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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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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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愧是骆三公子,果然是好办法!”苏泽回过神来,首先叹道。
  上官明日却道:“这法子虽好,可一旦败露,就是欺君之罪啊!”
  “事已至此,为了荷儿,也顾不得什么欺君不欺君了。更何况此事对皇上而言也未必十分重要,他决不会费这力气去查证,自然不会败露。”
  “是啊,不过是小小一桩婚事,即便这里面牵扯了皇上的顾虑和算计,也未必真是什么要紧的事。你们不过是寻一个托词推了这事,皇上未必会介怀。”骆毅也道。
  上官明日沉思了半晌,终于开口道:“看来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于是,三人又商议一番,苏泽便回家去禀告父亲。
  这里骆毅在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他毕生所求不过一知己,也许,他终于可以如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鲜衣怒马是王孙(2)

  (接上节)
  几天后,苏文渊一脸愧疚和焦虑地将父子二人合计好的说辞道出,皇上一听便兴味索然,连为他二人惋惜。奈何仙人所指,无以相违,只得收回成命,撤销婚约。
  至此,上官明日终于松了一口气,而苏荷的病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渐渐地,时已入秋。这日,天气和畅,秋风润朗,苏荷便想出去走走。原本执意要陪她出去的苏泽却因有事而抽不开身,只好吩咐年纪较长些的丫鬟冷香定要一步不落地照顾好的小姐。另安排自己的两个小厮墨雨和芦笙,在不远处紧紧跟着。
  苏荷有些不情愿,但她知道,自有了上次那一遭,哥哥怎么说也不会让她单独出门。于是,她只得顺从地带着这几个人出了府。
  她想去青石巷的乐坊。
  如今,指婚已撤,她无须再担忧什么,可以想想那晚的琴箫相合了。无论那吹箫男子是何许人,无论在他心里是如何看待她的,她都想结识他,至少,也是难得一知音。
  而最容易打探出眉目的地方,就是青石巷的乐坊。
  于是,她告诉冷香,她想去看看有没有新的琴谱,于是,主仆二人便向南街的另一头走去,墨雨和芦笙在身后默默地跟着。
  偏巧这时骆毅也有同样的想法,正在青石巷前的乐坊前流连。忽见到拐角处两个女子缓缓走来,其中一个信步款款,水蓝色的荷叶裙在仅露出半寸的白色绣鞋上方轻翻浅漾,宽大的袖子镶着蓝紫色的滚边,乌发间随意插着一支湖蓝色点翠银钗,她身边傍着一个身穿珊瑚紫色菱边裙的女子,看上去略微年长几岁,发髻边镶着几枚珠花,手指间握着一方雪青色丝帕,一看便知是那蓝衣女子的丫鬟。
  看到她时,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骆毅并没有太在意。直到他看到那两位女子身后十丈开外跟着两个小厮,这两人他却认得,是苏泽贴身的随从。这么说,这么说这位小姐便是苏荷了。虽从未见过却似早已熟识的苏荷。
  待那女子走近,骆毅轻轻摇着折扇,彬彬有礼地走上前。
  “恕在下冒昧,这位想必是南街苏家千金苏二小姐了。”他微一行礼,道。
  苏荷见眼前这人气质孤傲却温然,举手投足间尽是斐然华彩,文质彬彬又略带洒脱之气,似是不俗之人。于是心下虽然警惕,却也还是存了几分好感的。
  “你是……”她问。
  骆毅见她嘴角漾起一丝浅笑,眉眼间绽开一缕和婉的美好,心下便有了几许明媚。
  “在下……”他隐约知道苏家和将军府似有些不小的过节,知道不便提自己骆三公子的身份,当下改口道,“在下骆毅,漂泊书生。”
  那丝浅笑骤敛,那缕和婉不见,眼前美好的女子忽然变得冷傲拒人,只见她后退一步,正色道:
  “骆三公子不必装了,有什么目的大可明说。”
  “这……”骆毅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将军府的人一向是道貌岸然的典范,骆三公子,这一点在你身上可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啊!”苏荷一面说着,心下一股火气愈发窜了上来,“平日里笑脸相迎,背后不择手段,放着光明正大的路不走,惯会趁人不备使绊子,你说你们……”
  想起那晚不堪的经历,苏荷又惊又气,心里地愤恨之辞脱口而出。而眼前的骆毅仍旧是神态谦和,气度不凡,更坐实了“衣冠禽兽”的罪名,她顿时气得说不上话来。
  骆毅大惊,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家族的名声的确不太好,可以他二人琴箫相合的默契,这如何算的障碍?至于那些过节,即便是再……也不致让一向温婉的苏二小姐对与此事毫无瓜葛的他如此语出犀利。
  “苏二小姐何出此言?你我二人素未谋面,何至让小姐怨恨至此?”
