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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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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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毅再也忍不住,一把抱起她向内室走去。
  内室的床塌上铺着一席凉簟,旁边摞着泥金海棠花样的浅黄色云丝被。骆毅将苏荷放下,伸手拂开纷乱在她面上的青丝,露出一双神色炽烈的眼眸。
  一阵凉风从敞开的长窗吹了进来,摇动了床前的一对红烛灯火。松涛阵阵,一层一层传得远了,让人不由得心生宁静。
  骆毅定了定心神,再看看怀中衣衫不整的女子,到底还是慢慢地松开了手。
  他不能,他不能这么做。
  然而苏荷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轻柔道: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顾惜着我是诗礼世家的闺阁小姐。可你刚才说了,在你心里,早已把我视作你唯一的妻子,其实在我心里,又何尝不是早已把你视作我的夫君了呢?我虽未过门,可你我的情分,又何必受这些的限制约束呢?之前在闻雨轩,你的神色我不是看不出来,还有刚才……”她说着说着脸红得更厉害了,“再说,这不是早晚的事情么……”
  骆毅不是不知道,要她说出这样的话有多艰难,也许今晚是真的,他二人都情不自禁了。
  可是……
  骆毅咬了咬牙,在床边坐下,沉声道:
  “荷儿,我的确早已把你视作我的妻子,自然也如同爱重妻子一般爱重你。我知道现在的你也许不介意,但是如今我若是这么做,和乘人之危又有什么区别?”
  苏荷坐起身抱住他的一条手臂,光滑的锁骨贴上他的衣衫,轻声笑道:
  “是不是乘人之危,此刻应该是由我说了算吧?”
  骆毅抬起手想要抚上她的肩膀,却生生停住。如果此刻的他真的触碰到她没有任何东西遮挡的肩,他不能保证自己不会……
  然而他到底还是摸了摸她的头发,苦笑道:
  “荷儿,你学坏了,你知道你现在正在诱惑我吗?”
  苏荷嫣然一笑,伸了个懒腰靠在床边雕了鸳鸯和并蒂莲花的柱子上,全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娇慵妩媚的柔弱。
  骆毅不是不诧异。平日里他常常和苏荷在一起,谈论诗书、品茗作画,亦或是烹茶煮酒、琴箫相和,她从来都是轻颦浅笑,或大方或娴雅,或矜持或娇羞,虽然偶尔也会有妩媚嫣然的样子,但却往往只是一瞬。而今晚她的样子,实在是……
  他何曾见过这样的她,却不是不惊喜,因此才会有今晚这么多的情不自禁,只想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也许是最真切的爱,才能够让一个女子绽放原本就存在于她灵魂深处的妩媚,只在她最心爱的男子面前。
  苏荷觑着他的神色,终于还是理好自己的寝衣,盖住肩膀和锁骨,系好领口的衣结。她直起了身子,抱膝坐好,手腕上的银镯子反射着月色的光辉,映照出她脸上恢复了往日里平静娴雅的笑容,道:
  “好啦,我知道了。我们好好说话就是了。”
  骆毅道:“你总算肯放过我了。你要知道,若是再过上一会儿,我恐怕就要把持不住了。”
  苏荷轻轻一哂,道:“瞧你这话说得,就好像我是蓄意要引。诱你似的。我还没抱怨你,方才占尽了人家的便宜呢。”
  “不是你蓄意,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要上钩的,这总行了吧。”骆毅笑道,“这天都快亮了,你今天也累了,就先……就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吧……”他说着便要起身。
  苏荷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手腕上的银镯子一晃便是呖呖的声响。
  “就这样……要走么?”她轻声道,“你若不在,我……”
  骆毅回身望向她,仿佛是一瞬间,惶恐又从她明亮的眼底泛出。的确,她今天两次经历了生死关头,就这样让她一个人独自置身于黑暗的夜色里,的确是不应该。可是,可是他若是再在她身边待下去,他真怕他会……
