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白洁虽然通过手臂上淡去的守宫沙可以断定自己已为经过人事之人,但那都是她失忆前的事,现在的她,其实对于男女之事根本不懂。
只能听着男子的粗犷声,女子的娇喘声,硬着头皮朝寝宫内殿走去。
硕大奢华的龙床上,那两人依旧照常缠绵着,丝毫没因宁白洁的到来而有所停止。
男人依旧满目无情的匍匐在女子身上肆意掠夺,女子则依然用白嫩的玉手紧攀在男子的脖颈上,脸上,分不清是高兴还是痛苦娇喘着。
宁白洁只觉得一阵恶心,眼前一片漆黑,就这样软绵的瘫倒了下去。
龙床上的赫连羿瞥见那淡色萦裙的女子,如风中落叶般轻飘飘的随地倒去,毫无留恋的跳下床,抓起床边的一件裘衣,往身上随意一披就光脚踏在青玉石上,朝昏倒在地的女子走去。
第二十一章:翩然红烛冷衾寒(四)
一阵夹带着馥郁芳香的温水沁入鼻腔,宁白洁猛然被呛了口,想睁开眼却发现双眼周围,不,应该说她整个人都被淹没在了温水当中。
即便这水温润如玉,即便这水夹带着浓郁的馥郁花香,依然让她很难受,进入口鼻内的全是水,几乎窒息时,一个念头闪过脑中,莫非有人想淹死她!
本能的求生反应下,她很快两脚站直拼命往下踮,也算好,这水不深,很快她的脚尖便着地了,整个人也露出了水面。
尚未来得及看清周围的环境,入眼的竟然是发黑如墨,软如绸,随意披散在身后,眸深如海,嘴角泛笑的赫连羿。
他正双眼富饶深意的站在沐浴池边看着,看着被他扔入池中的女子。
看她经过半晌才挣扎站起来,满脸绯红的窘样,再想起她方才在池中的慌乱挣扎,的确很有趣!
狭长的凤眼微敛,凑上前,暧昧道:“怎么了,洁婕妤故意在朕面前昏倒,为得不就是与朕洗鸳鸯浴吗?怎么此刻倒羞涩了起来!”
宁白洁避开他此刻分外妖冶的双眸,微微收了收神才小声嘀咕道:“我才不是故意昏倒的。”
声音虽小,赫连羿却听得清楚,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不管池中女子的反应,直接跃身跳入沐浴池内。
代表皇帝尊贵的明黄色裘衣,随着濯濯升起的烟雾,飘荡在硕大的池水中,宛如东边朝阳般夺目,可惜这于宁白洁看了,更像是荼靡的金花,虽美但却不属于她。
“你,你要干什么?”见赫连羿朝她游去,宁白洁不禁一阵紧张,双手紧拢了下胸前早已湿透粘贴在身上的衣襟,警觉的叫道。
忘了此刻朝她游去的男子至尊的身份,更忘了自己被带到“仁和宫”的目的,接近惊恐的朝后退着。
不管以前自己是什么样,至少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有男子与她如此贴近,她怎能不紧张。
赫连羿本以为这是她欲拒还迎的手段,只稍微迟疑了会,转而当看清她眼眸中实实在在的惊恐后,爽朗大笑起来,眼梢微眺,反问道:“你说朕要干吗?”
袅袅水雾中,宁白洁已经退到了洗浴池的边沿,后背紧贴,微温的汗白玉雕刻而成石壁而站,也从方才的春梦以及眼前如盯着猎物,满目都是危险之色的男子眼神中清醒了过来。
就当赫连羿轻抚上她潮湿带着阵阵幽香的青丝时,她的一句话,让本温柔的赫连羿突然暴虐起来,方才轻抚她发丝的手,转眼已经掐在她粉嫩的脖子上,力气很大,大到她的脖子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扭断。
这一切反常,只因为她问了句,“皇上,可还记得我姐姐?”
赫连羿双眸瞬间变得通红,整个人都在咬牙轻颤,仿佛万般憎恶,百般痛苦,又像是千般伤心一样,只是那悲伤情绪一闪而过。
快到等宁白洁回神再看那张似曾相识的俊雅之脸时,只看到满脸的阴森,听到近呼切齿的怒喉道:“滚!”
