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一声欢快的呼唤,浣瑜回头,惊喜道,“乐儿!”。。。。。。
殿内乐儿边吃着各式点心边和浣瑜聊着天,“梅子她还好吗?”浣瑜问,为了牵制蕙子让乐儿派人扣押了梅子,不论如何,浣瑜都有几分内疚。
“她虽被扣押,乐儿并未薄待她,在别院,我们俩还成了好朋友呢。”乐儿骄傲的说,“还有呢,她的那个妹妹蕙子,就是前阵子殉了先帝的,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因为亲生姐姐才华高于她,为了争当区区司言女官,描了姐姐的笔迹向当时的尚宫主事请求陪怀安郡主陪嫁塞外,多狠的心呐,好在梅子活着回来了,心里还惦记着她那个妹妹呢,唉。”
“她现在可好,还在汴梁吗?”
“去了杭州,那里有个叫龙门镇的地方,她说老家本就在那里,如今妹子没了,她了无牵挂,可以回去养老了。”
“她定会怨我这样对她,”浣瑜黯然。
“她说了,妹妹为人不正,自作自受,不怪姐姐。还提醒姐姐提防魏贵妃!”
“她还讲,若有一天,姐姐伤了心,无处可去,不妨去寻她,江南水乡,景色怡人,再深的伤,也会慢慢愈合。”
见浣瑜沉默,乐儿忙笑道,“瞧我都说了些什么,姐姐就没注意到乐儿的肚皮涨了吗?”
浣瑜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抱住她,“死丫头,我还说呢,人怎么胖了一圈。”
“哎呀,才三个月大,没办法,就是想吃,大人说再这么吃下去,他可养不起我了。”乐儿一脸娇嗔的炫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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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宁宫内,魏幼荷正跪在佛像前默默为钱策祈祷,早上云翠为她梳发,竟发现了几根白发,为了钱策,她的母亲赔上了命,如今堂堂正室被封个贵妃,别的妃子表面对她尊崇,心底不知如何耻笑她呢,啪,手中黑檀佛珠串被甩到地上,她突的立起,哪还安得下心诵经,紫寰宫那位还等着收拾她呢,皇后?哼,也要看她魏幼荷愿不愿意给她坐这个位置。
至于钱策,她们魏家在朝堂上从来都不是一般臣僚,如今因长公主母亲的被害,魏家更是成了忠烈之门,她又生了世子。有些小动作钱策也不敢把她怎样。
如今前方战事胶着,她不好现在让钱策乱了阵脚,待他督战归来,再奢华的紫寰宫也保不了她了。男人嘛,再喜欢一个人,没这个人也就淡了,顶多到日子伤感一番,世界还是活人掌握的。
“娘娘,魏大人有信送来。”云翠用漆盒端上一封书信。
魏幼荷取过拆开快速浏览一遍,递还给她,“烧掉吧,对了,云翠,知道宫中有处叫紫寰宫的禁地么?”
云翠困惑的摇摇头。
“也是,你也进宫没几日,改天本宫带你去瞧瞧,里面住着位美人,看到了,云翠会吓一跳!”
“美人?皇上何时又纳了新人?”
“谁说是新人了,是个死人。”
云翠一惊,略一思忖,“莫不是那位?”