  然而他到底还是在她床边坐下,道:
  “我不走,你安心睡便是。”
  苏荷却不说话,忽然勾住他的脖子仰面倒在床上,不容他再说什么,只道:
  “上来陪我。”
  骆毅被苏荷拽得正好压在她身上,她柔若无骨的身躯在他的身。下轻轻颤抖,仿佛他一用力就要融化了似的。
  骆毅叹了口气,终于翻身躺在苏荷的身边,踢掉靴子,脱去外裳,将她搂进怀里,他的下巴蹭着她的头发,有酥痒的触感。
  苏荷含了调侃的语气,在他怀里玩笑道:“难为你,还得继续忍着。”
  “你呀!合该是我的克星。”骆毅道,宠溺般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你在这里,我恐怕是睡不着了。”
  “我知道。”苏荷认真道,“可是如果你不在,我亦会无法安睡。”
  骆毅又将她抱得紧了些,道:
  “那你得答应我,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让我担心了。”
  苏荷“嗤”地一笑,假意嗔道:“这话,你跟你哥哥说去。”
  骆毅松了松手,严肃道:“你再这样说,我可走了。”
  “好啦……”苏荷又向他怀里缩了缩,仰头贴近他的耳朵,软糯的气息吹得他心醉神迷。只听她轻声道:
  “你……舍得么……”
  骆毅笑出了声,只得又抱住她,道:
  “睡吧……”
  许是真的身心俱疲了,二人就这样相拥而眠,很快就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荷香浥露侵衣润(2)

  (接上节)
  次日,苏荷含了三分羞色从一晌酣梦中醒来,骆毅的手仍旧环绕着她。她轻轻滑出他的怀抱,坐在床边,却只睁了眼呆呆地望着床前窗下的一双几乎燃尽了的红烛。正看着看着,一阵暖意从身后笼住她,骆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什么呢,那么出神。”
  她没说话,他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旋即了然。
  “荷儿,我知道你的心思。”骆毅低声道,“我告诉你,其实这几年我也不是一味的无所适事,虽然一直四处游历,但到底也攒下了一份家业,在望月山那头置了一处房产地产,虽然简陋了些,但对于你我是足够了。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就成亲,去做神仙眷侣,你说好不好?”
  苏荷点点头,道:“你能有这样的打算,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也不枉我如今日日担忧思虑,不知如何是好。”她顿了顿,轻轻一扬嘴角,又道,“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咱们从前许下的岁月静好,只怕也不远了呢。”
  可是,可是,这一切真的能结束么?这么多的人,都能够平安健康地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么?
  这样想着,苏荷的眉头微微皱起,但她不愿让骆毅看到,不愿在他此刻满心的欢喜中增加一丝一毫的失落。
  然而骆毅却仿佛是察觉了一般,他的手臂绕过她的肩头,伸出手指按上她的眉心。
  “不要皱眉,荷儿。我不要你再为任何事情发愁。”
  苏荷转过头,正迎上他清和笃定的眼眸,她温婉一笑,靠上他的肩膀,长长的头发在他的胸前垂成柔婉的姿态。
  骆毅继续说道:“你信我,我答允你的东西,一定都会给你的。”
  “我什么都不要。”苏荷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骆毅张了张嘴,却忽然觉得此刻并不用再多说些什么了,只是静静地抱着苏荷,手指穿过她柔顺的发丝。
  半晌,他放开她,笑道:
  “这可不是都快要日上三竿了,苏二小姐可是该起床了?我去叫暗香姑娘过来。”
  他说着便站起身要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苏荷叫住他,神色不安道,“昨晚我被吓得不轻,看得不真切,但隐约听到几句,冷香她……她是不是……”
  骆毅神色一黯,但还是点了点头。
  “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么?”