随着这声欲震耳聋的怒斥,本掐在宁白洁脖子上手一松,外力的推滞她猛然一个踉跄,没站稳再次整个人跌入宽大的洗浴池中。
第二十二章:翩然红烛冷衾寒(五)
宁白洁神色淡然遥望远方,宛如瑶池的仙娥,高洁静雅,仿佛不曾是尘世之人。
门口的当值太监也就这般端着托盘,忘了每次嫔妃侍寝后必要做的事——让已侍寝嫔妃服用避孕汤药,就这般被这粉面玉骨的女子吸引着。
萦裙早已湿透,粘贴在身上,随着微风的轻抚,微感清寒,抖擞下,宁白洁这才收回远去的思绪,正打算往“蛾蝶苑”跑去时。
站在一彻,同样也是出神的观望了门槛处娉婷女子许久的张公公,这才走上前,低声骂了声发呆的太监“没用”后,才从他手上接过青玉色瓷碗,由门檐处闪了出来,满脸堆笑的唤住正欲迈开步伐的宁白洁。
宁白洁闻声一个惊吓,回头一看,不用说她也已猜出碗中那深褐色的液体是什么。
正想解释自己并没侍寝时,突然觉得这可能只是皇帝定下的一项规矩而已,未免惹人起疑,还是坦然的接过青色瓷碗,没皱眉一下,直接一饮而进。
苦涩寡汤入喉,一股烟靡之味从胃间泛起,难受得咳嗽了起来。
张公公看了心生一丝怜惜。
她,是他在皇上身边伺候那么多年,所见到的第一个没问原由,没哀求,甚至没皱眉一下,直接将这避孕汤药一饮而进的女子。
在这帮柔色软骨里,也堪称巾帼了!
只可惜这就是皇上的圣旨,无论是谁,只要侍寝后都必要服下这避孕汤药,即便是这三年来后宫唯一的兰贵妃也曾不例外过,何况是眼前这只是九嫔之一的婕妤。
月华如水,洋洋洒洒的照在虫鸣声四起的御花园中,树枝摇曳印着月光重叠在五色鹅卵石上,发出脉脉的暗光,兀自光炎,兀自盘桓。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到哪里去,就这样在这碧色光耀的御花园中,漫无边际的走了许久,宁白洁终于在一座陈旧的宫门前停住了脚步。
宁白洁推门入内,里面寂静一片,暗淡的月色中,只能看到一白衣男子正反手独立在院中央,头朝天而仰,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腰间,随春寒而动,银色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更显得他落寞孤寂。
,暗香似雪。
不知怎么了,宁白洁只感到眼眶一酸,心一痛,不能自己的缓步上前,潸然间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怅然动容道:“羿!”
白衣披发男子听到那声“羿”,浑身一个轻颤,
许久,仿佛过了千百年等待那般漫长,这才回头朝早已清泪泛滥的宁白洁看去。
满目的柔情,当看清来人是宁白洁时,骤然变得阴霾冷严,“你不知道这里是皇宫禁地吗?!”
宁白洁听了传到耳边的阴森语气,这才感到了身上传来的轻寒,微微轻颤了下。
双眸却依旧脉脉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并不为他口气的阴霾所惧怕,垂目浅然一笑后才回道:“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里很熟悉,这才来了。”
没用奴婢,没有臣妾,只用了个我字,仿佛她早已是这宫殿的主人一般。
赫连羿盯着她清澈如月的双眼看了会,看她也不像在撒谎,倒也不怒了,只是转过了身,依旧背对宁白洁而立,幽幽道:“这是你姐姐以前的寝宫。”
听了前面男子传来的幽幽之言,宁白洁这才对方才那丝熟悉,恍然大悟起来。
第二十三章:翩然红烛冷衾寒(六)
宁白洁再次醒来,已经是半夜,头痛得厉害,估计再也睡不着,双手支撑着床沿,终于坐了起来。
本想叫醒床边的玉林,可看到她单手支撑着睡觉的样子,心中着实有些不忍。
拍了下昏昏沉沉的头,才想起自己方才还正在姐姐原来的寝宫与皇上闲话家常,本还想乘着皇上心绪平静,多问出些关于姐姐之事,谁知,怎么又昏睡了过去,而且梦中又看到了那不知面容长相的公子与红颜。
