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是重点,她是太后亲自选的人,又有鄂国公夫人帮忙说话,太后的心意,可不是本宫侍疾个几日能够笼络过来的!”江徽芝冷笑,“她真正的目的,是怕本宫跟陛下相处太久了,叫陛下冷落了他们母子才是!”
“那娘娘怎么还要答应操办圣寿节以及永福长公主殿下的下降礼?”宫人急道,“这两件事情,办好了是应该的,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可就麻烦了!而且,皇后既然明确把这两件事推给娘娘,定然是不安好心的!岂能不从中阻挠?到时候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为难娘娘娘娘真是何苦呢?”
“她被禁着足,你觉得这偌大宫里,本宫不出来操办谁出来?”江徽芝轻咬了下唇,叹道,“难道就这么不管不顾太后的圣寿,还有永福下降了?!”
宫人眼珠一转,道:“之前皇后才挨罚时,太后有意让娘娘您暂摄六宫!那时候娘娘不是说您不会打理宫闱给推辞了?就说您这两件都不会做……”
“你可知道皇后为什么挑了这两件事来占本宫的时间,以免本宫继续去泰时殿伺候太后、且与陛下相遇?”江徽芝淡淡道,“毕竟她如今禁着足,自己不方便去给太后请安已经是怠慢了,怎敢公然阻拦我?”
“但无论圣寿节还是永福长公主殿下的下降,皆是与太后有关的事情。后者更是太后纵然病倒在榻也会时刻挂心的大事儿……她打发本宫去办这两件,太后知道后不但不会怪罪,反而会觉得她考虑周到!”
“这也还罢了最好本宫做的不够好,这样不用她自己说,太后也会发话让她不要禁足,出来操办这两件事了!本宫如果说不会做,那等于立刻让她解除禁足令!”
宫人若有所思:“说来说去,皇后就是想着做好人!明面上提醒娘娘去操办太后的圣寿与长公主的下降,暗地里却预备下阴手让太后与长公主都误会上娘娘完了好换她的处置取消?”
“她确实会做好人!”江徽芝淡淡道,“至于会不会在本宫办这两件事时下阴手却不好说,毕竟她现在无法亲自主持,只能通过派遣下人遥控,万一被看破可就完了!本宫倒觉得她更可能仗着本宫毫无经验这一点,加以误导!反正你也知道,太后素来疼她,随便有个什么理由,太后也就愿意放她出来了!”
“这是让娘娘给她做嫁衣?她想得可真美!”宫人忿忿道。
江徽芝倒是很平静:“她是陛下发妻,理所当然的六宫之主!宫闱里出了岔子她固然要担着责任,但宫闱里的人做了事情她也可以分润功劳……你道本宫之前没想到三月的圣寿节跟四月的永福下降吗?只是以本宫的位份,还有太后对本宫一直以来的不喜,去提也只会被怀疑别有用心罢了!”
“那娘娘就这样让皇后占便宜?”宫人不甘心的问。
“本宫的便宜哪有那么容易占了去?”江徽芝冷笑了一声,轻蔑道,“如果本宫把一切办好了,还用她出来做什么?!再者,她以为本宫接手了这么两件事就没空到泰时殿了吗?圣寿节每年都是那么回事,今年无非就是太后不愿意自己的寿辰抢了永福长公主殿下下降礼的风头!只要不出大的岔子,想来太后根本不会在意!”
“所以真正需要操心的也就是永福长公主的下降礼,关于这个……”江徽芝面上浮上一丝冷笑,“本宫可是记得,当年先帝还在时,太后为了让群臣认可陛下的实务能力,曾经让本宫那十九叔辅佐陛下给常乐公主的下降礼拟过一个具体的章程,还顺手给永福长公主也拟好了!这可是现成的东西!”
宫人迟疑道:“但十九公子肯拿出来吗?婢子觉着四房到底偏心皇后!”
“没听本宫说吗?”江徽芝白了她一眼,“是十九叔辅佐陛下陛下那里不也有?!倒是给了本宫去跟陛下说话的机会……嘿!”
