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龙鸯紧紧抱着气若游丝的游慎之,泪如决堤,“他不能死……沧鹤,你有办法的是不是?我们带他去找禾汀师父……”
沧鹤慢慢的走过来,自上而下地望着泪水涟涟的龙鸯,心中止不住的心疼,却也只能无奈地道:“我虽为修仙之人,于造诣上只不过比常人武功高些,略通些法术变幻之道,却当真没有那起死回生的能力。若说带他去玉辰宫,怕也是撑不到那会儿了。”
“你们都在骗我!”龙鸯奋力摇头,不肯相信他们的说辞。
“阿鸯……能为你而死,我也瞑目了……”游慎之撑着最后一口气道。
“不要!嫂子还在家里等着你,你怎么能死?”龙鸯心如刀绞,痛得无法自持。
“帮我告诉她,此生是我负了她……”说罢,游慎之口中开始大量地溢出血水,已经再无法讲话。
看着痛苦的游慎之,龙鸯睚眦欲裂,恨不能受苦的是自己,她念叨着:“求求你,不要死……你这样我会悔恨一辈子……”
游慎之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温润的脸庞展现出昔日的风采,他最后留恋地看了她一眼,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慎之,慎之!”龙鸯使劲晃着怀中的人儿,却换不到他一丝回应,“不……”
这个比春风还和煦的男子,这个总是站在自己身后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人,真的就此陨落了吗?
“哈哈哈……”容婵笑得凄厉,“看到你如此痛苦,我的心中也就安慰了许多。”
“你闭嘴!”龙鸯狠狠出声,然后又看向怀里的人,“不要吵到慎之睡觉。”
“鸯儿?”枕殊看着眼前失了魂的女子,有些于心不忍道:“我们将他带回篱芩,好生安葬了罢……”
“你走开!”龙鸯使劲推开蹲在她面前的枕殊,后者猝不及防,被推翻在草地上。
“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打算在这里自欺欺人到几时?”沧鹤厉声道:“先想想如何处置那个女人。”
闻言,龙鸯放下游慎之的身体,随手拿过沧鹤的凌霜剑,一步一步来到容婵面前。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容婵的脸上毫无惧色,她轻蔑地看向来者。
“那我就成全你!”龙鸯扬起剑身,欲往她胸口刺去,却被人出声阻止。
“鸯儿!”惊翎拦在容婵身前,恳求道:“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实在不忍心看她死,我只求你这一次,放过她,好不好?”
怨毒的眼神扫向惊翎,龙鸯颤抖着握剑的手,几番挣扎,终是缓缓放下,她艰难地回过身,挥手示意沧鹤解开容婵身上的束缚。
恢复了自由的容婵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站起身来,朝惊翎走了两步道:“我不需要你求她,这样的怜悯我不稀罕。”
“你快走吧,别再出现了,若再有下次,我绝不会再护你。”惊翎闭眼不看她。
容婵笑了笑,继续走向惊翎,趁他没注意,一把夺过他手中尚未收回的短刀,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腔,“就当是一命抵一命吧,我宁愿死,也不要活着欠你一辈子人情……”
“你……”惊翎惊恐万分地抱住她,“你为何这么傻?”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记住我,午夜梦回时,还能入得了你的梦里。”容婵轻笑,将自己的血全部染到惊翎身上,“至死方休……”
惊翎抱着她,心中绞痛,却只能仍由这鲜活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
龙鸯等人已经带着游慎之的悄然离开,偌大的树林里,鸟叫声不断,木兰花随风摇曳,清幽的芳香弥散,惹得蜂蝶翩然而至。一个人抱着怀中已然冷却的身体,渐渐步入丛林深处。
☆、第二十九章
几年后。
急景流年,时光轻擦。岁月如梭,白驹过隙。国富民强,太平盛世,世间再无战乱纷争。百姓早已忘记传闻中南征北伐,收复丘微,平定天下的宣北将军是何人,只知道在泽栎城里,有一处令人向往的地方,那里精雕细刻,八面玲珑,有着媲美皇家园林的壮丽,有着堪比世外桃源的宁静。
只是这院落的门匾上并没有主人的姓氏或者是身份的任何象征,只是书着几个灵动洒脱的大字:水舞轻尘。
有路过的外来人士不明真相,逮住人问这里头住的是谁。那人笑答:“这是龙大人的府邸,皇上钦赐能工巧匠进行修整,其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那这么看来,这位大人定是朝中重臣了?”
