姚露的印象里,就该是个面若桃花,毒若蛇蝎一般的妖孽人物,
根本就没和青凤公子对上号啊!
若昨儿的那位就是五皇子……
姚露这么一想,顿时浑身发冷,寒毛倒竖,心中那个后怕啊!
我滴个天啊,自己这是在阎罗殿里逛了一圈回来啊!
☆、26。 惊魂不定
“不,不可能啊,明明五皇子嫁到了南原城,离着京城足足有好几千里的路,而且今上不是说过,不许五皇子再踏入京城一步么?”
姚露满心惊疑不定,说完了这句话倒是自己宽了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指着姬满笑道,“小姬你不厚道,明知道姐姐我胆小,还故意拿五皇子来吓我!”
话说这五皇子,头些年,那可是京城贵女们的恶梦,这些年轻女郎们瞧谁不顺眼了,背地里哪个不是诅咒让对方娶上个五皇子那般的夫郎?
姬满斜眼瞅着姚露,似笑非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五皇子嫁到了南原城,后头这第三位妻主,在两个月前,也一病不起断了气,五皇子又成了寡夫啦!”
姚露听得目瞪口呆,天上诸神啊,这五皇子的第三位妻主也被克死啦?这才几年啊?
当初,据传说,女皇可是特意找了个身板倍壮死了两任夫郎的女将军啊!
“那,那,五皇子也该在南原守着女儿过日子啊,怎么可能到了京城?”
姚露可一点也不愿意相信,昨儿那般风姿艳色的青凤公子,居然会是那个克妻星毒寡夫五皇子!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位五皇子的第三任妻主早前就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虽然五皇子名义上是他们的父亲,可毕竟只是继父,那家人也不放心真的让五皇子担任父亲养育之责啊,所以五皇子要回京城,只怕他们是恨不得敲锣打鼓的欢送呢。”
在浣花朝,虽然因为有的大户人家里一妻几夫,孩子们并不知道哪个才是生父,可一般而言,如果明确的知道是自己亲生骨肉的,这生父教养起孩子来,那当然会更加经心些。
当然了,若是后娶的继父进门,若敢歪待了继女继子,那定然是会被严惩不怠的,可世事无绝对,也总有那黑心男子就敢冒着被发现严惩的风险下毒手的。
更何况五皇子身份不同,若真是弄死了妻家的孩子,难道哪个衙门还敢判五皇子的死罪不成?
“可是,可是,……”
姚露目光一亮,“不对,南原离着京城几千里,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姬满嘿然一笑,“我表姨在南原城里有买卖,前些日子才有人从那边押着货物进京,我自然也有些消息出来,嘿,你是不知道啊,那五皇子在南原,那也是名头响亮,他那位倒霉的妻主,绿帽子不知道戴了多少顶了,好多人都传说,那尚将军,其实是被绿帽子给压死哒!”
听着这话,姚露小脸不由得发白。
“那,那也不能说明我昨儿遇见的,就是五皇子啊!”
姚露现在的心情啊,若要形容起来,大约就是一个风,流小青年夜里路过某处仙境,碰到了天仙美人还陪着过了一夜,本来回忆起来那叫一个回味无穷,香艳无边,可到了白天才被人打醒说,昨儿那华美仙境其实是荒坟,那天仙其实是非人类那份惊悚……
姬满敲着桌子,“嘿,露子,你这是不到浣河不死心啊,你说这么大的事儿,我骗你作甚?那五皇子离了妻家,正是回了京城,算算日子,也不过到了京城才十来天,就你说的那什么青凤公子的作派,可不就跟他在南原城里一个样儿?”
姚露的嘴唇不由哆嗦了两下,声音都有些虚弱。
“可是皇上不是说不许五皇子进京么?”
尼玛,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就惹来了大祸啊?
“这你也信,五皇子再不好,也是皇上亲生的,当初不过是那么一说,现如今五皇子又成了寡夫,听起来似乎也挺惨,就真格的进京了,难道皇上还会派人抓自己儿子问罪不成?想当初皇上下旨,将五皇子府收回,可等五皇子真的远嫁了,又于心不忍,倒底还是又赐了一座五进的大宅子给五皇子,就离你们府没多远,大概就隔着三四条街而已嘛……”
她这话不说还好,说到离姚家不远,姚露就不由得大叫一声,身子向后便倒。
也幸好她是坐在榻上,即使倒也是倒在软喧的锦褥之上。
姚露在榻上痛苦地打了两个滚,一把抱住了姬满的胳膊。
“小姬,果真叫你给说中了!那,那我可怎么办?”
一边又惊恐地想起自己曾经吩咐过红叶的话来,赶紧地大喊一声,“哎呀,不好,红叶!红叶,你快给我进来!”
红叶听着小姐这声都变了,还当出了什么事,麻溜地跑了进来,却见自家小姐白着脸道,“先前我不是让你打听青凤公子么?”
红叶连连点头,“啊,是啊,小姐,奴婢这就去!”
为小姐打听俊美小郎君,这可是咱的强项。
姚露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去了……”
红叶心里有些纳闷,点头应了。
心想,还是姬满小姐能言善道,不知道低声说了些什么,引得自家小姐一惊一乍的,性子都改了。
她才要退下,姚露却又想起来,“昨儿我遇到青凤公子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谁问都不能说!可记住了!还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