……泰时殿上,江太后懒洋洋的问林女官:“宫里现在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遣人提醒了江贵妃,关于三四月里要办的大事。”林女官轻声道,“没什么大事儿,您别挂心!”
江太后没理会这话,眯眼沉思了好一阵,正要说话,殿外忽然奔进一名神色匆忙的宫人:“娘娘,西疆出事儿了!镇西军粮草被奸细所焚,全军大败!”
第六十二章 殿上争议
在西疆战败、而且是大败这种事关社稷安稳的大事面前,金氏之死、江崖晚父子的不对劲、皇后与贵妃之间的暗斗……统统都是浮云!
江太后第一时间抱病召开朝会!
“足够镇西军上下使用三年的辎重焚烧殆尽?!”薛畅闻讯几欲吐血,“这、这如何可能?!”
无怪他抓狂从当年谷太后听政,到后来二后争权,再到现在江家当家,他这个宰相之所以地位稳固如山就是生财有道,顶着两代外戚的折腾,始终保证着大部分黎民的安居乐业,以及两大边军的供给。
也就是说,镇西军被烧的这批辎重,完完全全是他一粒米一颗粟攒下来的!
像镇西军这种国之精锐,吃穿用度的开销可想而知!足够他们三年用的辎重是个什么数字?只看现在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脸色好的就知道结果了!这么大的损失,薛畅怎能不心头滴血?!
“此等大事,料韩季山应不会虚报……追究责任的事等等再说,先议应对之策:如今镇西军困守沙州城,沙州城若破,其后两百余里都无险可守,惟有退至望城!”江太后还带病容的脸色苍白,此刻则因愤怒成了苍青,“但望城粮草储备不足,决计供应不了大军!诸卿可有什么法子?”
“沙州之后是相州,可先动用相州府库应急!”淮南王立刻道,“同时从国库速拨辎重粮草送至西疆,以备战事!”
“虽然说这几年风调雨顺,国库十分充实!”江天骐脸色不太好看,淡淡道,“然而西、北两面同时开战,消耗也不小!前两日镇北军来报,也提到辎重需要补充!这会若给镇西军补上,不知道还有没有给镇北军的了?”
淮南王皱眉:“西蛮兵临城下,难道不管不顾?望城若失,西蛮便能长驱直入到时候连相州都要被波及!一个不小心恐怕就是高宗时的相州之乱重演!”
瑞高宗时,镇西军也大败过一次,从沙州一路败退到相州,连相州州城都丢了。结果西蛮在这两州大肆杀戮掳掠主要是相州,因为沙州苦寒,油水远不及相州。最后导致相州人口锐减五成之多,足足数十年元气难复。
“望城后面不是修了锁蛮关跟落凤关?”江天骐诧异的提醒,“此两关就是当年相州之乱后,高宗皇帝怜惜子民,凿山筑成,以备不测……望城如果当真守不住,退守这两关也足够保下相州了!”
“那两关未必保险!”这次开口的却是薛畅,他可算从巨大的打击中回了神,脸色阴沉道,“毕竟相州之乱已经是高宗皇帝时候的事了,这么多年来,这两关从来没有经历过兵临城下的威胁!战备岂能不松弛?”
“可以让镇西军取代这两关原本的守军!”江天骐反驳。
“那也不行!”薛畅想都没想,“四年前阮清岩曾递上来要求修缮这两关的文书,列举了这两关目前的情况连大门都破烂不堪,其他地方更不要讲!但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未能拨款下去,这样的两关就算让镇西军取代原本的守军,又岂能保险?尤其粮草不解决,军心不定,还怎么守?!”
江天骐皱眉:“还有这样的事?!为什么这两关不修缮?四年前国库似乎没有很吃紧吧?”语气颇为不悦,显然是在怀疑薛畅变着法子维持自己的学生。
索性兵部尚书易太章接话道:“薛相所言不差主要是昔年谷氏当政时,锁蛮、落凤这两关的守将都是谷氏门人,自恃有谷氏撑腰,又以为有沙州与望城挡在前面,只差把两座雄关拆了卖钱!所以……”
“那为什么不拨款修缮?!”江天骐不耐烦的再问。
他以前是易太章的下属,如今也不过跟易太章平级,当众语气这么冲,简直像是上级呵斥下级了,易太章眉宇之间不由闪过一抹不喜。只是顾忌着江家现在的权势到底忍住了,淡淡道:“因为这两座关差不多都被拆空了,要修缮的话绝不是小数字。当时国库虽然不是很吃紧,但北疆已经在开战,为防万一,这笔开销就暂时被按下去了这是我跟薛相商议下来后,禀告秦国公,国公大人也应允的!”