难道真如张公公所说,自己在兰贵妃那里,落下了病根,这才会身子虚弱,无故多梦。
心中很是懊恼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毕竟没有人会比皇上更了解姐姐之事,而且再也找不到今夜这么绝好的机会。
唏嘘一阵,惋叹半晌后,还是借着桌上灯烛微弱的光,摸索着下了床。
这才发现身上的湿透冰凉的萦裙早已换成干净的白裘衣,随意从床边上的凳子上拿起一件单薄的衣袍披在了身上,怕打扰到玉林,轻手轻脚的开门出了去。
隔开两间的地方正是钟子梦的厢房,既然皇上那里她错过了,那这咫尺的地方,她可不想再错过了,想将白天没来得及问的事情,一并给问了。
屋外夜色正浓,偶尔还会传来侍卫巡逻的脚步声,在这静寂的夜里,让人听了格外感觉塌实,至少此刻在宁白洁听来是这样。
这铿锵有秩的脚步声,代表的正是人声,当然比虚无声的鬼魂要让人安心了许多。
当这个念头跳入脑中时,宁白洁委实吓了跳,怎么感觉自己曾到过黄泉路,见过荦荦魂魄一样。
轻甩了下头,想抛开这些怪异的念头。
自从再次醒后,失忆不说,似乎真的变得有些不正常了,先是无故梦到良人相拥,今夜听到了人的脚步声,又会想到黄泉之路,鬼魂之说,难不成自己当真死过一回了?!
“冯姐姐,你说,她当真会得到皇上的宠爱吗?”一略显焦急的女子声隔着窗纱传来,虽已是刻意压低了嗓音,但也让刚好从那经过,而且正满腹惆怅的宁白洁,听了个清晰明了。
第二十四章:前尘往事渐清晰(一)
四年前,那时明帝刚登基四年,大约也才二十二岁左右,经过四年对朝堂的掌控,他已羽翼渐丰。
这时他才一旨下,册立了先皇留下的顾命大臣,尚书,宁有光的长女——宁白妤,为皇后。
此诏下,太后当即第一个跳出反对,无奈,皇上当时已有了自己的威信,也不再是四年前刚登基时那单纯的少年,龙颜震怒下,太后退缩了,更别说是其他的朝臣。
就这样,本以为能荣登皇后宝座的太后侄女成了贵妃;
宁白妤,在没任何预兆下倒坐上了八人所抬镶金嵌玉的凤辇,被热热闹闹,锣鼓喧哗的送到了月昭殿。
据说当时整个帝都,红毯为路,鲜花漫撒,百官叩首,普天同庆,在礼官的颂词下,在南晋最辉煌庄严的大殿上,宁白妤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红艳似火的凤裙逶迤飘然,光耀的当上了明帝的“仁妤”皇后。
再后来就是新婚一年的宁白妤,无故去征战了沙场,至今都是生比见人,死不见尸;接着就是龙颜大怒,宁家衰败,自己进宫为奴……
至于帝后是否恩爱,他人根本不知;至于后来已经贵为皇后的宁白妤为何要去征战,这些屋内的女子更不不知道。
更被说此刻宁白妤究竟是生是死?!
听完这些,宁白洁仿佛听了件事不关己的事一般,脚步凌乱,面色落寞的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一股淡雅的气息飘来,宁百洁微微怔在原地,朝无故出现在自己三步之遥的男子看去。
千光万影照在他身上,少了些清冷更多了丝清绝。
他白日里温雅的眼眸,此刻看了特别清寒,盯着眼前的宁白洁折射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宁白洁迟疑了下,打算饶到回廊外走时,嘶哑的声音传来,“你想听全吗?”
宁白洁站住了本急驰的脚步,不可置疑的回头再次看向月下的男子,温声道:“你会说吗?”
“只要你想听!”很简洁的一句话飘来,不带迟疑,不带欺瞒,有的只是你想知,我便说的笃定。
宁白洁毫不犹豫的回道:“我想听!”
一道光影在眼前闪过,宁白洁整个人已经被月下的男子拥入怀中,朝着屋顶走去,不,应该说宁白洁整个人是被他揉在怀中朝着屋顶飞去。
刚站稳,宁白洁就推开了依旧紧紧拥住她的平王爷——赫连城,满目羞愧。
失忆前她是何样的人,她不知,也想不起来了,但现在的她断然不是个放挡之人,岂能随意与男子搂搂抱抱。
赫连城看着眼前单衣女子似曾相似的眼神,不禁一阵心猿意马,“妤儿,是你吗?”