“非也非也,她呀,只是个清闲的小官儿。”
“这可就怪了。”
莫忧筑。
一张涂着红漆的精致书桌前,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奶娃娃,吃力地摆弄着手脚攀爬到凳子上去。他端正好坐姿,哼哧哼哧的喘了几口气,随后拿起毛笔在纸上开始作画。
“霄儿?”龙鸯四处寻觅,好不容易才在睿迁的书房中发现了可爱的孩童。
“娘亲,我正在作画,你不要随便打扰我!”奶娃儿糯糯的声音响起,虽然刻意地学着大人的口吻,却还是掩盖不了那种稚嫩。
“我的霄儿真聪明。”龙鸯开心极了,慢慢走过去,待看清他手中的画后,脸色瞬间黑了一大半,“这……这你哪儿看来的?”
“这是我从爹爹卧房中搜出来的,才看了一页就被他夺走了。”奶娃儿挠挠头,“虽然才看了一遍,可是我大概都记住了。”
桌上的画中,是一个窈窕的少女,虽然画得十分抽象,但是隐约可以看出来没穿衣裳。龙鸯气急,没形象地撸起袖子,叉着腰道:“好啊,你们父子俩果真一个样,去,自己将裤子脱了,趴好!”
“娘亲……”奶娃儿扁了扁嘴,几乎就要哭出来,“霄儿做错了何事,你为什么要打我?”
“龙凌霄,你……”龙鸯语塞,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管取了戒尺,就要朝他雪白柔嫩的屁股上发力。
“住手!”一个明晃晃的身影及时赶到,抱起奶娃儿敏捷地躲到一边,显然是常干这种事,他急道:“有话好好说,你打他也没用啊。”
“你还敢出现?”龙鸯扬起手中的戒尺,险些打算连大带小一起打。
一身肥膘的碧玺觅食路过,看见剑拔弩张的三人,舔了舔自己的肉爪子,窝在门边看好戏。
“哎哎,我错了还不行么,大不了下次我藏好一点,保证霄儿找不着。”睿迁连忙讨好道。
“你……你究竟知不知羞?”龙鸯无奈地扔了戒尺,道:“就罚你一个月不许进我的房,并且每日早起送霄儿去学堂念书。”
“啊?”睿迁瞬间垮了脸。
这睿迁,整日里除了照顾绸缎庄的生意之外,就无所事事了,瞎整些鸟啊鱼的往家里带,是该安排他一些事情,好让他这个已为人父的收收心,将心思多放一些在孩子的教导上。
而这个此刻脸上仍挂着泪珠的小人儿,便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小活宝,龙凌霄。这孩子跟他爹简直一模一样,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均像了个十足,一双桃花眼,嵌了琥珀瞳,长大了准是个祸害。
龙凌霄虽小,人却是很聪慧机灵,脑袋瓜子转的很快,在同龄人中从不吃亏。只是才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上花街,有一次甚至被龙鸯逮到他在诗盈楼里掀姑娘的裙子,结果自然是被他娘亲揪着耳朵带回了家。
待到兴师问罪时,睿迁对天发誓自打与龙鸯成亲之后再没去过那些烟花之地,只不过自家绸缎庄就在那附近,没留神才让这小子得空溜了出去。
不得已之下,龙鸯只好提前将龙凌霄送去了学堂,想让教书先生好好端正他的品行。可是这孩子顽劣得很,时常伙同几个年纪比他还大的男孩子,往先生的水壶中放小鱼,或者点了炮仗往他如厕的茅房中丢。种种行径,可得罪不少先生。
龙鸯实在忍无可忍,对赫连老爷提及此事,希望他能在孩子的教导方面出些力。谁知他与赫连夫人两人,对这唯一的外孙极为溺爱,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根本听不进去。
想到此处,龙鸯心里更是来气,愤愤道:“将这里收拾干净,否则不许吃饭!”
