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妻(良人无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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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妻(良人无情之一)-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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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常君来到她面前,深邃黑眸凝视着她,“市集好玩吗?”

  “很热闹……”她的心没来由地怦怦跳快了起来。“很好玩。”

  “下回,和我一起去吧。”说完,他转身走出大厅。

  刘惜秀怔怔伫立在原地,半晌后才终能回过神来,清秀脸庞蓦然涌现了片片红霞。

  她、她没听错吗?

  秋高气爽,黄叶翩飞。

  和他并肩踩过厚厚的落叶,刘惜秀突然发觉,这段崎岖不平的山路怎么走起来变得步履轻快许多,且沿途风光秀丽,景致宜人极了。

  她手上拎着提篮,脸上藏不住满满的喜悦。

  身旁的他高大挺拔,每踏一步都是她的两三步,可是他却有意地放缓了步伐,像是怕她跟不上,落了单。

  她心头鼓涨着暖暖的幸福感,忍不住将掌心贴在胸口,感受着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好确认这一切不是梦。

  明知不该多想,偏偏心自有主张,浮翩若蝶……

  “今天天气不错。”

  “是、是呀。”她羞涩道。

  看着她低垂得几乎躲进自己胸前的头,刘常君不禁微牵动嘴角,“地上有银子吗?”

  “有银子?哪里?”刘惜秀倏地抬起头,目光专注地四下搜寻。“在哪里?”

  他想忍,终究还是没憋住,低低笑了起来。

  常君哥哥--笑了?

  她怔怔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和耳朵。

  他的笑容随即敛止,“怎么?”

  “你……笑了。”她屏住呼吸,感动得心头一片乱糟糟。

  “王法有规定我不能笑吗?”他挑眉问道。

  “不是……我、我开心哪!”刘惜秀话说得结结巴巴,瞅着他的眸子却渐渐湿了。

  “脑子还是那般不灵光。”他瞥了她一眼,而后负手率先前行,走了几步回头见她还在发愣,不禁微扬声,“不去吗?待会儿市集都散了。”

  “等、等一下!”她急急追了上去。

  刘常君看似自顾自地走,可还是留心等她跟上了,才缓缓迈开步子。

  “……我要去。”她小小声在他身侧咕哝,轻轻央求。

  他嘴角有抹笑意隐约浮现。

  还是爱跟,也还是那么傻愣愣,笨得无可救药。

  刘惜秀心念一动,茫然地竖直了双耳。

  是听错了吗?怎么好像又听见谁说了“傻子”两个字?

  市集热闹如故,各式形形色色的小贩都有,蜿蜒连绵的摊子顺着柳镜河畔,由镇东排到了镇西,虽不若京城繁华,倒也有颇有一番丰衣足食的安乐景况。

  刘惜秀手上挽着空空的提篮,心下已经盘算好了该添置些什么用品。

  刘常君走在她身旁,虽没有刻意亲近,却默默地守护着她。

  人多了,他伸臂为她挡住拥挤人群,小贩太过热情,他一个冷冷眼神就阻止了那些个欲对她脱口而出的轻薄话。

  刘惜秀却浑然未觉,只要一进了市集,就忍不住惦念着该帮他买些什么好东西。

  “夫君,你瞧这衣带如何?”她伸手轻抚那条淡绿色腰带,上头流云丝线绣得极好,若是系在他腰间一定很好看。

  “为什么总买我的东西?”他注意到了,“你自己呢?”

  她一怔,双颊微红了,呐呐道:“我不缺什么,不用看了。”

  他突然皱眉,倒瞧得刘惜秀有一丝心惊。

  “呃,老板,这条衣带多少钱?”她怕他反对,连忙急急和老板交涉。“七钱银子?能不能便宜点,下次我一定再来光顾……六钱银子吗?好,就六钱,谢谢老板。劳烦帮我包起来。”

  刘常君不发一言,眉头却蹙得更紧了。

  她将包裹好的腰带放进挽篮里,小声地解释道:“将来你中了举,出入门外,系上这个也光鲜合适些。”

  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无言。

  要怎么说,她才肯将心思稍微放在自己身上一些些?

