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当值之人,此刻更成了指证了宁白洁的证人。
“把衣衫拿来。”
一件正面是普通宫女服,背面是贵妃凤裙的衣衫瞬时展露在众人眼前,能听到殿内冷冷的倒吸声。
“这算何证据?”赫连羿一个轻瞥后,鄙夷道:“一件人人可以制假的衣衫,一个唯命是从的宫女?!”
“皇上,您这如何服众?”太后不满的质问。
“皇上,难道您不相信臣妾吗?”潸然哽咽的宸皇帝察觉到赫连羿眸子深处的不耐烦,伸手从胸空摸出一块翡翠,“难道皇上不认得它了吗?”
乘赫连羿睹物惊鄂之际,红唇已经覆上他耳畔,“皇上……”
无人知道宸皇妃所了什么,只知道皇上在听了那句私语后,勃然大怒,没了方才刻意的包庇,反而龙颜冷酷,双眸噬血,周身阴戾,凛冽丢下一句,“打入天牢”,拂袖独自离去。
两名禁卫军奉旨进殿押解桌边女子,却见她已淡然无语的走到门口,没挣扎没求饶,只有满目的悲怆,那两名侍卫见此,面面相觑,不知做何,反倒如贴身保护般尾随宁白妤朝天牢走去。
众人包括太后与淑太妃都随着赫连羿的拂袖离去,宁白妤如她们所愿入天牢而散了去。
各得其所后没人再去好奇宸皇妃到底在皇上耳边说了什么,为什么轻轻的一言能瞬间改变皇上的心意,更让他噬血阴冷。
于太后来说宁白洁即便不是陷害兰贵妃与平王爷之人,即便不是西周奸细,此刻只要被打入天牢就说明她已是泛了重罪的将死之人,皇后之位自然就空了出来。
第九十八章:锦瑟年华道惘然(二)
畅音宫
双儿看着手拿翡翠仔细端详的宸皇妃,眼光忽闪不定,过了良久,鼓足勇气上前小声说道:“娘娘,被子已换好,您可以歇息了。”
庸懒声响起,人却没抬头,依旧注视着手中的翡翠,“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双儿退下,宸皇妃才起身环顾了下四周,果然是富丽堂皇之地,
珠帘凤幔,金梁玉阑,水晶镶壁,奢华气派,处处在章显着皇上对这宫殿主人的宠爱。
如此熠熠光亮,金缕袅筝的凤凰之地,如今却成了,她,宸皇妃,经过锦瑟,不现在应该说宁白洁的提点后成了她的寝宫。
她恍若还在梦中,难到当真凭手中这块翡翠与那俯耳一言就能让皇上相信了,她就是真正的宁白妤,连夜将这“畅声宫”赐给了自己。
能让方才还袒护宁白洁的皇上转眼极度厌恶起她,将她打入天牢,而非后宫女子应该去的冷宫,都只因为这块小小的翡翠。
这块翡翠也非什么稀罕之物,最多只能算个上等翡翠,为何作用会如此大,她疑惑万千,不禁举起蜡烛,就近烛光,仔细打量起来。
果然让她看到了角落处一个淡淡的“羿”字,随着这入眼的“羿”字,好象所有的密团都豁然解开。
宁白洁怪不得知道真正宁白妤脖颈上有颗朱砂痣,更能对今夜发生的一切胸有成竹,原来她是当真是宁白妤的妹妹,而给自己的正是真正的宁白妤与皇上间的信物
宸皇妃一副魂梦未定之样,慰藉的拍了下胸口,暗思量,自己幸亏听她一言,那在侧殿做戏的一巴掌也挨得值;幸亏自己心虚没坚持是真正的宁白妤,否则以那女子的谋算只怕自己早人头落地了。
今夜的一局,包括她引来太后与其他妃嫔,撕下“锦瑟”的假面皮,故意拿出翡翠在皇上耳边的轻声一言,这都是那唤名为宁白洁的女子所教。
她居然能预料到整个事情的发展过程,能猜到皇上会袒护她,能在最后下一句重话瞬间逆转了皇上的心意,由偏袒变为阴霾厌恶,这样的女子委实有些恐怖。
那日宁白洁将她拉入侧殿后发生的事闪入她脑中:宁白洁并没再追问她幕后之人是谁,好象她已猜到了般,也猜到自己并不知道那人是谁,而是朝她宛然一笑,先是轻声将自己的名字叫宁白洁,是宁白妤妹妹的事告诉了她。
再下来就拿了件衣衫让自己去找太后,抖出她就是宁白洁,更是陷害兰贵妃与平王爷之人,并让自己叮嘱太后将这衣衫作为指证她陷害平王爷与兰贵妃的证据,而且还点明让一名在“仁和宫”当值名为如惠的宫女拿着出来指正她。
第九十九章:锦瑟年华道惘然(三)
“你来了!”
