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后,江徽璎从邵月眉处过来,陪舅母说笑了个把时辰,欧晴岚看了看天色就决定告辞:“之前答应母亲,今儿回去用晚饭。我哥哥他现在你也知道的!”
欧碧城从前朝永福长公主过世后一直郁郁寡欢,即使自己的身份从大瑞的荆伯世子变成了大秦的岷国公世子也无动于衷。
岷国公夫妇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非常关心的,为了让他开颜,经常喊女儿回去团聚,希望用一家人的亲情感化他。
所以秋曳澜听她这么一说,就打消了留她再坐会的心思,也让女儿别再纠缠:“你舅母今儿得去看你欧表叔,你别闹了!”
母女两个一起送欧晴岚到门口,正要分别,秋曳澜忽然想起一事:“我妹妹秋千在前朝有宜淑郡主之封,但本朝册封宗女命妇时却没提到过她,如今身份却是尴尬。嫂子若有机会,帮我说一说?”
“明儿我就去东宫!”欧晴岚颔首,因为提到秋千,她就想到了秋千之夫程希德,想到程希德就想到了程家跟薛家,就叹道,“之前在西疆时,夫君常念薛相的栽培维护之恩!接到回朝叙功的圣旨时,百忙之中还让我专门去给薛相收拾一份土产,谁想……我们还在路上,薛相竟先走了一步!”
……自大瑞德宗起,历五朝皆为重臣乃至于元老的名相薛畅,于去年八月初无疾而终。
以他的年纪,这消息虽然突然,但也并非不可接受。
由于薛畅一直深得江千川信任与倚重,在大秦建立后第一批任命的官吏中就有他,而且职位如故,所以没人怀疑他的死有什么内情,都惋惜于名相的陨落。
看着同样不知真相的欧晴岚,秋曳澜掩住心中苦涩,温言道:“哥哥的心意,即使薛相在九泉之下,想来也是能够感觉到的。”
……薛畅是自。尽,江崖霜亲自去跟他谈的:“您故世之后,朝廷追封,风光厚葬,荫庇子嗣,这是晚辈给您争取到最好的结果了。”
而薛畅也只问了一个问题:“纯峻那边?”
“在他回来之前您就走的话……”
“那就好,我膝下子嗣虽然往后难免受我牵累,但他们的富贵也出于我,我问心无愧!而纯峻虽然得过我的资助,能有今日,归根到底是他自己的才干与出身,若因我连累了他,却是让我在九泉之下也心难安了!”薛畅言罢,告诉江崖霜,“三日之内我会让你交差!”
江崖霜三拜而退,他离开薛府后的第三日清早,薛家大放悲声,四处报丧五朝重臣薛畅,逝!
第三章 父母苦心
送走欧晴岚后,秋曳澜转身回房,才走到庭中,忽然感到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到脸上,抬头一看,却是又下雪了。
“这倒春寒看来还要寒上些日子!”她伸手接了一团雪花,紧了紧狐裘似乎自言自语的道。
下人正待接话,她又道,“叫厨房里炖锅骨头汤去,等晚上十九和琅儿回来,正好热热的吃上几口。”
江景琨去年被祖母庄夫人现在该喊太子妃接到膝下抚养后,江天驰被立为储君时,也带了他一起住入东宫。太子夫妇的心意这般明显,他自然是如今江氏景字辈最受重视的子嗣,地位更在当年的江崖霜之上。
但这个目前已经被当成太曾孙看待、且受了惠郡王世子之封的皇曾孙在昭德帝面前却不是很吃香。
昭德帝许是爱屋及乌,对江景琨没什么厚爱的意思,反而对江崖霜的嫡长子江景琅更感兴趣。
去年年底江家人纷纷搬出秦国公府时,昭德帝就让人把江景琅接去福宁宫小住,之后江崖霜夫妇搬到这座崇郡王府来了,才把江景琅接回来。不过昭德帝依旧时常召见这个曾孙今天江崖霜上差前,就顺手送了他进宫,晚上下差再去宫门接儿子。
秋曳澜计算着丈夫与儿子回来的时间,又想起陆荷:“给荷儿也留一盅。”陆荷现在还没把樊素练娶过门,所以虽然有了江千川送的宅子,大部分时间还是跟着师父住。
现在就住在崇郡王府内的一座客院内,他虽然不跟江崖霜夫妇一道用饭,不过郡王府做什么好吃的时,秋曳澜也不会忘记他那一份。
但她今日让人备的这锅骨头汤,到晚上时却只有江崖霜回来喝:“皇祖父看今天下的雪大,怕冻着琅儿,就索性留他在宫里住了。荷儿则是被他表叔喊去吃了,他跟穆子宣好些日子没见,想在那边小住几日再来,我已经准了。”
江徽璎常在后院,跟陆荷不熟悉,倒有点羡慕哥哥:“皇曾祖父老接十七哥去宫里小住,女儿都没去过福宁宫呢!”