“鸯鸯……”
“娘亲……”
“喵……”
龙鸯理也不理后头哭丧着脸的父子俩,扬长而去。
“怎么了,霄儿又惹你生气了?”枕殊仔细地铺开药草,看向一旁气呼呼正在往池中扔饲料的龙鸯。
“枕殊,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个这么爱惹事的儿子?”
“孩子还小,贪玩一些是正常的,你也不要太过苛责他,否则会适得其反。”枕殊继续忙活着手中的事,头也不抬道:“应当循循善诱,晓之以理,切莫操之过急。”
“希望能够如此吧。”龙鸯轻叹,“对了,下个月初是慎之的忌日,我要去城郊看望他。”
“嗯,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枕殊放下药草,站在满院子枝繁叶茂的竹树间,偶尔几片竹叶落在他的发梢,肩头,那画面美不胜收。他目光如水,温柔地能把人心融化。
龙鸯看直了眼,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掩饰道:“沧鹤呢,他没在你这?”
“午时他便带着欢儿出门了,说是孩子突然想要吃城南湖畔那家藕粉,晚饭之前应该会回来。”
“哦?真是稀奇,他不是向来对欢儿严苛的很,怕她日后挑食,所以总是不许她吃太多点心。”
“你忘了,今日是欢儿的生辰?”枕殊提醒道。
龙鸯恍然,一拍头道:“坏了坏了,今日一早就被霄儿气昏了头,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无妨,你现在准备尚且来得及,待会儿他们回来,定会十分惊喜。”枕殊安慰道。
傍晚时分,沧鹤总算抱着女儿归来了。龙鸯一早就在门口侯着,看见这一大一小,赶忙迎上去,将孩子接了过来,对着沧鹤道:“外边冷不冷,藕粉可还吃得称心?”
“不错。”沧鹤点头,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来,今日是欢儿的生辰,我准备了一大桌她爱吃的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看着一桌子的珍馐,沧鹤总算有了些笑意,他莞尔道:“清欢这么小,怎么吃得下如此多?”
“你替她多吃些就可以了。”龙鸯拿起筷子,替父女二人各夹了一只香喷喷的鸡腿,期待地望着他们。
龙清欢咬了一小口,用着还不是很清晰的口齿软软地道:“娘亲……好次!”
龙鸯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使得那毛茸茸的小辫子一摇一晃,“是鸡腿好吃。”
龙清欢眨眨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牙牙学语道:“叽退……好次……”
沧鹤也笑了,将龙清欢从凳子上抱到自己腿上,仔细地喂着小娃儿喝水,眼里满满的疼爱。关于这对父女,龙鸯心里头也有一些抱怨。龙清欢与她的哥哥龙凌霄前后不过差了一岁,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必然是备受呵护。再加上有睿迁那个夺女狂魔在,便更是让人不省心。
众人皆知,龙鸯在怀龙凌霄的时候,睿迁便心心念念着想要一个女儿,乖巧懂事惹人怜。只可惜事与愿违,最终还是蹦出了一个混世小魔王,让他操碎了心。于是他心有不甘,十分羡慕沧鹤家的闺女,成日里趁沧鹤不在,就抱去四处游玩。
沧鹤自然不放心自己的闺女跟着睿迁那个花花公子,耳濡目染,于是之后几乎去哪儿都带上龙清欢,寸步不离。未免孩子日后同她哥哥一样顽皮,他在对待自己闺女的教育上,更是严格,有时候连着许多天都不让龙鸯见一面。只因龙鸯太过心软,见不得孩子受苦。
龙鸯看看这边安静吃饭的沧鹤父女,又瞅瞅那边为了抢肉摩拳擦掌的睿迁父子,心中哀叹,看来只能靠惊翎,才能生出一个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中的孩子了。枕殊,她是指望不上了,这家伙其实比沧鹤还厉害。若是日后泽栎城第一大才子或才女是出自她的水舞轻尘,也没甚稀奇的。