  “骆三公子,你我虽未见过,但不久前我曾和你那位英明神武的哥哥打过交道,很不幸,他已让我深明将军之子应有的魄力和胸襟。”苏荷道。
  骆毅如何听不出这话里深深地讽刺与挖苦?
  “苏小姐,我兄弟二人怎可等同看待?我并没有恶意,难道你不知道那晚……”
  他将将道出琴箫相合,却被苏荷打断。
  “你没有恶意?骆三公子,将军府的善恶之别似乎与常人不大相同,请恕我不敢苟同。”她侧过脸,表情冷然。
  骆毅脸色一沉。她既有如此成见,怕是连琴箫一事亦不能排解,只得泱泱然罢了。
  见他没再说什么,苏荷开口道:
  “如果没什么事,就不打扰骆三公子了。”没等他再说什么,已从他身畔擦过,留下一缕殷然荷香,随着骆毅的心一同低落到谷底。
  望着那纤弱的背影,骆毅从来没有那么厌恶过自己的身份。
  走进乐坊,嗅到隐隐的木香,苏荷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二小姐,你为什么那样和骆三公子说话?他好像还是大少爷的朋友呢!”冷香在一旁问。
  “哥哥的朋友又怎样?他是将军府的人,我没法对他客气。”苏荷不屑地说。
  “可是,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坏人。”
  “是么?”苏荷冷笑了一声,“将军府里的人,又有哪个看上去像是坏人呢?”
  冷香没再说什么。那天晚上在画斋别苑发生的事她一知半解,但既然一向待人谦和文雅的二小姐会这样对待一个看起来有非凡气质的俊朗男子,也一定有她的道理。即使她错了,对方不过是一个路人,与他们苏家的小姐扯不上什么关系,自然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苏荷浏览着琴架,并没有什么可看的,于是信步走到乐坊的另一头。
  乐坊老板正在那里与一黑衣男子交谈。苏荷原本并未在意,然而他们的谈话却零星落入她的耳。
  “……这支‘绝尘’玉箫是我上月花了大价钱从丹阳城弄来的,声音清冽脱俗,正配公子……”老板阿谀的声音并没有夺走那支玉箫的华彩。那果然是支好箫!晶莹温润,却光华尽敛,没有一丝富丽奢靡的气息,苏荷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那黑衣男子接过箫,苏荷忽然觉得他有些眼熟,见那男子有力的手指按住箫管,苏荷心下一动,会是他吗?
  “……就它了,帮我包起来。”那男子道。声音也似曾听过。
  片刻之后,老板将一个朴素的紫檀木盒子递到那黑衣男子手中,那人转身欲离开,苏荷一下子认出了他,便笑意盈盈地走上前。
  “见过刘公子。”她道。
  刘离抬头望见是她,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苏二小姐别来无恙?”