夫妇两个正要安慰她,不料小姑娘自己又说,“也是皇曾祖母身子不大好,不然肯定也常要女儿去陪的!”
听着她这自信的话,秋曳澜立刻打消了安慰她的心思,转为趁机教育:“所以你要好好跟着邵女师学!不然以后你姐姐妹妹们个个把你比下去,就算长辈们依然疼你,你说你害臊不害臊?”
“不害臊!”江徽璎认真道,“长辈们眼力肯定好!既然喜欢女儿,那一定是女儿身上有女儿自己都没找到的长处!”
“……”秋曳澜无语,江崖霜笑出了声:“璎儿说的是,不过璎儿连眼力更好的长辈们都能笼络好,何况跟你同辈的姐姐妹妹?”
“父亲放心罢!女儿绝对会给您长脸的!”江徽璎甜甜的保证,“邵女师今儿个还夸女儿了呢!”
“是吗?怎么夸的?”江崖霜微笑着逗她,“快说与为父听听!”
享受了会天伦之乐,秋曳澜打发女儿回房预备安置,自己也跟丈夫梳洗更衣,上榻之后亲热了一番,说起他不在家时的琐碎事情,就抱怨秋静澜夫妇太惯着外甥和外甥女:“现在他们跟琅儿接触不多,你又盯琅儿盯得紧,也还罢了。璎儿本来就聪慧,不如同岁的小女孩子那么好哄嫂子三天两头过来,来了就心肝宝贝也似,好不容易调教点规矩,一来就被惯得没了正形!”
“女孩子嘛,总要宠点脾气出来,否则太绵软了,往后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江崖霜向来对她千依百顺,不过在子女的管教上却不是完全赞同,“我知道你是担心她被宠得太放纵了,不过你也说了,这孩子聪慧,等以后长大点,自然就晓得好坏,到时候再引导不就是了?左右她现在才几岁?”
见妻子不赞成的张口似要反驳,他忙问,“今儿嫂子过来是专门看徽儿的吗?”
“也是也不是。”秋曳澜见他问到正事,抿了抿嘴,道,“前两日她说手里有一顶珍珠小花冠,打算送给璎儿戴。今日就是专门送花冠过来的。不过我顺道托了她两件事儿!”
“是什么事?”江崖霜问。
“一则是秋千的封衔;二则就是咱们这府邸!”秋曳澜道,“她答应见到母亲时帮提一提!”
江崖霜沉吟道:“秋千的事且不说,你托嫂子讲咱们这府邸的事……这是?”
“我倒不在乎自己拿钱把这府邸修起来,也不是非得跟八哥、十六哥的郡王府去比!”秋曳澜听出他语气似乎不大赞成,不禁哼道,“但你想,琅儿今年六岁,璎儿四岁,都是眼看着就要启蒙的年纪了!现在琅儿是你自己教导,荷儿搭把手,皇祖父呢也十分关心!没有同窗之类的,也还罢了。但璎儿可是说好了去十八姐姐府上上闺学的!”
“八哥家的宝儿只比璎儿小一岁,也就晚一年进学。你知道我跟八嫂的关系不是很好,大人之间的事情虽然说跟小孩子没有关系,可孩子在自己身边带着,即使八嫂不刻意的教,下人嘀咕几句被听到了,哪能不影响到小孩子的好恶?”
“还有其他房的女孩子既是离开自己家去郡主府进学,家里还能不提点几句?到时候风言风语说咱们已经失了势,连府邸都是破败不堪的,齐打伙儿欺负璎儿怎么办?”
“即使璎儿聪慧,十八姐姐也会看着点,可能去姐姐那边上学的,肯定也是亲朋好友家的掌上明珠,十八姐姐也不可能一味偏帮璎儿,那样姐姐也很难做!”