轻细柔媚的女子声回荡在阴森的牢狱中,宛若天籁之声,盖过牢中的灰暗恶臭,逐掉眦目的鼠蟑蛇蚁。
那淡雅的女声,含笑的轻问,不像是与仇人在牢狱狭路相逢,而像是在某个静谧高雅之地与志同道合的盟友,品茗论道。
牢栏外的黑衣人闻声,脚步一怔,眯眼望去,那女子明明是背对着牢房而立,唯见娟娟秀发披散在腰肩,身陷在这囤囵之地,她怎还会如此淡然,如此自信满满的开口,仿佛早猜到他会来。
收回骇目,紧了紧手中的刀,冷笑道:“你怎么猜到我会来?!”
那女子没转身,依旧背对牢栏而立,月光折射到她白色萦裙上再徐徐落地,如翠玉碧珠,更显清雅璀璨。
她淡淡回道:“因为在西周悬崖下,听到你的声音,我已经隐约感觉到你是故人,只是……”
黑衣人低沉的尖锐声回旋在空旷的牢中,一如既往的刺耳,“只是那时你失忆了,连自己都不记得,当然更没想起我是谁?”
“不,你说错了,”白衣女子一个唯美的转身,露出那张绝美又妩媚的容颜,绮丽万分,宛然一笑,“我早已知道自己是谁,那时,只是没想到你就是出现在我脑中让我梦魇那人。”
“哈哈……”黑衣人骤然狂笑,阴险道:“那你说我是谁?”
“你那光洁得不像男子的脸颊,那刻意压低嗓音下发出的似太监非太监的尖锐声,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人吗,宁有光!”
宁白妤骤然转身朝牢门处走来,虽隔着牢栏却依然气势如虹,直逼牢外之人。
嘴边泛起一丝嗜血的冷笑,眼神依旧咄咄逼然,“天下真正的男子众多,无根的伪男子也不少,却惟独你宁有光是介于这两者之中那人。”
宁有光听完这咄咄之言,连连朝外退了几步,脸色煞白,一目怆痛,一目懊恼。
一把拉下面上的黑纱,借着昏昏跳跃的烛光呈露在宁白妤面前的果然是那张出现在她梦中,满嘴酒气,将她抱上马,以吃饱穿暖引诱她入宁府当宁白妤那人。
更是过往的十九年教她阴谋算计,教她惑主殃国那人,她的养父也是她的宿敌——宁有光。
宁白妤超乎平静的平静,朝那张干净无须的脸锁定看了会,淡淡笑笑,“果然是你。”
无根之人本就是宁有光最忌讳的事,如今却被宁白妤用一句“似太监非太监”,信口随便取笑,如今见了他,没往日的惶恐不说,还面带微笑讥讽。
他微微一怔,收回方才的心乱,气愤朝牢栏冲去,手朝牢内人一指,厉声道:“你见了我居然不跪!”
宁白妤依旧面带浅笑,没理会他的喧哗,只将手朝他的身后指去,眸中对宁有光今夜必将釜底抽薪挫败,甚是满意,得意之色昭然隐显。
狭小的窗口外,一阵冷风吹来,星朗月皎,叮当声起。
不,应该是兵刃声起。
第一百章:锦瑟年华道惘然(四)
他不甘,无力叹息一声,竭尽全力低嘶:“好个‘羿’字,你当真与你那不知羞耻的姐姐一样,陷入到赫连羿的利用中,却依旧不为所知,你当真以为他赫连羿有爱吗,真是愚不可极!”
倒地的宁有光早已身中数刀,狰狞的千百小洞中,血正潺潺流出,滔滔杳杳如山涧急流。
宁白妤缓缓起身,目光却依然看着倒地的宁有光,不为他话所怒,面色阴冷,清然一笑,“宁有光,有件事,我若不告诉你,你自当死不瞑目,”
话罢,衣袂逶迤遁漾,回身朝被壁烛映在牢房墙壁上的身影一瞥,嘴角微微上扬,满意一笑,她果然来了。
收回眸光,转身仰天一看,陈旧的牢檐,不时有些暗尘簌簌飘落,凋零,破败,萎谢,恍若预示着关押在这里的人,从富贵走向颓废的一生。
收回失意,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就是宁白妤,你用来媚惑皇上,住你谋朝篡位那人!”