  难道见她这般辛苦熬着,眼底心里只有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他,他心里会好过吗?

  见他又不言语了,刘惜秀心下一揪,怕是自己又哪儿做错了。

  接下来她心不在焉地逛着,不忘偷偷瞧着他的神情,暗自祈祷他早些消气。

  就在经过一摊卖钗环脂粉的摊子前,刘常君突然拉住她。

  她疑惑地抬头望着他,“夫君?”

  “选一个。”他命令道。

  “选……”她低眸看见摊上各式精致的花钿簪饰胭脂,心下一跳,惊讶的开口:“你、你是说?”

  刘常君有些尴尬,随手拿起一支簪子,粗鲁地递到她跟前。“就这支吧,挺好的,就这个。”

  她脑子乱昏昏,心窝阵阵发热,伸手接下那支他为她挑选的蝴蝶簪子。

  “老板,多少钱?”他也未说价,自腰间取出银子便给。

  “常君哥哥……”

  “走了。”他不自在地别过头去,迳自走了。

  刘惜秀忙跟上前去,整个人恍若踩在云端那般地晕陶陶,无比珍重爱惜地紧紧攒着簪子,像是每走一步,幸福都在心窝里乐开了一朵花。

  好似是梦,可就算是最好的梦,也没有这么地甜、这么地美……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就算日子再苦再难,也算不得什么了。

  第六章

  孙伯玉过后还是亲自来了几趟,每回都苦口婆心说服着他们搬去同住,可是刘常君态度依然坚决婉拒,只说功名未成,无颜叨扰。

  这天,孙伯玉改为来找刘惜秀。

  “秀丫头,别忙和了,和伯伯在树下坐会儿,伯伯有事跟你商量。”

  “是。”刘惜秀只得放下了正在熬煮的一锅汤,用布巾擦净了手,默默地跟了出去。

  在不远处的柳树下,孙伯玉在她亲手钉制的矮凳上坐了下来,先是环顾了四周秀色山景,这才回过目光注视着她。

  “秀丫头,你帮伯伯劝劝他吧。”

  她有些为难,温言道:“伯伯的好意,我和夫君都是时时记挂在心底的,可是夫君对前程自有打算……我都听他的。”

  “正因你是他的妻子,若当真为他好,就该以他的福祉为先。”孙伯玉慈蔼地规劝道:“君儿天资聪颖,文武全才,五个月后的春闱和殿试,我对他有十二万分的信心,可是朝廷百官龙蛇混杂,有些事若伯伯不先帮他注意、提醒些,他一定会吃亏的。”

  “伯伯的意思是……”她迟疑。

  “就算是天子门生,也该背后有个倚仗较为妥当些。”孙伯玉就事论事道:“你可知如今全国举子已集聚到京城,到处投帖拜访朝廷各方势力,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伯伯相信君儿绝对能凭自己的真本事鱼跃龙门,可是……我说秀丫头,他熬干了灯油似地寒窗苦读经年,为的是什么?又担得起这“事有万一”的风险吗?”

  刘惜秀不禁踌躇了。

  孙伯伯的话确是极有道理……

  “到伯伯家的别院住下,是半点也不打扰伯伯的。”孙伯玉正色道:“这几个月内该准备的、该拜访的长辈们都由我领着去,他们都是你爹昔日同僚旧友,虽说这两、三年没联络了,可若是一见故人之子如今出落得这般卓然出色,想必也极是高兴的。”

  她明白孙伯伯的弦外之音。

  爹故世这几年,她也隐约窥知几分宦海沈浮,人情冷暖的现实,当年那些爹爹的同僚何曾有谁再来关心过他们孤儿寡母……可是人活着,要挣个局面,占上一片天,总有些面上的交际不得不做。

  她最担心的就是常君哥哥一身傲气,怕受不得这个,若有孙伯伯帮忙提点些,想来或许会好些。

  “我试试。”她一腔心思都牵挂在他身上,不得不为了他想得更多、更深。

  “好、好。”孙伯玉如释重负,欣慰的点点头。“如此一来,伯伯就放心多了。”

  “孙伯伯,秀儿会尽力一试。”她顿了顿,又道:“可假若夫君不肯,还请伯伯成全,切莫见怪他,好吗?”