“惊翎呢,怎的又不见了,刚才不还在这儿吃饭么?”龙鸯奇怪道。
“哦,他说他吃饱了,回房歇息去了。”睿迁往儿子嘴里塞了一大块红烧肉,顺便拿起一块来路不明的布将他嘴边的油渍抹掉,对沧鹤道:“明早我有桩生意要谈,就顺便接鸯鸯下朝吧。”
沧鹤不置可否,悠悠道:“可以,只要你去的成。”
“喂,你别太过分了,让我一次会怎样?”睿迁有些不高兴,“回回都是你去。”
“好。”沧鹤嘴角一弯,将女儿放在地上,理理那团成一团的衣裳,径自牵着她走了。
龙鸯若有所思地望着原本惊翎坐的位置,那里已经空空如也,想着那人有心事总是闷在心里,这样下去迟早会抑郁成疾,自己必须要找他好好谈谈。
☆、第三十章
栖夜阁。
惊翎站在漆黑空荡的房间里,静静地沉思,这样的环境最能让他沉淀自己,不用害怕心事暴露在阳光下。突然感到脖颈一凉,他警觉地回头,看见身后的龙鸯,她正拿着一柄匕首抵着自己。
“还记得,我们初遇那时的情景么?”龙鸯轻笑,将匕首缓缓拿开,“就是如此。”
“怎会忘记。”惊翎的思绪飘回到那年他初见龙鸯之时,那时候的他,又怎会知道自己最终会与她厮守一生。
“因为你受了伤,所以我放过了你。”龙鸯窝在他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走之时,我站在门口看着,你回过头冷冰冰地对我说了声‘谢谢’,无双的风华令我折服,那样特殊的气质,即使看不清容颜,也足以让我铭记一生。从那时,我就下定决心,若日后有缘再见,定要将你据为己有。”
惊翎舒心一笑,在她的鬓角轻轻一吻,“这个愿望如今早已实现了,不是吗?”
龙鸯点点头,抱紧了他,“所以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好吗?”
“嗯,我知道你过几日要去祭奠游慎之。”惊翎缓缓开口,“那天,也是她的忌日。”
龙鸯环着惊翎的手一紧,又立马放松,“你是说容婵,我知道了,看完慎之,我们就去看她,可好?”
惊翎有些惊讶,却也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他欣慰道:“谢谢你,鸯儿。”
“夫妻之间,还需言谢?”龙鸯看入他的眼眸中,温柔道:“努力生个小惊翎出来,就可以了。”
惊翎微愕,随即释然,他不会甜言蜜语,惯于用实际行动证明,故而二话不说,猛地将怀里的人推到房中的圆桌上,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轻柔地捧住她的后脑,火热的唇就滚烫地贴了上去,辗转反侧,轻拢慢捻,视如珍宝。
龙鸯也不矫揉造作,红着脸,小手麻利地解开二人身上的衣物,炙热的身躯贴在一块儿,努力用自己的温度暖化他心里的寒冰。缠绵悱恻的吻从唇上,一路下移到她的肩膀、胸口、小腹乃至那隐秘之处。
毫无阻碍地顺利进入,娇媚的低吟从口中泄露,龙鸯抵在桌沿上,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身子,由着惊翎在她身上驰骋,尽自己所能地迎合他,手无规律地在他后背寻找支柱,略长的指甲几度划破他的皮肤。
惊翎非但不觉疼痛,反而激发了心中的渴望,更加卖力地进出着。
柔情缱绻过后,是漫无边际的长夜。龙鸯靠在惊翎怀中,看着眼前的一片虚无,未来的路还长,她有信心能让这个家变得更加美好。
冬季总是显得特别漫长,龙鸯搓着手,预料之中地看见宫门前,始终不变等候她的沧鹤,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的怀里还抱着小脸通红的龙清欢。
“娘亲……”一看见来人,龙清欢就甜甜地叫出口。
“欢儿乖。”龙鸯接过女儿,摸了摸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