  骆毅又点了点头,苦笑道:“既是千方百计弄了来要害你的,怎么可能还留下机会呢……”
  苏荷的脸色颓然了下来,轻轻摇了摇头,道:“她到底是因为我才……是我对不起她……”
  骆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安慰似的拍了拍苏荷的背。
  “她们四个,是打小就在我身边的。”她缓缓说道,“月香年纪小,性子也过于活泛了些。暗香和晚香虽好,行事也妥帖,但到底也是年轻不经事的。冷香年纪长些,性子也稳重,父母哥哥一向看重她谨慎稳妥,有她在我身边,他们也能放心些。她虽然并不是日日在我身边贴身服侍,但晚清阁绝对是离不得她的,如今,如今这……”
  骆毅轻声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你。你……好好对待她的家人,尽力弥补些罢……”
  苏荷叹了口气,道:“她是我三岁那年,父亲从人贩子手里买下来的。因为被拐来的时候还太年幼,早就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了,连家乡在哪儿都不知道。我只觉得……墨雨他……”说着又摇了摇头。
  “这跟墨雨又有什么关系呢?”骆毅好奇道。
  “你有所不知。”苏荷的嘴角边泛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纹,却又用含了怜悯的语气向他道,“墨雨是哥哥身边的人,平日里哥哥若有什么事,或是要传递什么东西,都是让他来我这里,而我这边又总是冷香出去,他二人一来二去就暗生了情愫。我本想着等他们到了年纪就放出去,再给他们足够的银子,让他们自己去成家立业的。如今……如今怕是再也没办法兑现了……”
  骆毅停了停,道:“既然是这样,我这里本来事情就不多,你放墨雨几天假,让他……在冷香姑娘的丧事上好好尽尽心罢。”
  苏荷点点头,叹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骆毅不再说话,只握了握她的手指,起身去听松阁外吩咐人唤了暗香等人进来。
  不一会儿,暗香便带着人进来,张罗着收拾床铺、擦拭烛台,服侍他二人梳洗,骆毅自去耳房里更衣。晚香帮苏荷换上了一件玉涡色的横纹广袖薄衫,配珍珠白色绘折枝梅花罗裙,正在梳妆,骆毅已回到内室,彼时的他亦换了一件玉白色夏衣,并无一丝花纹装饰,只在腰间束了一条黑色绣银纹腰带。
  他正要说话,忽听外面月香敲了门道:
  “二小姐,上官大人和唐姑娘来了,仿佛是有急事呢。”
  苏荷一面从镜中看着暗香在她梳好的发髻上插上一支广玉兰勾花纹样的素银簪子,一面道:
  “知道了,你先带他们去随园罢。”
  “何需多此一举呢。”骆毅在一旁道,“明日他们是素日里常见面的,直接带他们来这里便是,也别教他们等急了。”
  听了这话,正从菱镜前的椅子上站起身的苏荷的脸立刻红了,她绞了手里的绢子,急道:
  “让他们看到我们……你……怎么说?”
  骆毅一笑,道:“这有什么,他们俩也是情投意合久了的,自然是能理解的,也不会多说什么。”
  苏荷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对暗香点点头,又道:
  “叫月香带他们过来,你去沏一壶齐山翠眉来。”说着走上前将手搭在骆毅的臂上。
  暗香答应着去了。吩咐了月香,自去宜茗馆沏茶。
  这里苏荷轻轻笑了笑,向骆毅道:
  “明日大哥和唐姑娘自然是定情久矣,却都存了心结才未下定决心长相厮守。你可是想借你我二人的情态刺激他们,好教他们早日成婚?”
  骆毅一笑,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月香便引了上官明日和唐糖行至听松阁。他二人推门进来,正看见骆毅长身玉立站在敞开的长窗边,苏荷姿态柔婉地傍在他身旁,脸上还残留着浅浅的粉红色,见他们进来,只是温婉地笑了笑,转首神色依依望向骆毅。
  见到这副情景,上官明日首先笑了出来,道:
  “我听家里的伙计说,昨日暗香姑娘急三火四地赶来,说是将军府的人在这里生事,赶着寻了骆兄去,结果这一去竟然没回来,晚上又见墨雨来说是要拿你的东西。我只当是出了多大的事呢,这才今天一早就赶了过来,谁想到你们俩竟在这角楼里做起了神仙眷侣。”说着一揖到底,又打趣道,“你们俩这可就不厚道了,也不请大家喝喜酒,今天虽然来迟一步,但应该还能赶得上讨口酒喝吧?”