  孙伯玉笑了笑,“有你说项,我想他会肯的。”

  “其实……”她轻咬下唇,欲言又止。

  “伯伯先走了。”孙伯玉拍拍她的肩,意味常长地道:“这事就烦劳你了。”

  她哑然无言,心下却是没有半点把握。

  虽然这阵子常君哥哥对她神色和缓不少,也经常闲谈三两句,不若往常那般拒她于门外,可是她心知自己对他的影响力实是少得可怜。

  刘惜秀怔忡地回到灶房,拿过木匙拦着那锅煨得浓郁飘香的难汤,心底不禁挣扎了起来。

  一顿饭辰光,刘常君总见她欲言又止,不是叹气就是发呆。

  吃完了饭,他放下箸。“有事跟我说?”

  “夫君怎么知道?”刘惜秀一脸愕然。

  “全写在脸上了。”

  “噢。”她讪然笑着。

  “孙伯伯要你劝我?”

  她点点头。

  “你希望搬离这儿吗?”他直视着她。

  她沉默了一会儿,再点了点头。

  为了他好,也为了他的前程,她没别的选择。

  刘常君心底一冷,还说什么“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说穿了,和他待在这穷乡僻壤的清贫日子,她也是过怕了吧?

  亏他还以为--还以为她是因为他,所以觉得粗茶淡饭也甘心……

  原来统统又是他的一厢情愿。

  “受够这样的苦日子就说一声,何必佯饰?”他一挑眉,神情更冷了。

  刘惜秀一怔,眸光闪过怅然的悲伤。夫君怎能这样说她?这些年来,只要能在他身边相陪,她又何曾觉得苦过?

  但是孙伯伯说得对,他现在需要的不仅仅是寒窗苦读,还有更多更多,都是她无力给予他的。

  “眼下就快应考了,孙伯伯的一番心意,对大家都好。”她开口解释,希冀他能了解。

  真的是对“大家”都好吗?刘常君冰冷的眸光里掠过一抹讽刺,却也抑不住胸口那阵深深的悲凉感,将一颗心一点一点地扯沈了下去。

  “那就去吧!”他终于开口,语气淡然无波。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他没有理由不成全她,不是吗?

  “真的?!”她不禁又惊又喜,“你、你答应了?你同意了?”

  “明日收拾收拾,最迟后日就走。”说完他就起身离去。

  刘惜秀万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不禁傻傻地憨笑了起来。

  她心下欢喜的,不是今后就要搬到雕梁画栋的豪宅园邸里去享受,而是常君哥哥真的愿意听她说项,接纳她的建言。

  “傻子,胡想什么呢?”她强自定了定神,匆匆收起吃残了的碗盘菜饭,一一堆栈在托盘上,捧着就往灶房去了。

  现在最最要紧的是常君哥哥的前程,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呀,给我安分些!”她郑重叮咛着自己的一颗心。

  千万、千万莫再无缘无故跳得乱糟糟了。

  他们的行囊极是简单,两三个包袱就收拾妥了,最多的是他那几大箱子的书,足足占了马车上的大半位置。

  到了气势恢弘、宽敞典雅的孙府之后,孙伯玉偕妻亲自来迎,笑意晏晏问候不绝,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眷眷不舍地离了别院,好让他们先行歇息、安置行当。

  孙家如此热情相待,刘惜秀心中的忐忑总算稍稍安稳了些。

  “夫君,孙伯伯一家子真是好人。”她脸上掩不住万分感动地道:“将来咱们若有了能力,得好好报答人家才是。”