宁有光闻声,满目惊恐,虽是将死的无力之身,却因为仓皇活生生的挤出了些余力,双手撑地朝后退了几下,口气惊栗,“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是死了,不过我又回来了!”
黑衣宁有光听此话,似懂非懂暗自颓思时,一柄长剑已经插入他胸口。
血飙泻而出,循剑看去最后印入眼眶的居然是那张与宁白妤一模一样的面容,没气息的最后一瞬间,他颤抖举起手朝身侧的两个女子来回戳点,垂死凛冽道:“你们两个为了赫连羿居然连手害我!”
流年易逝,半世浮萍,宛如长江水,萧索木,冷雨葬花,魂断残柳。
“你也想杀我?”对突然刺向宁有光的那一剑,宁白妤似乎早有预料,也似乎早预料到那人是谁,只微微侧身,凝睇来人一眼低笑道。
“你既已猜出,那就受死吧!”厉声如期而至。
“恐怕,你要失望了!”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格外阴穆,持剑的宸皇妃骇目一惊,后腿几步,惊呼道:“你什么意思?”
宁白妤步步紧逼,却面带盈然轻笑,“你不都听见了吗,我就是真正的宁白妤,你觉得一个能征战杀敌的女子,会是一柔弱之人吗?”
“你,你别过来了。”
宸皇妃看着面带微笑的宁白妤朝她缓缓走去,浑身不寒而栗,双手握剑朝前胡乱而舞,颤抖道:“我错了,我不杀你,你也别杀我!”
第一百零一章:锦瑟年华道惘然(五)
“妤儿,这下可随我回西周了吗?”
夜幕下,蓝临枫迎月而站,蓝眸如光,蓝色袍袂逶迤飘然,凌空荡漾,依稀薄雾中,依旧是那张倾世绝美,羡煞天下女子的俊脸。
蕙花绀烟迷沙鸥,霜华笙箫醉双燕。
喧嚣声息,萧穆气散,月凉似水,幽窗黄楼,宁静致密,步出牢房的宁白妤,凝望眼前俊美无瑕的男子,声音有些飘渺道:“我们有约在先,既然你已帮了我,我自当会随你去西周。”
话罢,回头朝东边深深凝望一眼,迟疑片刻,默然朝外走去。
“妤儿,等等。”
轻柔的叫声唤住本迈步朝前走的宁白妤,她闻声止住了步伐却没回头,蓝临枫望着眼前孤绝的背影,一阵凄痛,沉默了一会,才走上前去。
没再开口,而是出乎宁白妤意料的半蹲到她面前。
不知他此举寓意为何,宁白妤满目惊讶的接连着朝后退了几步,却猛然被半蹲在面前的蓝临枫拉住了衣袖固定在了原地
另外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已经开始轻扯她的裙摆,感到裙摆处带来的轻动,宁白妤低颌垂目看去,白色群摆处正沾着星星暗红色的血迹,狰狞的猩红将纯白的裙摆画出一种特别诡异的红,似血非血,似花非花,却妖冶如荼,仿若温脉的恶魔。
对,这猩红像彼岸花,更像梦中那红衣红瞳的女子,不,应该是她曾见过的女子,脑中突然想起她在自己耳畔怅然的一句感叹,“我脉脉花香的缠绵,抵不过苦涩寡汤的忘却”。
眉间一舒,自讽暗笑,自己大概就是那抵死都不肯忘却的灵魂,这才成了他们打赌的对象,更再次陷入了她前世情缘的纠葛中。
“妤儿,走吧。”淡淡的声音响起,肩上也多了丝温暖,侧目望去,原来不知何时起来,蓝临枫已将他的衣袍脱下披在了她肩上。
蓝配白,清新幽雅,如袅袅相依的蓝天百云,更如金风细雨下缠绵的鸿雁。
宽大温暖的手掌也适时的搀起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又温柔无限的朝他早布置好的出路走去。
宁白妤再次低颌垂目看了下裙摆,那里早是干净的一片纯白,仿佛方才根本不曾被血玷污过,白得耀眼,溶溶月色,尤胜芳菲春碧。
“谢谢。”宁白妤怔了怔裙摆的干净,小声说道。
