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段时间的闲话家常,玉林也不再惧怕宁白洁,而是恭敬中带着温顺。
此刻看着宁白洁微慎她夸大其事的口气时,不禁一阵委屈,嘴微微翘起,格外坚持的讪讪道:“真的,那蓝丞相的确长得比女子还美……”
正当宁白洁继续打趣玉林是少女怀春,才会如此形容一男子的长相时,“碧云宫”的院门口已站着一男子,那男子听着院中两女子如此拿他开玩笑,早已满脸通红。
只是不知他的满脸红色,是因被人夸美后的羞愧而红,还是被人戏谑后的脑羞而红。
那俊美的男子迟疑了下,终究是抖了下白色锦袍的边襟,朝院内嬉笑的女子走去。
见玉林突然手指着院门,结巴了起来,宁白洁倒是依旧安坐在石凳子上,没起身,处乱不惊的顺着玉林手指的方向看去。
之所以没起身,也没慌乱,是因为她早已猜到来人肯定不会是明帝赫连羿,自从上次册封“德妃”的圣旨来后,想来也过了十多天,她再也不曾见到过赫连羿。
多日不见,梦境竟然也漫漫的淡去了,所以此刻她才会如此坦然自若,可以敞怀而笑。
入眼的先是那双灼人心魄的蓝眸,紧接着就是玉林形容下的那张比女人还要妖冶的容颜。
不,应该说,玉林形容得还不为过,宁白洁只想到一句话“倾国倾城,不足形容他的俊美”,他果然比西施还要美艳!
第三十九章:缕缕相思寸寸情(四)
拂拂清风,幽幽襟香,
天际划过一道明媚的亮光,转眼天色泛黑,阵雨来袭。
却丝毫没影响安坐在凉亭中的男女。
玉林端着托盘,远远望去,惊叹,金童玉女也不过如此。
眼中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夹杂着雨声根本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眼微敛后,才冒雨朝凉亭跑去。
蓝临枫狭长的睫毛下,蓝眸悠悠转动,仔细打量着眼前朱唇紧闭,低头垂目若有所思,悠淡而绝美的女子,压抑住心中脱口唤出她名字的冲动,过了许久才平静的问道:“德妃娘娘在想什么?”
宁白洁闻声缓缓抬头看去,觉得此次入眼的蓝眸特别深邃,宛如具备什么魔力一样,自己好像要被吸入当中,久久无法自拔。
微微轻咳了下,算是缓解自己的恍惚,温声回道:“没什么,在想蓝丞相到我这‘碧云宫’所为何事,我可不记得与你有过什么往来,只怕是蓝丞相认错人了!”
她话内的意思,别人,比如站在一旁递茶的玉林可能听不出就中意思,但蓝临枫却听得清楚,浅一点的意思,无非就是,她,只是失忆后的宁白洁,早已不记得过往的人与事,算是再次提醒蓝临枫她此此失态的原因。
深一点的意思是,她并非宁白洁,而是另外一个不相识的人,若蓝临枫能听出这层意思,她也必定能从他那里有所得。
蓝临疯闻言轻然一笑,没正面回她,而是答非所问的随意说道:“素闻德妃娘娘有收集花露的习惯,而本相也听说用这花露泡茶不仅香甜而且凝神,不知德妃娘娘可否舍爱赠本相一些?”
宁白洁听了他这支走玉林的话,眼眉微蹙,手心已经微微泛出了些冷汗,不禁抓紧了萦裙的边襟。
之所以会如此紧张,她知道蓝临枫听出了她话中话的意思,而这也正是自己的一博,博一有着与常人不同眼眸之人,是否也会有着不同于寻常之人的本事。
而蓝临枫这简单的一言,足已说明,她博对了,有着蓝眸的蓝临枫绝对非常人,仿佛马上她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份一般,心中不是雀跃反而是莫明的紧张。
紧张自己为何会占据了他人的躯体,为何自己的梦境会如此真实,若自己当真是梦中之人,等千帆过尽,沧桑再现时,自己是否还会有勇气去面对!