  刘常君见她这般欢喜,心下滋味极是复杂,也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气恼,只得低头继续整理箱子里的书册。“嗯。”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两声轻敲。

  “请进。”她回过头去,柔声唤道。

  走进来的是两名巧笑倩兮、看着就伶俐勤快的丫鬟。

  “大少爷、大少奶奶,我是甜儿,她是灵儿,自今日起负责服侍两位主子的日常起居,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们便是。”甜儿笑咪咪道。

  “这……”刘惜秀有些不知所措,求助地望了自家夫君一眼。

  “如此有劳二位了。”刘常君语气淡然从容,并末端摆架子,可眉宇间自然流露出清俊丰华的名门子弟气质。

  再加上他浓眉朗目,身形修长挺拔,虽只这么静静伫立着,也有着说不出的玉树临风、翩翩风采,就连和他朝夕相处的刘惜秀都常常为此心动不已,更何况两名初见的小姑娘?

  “这是奴婢分所当为。”两名丫鬟小脸飞红,娇羞地对着他甜甜道:“大少爷客气了。”

  刘惜秀眨眨眼,看了看这个,再看了看那个,心底怪怪的,隐约有些泛酸,却又有一丝与有荣焉感,不禁矛盾地笑了起来。

  幸亏这两年来常君哥哥隐居乡间读书,极少露面,否则她家的门坎恐怕早被倾慕而来的婆婆妈妈们踏平了呢!

  “咳!”她清了清喉咙,浅浅笑道:“那么就辛苦两位姑娘,帮着我相公整理这些书册了。”

  “是,少奶奶。”甜儿和灵儿兴高采烈应道,迫不及待上前殷勤的帮忙起来,围在刘常君身旁忙得不亦乐乎。

  “跟我来。”他浓眉微皱,突然放下手上的手册,不由分说拉了刘惜秀就往外大步走去。

  “相、相公……”

  这座静谧的别院接连着处小园子,没有荷花塘,却也是幽静别致,自有一翻绿意盎然。

  “你别多想。”他放开了她的手,浓眉蹙得更紧。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倒教刘惜秀一头雾水了起来。

  “夫君,别多想什么?”她望着他,满眼迷惑。

  刘常君有一丝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假意看着棚下的几丛娇艳蔷薇。

  “就是什么都别多想。”

  她纳闷至极,还是柔顺依从。“是。”

  “还有,自今日起既已欠了孙伯伯的情,日后我自会报答他老人家。”他回过头来,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那双久操家务、粗糙冻红了手上,眼神一痛。

  他恼她的手怎能伤成这般模样,更气自己的牵挂和不舍。

  “你就安生过日子,别再争着要去做家活儿,省得给人看笑话。”他微微咬牙,接续道。

  她心下一痛,像被一记棍子打沈了去,她紧紧屏住呼吸,却憋不住涌上心间的辛酸感。

  难道是说,她给他丢脸了吗?

  刘惜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不是伤疤便是老茧,丑陋真实得就像她的出身,半点也瞒不了人。

  是啊,他说得对,光是看她的模样就知是个只会做粗活的妇人,既不懂得风花雪月,也不熟谙琴棋书画。

  可是这不是自己家,在堂堂皇皇的孙府里,她得记得自己是他刘常君的妻,得做出配当得起他的谈吐行止来,千万不能拖累、也不能丢了他的颜面。

  一股掩不住自惭形秽的凄凉感直直涌上心头,她下意识缩肩,两双手往背后藏去。

  “夫君,我知道了。”

  他眸光灼灼地盯着她,胸口莫名紧拴了起来,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副悲惨畏缩的模样,好像他刚刚是掴了她一记耳光似的?

  刘常君正想开口,突然一个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响起。

  “常君哥哥--秀儿,听说你们来啦!”

  他闻声转过身去,本能地接住了突如其来撞进自己怀里的娇小身子。

  “当心!”他扶住来人,浓眉微蹙,“你是?”

  “失礼了。”娇小女子笑意晏晏地直视着他,“呀,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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