听说是秦国公也认可的做法,江天骐这才作罢,只是眉头紧锁依旧。
“国库如今的存粮,在保障镇北军等处需用的情况下,最多能拨多少给镇西军作补?”江太后听到这里,皱眉问。
这个问题只有薛畅能回答:“如今刚刚开年,距离秋收还早。最多只能拨给镇西军两个月之用!余下的,须向各地府库筹集!”
“两个月?”江太后脸色不太好看,这才二月初,两个月后是四月,就算算上粮草送去西疆的时间,恐怕也撑不到秋收!何况时间到了秋收也不是说马上就能变成镇西军的粮草的,毕竟还要收割、征收,再押送进京,入库,完了再拨调……
“各地府库大约能筹集到多少?所费时间呢?”
薛畅的回答仍旧不是很乐观,主要是个时间问题,京中距离沙州虽然遥远,但好在国库里的粮草都是现成的,懿旨下去马上就可以开始调集、安排运转。但各地府库就麻烦了,看在朝廷的份上他们不敢不给,但给多给少就难说了。
而且也不可能每个地方的府库都派人直接送去沙州在薛畅的考虑中这些还是其次,他最担心的是,大瑞目前的政治环境下,这种突然插出来的征粮,肯定会给底层的黎民带去一场浩劫:“朝廷征一,层层下达至庶民,恐已言十,如此,应急之策却成了苛政,岂能不失民心?!西疆战败、镇西军痛失辎重虽然也涉及国本,但目前看来还只是一隅得失,一旦为此惊扰庶民,却是关系到社稷的安稳了!”
“尤其,眼看着就到了春耕之际,若在此时扰民恐怕……”
江太后闻言深深的皱了眉,深知自己家那些党羽是什么德性的她,太清楚薛畅的担心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了!
……也不能说江家党都是些贪官,主要是目前的政治情况就是,只要靠好了江家,犯了国法也有人说话。手握大权,又失去了制约,贪欲岂能不横生?当然也有人持守得住但守不住的肯定是大多数!
“春耕不好,秋收必受影响!到时候雪上加霜,其后果,怕是连镇北军那边也要受影响!”薛畅还没说完,“所以臣建议,西疆或北疆,是否可以考虑议和?”
这话听着实在沮丧,刚刚还帮他证明过的易太章便怫然不悦道:“薛相此番言论虽然是从粮草难以为继上考虑,但也太过了吧?不说其他,就说西蛮与北胡,哪一边不是贪得无厌之辈?!尤其此番镇西军大败,西蛮可谓是气势如虹、北胡虽然连败,得知此讯定然也将心生冀望!这眼节骨上咱们却去提出议和,岂非是自投罗网,由着他们狮子大开口?!”
“镇西军此番大败是因为辎重毁于奸细,事情过于突兀,全军上下都措手不及所致!”薛畅平静道,“并非真正的兵败!只要粮草接上,军心稳定下来,想来不难反攻!届时西蛮锐气受挫,至少北疆如果提出和议,咱们吃不了大亏的!”
本来北疆就一直落在下风,只是江天驰既想一举竟全功,又不愿意折损太过,采取稳打稳扎、徐徐推进之策,这才十分耗时间。北胡那边这两年可以说是苦不堪言,如果能和谈,他们巴不得大瑞在西疆失利确实可以带给他们狮子大开口的指望,但正如薛畅所言,若镇西军打一个漂亮的反击战,北胡的希望破灭,肯定也会乖乖儿谈了。
江天骐脸色阴沉:“镇北伯承先人之志,筹谋多年才有今日之局,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
彻底干掉北胡,是秦国公时就有的打算,然后是济北侯如今秦国公还在卧榻,济北侯却已经先走一步,再也看不到北疆的宁靖了。
江天驰好不容易借着叔父过世的机会坑了北胡一把,才占到先手的优势,倘若就这么为西疆买单而错失彻底铲除北胡的良机,不说从江家上下两代人付出的奋斗上考虑,就考虑这种机会以后不定再有,也难怪江天骐接受不了。
而且江天骐敏锐的察觉到:“薛畅话说的好听,分明就是在替秋静澜那小儿开脱!”