宁白洁顺着块琉璃瓦坐下,春,虽来了,但也依然轻寒,刚坐上去,一股凉意就从臀部传到了全身,不禁打了个冷颤。
第二十五章:前尘往事渐清晰(二)
迤逦暗香间,宁白洁身上的单衣也随着她的挣扎而掉了去,微风抚过,露出她左手臂上那快消失殆尽的红印。
在清色的月华下,宛若漂浮在白色莲花之上的的荼萎之色,糜离,颓废,刺目……
“皇上临幸你了?”赫连城一把扯住她白皙嫩滑的玉臂,近乎悲切的低声嘶吼道。
宁白洁看着眼前双眸充满戾气的男子,紧抿住了嘴唇,过了好一会才落寞回道:“没,”
顺着赫连城的眼神,低头朝手臂上的红印看了下,才继续轻声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那人是谁?”
语气平静而淡和,仿佛说的不是自己,只是在寻求一件事情的真相而已。
赫连城不再搂着宁白洁,而是放开了她,依旧如方才一样,紧临她而坐,只仰天望着星空。
月光柔,星色软。
而他则沉默了许久。
宁白洁并没打扰他,就这般安静的坐在他身旁,吹着轻风,平压住内心的汹涌,照赫连城的样子看,他的确不是毁了她清白之人。
之所以没像方才那样要着急的离去,因为她相信马上就会有一些往昔的真相,会从这沉默男子的口中说出,所以她在等。
空洞而悠远的声音终于从赫连城口中飘了出来,“皇上其实只是在利用你姐姐,利用她铲除宁有光,先皇留下的最后一个顾命大臣!”
宁白洁脑中轰然一响,仿佛真的看到了宁白妤被人利用后的凄然下场!
难道,梦中那挥剑自刎的高然女子正是自己的姐姐宁白妤?
难道,恍惚间看到的盟定三生约,共谱月下曲的也是自己的姐姐宁白妤?
难道,梦中那凤冠霞帔,满目羞涩,醉在鸳鸯被子中的红颜,也是自己的姐姐宁白妤?
难道,绯色萦裙给人送糕点抿嘴微笑的也是自己的姐姐宁白妤?
若那女子是姐姐宁白妤,那男子不就是明帝赫连羿吗,整个南晋除了他,没人敢,也没人有资格穿绣着龙纹的锦袍!
第二十六章:前尘往事渐清晰(三)
仁和宫,一黑影正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抱拳,朝正在换龙袍的明帝恭敬禀告道:“启禀皇上,平王爷最近并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依旧只是安心的在皇宫与平王府出入,不过昨夜……”
赫连羿朝给他系腰带的宫人拂了拂他明黄又宽大的衣袖,在熏香暗浮的硕大寝宫内,宛如天际漫过的一丝霞影,唯美而倾顷。
等宫人悉数退下后,才厉声道:“说!”
“昨夜他到‘蛾蝶苑’与一女子聊了大半夜,直到天明时分才离去。”
赫连羿脸上并没出现什么大的情绪或波动,依旧冷俊无徉,不过眼眸却变得深邃异常。
“皇上,若没什么事,属下先行告退了。”
“去吧,继续监视着!”
等黑衣侍卫退下后,赫连羿才无力的坐回到楠丝金木制成的圆桌前,颓废,沮丧之气一涌而上。
单手支起额头,口气万分凄厉的大叫:“妤儿,你究竟去哪里了,为何都过了三年,朕还是没能找到你!”
站在殿门外的张公公并没听清楚皇上口中喊的是什么,但这凄厉的口气却是他从没听过的,浑身不禁颤抖起来,暗叹,的确伴君如伴虎,这三年来皇上的确变得更为阴狠了些。
看了下殿角的时漏,终究还是壮了壮胆,走入殿内,低头垂目,恭敬又温和的小声道:“皇上,该上早朝了。”
血腥的甜味直接扑鼻而来,他心一惊,这才敢抬头朝那血腥味寻去。
安然坐在圆桌前的明帝一手正紧紧抓着漱口用的茶碟,因为太过于用力,白玉色的茶碟已经别他捏破,锋利的瓷器已将他的虎口割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
血正从那里潺潺流出,染红了他明黄色的衣袖,仿若妖冶荼靡的凋零红杏。
而他就那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