抛开他如今贵为一国之君的至尊不说,就光他身躯中所流淌的千百年前天下一统时蓝氏高贵的血脉,教她如何受得起他在自己面前弯腰一蹲,帮自己整理裙摆,这样的殊荣叫她如何能受得起,惟有朱唇缓缓轻启道出感谢之意。
第一百零二章:锦瑟年华道惘然(六)
宁白妤费了好大力气才挣脱出他的怀抱,侧身睇了他一样,缓缓松了口气,平淡的继续方才的话,“那日你在回廊那头看见我倒地,跑上来抱我是真,但那句‘有师兄’在,为假,因为你也不敢断定我是不是真的想起往昔,或者说前世来得更为恰当,你又不方便问,只能出此一计试探我。”
顿下,嘴微微上翘,泛起一丝淡笑,更像为她当时入“圈套”的自讽之笑,“可惜,那时的我,在悬崖上听梅妃讲了我与你的故事后,当真自作聪明的以为‘师兄’就是以前我对你的称呼。”
“当时你答应送我回南晋,我还自以为是的这声‘师兄’起了作用,原来,你早知道我回来的目的不仅仅是找回当年的记忆更是为了铲除当年的宿敌!”
蓝临枫并没打断,只时不时的点下头,表示她所说的确正确,瞳中也时不时的露出些赞赏之色。
“你答应我,不光是因为我想回,更因为你已知道悬崖上的黑衣人是谁,你算准了他也会到南晋,你想铲除他?”清亮的眼眸突然凝望起蓝临枫,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蓝临枫与她对视了许久才微微一叹,回道:“的确如此,你借着拥抱,刻意从我腰间摸腰牌,我早已知道,我也算定了你会用我的腰牌出西周皇宫,一路上除了梅妃,还有我在跟着你。”
“梅妃为何会知道我有你腰牌,会在第二日出宫之事?”
顿了顿,宁白妤恍然大悟,手脚猛然冰凉,朱唇微颤,却逼着自己冷冷继续开了口,“因为,这都是你故意告诉,不,应该是故意暗示给梅妃,所以她才会尾随于我,你更算准了,以她的度量肯定会对我下手,所以你也早看出我那纵身一跃其实更是自救的一搏。”
“而你躲藏在悬崖下,救我不假,利用我引出梅妃身后人更为真。”
层层迷团拨开,一切是那么丑陋,方才还卑躬屈膝为自己擦拭血污的人;方才还信誓单单说要保护自己的人,转眼已变成利用自己之人,这着实是讽刺得很!
第一百零三章:锦瑟年华道惘然(六)
她利用那句呜咽潸然的“你不懂”,宣泄自己的情绪,她执意要回南晋的确与想明白她与赫连羿间的真真假假有关,但更为了弄清楚悬崖上那黑衣人是谁。
为何那尖锐的嗓音她如此熟悉,还有他警戒梅妃的那句“三年前的计划被宁白妤所破坏”,三年前正是她嫁于赫连羿两年之际,也是她征战沙场之际,难道当年“桐城”一战,并不如面上那么简单,除了那时世人口出传说的是宁白妤为通敌叛国而故意战败外,另有乾坤。
那时等悬崖上的脚步渐远,她垂眸暗思时,已经想好了回南晋的打算,却没料到会被蓝临枫给带了回去。
耿耿担心黑衣人口中的计划,只因他的计划是针对赫连羿,即便那时的她尚未全部记起,也尚未全部记得她与赫连羿之间的事,但只要涉到他,她就会心痛不已。
想必是前生爱至太深了吧,或许如那船夫所说,她的情根太过于深重,不管如何,她心意已定,不管她与赫连羿之间曾发生了什么,即便赫连羿让她征战沙场,即便定她为罪后,她今生依然会对他毫无保留,不索回报的付出。
流年易过,很快在南晋已过四月,数月过去,她早已想起当年的一切,洞悉前尘往事的她更淡然更温宛。
在南晋皇宫多时却依旧没看到那熟悉的故人,她本踌躇忐忑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闲暇时也曾想过,也许,黑衣人在悬崖上说的计划或许是他用来吓梅妃,将她依旧禁锢为己用。
就当她打算永远安静的陪在他身边时却不知,在正月初一