“不仅仅璎儿,你想珏儿跟璇儿如今也算有两岁了,他们乃是双生子,到时候肯定同年进学,你一个人教得过来?少不得也要延师教导,若请不着合适的老师只能去宫里的文粹阁进学到时候全是堂兄弟或表兄弟的,踩低拜高起来,难道要咱们眼睁睁看着孩子每日回来哭诉不成?!”
双生子是前些日子才有了名字由于他们身体不好,生怕留不住,一直没敢起名字。但正月里时秋曳澜抱他们去给太子妃请安,恰赶着碰上公公江天驰,不知道是不是被两个容貌酷似自己的孙儿吸引了,居然对他们起了兴趣,还亲自挨个抱了会,问过还没起名字后,当时没说什么,但隔日就派人送了一封信笺来,说自己给两孙子起好名字了:排行十九的叫江景珏、排行二十的叫江景璇。
这事颇让秋曳澜哭笑不得:“你不是在可着劲儿抬举你那个大儿子嘛?忽然主动给小儿子的儿子起名,就不怕影响到你大儿子那边的声势?”
不过这两名字也还过得去就算过不去,秋曳澜也不能跑去找公公理论说你起的名字不合我心意,所以只能就这么认了。
说回正题……
不在乎拿自己的嫁妆修房子归不在乎,但涉及到子女的颜面,秋曳澜可不想忍欧晴岚今天就算不提出来要看看崇郡王府,她也会主动提出请这位嫂子帮忙策划下整座王府怎么个修缮法,以带她看看这座宅子都破成什么样子了:她不是非要太子妃给个说法,而是崇郡王府需要这个体面!
江崖霜闻言沉默,半晌才道:“其实这处宅子,是我故意挑的。”
秋曳澜道:“我知道我听荷儿无意中说起,本来还可以选从前的西河王府的是不是?我确实不大喜欢那里,若非为了孩子们,其实我也不在乎这崇郡王府破败不破败。”
西河王府经过之前的折腾早就没什么势力不势力,不过是苟延残喘所以大秦代瑞之后,杨太妃母子难以奢望大秦会给他们继续册封,根本不敢再住王府,匆匆收拾了家当搬到别院,又上表将王府献给朝廷当初给江天驰三个儿子选府邸时,西河王府也在待选之列。
本来江崖丹挑了广阳王府,江崖朱派回来的管家选了蔡王府,西河王府正好给江崖霜。不过江崖霜却没要秋曳澜对此并不觉得意外,不说自己从前在西河王府的生活绝对称不上好,未必肯回那个糟心的地方;就说秋静澜这个真正的西河王府继承人还活着,自己夫妇也实在不合适去住那里。
但江崖霜摇头道:“除了西河王府外还有周王府、燕王府可选,我一个都没要,惟独选了这处府邸是有缘故的。”
秋曳澜皱眉道:“你是怕咱们学八哥和十六哥,以郡王之衔去挑王府,会惹父亲不喜?”
“父亲没那么小气!”江崖霜轻笑出声,“再说如今这情形,往后我最差也肯定要封王的,提前住王府还省得到时候再换府邸或扩建,你说是不是?”
他沉吟了一会,才道,“当时我还没决定要哪处宅子,结果皇祖父就派人把琅儿接到福宁宫去小住你知道,从大瑞的时候,福宁宫都是帝寝与内朝所在,意义非凡。安儿住东宫,琅儿住福宁宫,就算我跟八哥彼此不猜疑,其他人……”
“所以你刻意选了这处破败的府邸,为的是表示你无意跟八哥争?”秋曳澜咬唇半晌,不是很赞成,“但你想过没有?只要皇祖父一日看重琅儿,咱们就算住到草屋里去,那些有心人也不会放心的!你与其选这么个地方住,还不如让琅儿不要进宫的好!”
“不是你想的那样!”江崖霜摇头道,“我跟八哥争不争,根本不是我们兄弟想不想的问题。所以不管我怎么表态,都影响不了结果。”他面上掠过一抹复杂,“我只是担心琅儿!”
“虽然说如今住福宁宫的是皇祖父,但你也知道,朝野上下最忌惮的,其实是父亲!”