听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什么“四年前阮清岩曾上书要求修缮两关”、什么“大败是因为辎重毁于奸细”、什么“并非真正的兵败”、什么“不难反攻”……最后过渡到议和,不就是在暗示众人,这次镇西军吃了败仗不能很怪他们,只能怪奸细太狡诈,而且接下来如果采用了薛畅的建议,镇西军果真反攻犀利,那江天骐保证,事后薛畅绝对会抓住这一点不放:“先前兵败固然有过,其后反击也算戴罪立功了!”
江天骐自不希望秋静澜这么好过关!
“总之,先将国库中可以调拨给镇西军的粮草运转去沙州,命他们无论如何守住落凤关!”以前就说过,江太后的政治能力就那么回事,所以听来听去也是难以决断,索性她到底有这么多年被推在台前的经验,还分得清轻重缓急,“绝不能让西蛮进入相州!”
户部与兵部一起去办这事镇西军无米下锅的窘境既然已经作出了应对,那么接下来就开始讨论追究责任了!
第六十三章 秋风身世被揭露!
统帅韩季山自然是首当其冲!
“沙州重地,居然被焚毁三年辎重!韩季山简直就是混账!这等人如何还能为帅?岂不是要害死三军?!”
率先开口声讨的是工部尚书张慕德,他是江天骜的同科好友,也是江天獒最坚定的盟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对付秋静澜的机会骂韩季山只是个幌子重点是,“非但韩季山,镇西军当年在况贼手中尚且保西疆太平无事十余年,如今到韩季山这班人手里仅仅数年竟有如此大败,更使满仓民脂民膏毁于奸细之手!足见这些人何等无能、统统罪无可恕!”
“说到奸细,未知西疆之奏可否提到奸细究竟是何人,又是受何人指使?”淮南王嫁了女儿表了态,当然也要干活毕竟薛畅的身份与立场,都注定他不大好明着替秋静澜说话,何况张慕德现在还没直接提到秋静澜呢,所以楚霄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举笏道,“沙州库仓素来守卫森严,而且各仓之间都设有隔离,大军三年辎重何其之多?!却在一夜之间焚烬,说没有内奸怎么可能?!”
张募德哼道:“宗正卿何必把话题拐到找奸细上去?不管是不是有内奸,也不管有多少内奸,总之都是韩季山等人身为镇西军中。将帅,昏庸无能,才导致了这一切!”
淮南王嘿然道:“张尚书你这么急着对付韩季山等人做什么?!铲除奸细的重要,难道不在问罪将帅之上?毕竟这些奸细既然能够焚烧沙州库仓,导致大军兵败,焉知不能再毁望城等地的粮草,甚至连国库再拨的这一批也未必安全!这是三岁小儿都能够明白的事情,张尚书却避而不谈,难道是怕奸细被查出来么!?”
“荒唐!”张慕德脸色一沉,转对江太后道,“恳请太后娘娘主持公道:宗正卿分明就是因其嫡女嫁与江家八公子,与镇西军部将阮清岩的表妹宁颐郡主成为妯娌,故意偏袒,甚至出言污蔑下臣!”
“满口胡言!”淮南王不甘示弱,跟着奏道,“镇西军新败,宜稳不宜折腾,张尚书一不问奸细二不顾大局,一心一意要追究其将帅,摆明了是在胡搅蛮缠!简直就是刻意资敌!”
“……”江太后默然片刻,忽然扶额,“哀家身子有些不适,先退朝半日,然后再议!”
……群臣无语,知道太后自己拿不定主意,这是要去找秦国公做主了。
这天的朝会江崖霜破例没有参加,因为他刚刚出门就被江崖云拦住了:“关于此番西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