“可不就是她,可怜簪花那丫头真是忠心,忠心的把命都交待了,”
“不过,欠人命的活不长,待皇帝回宫重新上朝之日,便是她真正的死期了。”看这回还有谁替她!魏幼荷翘起兰花指打量着刚修的指甲。
小宫女递上一篓从花圃新采集回来的白玫瑰,魏幼荷伸出胳膊将手没入馨香花堆中,使劲揉搓撕扯,转眼娇艳的花朵成了一堆碎烂的残瓣。
“嘶~”魏幼荷痛的叫出来,“哪个没长眼的,怎么不把花茎剪掉,想扎死本宫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1 章
分别的日子里,每天滴漏现出酉时一格时,迎着夕阳,浣瑜都会准时系好披风,坐到殿外廊庑下美人靠上,等着朱门开启,小内侍会送来钱策托人快马从军营中捎回的信件。上面往往只写着他目前所在的城池名称,商丘,开封,安阳、南阳。。。。。。最后加上勿念。字很潦草,显然是急急写就,看得她越发忧心忡忡。
一月后,她时现呕意,请了沈院正过来问诊之后,紫寰宫顿时欢声一片。
这样的消息,她自然要告诉孩子的父亲,之前怕复信会给皇帝带来麻烦的女人,再也抑制不住喜悦写信交给小内侍。
又是夕阳西下,浣瑜等在廊下望眼欲穿,果然有小内侍传了信过来,她接过来迫不及待的展开:“朕欣喜若狂,瑜儿,快了,等着朕!”将这张生宣看了再看,吻了又吻,浣瑜回到殿中深处的小佛堂内,双手合十向观音玉像膜拜,愿菩萨保佑策平安,保佑我儿平安。。。。。。保佑铮平安。
又从一边的供桌上取下簪花的灵牌,紧紧搂着,泪如雨下。
之后半月后再无消息传来,想来战事正紧,偶尔遥遥传来几声轰隆炮声,宫内又开始人心惶惶,浣瑜也忐忑着,钱铮真的攻来了?钱策没有阻挡住突厥的进攻吗?不论如何,她依旧每日准时候在廊下痴痴望着紧闭的朱门。
“娘娘随玉回殿内休息吧,玉画问过牛公公了,炮声听着近,离汴梁还远着呢,许是明日皇上的消息就到了呢。”玉画安抚着浣瑜,天都黑了,要不是她提醒,娘娘肯定要坐到二更天去。
借玉画吉言,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到小宫女钵儿兴高采烈的奔进来,“娘娘,娘娘,突厥大败,捷报频传,不光明裕关,有一队几万突厥人居然通过密道想偷袭汴梁,哈哈,娘娘猜怎么着?”
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浣瑜手抓紧了床榻一侧的隔扇,紧张的问,“怎么了?为首的定被活捉了吧。”
“比那精彩的多,皇上用兵如神,竟用沿着地道的脉络,在地面上引燃火药,将密道都炸毁了,突厥蛮子死伤过半!”
“有没有抓到叛军首领?”
“首领?那个丁守备,领着大燕的俸禄竟暗中勾结突厥,已被砍首示众了,还有谁就不清楚了。”
“呵,”拍拍胸口浣瑜长出口气。
“牛公公还让娘娘放心,就这几天,陛下安抚下各部大营之后就会胜利返京了!娘娘这下开心了吧,”
“自然开心,”按了按头上的银簪,浣瑜激动的心脏狂跳。
“娘娘!”玉画从外面匆匆进来,“娘娘,贵妃带着一帮宫女,在紫寰宫硬要往里闯呢,和他们说了皇上有口谕,他人不得入内,可她们就是不肯走!”
浣瑜眉头一皱,她在这里的消息是机密,外界只知道曾氏已死,连紫寰宫内的宫人都是新选的,她也从未出过宫门,魏幼荷此番定是冲她来的,可她哪来的本事知道她住在这儿,钱策未回之前还是离她远点,“别理她,装听不到。身为贵妃自然也不会硬闯。”
“嗯,不理她。”我们姑娘现在可是未来皇后,她一个贵妃就不会好好看着孩子,出来又要作什么幺蛾子,玉画转身正欲离开,又一个小宫女跑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东西。
“娘娘,我再三说紫寰宫内只有宫人没有他人,贵妃非要把这个送进来,”钵儿端着个方形漆盒,散发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娘娘别看,没准什么毒物呢,让我来!”玉画一把抢过,警觉的退到门边,和浣瑜、钵儿保持距离,手摇一摇轻飘飘的,心下一松,或是写着信件吧,掀开盖子一看,愣住了。
“瑜儿,铮败了,不过铮不后悔,死前又能和瑜儿相处几天,铮此生无憾。如老天怜悯,来世。。。。。。”
宣纸上血迹斑斑,写了一半的信,浣瑜抓着它双手颤抖,钱铮的字迹她自然认得,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想越心焦,“请贵妃进来!”
魏幼荷踏着轻松的步子,由云翠扶着向紫寰宫正殿走来,果然非普通禁地,这一砖一瓦都带着别致,远远的就能看到敞开的殿门内那株一人多高的红珊瑚树。
“真不知道怎么称呼妹妹好呢,”魏幼荷小心迈过门槛主动开口道,坐在正中主位上的浣瑜没有兴趣和她计较,扬了下手中的信纸,“贵妃娘娘,想告诉曾氏什么?”