站在一旁双手垂边,低颌遮眉的玉林并没因为蓝临枫的这句针对之言而退下,转目用不解的眼神看向宁白洁,
等看到玉林投来的问讯眼色,宁白洁才将回过神来,没急着回答,而是放眼凝望起不远处。
不远处,正是那随风而摆,随雨而殇的蔷薇花,香磬芬损,似泪若脆。
她足足看了有小半晌的工夫,才转身幽幽而平静的对玉林吩咐道:“花露,我都存放在冰窖那里了,你去取些给蓝丞相。”
玉林应声退下,等她的人影彻底消失在眼界后,蓝临枫才嘴角蓄笑,手指微弯把玩着茶盖,故作不解的戏谑道:“德妃此话何意?”
“你可听说过魂魄换体一说?”
宁白洁并没理会他刻意的戏谑,反而放开紧错柔裙襟的手,端起眼前的茶盏,一脸正色的看着满目含笑的蓝临枫,满目期待的追问着。
第四十章:缕缕相思寸寸情(五)
闲暇无事时,她也背着玉林,曾偷偷将这通体粉绿的翡翠拿出来仔细端详过,却在无意间看到了角落处篆刻着一个细小的“羿”字。
看到那字,她委实吓了一跳,这正是她前几次觉得自己不大正常时,朝皇上喊出的那个字,也正是皇上的名讳。
结合,梦境中那少年的一身华衣,剑眉星眸的神采,宛如日月的光耀,她突然一个惊颤,难道自己当真是梦境中那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也就是说难道自己就是宁白妤!
自从闪过这个念头后,她就将这翡翠贴身而藏,再也不拿出来,也开始留意起皇宫的其他事来。
这就让她弄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太后并非皇上的亲身母亲。
因为当年膝下无子,皇上只是她从其他嫔妃那里过继而来,所以看似母慈子孝的场景,其实当中也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凄凉。
因为这些时间来,她从没在太后殿看到过明帝赫连羿,其实她自从上次差点侍寝后,大约半个月过去了,也不曾再见到过赫连羿。
其实不见他也有好处,至少不会莫明的心痛,不会无故的在梦境与现实中纠缠,其实忘却前尘事,就这般活着也委实不错,可惜她注定是尘世之人,注定再次的纠葛!
这就是宁白洁幽居在“碧云宫”这半个多月弄清的两件事。
当在玉林的建议下,她等身子稍微恢复了下,便稍微收拾了下自己,绾了个简单的兰花髻,施以淡淡的脂粉,着素色衣裙,就去拜见了太后。
本以为太后也是个跋扈之人,毕竟在她看来,兰贵妃与眉贵人的喧嚣在整个皇宫有目共睹的,而她们之所以会如此,绝大部分是因为仰仗了太后侄女这身份。
没想到,太后竟然是个慈眉之人,年约四十几岁的样子,华衣在身,金步摇绾在发间,虽然脸上已尽风霜,但依然可以看出当年的秀色。
养尊处优的后宫嫔妃,即便年纪大了,也应该光润如玉,不应如太后这般才四十多岁,就满脸岁月的仄皱,想必她的沧桑必定与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密闭可分,不然一没亲子嗣的皇后,如何能将过继来的孩子登上皇位,将自己牢固在太后之位上。
如今又将自己的两个侄女拉入了宫中,陪在了君王侧,着实也是煞费一番苦心。
后宫的女子的确悲哀,谁都没法理解芳华逝去时,她落寞的悲伤;谁也不知道她光鲜背后沾满了多少鲜血,也许午夜梦回,她也曾惊觫而醒;也许依依暮年时,她也曾悔恨过!