  苏荷红了脸道:“明日大哥你哄我呢!”
  “瞧瞧!”明日道,“荷妹你这脸可都红透了,可见骆兄待你可不是一般的好啊!”
  苏荷羞涩得说不出话来,只拿绢子捂了脸,掩在骆毅身后。
  骆毅笑道:“明日兄,别再打趣她了,你看她这脸,从昨晚到今天可不知都红了多少次了。”
  听他这样说,唐糖在一旁抿嘴笑道:“苏二小姐脸红多少次可不都是为了骆三公子你呢?也不知你是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竟然让苏二小姐从昨晚就开始脸红了。”她说着与上官明日相视一笑,又道:“可见今儿这喜酒是躲不过去了——”
  骆毅向她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长幼有序,先来后到,这即便是要喝喜酒,也得先喝你和明日兄的才是。”
  这回轮到唐糖脸红了,她含羞望了望明日,低了头绞着手边的衣带。
  明日温柔睇她一眼,却转了话题,向苏荷道:
  “我们都来了这么久了,可一直都干站着说话呢,没酒喝就算了,也不给口茶吃。”
  话音刚落,却是暗香托着茶盘推门进来,笑吟吟道:
  “上官公子急什么,茶可不是就来了么?”说罢将茶盘放在桌上,因忖度着这几个人可能有重要的事要商量,恐自己在会造成不便,遂也并不倒茶,而是径自转身退了出去。
  苏荷看着其他三人落座,自己拿了臂上套着的镯子笼起宽大的广袖,亲自斟茶。那齐山翠眉的颜色出得极好,顺着白玉绘紫荆花的茶壶壶嘴缓缓落尽配套的盖碗里,莹莹一汪浅浅的碧色,更衬得她纤细的手指有一种透明的美感。
  她递了一杯茶到上官明日手中,问道:“听说昨日皇上召了你和十九王爷进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上官明日叹了口气,道:
  “皇上不只召了我们两个,其他的几位王爷也都受到了传召。”明日一面说一面晃动着手里的茶杯,“他突然……突然想要重新调查当年皇长子的死因。”
  “什么?”正要喝茶的骆毅诧异道,放下了举到嘴边的杯子,“那不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吗?”
  明日点点头,道:“当年的皇长子病得的确突然,可也并没有什么蹊跷的地方,谁都没想过要追究。可前几日,皇上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派人把皇长子生前住过的体仁宫翻了个底朝天,硬是找出了几张他生前写的东西,仿佛是这纸上的内容引起了什么怀疑,所以才兴起了要细细追查下去的心思。”
  骆毅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平白无故的……皇上怎么可能……”
  明日打断他,摇了摇头,道:“这并非平白无故。我暗地里托人打听了,似乎是宗正寺卿林源安给皇上上了一本,说是在皇长子死后留下的东西里无意中发现了一封写给当时的皇后娘娘——也就是他生母的一封信,仿佛是颇有怨怼和委屈的样子,只可惜信还没送到先皇后手里,他就已经出事了。林源安疑心这封信与皇长子的突然暴毙有关,因此也不敢怠慢,连忙呈了上来,皇上看了之后才下旨搜宫的。”
  “宗正寺卿?林源安?”骆毅疑惑道,“我记得他仿佛……”他没再说下去,一转头对上明日了然的目光。
  明日点点头,续道:“没错,林源安是将军府的人。”
  苏荷冷冷一笑,道:“那么,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日又叹了口气,道:“皇上把这件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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