魏贵妃也不在乎,优雅坐在浣瑜下首,扫了眼面前长案,“曾氏是大家千金,怎么连待客之道都不懂,连碗茶都不舍得给姐姐么?”
浣瑜面色平静,手却无意中攥紧了丝帕,“您和我一个死去的人讲什么规矩,贵妃想说什么快说,皇帝不在,何苦与我作戏。”
四处打量几眼,魏幼荷啧啧有声,“好地方啊,先祖皇帝行事不同凡人,可再不俗和当今圣上比起来,差的就远了,连祖宗的禁令都不顾了,将一个三番两次私逃与他人暧昧不清的女人如禁脔似的关在这里,先祖若是知道了,还不得气得从皇陵里跳出来?”
“哼,姐姐说的对,策的确不俗,瑜儿爱极了他这点,尤其是初登基便将正妃贬为妾室呢,真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再也经不住这样的羞辱,魏幼荷咬牙回击道,“你那可怜的三皇子铮死了,未来的皇后!”
浣瑜立起身来,目光狠戾,“就凭一张没完的书信?你没有资格诅咒他!”
“唉,天天和圣上郎情妾意的,怎么还惦记得这位呢,圣上知道了不知多难过呢?”
“贵妃是来拈酸呷醋的么?”
“本人连吃醋的机会都没有了,罢了,妹妹不信,我再重复一下,你心爱的铮,我那可怜的表弟,被圣上命人处死了。”
“。。。。。。胡说!”
“胡说?钱铮前天就被拿住了,战俘虽多,可那俊美的模样,你认为躲得过大燕军队的眼睛。”
“那你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封信,战俘营哪来有笔墨?”浣瑜走近她,声音尖利带着恐惧。
“毕竟身份特殊,他被皇帝手下的参将带到营帐,他自知无路可活,要求写信给你,只是钱铮信未书完,圣上突然发了怒,命人拖了出去,可怜的铮表弟,死时还攥着未完的情信。也是,哪个男人能容忍情敌给自己的女人当面写绝别信。呵,对,本宫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个参将与家父向来熟识,喏,信嘛就是妹妹你手上这封了。如何,姐姐我还算仁至义尽吧。”
“胡说,胡说,”浣瑜几步上前一把扼住魏幼荷的颈子,云翠尖叫一声过来拦,被玉画一把扯住。
“你嫉妒我,你就想让我难受,”银光一闪,一把匕首已抵在魏幼荷喉咙处,这下连拉着云翠的玉画都懵了,平时只会哭天抹泪的娘娘还有这手呢,动作利落,好帅。
贵妃娘娘大概没想到浣瑜袖中会藏着此物,顿时呆住一动不敢动。
“它叫彤锋,削铁如泥,你惹说一句谎话,就试试看!”
“魏幼荷以唯一的儿子泰程名义发誓,钱铮已被圣上处死,你可以放下刀了吧。”到底是处乱不惊的魏幼荷,眼睛对上发红的剑锋,里面正好映出上方的女人那张欲疯欲狂的面孔。
“你如何得知我还活着,且住在紫寰宫中?”浣瑜挑了下匕首接着又问。
尖刃只离肉皮一丝距离,魏幼荷被迫抬高下颌,“呵,你当公主府没人了吗?打你一出辽城,我们魏家就收到信了。”
“所以。。。。。。”
“所以封禁百年的紫寰宫突然有宫人出入,只有本宫知道这里住进的是什么人,如何?”魏幼荷挑衅道。
“滚出去!”收起彤锋,浣瑜退后一步,玉画也松开云翠,贵妃半晌才缓过神来,主仆二人跌撞着向殿门走去,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
出了朱门,魏幼荷踏空几次才登上步辇,还是怕的,从未被刀抵在身上,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她要刺下去了。
“娘娘,你为何要激怒曾氏?刚才多悬呐?以后她万一真的封了后,怎么会放过娘娘?”云翠扶着魏幼荷回到内殿,担心的问。
“以为皇后只靠一个名号?没有强大的母家,说话也没底气,何况再好的颜色几年也就败了,皇帝能喜欢她多久?”