  他随意一问,勾起了苏荷对那毛骨悚然的一天的回想,她不由得微微一颤,刘离却似乎并未注意到。
  她努力稳住自己,又重新笑起:“多谢公子关心,我已无大碍,这还多亏了公子呢!如此恩惠,真是无以为报。”
  “苏二小姐不必那么客气。”刘离道,“我想不单是我,就算换作别人,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搭救小姐的。”
  他的神情里有些微的淡漠和疏离,让苏荷有些不知所措。倘若刘离真的是那晚吹箫之人,那么她的一腔心事,皆要系于这个曾经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了……
  看到刘离在手指间把玩绝尘玉箫的样子,让她觉得有莫名的亲近,还有南湖游船上那被风吹起的一角黑衣。她早从苏泽口中得知刘离是七皇子的陪读,那么,船上的那个和她联诗的人也的确极有可能是他……
  见她一时间没再说话,刘离略一欠身,道:
  “恕在下无礼,如果小姐没什么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苏荷回过神来,仓促地一笑:“那刘公子先请,过几日家兄定会代我登门拜谢。”
  “不用劳烦苏公子,二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苏二小姐也不必把这事放在心上。”他说完之后,又对苏荷微行一礼,拿着紫檀木盒子转身出了乐坊,留下苏荷一个人有些失落地站在原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鲜衣怒马是王孙(3)

  (接上节)
  离开了乐坊,刘离带着紫檀木盒子径直进了宫,去了瑶光殿。
  瑶光殿是慕容瑾住的地方,身为七皇子的陪读,又是朝廷显贵刘尚书的公子,他一向可以在宫里随意走动。
  皇上今天恰巧在瑶光殿,他有意要考考七皇子的功课。同行的还有一干大臣,年仅二十七岁的十九王爷慕容凌鹰也在其中。
  刘离见这情形,有心要避开,然而只是在门口停留的短短一瞬,便被皇上一眼瞧见。
  “是离儿么?来,到这儿来。”他招呼他上前。
  刘离有些诧异。不说别的,单说皇上会叫他“离儿”就已经让人费解了。这般亲昵的称呼方式,一向只会用在他格外喜爱的几个皇子身上。
  但他还是走上前。
  “给皇上请安。”
  “这里不是勤政殿,用不着那么拘礼。”皇上微笑着说,一面细细地打量着他。
  “谢皇上。”刘离行礼如仪。
  此时七皇子的功课只考了一半,可皇上似乎已无心进行下去。大臣们开始低声议论,都说皇上极有可能看中了刘离,想招他为乘龙快婿,于是纷纷向刘尚书道喜。
  刘尚书敷衍地笑了笑,趁人不注意,转过身用袖子擦了擦前额。
  这里皇上仍在仔细注视着刘离。
  “……瑾儿他顽劣,又自幼丧母,也多亏你从小在他身边陪着他……”
  “皇上言重了。”刘离道,“七皇子待我亲如兄弟。”
  一瞬间,皇上望向他的眼眸有些失神。
  “亲如兄弟……兄弟……好……好啊……”说着抬起头,似乎是想碰碰他的脸。
  刘尚书在一旁轻嗽了一声,皇上的眼神突然跳了一下,手也垂了下来,道:
  “朕今天有些乏了,大家都散了吧。”
  门边立着的小太监见这情形,立刻高声唱道:
  “移驾清辉殿——”
  皇上又看了刘离和慕容瑾一眼,转身出了瑶光殿,太监宫女们随后跟上。
  人群陆续散去了,只剩下慕容瑾和刘离站在那里。
  “总算完了!”慕容瑾长出一口气,仰倒在椅子上。
  看到他慵懒随意的神情,刘离知道他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便没再说什么,而是拖过一张椅子坐下,玩世不恭地摆弄着手里的檀木盒子。
  虽不是皇室子弟,因他和七皇子年纪相仿,自小便和他一同在宫中长大。这两个人虽都性格随和而顽劣,但见惯了宫廷政斗的阴暗险恶,外加一向无心权势,因而在外人面前总有些淡漠和疏离。身为养尊处优的皇子,这一点在慕容瑾身上还并未表露得那么明显,可刘离就不一样了,熟识他的人总被他的玩世不恭弄得哭笑不得,不熟悉的人又会被他身上冷漠又略带颓唐的气息拒于千里之外。
  “……弄来了?”慕容瑾看到了盒子,开口问道。
  刘离点点头,将盒子扔过去。
  “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弄一支箫来,居然还要指使我亲自去。”
  “因为你比较懂乐器嘛!”此时慕容瑾已经拿出箫来,细细看着。
  “这还需要懂?你只要派一个人到青石巷口大喊‘七皇子要你们这儿最好的箫,快给老子拿出来!’不就行了。”刘离调侃道。
  慕容瑾白了他一眼,仍旧又看着那支玉箫,仿佛对至交的缺乏头脑的言论表示无奈。
  “这果然是支好箫。我虽然不大懂,但这一点还是看得出来的。”他赞叹道。
  “也不看是谁挑的。”刘离在嘴角勾出一道得意的笑容。
  “好,我谢你了。”慕容瑾咬着牙说。
  “那么,”刘离收起笑容,“你到底要干什么?”