一生,到底在争什么,是争帝王的无情之爱;还是争,浮名权利与富贵,大抵只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第四十一章:缕缕相思寸寸情(六)
飒飒夏娆,深深皇门,
天才将初亮,朝阳刚顺着地平线缓缓升起,渲染周边的天色,所有的云层都度上浅浅的橘色,很绚烂亦很高远,远远望去竟像一团着了火的景簇。
春愁散尽,夏躁繁生。
入目沁鼻的除了满院的夏燥,还有别殿鸾声凤音的肆意飘洒。
一路随着幽闲的灼热传来,里面夹杂着女子的娇喘声还有男子磁性的低吼声。
听在这蝉鸣虫叫的夏日里,的确会撩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某种,尤其是已经经历过人事的那些人。
恰好,现在占据了宁白洁这具躯体的灵魂却除外,她恍若未闻耳边传来的帝王妃子笑,依旧面色详和的,就着朝阳的辰光,躺在藤椅上看着手中的古书。
“娘娘,您怎么能这么沉得住气?”玉林听到别人殿内传来的嬉笑声,看了眼闭目养神独自纳凉的宁白洁抱怨了起来,大有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之意。
她怎能不着急,这半个多月来,虽然宁白洁顶上了“德妃”的封号,但皇上从没来过,更没传召宁白洁侍寝。
而住在斜对面“畅音宫”的眉贵人,几乎三天便能得到皇上的一次宠幸,她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即便这些时间来,她已经知道宁白洁淡然的心性,当今日清晨,再次传来皇上与眉贵人的嬉玩声时,她仍不免着急了起来,这才会脱口而问。
宁白洁听了耳边带着着急的埋怨之言,并没生气,睁开双眸,朝满脸通红,眼角微翘朝“畅音宫”白眼去的玉林,淡然一笑,“我为何沉不住气,皇上又非属于我一人!”
如此识大体之言,若让外人听了还真当以为是这德妃的贤惠淑良之举,说不定还会被传为“德妃”果然温良、恭敬、谦让的确不负这封号的美谈。
可惜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与闲聊,玉林却看了出来,不争,不闹,这只是德妃的不在乎而已,所以她才会如此淡薄。
可她却没想通,后宫的女子如此淡然能得到什么,又或者说如此淡然的女子为何要在后宫,毕竟这是终身寻求帝王爱的地方,没了或者是根本不寻求这份淡薄的爱或者是权利与富贵的人,在这危机四伏的红颜算计中,如何能安然度日?!
也许,也许这宛若仙子的女子到底在想什么,只有她知道吧。这是玉林百思不得其解下,自我的宽慰!
只是此刻被宁白洁这么有理的一个反驳,玉林只有干瞪眼的份了,虽依旧满腹的不满,却也没敢再说什么,只不服的嘴角瘪下嘀咕了一声,便朝寝宫走去。
看着玉林回身那满眼的不输,满腹的怨叹,还有随裙角摆动带来的一丝凉意,只微微苦笑了下。
第四十二章:缕缕相思寸寸情(七)
“碧云宫”门口,一穿玄色衣袍的男子已经在那里盘旋了许久,听着不远处因禸体间撞击而传来的愉乐声,觉得分外刺耳,剑眉紧蹙,踌躇间,终究还是轻声推开院门入内。
却见院中青蔓做成的凉亭下,一穿着素色单薄萦裙的女子正倚躺在藤椅上,神色安然,好象并没听到院外,飘荡回旋在院廊中的男女欢爱声一般,独自瞌目而憩。
晨间的露珠,闪亮而莹翠,垂垂欲滴间凝成尖细的模样,宛如美人耳边的玉坠,吣冰十足,全然没了夏日的鸹躁。
再加上椅上女子眼角边泛出的清泪,整个天地间,仿若万物褪色,时间静止,只留下细柔而优美,晶莹而光耀的素泪红颜。
只这一瞬间的轻瞥,他已由原来的半信,变成了断定的全信,因为这气韵,是无人能模仿的!
惊诧激动之余,他手微颤,带着满目质疑,带着满腹不信,触摸上倚躺在藤椅间,那女子坚毅而宛美的容颜,试图安慰她强忍着没发出泣声的哽咽。
带着微温且有些粗糙的手,轻擦拭掉宁白洁不慎泛出的清泪,似乎正处在沉睡中的宁白洁突然被惊醒,睁开眼,朝眼前莫明出手擦拭自己眼角的人望去。
正是许久没见的宫卫铭,想起上次正因为他无故的胡乱之语,才让赫连羿脑了自己,还差点临幸了自己,当时的确有些怨他。
这将半月过去,而且此刻她已经约摸着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虽然目前她除了想起梦境中出现的往昔,对于梦境以外的往事依然没想起,但她已经敢肯定,他不会害自己。
若非他今日再次出手“轻薄“,她其实早忘了他当日要带自己出宫的劝说,其实他,也许能帮她回忆起,为何自己要自刎。
既然长亭边的少年是赫连羿,既然鸳鸯被中的也为赫连羿,自己到如今仍然对他心怀爱意,为何自己要自刎。
自从猜测到自己就是宁白妤后,这疑惑已经困顿了自己许久,委实没想通。
从梦境,不,现在更应该说是对往昔的追忆当中来看,赫连羿对自己也是有情的,那为何要派自己去沙场征战,为何要将自己定为通敌叛国之人?!