“不过云翠说的也对,谁敢保证在她失宠前,本宫会安然无恙?皇帝倒聪明,用簪花替她死,为了这个女人,皇帝什么狠手都敢下。”所以她必须先下手为强,魏幼荷掀开茶盏,深吸口气。
激怒她,最好让她与皇帝绝裂,美人与皇帝之间最难逾越的障碍,非已疯癫的母后,惨死的池家朝臣,而是钱铮。
仙人一样的三皇子,是曾氏嫡亲的表兄,朝夕相处的竹马恋人。曾氏抛弃了命运坎坷的皇子,愿意委身强大的晋王,其中最重要一点是钱策保得三皇子安全,令她稍得安慰,没有这一点铺垫,曾氏宁死也不会从了晋王,想到这儿,魏幼荷真为钱策累得慌。
前几日与父亲相熟的参将传消息过来,竟在俘获的突厥士兵中发现了钱铮,事出突然,连她也惊呆了,她写信诱他离开柔然来见曾氏,想不到三皇子不光为着美人而来,竟参与到突厥人的阴谋中。
她那块刻意留在钱铮处的玉佩一下子意义变得危险,万一皇帝知道她暗与钱铮往来,魏家很可能蒙上不白之冤。
那只有让钱铮永远的闭嘴!
参将很快送来了钱铮的遗信,她放了心,可临死之人的写得一纸情意自然不能浪费了。
本来她还打算故技重施,放出曾氏由他人替死的消息,看钱策在朝臣围攻下还能找谁再替她死一次。现在不必了,钱铮的死定会让这个女人遗恨终生,而钱策,凭他怎么说,曾氏也不会相信他了,看两人反目比杀死一个女人更令她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2 章
书房内,浣瑜抓着狼毫大力挥舞不知写着什么,差点连纸面都划破了,迅速写好后折了几折递给一旁的玉画,美丽的脸上苍白如纸,眸光癫狂,厉声道,“去!找牛五福,把信给皇上送去,现在就去!”
玉画被双目血红的女人吓得魂都没了,“玉画这就去,娘娘好好歇息一会儿!”说完冲出殿去,不光要找牛五福,还要宣太医。该死的魏贵妃胡诌些什么呀,娘娘再爱皇帝,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坐在书案前浣瑜一遍遍看着那张遗信,为什么不让他写完,连一封信都吝惜让她看到吗?而铮,无论何时都不肯放弃她的人,竟真的弃她而去了,哪怕她变了心,他却是少女浣瑜心中最美的一卷画,哪怕再也看不到,她也无法容忍他人无情的撕毁它。
手中抓着一支银簪,披散着一头乌发,浣瑜踉跄的出了门,如游魂般茫然在各宫室间穿行,撞倒了屏风,拂掉了瓷瓶也没有知觉,似在寻找着谁,时而被门槛拌倒,重新爬起来拾回滚到一边的银簪继续走着。
宫人们都吓得躲闪着她,又怕她伤到自己,只好由几名宫女悄悄跟着,酉时已到,女人似清醒过的,提起裙角飞奔向前殿。
钵儿壮着胆过来,拿着披风凑近缩坐在墙角呆呆盯着朱门的浣瑜,“娘娘,地上凉,要顾惜着孩子呀。”
后面的话触动了女人,她乖乖的任钵儿扶起来倚到美人靠上,拢紧了披风。
直坐到星光缀满天穹,确定不会有人来了,浣瑜才立起身由玉画扶着回到房中。
默默喝下太医开来的安胎药、宁神汤,却不肯再和任何人讲一句话。
淅淅沥沥的春雨如丝,三天了,浣瑜没有得到任何回音,按急急赶过来安抚的牛五福所说,今天应是圣上拔营回朝的时间了。
玉画匆匆进了内室,又犹豫着立住了,见浣瑜已看到了她,只好蹭了过来,“娘娘,乐儿姑娘回信了。”说罢将手中的信递了上来。
“属实,姐姐节哀。”落款为曾乐儿。简短几字,浣瑜盯着看了半天,只觉得每一笔都化成利刃,带着血滴,刺着双眼酸痛。
“娘娘,牛公公说了,皇上御驾今天回鸾,奴婢进来时,各处宫人正忙碌着,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