  慕容瑾有些神秘地对他笑了笑,又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玉箫装回盒子里,这才开口道:
  “我听说翠峰山上有一片紫竹林,里面住着一位世外高人,曾经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不知为什么,这两年突然退隐竹林,以清风明月为伴。”
  “所以呢?”
  “所以呢?这样的奇人,难道你不想结识么?”
  刘离没有回答。慕容瑾又继续说道:
  “整日里对着这些老古板我都快要闷死了,这样传奇式的人物,我还真想认识认识。”
  “你觉得世外高人会收礼么?”刘离不屑地说道。
  “这不是送给他的。”慕容瑾说,“这是送给骆毅骆三公子的。那个高人还在云游的时候——大概是三年前——他们就认识了,这是我在悦来酒店那儿听白板先生说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刘离有些好奇。
  慕容瑾一笑,“他叫寒枫,以一柄断肠剑盖过天下豪侠,人称‘断肠寒士’。他的身世是个谜,也从来都是来无隐去无踪的。听说他心性高洁,却能不出山而尽知天下事,性情看法也是独具一格的。怎么养,想见见么?”
  “能不能见到还不一定呢!”刘离奚落他,可实际上已心向往之。
  话说苏荷回到家里,心下有些不快。丫鬟们见她意兴阑珊,便在晚清阁里备下笔砚,在水瑟楼里焚上檀香,自去闲散不提。可苏荷却无心这些,换了一身家常的芽黄色衣衫,走出了小楼。
  月香正在阑干外面晾手帕,苏荷招呼她过来。
  “大少爷呢?”她问。
  “大少爷在那边鼎烟亭呢,十九王爷来了,老爷身上不大好,大少爷在陪他下棋呢。”
  “十九王爷?”苏荷心里一嘀咕。十九王爷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却比他足足小了三十岁,故而心性和小一辈的人差不多,况且先皇过世之时他还是咿呀学语的幼子,皇上登基后铁腕执政,曾经觊觎皇位的各个皇子及其党羽都被他手段利落地铲除干净,而十九王爷得以幸免,后来甚至几度要委以重任。他的母亲虽然年轻,却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时时不忘告诫他要收敛锋芒,宁可做个闲散宗室,也决不手握大权让皇上疑心。故而他看起来更像个世家公子哥儿。只是身为王爷,到底多了几分威严之气。而苏家兄妹一向和他处得不错。
  苏荷向鼎烟亭走去,十九王爷慕容凌鹰,她还是可以见的。
  穿过镶着景泰蓝珠贝的吊顶游廊,就在水瑟楼对面,便是安置了黑香柏木棋桌、雕花棋座、青石方鼎的下棋小亭鼎烟亭。亭子正面,两旁的柱子上嵌刻了一联云: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
  亭上闲坐的两个人见苏荷来了,便住了棋,慕容凌鹰将西边的棋座向里挪了些,苏泽随手拿过一个深蓝色的靠垫铺在椅子上,笑向苏荷:
  “荷儿,来坐。”
  苏荷对哥哥一笑,又转向慕容凌鹰,屈膝请安:
  “荷儿见过十九王爷。”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您老还这么硬朗啊——”
  听了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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