秋曳澜一惊:“你是说福宁宫的人……”
“皇祖父年纪大了,除了真正的心腹外,其他人很难不起什么心思!即使皇祖父会看好他,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江崖霜叹道,“所以老实说,每次琅儿进宫,我都担着心,无奈又违拗不了皇祖父之所以瞧中这座郡王府,完全是因为它在在所有列给我选择的府邸里,距离皇城最远,琅儿入宫不便,果然皇祖父接他的次数少了这附近根本寻不着其他可以充当郡王府的宅子,破败一点也只能认了!”
第四章 反击
秋曳澜万没想到丈夫却是为了这么个缘故才选了这处破败的宅子,愣了一会,就问:“那我托嫂子去给母亲诉说委屈……母亲会不会索性叫咱们换座离皇城近的宅子?”
“不好说!”江崖霜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苦笑道,“这种宅子之类的事情,无论父亲还是母亲,其实都没有委屈咱们的意思否则当初也不会把前瑞的燕王府、周王府、西河王府都列在上面给咱们选了,西河王府乃是你娘家故宅,是从大瑞开国起修缮经营下来的,其中的齐全你比我还清楚;前瑞燕王、周王出于谷氏,他们两个的府邸耗费都不少,论富丽辉煌绝不在广阳王府与西河王府之下,现在这座宅子其实是凑数才写上去的。”
“那会珏儿跟璇儿一起发热,我白天黑夜的陪他们,根本没管选府邸的事儿,哪里知道这么多?”秋曳澜既尴尬又恼火,打了他一下,“你早点怎么不跟我说的?!”
江崖霜无辜道:“珏儿跟璇儿好起来后,你亲自过来看了一回,不是跟我说你觉得这宅子不错,虽然大部分屋子都不好用了,但正好推掉按你喜欢的重建?要换成现成的好屋子,拆又不是不拆又不是反而为难?我以为你喜欢这里,心下还窃喜歪打正着呢!有表功的机会怎会承认是为了琅儿选的?”
“……”秋曳澜沉默半晌,忽然伸手到他腰上,拎起一块软。肉狠狠一拧江崖霜痛呼一声,赶紧告饶,却听妻子愤怒的道,“我道父亲母亲就拿这么座宅子打发了咱们,怕你心里不痛快,当然是绞尽脑汁的夸这里好了你这个蠢材居然还当我是真的喜欢这种破败宅子?!”
这座郡王府,离了主屋区域,其他地方妥妥的荒野废宅,出去说闹鬼都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啊!
她这么正常的审美,怎么可能看中这种地方!
江崖霜觉得自己真是太冤枉了:“你要就说喜欢这宅子方便重建也还罢了,你当时还喜滋滋的拉着我描述新建的亭台楼阁,我熬了几个晚上才画好你中意的图纸我能不相信你是真心想自己盖房子么?!”
“那还不是怕你伤心!”秋曳澜拿起榻边的隐囊,一边“砰砰”的砸他,一边怒喊道,“做戏做全套你懂不懂的?!你不想想那时候珏儿跟璇儿才好,我没日没夜守下来,累得跟什么似的,就想好好睡几天补一补精神,再怎么想自己建房子,至于赶着那几天缠你画图纸?!”
她那会好不容易看着两个儿子息了热,终于有空去看一眼新家了,结果到地方一看差点没气死,让马车拉着绕城三圈才把怒火按捺住,回秦国公府去强颜欢笑装欣喜哄丈夫结果呢?合着是白费劲了!
江崖霜左躲右闪的抵挡了几下,见妻子砸个不停,索性和身扑上去,连隐囊带人按在榻上,先在妻子脸上偷个香,才坏笑道:“就是看你那么累了还每晚兴冲冲的催我画,我想你果然是对此有兴趣,竟然连劳累都不觉得了!”
“……”秋曳澜简直想吐血,挣了几把挣不开,忽然抬头去吻丈夫。
江崖霜自是欣喜的迎合结果两人极缠绵的吻了一会,秋曳澜忽然翻脸,贝齿一用力,就待要咬他,偏江崖霜早料到这一幕一样,极快的收回舌头,让她生生咬了个空,得意道:“就知道你会这样!”
“你真是太讨厌了!”秋曳澜算计失败,没好气的喊道,“一点也不让着我!哪有一点点做丈夫的样子,我当初真是看错你了!”
“怎么没有做丈夫的样子了?”江崖霜闻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