也许眼前人,看他失态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毕竟从他人口中已经知道,他,宫卫铭,宫将军,就是三年前随她一起出征之人。
想到这里,她从藤椅上直起身子,轻摇了下头,摆开依旧婆娑在自己脸上的手,眼微瞟了下眼前的大手一下,伪详怒样,“宫将军,此举何意?”
因宁白洁这句带着怒意的责备,宫卫铭恍若做错事的孩子般,收回,已经沾满娇目中泛出清泪的手,一时尴尬的不知如何回答,就这样无语的看着眸含秋水,冰清玉骨的宁白洁,不,应该是宁白妤。
两人就这般四目相对,宫卫铭眸中的惊讶与窃喜,一览无疑;宁白洁娇眸中的淡漠与冷静也是朝阳明照。
过了半晌,还是宁白洁打破了沉寂,眼眸微转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知宫将军如此关心于我,难道真的只因为是受姐姐所托?”
第四十三章:落月成孤有泪时(一)
“果然是本性难改,都已经是皇上的德妃了,还与外臣如此不检点的搂在一起!”一带着讥讽与凛冽的女声,猛然传来,打破了晨曦的委美,亦惊诧住了院中沉默的一男一女。
门毫无预兆的被人踢开,也对,宫卫铭进来时本只是将它轻带了上,并没将它关严实,所以此刻,即便是养尊处优的深宫娇软也能很轻松的将它踹了开来。
即便他们很清白,此刻无故出现的捉奸训斥声,外加上院门撞击墙壁发出的那声沉闷的“咚”,声虽不大,但也能零乱凡人思绪!也的确让他们惊慌了一跳!
藤椅上的女子放开紧咬的双唇,眼瞳中的凄然一闪而过,轻咽下满腔的酸涩。玄色衣袍的男子眼底却露出了一丝淡笑,不过很浅,浅到别人不易察觉,只当这是尴尬的低颌。
毕竟这是在皇宫内院中,毕竟眼前的女子是皇帝的女人,毕竟眼前的男子是年轻的将才,毕竟这是孤男寡女独处的清晨,显得格外暗昧,怎能不忌讳。
感觉到院门外传来的习习微风,阑珊间,一片碧草入目,虹霓万千,这是宁白洁的第一感觉,淡淡的看了眼依旧俯身在她上方,保持着类似压倒在她身上姿势的宫卫铭一眼。
嘴微微一翘,眼中一片清明,率先恢复了平静,也可以说,除了方才猛然传去的开门声外,她并没被任何的声音所惊扰到,气定神闲的起身,避开这旁人看来很是暗昧的姿势,朝院门口冷冷的看去,果然是兰贵妃。
今日的她,不知是不是因为来得比较匆忙的缘故还是其他的原由,并没盛装打扮,素雅得有些不像先前的她,只穿着夏日里轻薄的轻纱细罗,脸未施粉黛,倒也显得格外清新。
这一瞥,内心深出无端的涌起了一丝惊慌,来自身体另外一个人的惊颤。
宁白洁,不,现在应该说宁白妤握紧了拳头,努力压制了下,用了很大的力,以至于身侧的宫卫铭都能到她关节间发出的咯吱声,惊诧的寻声朝宁白妤的手看去,满目的疑惑。
宁白妤感受到院门口兰贵妃眼中的不善,身侧宫卫铭眸间的猜计,突然深吸了口气,平静了许多后,才独自缓步度到院中间,她这一站刚好让三人处在了一条水平线上。
晨曦轮回依绚烂,不辞酷暑与残弦。
朝四周睨了一眼,清冷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另外两人的耳中,“不知你二人唱的这出捉奸之计为的是哪般?”
兰贵妃闻言只稍微顿了下,却没能掩饰住眼中的惊讶,马上冲进了院门,临宁白妤而站,满目鄙夷,“你倒贼喊捉贼了,难不成我冤枉你了!”
心中却暗叹,听闻妹妹眉贵人曾不止一次说过,宁白洁傲然逼人的气势以及高洁如兰的气韵,当时自己还鄙夷她少见多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